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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歲·引
九月初九,天高云淡,澄江似練,晴襄山上漫野的楓林初染,滿目的金紅相間,風(fēng)起,枝葉搖曳的聲響干爽而綿長。
樹叢深處,古楓蔭下,華服寶冠的青年盤膝而坐,午后的日光輕巧地自紅葉交疊的縫隙漏過,星星點點地散落在他隨意張開的手心里,宛若淀開粒粒晶瑩的琥珀,輝映著與其相同的眸色,“鳳簫吹斷水云閑······遠方有水,高處是云,吾自悠閑,恩·····就差了他的簫音即可應(yīng)景!
又是徐風(fēng)一陣,彤彤木葉翩翩然離了枝頭,在空中舞幾許紛繁迷眼,爾后蕭蕭垂落于土上、草下,或是倚樹小憩的俊美男子繡工精致的衣袖邊沿,但見他莞爾,卻不為這美景如斯,“哎呀,真不愧是吾之好友”,紛揚飛紅之外,那抹卓如拔竹的秀欣身影在視野中清晰依舊,胸間泛開應(yīng)許的愉悅,姿態(tài)仍是一派閑雅無心,“汝知吾在此賞楓品茗,所以特地前來為吾施展汝天下無雙的茶藝么,劍子?”
“龍宿,汝還是一如既往地安于吟風(fēng)弄月、不事生產(chǎn)的儒門之道啊,白等吾來泡茶直說就好,洋洋灑灑講了那么多,不會覺得口干舌燥?”清醇的聲音在似嘲似嘆的情緒里透出低回的磁性,年輕道者半綰的發(fā)束一如早春行將消融的凝雪,素凈的長袍些微的塵意也無,下擺一掀,坐到了相交十年的友人、以及早早攤開的茶具一側(cè)。
半瞇了眼,儒門直傳中第一得意之人在眼睫的間隔里悄悄端詳著數(shù)月未見的好友,“說多話口干舌燥,這些都是為了盡飲劍子之茶而做的準(zhǔn)備啊,天下還有誰比吾更懂得承汝的盛情呢?”還是那般,那般豐神俊朗氣宇軒昂的絕逸傲然,只是眼中神采較之上次見面愈發(fā)爍爍,想來修為又有進益了······不可察地勾了唇角,疏樓龍宿雍懶地斜身臥下,銀紫的長發(fā)鋪開旖旎的痕跡,執(zhí)在手中的桐木煙管彌散薄涼青煙,裊裊而上。
“的確啊,至交如此,乃是吾三生加起來也比不上的榮幸”,火起三分,上水一成,劍子仙跡的動作行云流水,盡顯道家自在天然之風(fēng),“將來不管遇到什么麻煩事,有汝龍宿為吾擔(dān)待,想必麻煩也就不成麻煩了。”
“誒,劍子呀,道家講究無為,汝能惹來什么麻煩嘛!庇喙饣芜^銅爐鏤花雕紋內(nèi)安靜燃灼的火苗,龍宿閑散地把弄著說中的煙管。
劍子無聲地笑笑,頭頂響過幾聲清鳴,是南去的雁群對故鄉(xiāng)的告別。
時已入秋,秋值此時。
茶葉是當(dāng)季頭一茬最新鮮的傲霜來,煮水是再清不過的山澗幽泉,杯具是經(jīng)了年月的雪青瓷,擺開在柔軟的水紫羽紗之上!半m然相識已有十年,汝昂貴又華麗的品味依然讓吾稍稍不適啊······”斟茶入杯,出身道家的青年一臉地為錢心疼。
龍宿不以為意地挑挑眉,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昂貴是相對汝家徒四壁的境況來說的結(jié)論,吾消受得起便不算昂貴,汝只需以華麗稱吾就好。”
“哦?品味華麗的疏樓龍宿——這樣可否?”
“非也,不止限于品味,吾的一切均是華麗,應(yīng)稱之‘華麗的龍宿’。”
一時語罷,二人相視而笑,這是默契了,見面必要爭一番口舌,無意勝負(fù),但享其中暢快。
秋來風(fēng)多,風(fēng)舞紅葉,葉旋紛然,劍子內(nèi)力稍運,漠漠的塵埃與飛紅便被無象氣罩輕彈開去,散落到羽紗披風(fēng)覆蓋的范圍之外,“龍宿,想過入世嗎?”
放下空杯,笑起梨渦,合上眼瞼,“汝要去么,難怪會說將來有麻煩”,五官勝畫的清逸儒士優(yōu)雅地調(diào)整半臥的姿勢,想要尋得最舒服的感覺,“也是,素還真、談無欲那些風(fēng)云江湖的人物,都是大道無為的修行之人,循此規(guī)律,汝自然是要去行行俠義管管閑事的!
“看來汝還無此打算。”平淡地應(yīng)下友人的暗諷,劍子提起茶壺,為他續(xù)杯。
龍宿索性躺倒下去,右手撫摸著溫?zé)岫饣谋,閑適得仿佛不愿再睜眼,“儒門中人,只求獨善其身。”
“這話不可對吾說啊,好友”,劍子長舒一口,瞥見身旁側(cè)臥之人恣意傾瀉的銀紫發(fā)絲間,不知何時綴了片指尖大小的紅楓,于是伸手一拂,“還請汝多多關(guān)照,時時幫助吾呀!
不期然地張開眼,龍宿一把攔住劍子正在收回的手,拿過那片小小的彤葉,兀自在指間玩轉(zhuǎn)起來,“汝若有難絕對不忘拖吾下水,也罷,將來之事,到時再說。”
垂落的松軟劉海之后,青年淺灰的眸子閃過華彩欣然,“此番入世,主在歷練修為積累經(jīng)驗,吾得空即再來會汝,或許某日汝就有興趣與吾同行了!
“劍子,汝還真是心懷蒼生啊,這種覺悟卻搭上那腹黑的個性,怎么想都別扭!睂⑹种械募t葉輕柔地放在杯碟的邊沿,龍宿抬眼望向身側(cè)的好友,似嗔還笑。
“盡一己之力扶助蒼生、維護大義是吾所希望的,跟性格不相干”,劍子隨手一招,披風(fēng)外漫漫楓紅中2片落葉騰空而起,直飄入掌心,“龍宿也有所希望,不是嗎?”他悠悠然地照著友人方才的樣子,把葉子并排放在小巧紅楓的旁邊。
以臂為枕,龍宿白玉似的臉龐浮上一分淺笑,“吾所希望的,就是隨心又華麗地度日!
“哈哈,不愧是汝之希望,吾甘拜下風(fēng)啊!
此時,只道是年少無擾,韶華正好。
不似將來,他風(fēng)姿不改,但經(jīng)年地微鎖眉心;
不似將來,他容顏未減,卻累日地執(zhí)扇掩面;
也不似將來,與佛門的另一好友被尊奉為三教先天,卻惑于江湖驚變,飛沙走石之間,刀劍相向,血濺軒轅。
此時,他只是即將初涉塵世,而他更未臻至華麗無濤的境界。
“還有······”琥珀的眼眸映著滿滿的搖枝紅葉,化作2點澄金。
“還有?”白衣白發(fā)相偎,衍出一色的剔透清明。
“吾還希望,與劍子汝,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自當(dāng)如此的,就沖龍宿這一句,吾再泡茶一壺好了!
紅葉舞秋山,昭昭景色渺。
那瞬,惟自雋永千秋,不論劍子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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