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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忘川水中的靈魂,都癡迷至極。
內(nèi)容標(biāo)簽: 江湖 虐文 前世今生 悲劇
 
主角 視角
戚少商
互動(dòng)
顧惜朝

其它:逆水寒戚顧

一句話簡(jiǎn)介:短介紹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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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古色古香-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逆水寒同人
    之 戚顧短篇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6126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jiǎn)評(píng)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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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戚顧)

作者:桓寂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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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顧惜朝死了。
      真真切切地死了。雖然他不記得,或者說,來不及知曉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慢慢睜開眼睛。
      十里幽冥路漫漫,茫茫忘川水迢迢。
      一片天黑水紅。
      顧惜朝眨了眨眼睛。
      “我死了?”
      沒有人回答,只有和呆滯和木訥的一個(gè)個(gè)鬼魂從他身邊走過。
      走過黃泉路,走過幽冥府。
      走過忘川水,走過奈何橋。
      奈何橋,路途遙,一步三里任逍遙;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識(shí)徒奈何。
      顧惜朝只愣怔了一刻,便已明白過來。他眼波生動(dòng)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笑了。
      孤魂野鬼竟也笑得如此好看。
      “我竟然死了。”
      他想了會(huì)兒自己是怎么死的。
      想完了,他青袖一飄,衣裾一展,步履輕盈地像所有其他鬼一樣走向黃泉路。
      “晚晴,你會(huì)在嗎?”
      顧惜朝一邊走,一邊孩子氣地笑了笑。他雖是這樣自言自語,心下卻也沒什么期盼。六道輪回緣起緣滅,前世今生,是眾生逃不脫躲不過的劫。
      顧惜朝想著,走著,輕輕喟嘆了一聲。
      “晚晴,你已去投胎了罷?你那么善良,一定會(huì)投去個(gè)好人家。”
      “晚晴,晚晴,不知你臨死前,投胎時(shí),可有對(duì)我的后悔?你跟著我受了那么多苦,也理當(dāng)放下,安逸地去往下一生了!
      他又自言自語了一會(huì)兒,眉目間又是懷念又是釋然。
      果然人們都說只有死了才真正能看得開。
      顧惜朝不疾不徐地走著,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陰間。似乎那天黑水紅陰風(fēng)哀嘯在他看來是碧空如洗惠風(fēng)和暢一般。
      他神情和步履都極是輕松,一直一直,從妖嬈凄冽的彼岸花海到奈何橋頭,忘川河畔,輪回井邊。
      孟婆一碗碗舀著湯,看也不看顧惜朝一眼。
      鬼界地府就這樣一個(gè)地方,無論六界,不說貴賤,到了此處,都是化一捧往生水匯入忘川,飲一碗孟婆湯斷了牽掛。
      閻王的生死簿上,本就是眾生平等。
      顧惜朝也不惱,似乎他一點(diǎn)也不急著去投胎。他倚靠在橋欄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這陰曹里的眾生百態(tài)。
      有灑脫地了卻前緣的,有號(hào)哭著死不撒手的,有平淡地漠視一切的,有冷冷地毫不在乎的,有樂觀地奔向來生的,有黯然地戀戀不舍的。
      沒有顧惜朝這樣眉眼恬然似笑非笑地等著的。
      奈何橋頭終于空了。孟婆抬起頭看到了顧惜朝,沖他招了招手。
      “小娃兒,到了鬼界,還有什么看不開放不下的?只管喝一碗湯,忘了吧,忘了吧……”
      顧惜朝從橋頭走過來,走到輪回井邊。
      三途河畔開著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艷麗而妖嬈,像煙霞烈火,直直燒到了天邊。
      顧惜朝百無聊賴,低頭看著孟婆:“一定要去投胎么?”
      孟婆只舀起一碗湯,遞給顧惜朝:“往生輪回,任誰也逃不了!”
      顧惜朝搖了搖頭:“可惜,我素來是逆天之人。想飛之心,永遠(yuǎn)不死!彼咽且荒ü砘辏捳Z間猶還帶著生前的凌厲,鋒銳如刀。
      孟婆嘆了一聲,似是見慣,將碗塞進(jìn)顧惜朝手里,絮絮道:“我在這陰間呆久了,什么養(yǎng)信誓旦旦的山盟海誓至死不渝沒見過?最后不也是一碗湯斷了孽緣,乖乖去輪回么?”
      顧惜朝卻在此時(shí)蹙起了春山也似的眉——碗里空空如也,休說液體,那是什么也沒有。
      “為何碗是空的?”他似笑非笑地問道。
      孟婆詫異地接過碗,看了看它,又看了看顧惜朝:“怪事,這好生是怪事!”停頓一會(huì)兒,又道:“小娃娃,我看你生得也是頗為毓秀聰靈,很有慧根,能悟徹,怎的執(zhí)念這般深?”
      顧惜朝不解,孟婆娓娓道來:“這一碗孟婆湯即是忘川的河水,由世間蕓蕓眾生的眼淚匯成。包含了嗔貪癡念,愛欲糾纏,一切人間最珍貴的情感。這些淚水,還有人今生所有難以忘懷的記憶,就是這孟婆湯!
      顧惜朝蹙著眉聽著。
      “喝了孟婆湯才能夠遺忘,放下一切孽緣執(zhí)念,無牽無掛地去轉(zhuǎn)生。一般人死了,到了這兒,都能看透這生死,這無望的緣,放下執(zhí)念,喝湯了事!
      “然,也有執(zhí)念太深太深的,便是這孟婆湯也無法讓其忘卻——比如你。你的執(zhí)念深到忘川的河水也無法抹除,所以碗是空的。小娃兒,你有什么執(zhí)念糾纏得如此之深,讓孟婆湯也奈何不了?”
      顧惜朝沒有回答。沉默了許久,他開口道:“那怎么去轉(zhuǎn)世?”
      孟婆道:“兩個(gè)選擇。要么你在這陰間等著,什么時(shí)候執(zhí)念淡了沒了,就得以喝湯投入輪回。再者……不喝湯,實(shí)在放不下,便跳入這忘川之中罷!”
      顧惜朝淺淺一笑,道:“跳了忘川,之后呢?”
      “忘川中的鬼魂,都是癡迷之極。跳了忘川,千年后才得以輪回,不過,輪回時(shí)記憶還是存在的。只是這期間,你一遍遍地看著放不下的那人走過三途川奈何橋,今生你們糾纏,然喝了孟婆湯后,他便不會(huì)認(rèn)得你是誰了。渡向來世的路上,那人也許會(huì)為了另一個(gè)人而甘愿等待,甘愿轉(zhuǎn)生輪回。等到那時(shí),你們才真是永生相錯(cuò)啊!
      顧惜朝聽罷,道:“那在這忘川之中的鬼,生前肯定都是看不透癡迷人!
      孟婆嘆息道:“確是如此。你既知道,何苦如此執(zhí)迷不悟?你可想好了,是喝碗湯,還是投入忘川?”
      顧惜朝緘默了好一會(huì)兒,道:“我非執(zhí)迷不悟之人,只是執(zhí)迷不清!如此,我便在這陰曹等著,讓這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執(zhí)念散了罷。”
      孟婆道:“早該如此!你有什么至死放不開?至親,還是至愛?”
      顧惜朝淡淡道:“我至親早逝,至愛也已因我而亡故。我這一生,早已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你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無牽無掛,何至于執(zhí)念深到碗里都沒有忘川水?”孟婆悠悠說道。
      顧惜朝愣了會(huì)兒,忽而冷笑道:“這么說來,那便是還有一人。不過,此人……”
      “于你是何人?”
      “至恨之人!”顧惜朝咬牙道。
      “何苦,何苦?恩怨糾葛,愛恨情仇,哪抵得過這浮生韶華?”
      顧惜朝不語,只是冷笑中摻了迷惘。
      孟婆冷不防道:“愛極生恨。且不說恨來源于愛,恨再如何刻骨銘心,也終究是比不過愛。如果你的執(zhí)念只僅僅是恨,斷不會(huì)如此之深!
      顧惜朝斂起了冷笑,唇角彎成了一個(gè)不自然的弧度。帶著點(diǎn)凄然,帶著點(diǎn)無奈。
      孟婆仍在絮絮。
      “你好生想想吧。十丈軟紅,三千煩惱……”
      顧惜朝青袍獵獵,轉(zhuǎn)過身,足下生風(fēng),走向三途河畔,忘川水旁。他步履輕松,卻仿佛無盡沉重。
      “癡兒,癡兒!”
      孟婆看著顧惜朝的背影,忍不住嘆道。舀起一碗湯,照例遞給橋上新來的鬼魂。
      顧惜朝站在彼岸花海的一邊,他青衫飄然,襯著妖嬈凄冽的曼珠沙華,說不出的詭麗。
      彼岸花開彼岸,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呵,執(zhí)念。
      既已身死,在這幽冥鬼府也就只剩兩個(gè)選擇——這輩子,下輩子。有不少死活不放手,發(fā)誓滄海桑田天荒地老也要等的人,慢慢也就明白了。死了,就是死了,再相見,豈知吾誰與歸?
      然后他們走上奈何橋上舉目一望,算是對(duì)今生的最后的告別與留戀,然后飲一碗忘川的河水,默默讓鬼差引渡,去往來生。
      顧惜朝覺得有些可笑。
      “我平生憤郁不得志,可最后,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有什么值得我掛懷?”他喃喃道,聲音帶著點(diǎn)喑啞。
      “忘川水,忘川水,要是真的能忘,就好了……”他想了想,終是默然起來,轉(zhuǎn)過身,搖搖晃晃地走回奈何橋頭。
      一日一日,顧惜朝都是漫無目的地在陰間晃蕩。他生性孤僻,極少與人說話,地府又是冷清布滿鬼氣,這一來也是極寂寞的。
      不過寂寞也好,顧惜朝想,心如止水,正好快快放了這執(zhí)念,引渡來生。
      可是他不知道,他總是算錯(cuò)一些事情。生前是,死后
      也是。
      一日,顧惜朝站在三途河畔站了半天,忽地走到輪回井邊上,伸手道:“宿命輪回,緣起緣滅。我已想好。”
      孟婆舀起一碗湯,遞給他,道:“癡兒,終于肯悟了?”
      顧惜朝嗯了一聲,捧起碗,剛要湊到唇邊,他的眸中乍起了一種名為憤恨的情緒。
      “還是不行!彼麌@,然后將碗還給孟婆。
      碗里空空如也。
      孟婆道:“是人是鬼,都騙不了自己的心。小娃兒,你惦念著的人,究竟是誰?”
      顧惜朝如墨玉一般的黑眸蒙上了一層迷茫的霧。他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生前懷才不遇,憤懣難當(dāng),想出將入相,卻苦于出身貧賤,無人賞識(shí)。我當(dāng)街賣藝,機(jī)緣巧合與當(dāng)朝丞相的女兒結(jié)為連理,卻被人說成是攀龍附鳳!
      他聲音如針,一點(diǎn)點(diǎn)挑開心底的前塵往事。
      “我聽?wèi)T了冷言冷語,可是我不能讓我的妻子跟著我受苦。我發(fā)誓要平步青云,出人頭地,就接下了相爺?shù)娜蝿?wù),為自己爭(zhēng)取一方天地!
      “后來,我就在一個(gè)酒肆里認(rèn)識(shí)了他。我生前曾著有一部兵書,名為《七略》,成書四載,卻被人當(dāng)成瘋子的胡話。連我的妻子,都不知道我想要指點(diǎn)江山運(yùn)籌帷幄的鴻鵠之志,亦看不懂我的兵法。”
      顧惜朝忽而停頓了一下,許久,才又徐徐開口。
      “可是他——我在酒肆相識(shí)的那個(gè)人,他卻看得懂。那么長(zhǎng)時(shí)間以來,只有他一個(gè)人能看完我的兵書,并且將他看懂!
      “沒有人像他一樣對(duì)我。就好比伯牙之于子期,高山流水,他是我的知音。知音惟一人爾,只有他一個(gè)人!
      顧惜朝說著,說著,臉容上罩上了點(diǎn)點(diǎn)晦澀。
      “你說這可是巧合,我要完成相爺?shù)娜蝿?wù),我想平步青云,就必須殺了他——這世上惟一懂我的人,卻將要被我親手殺死……”
      他開始笑,笑得卻那么無依。
      “我追殺他千里,將他身邊的兄弟朋友殺得七零八落。他恨透了我,我也恨透了他!
      “我與他多次照面,可是沒一次揮劍相向時(shí),不是他下不去手,就是我狠不下心。直到最后的最后,塵埃落定時(shí),他還是沒有殺我——他的大仇人!
      “當(dāng)年我曾逼宮造反,大膽弒君,妄圖血濺五步,天下縞素。我妻子為了救我而自盡,哀莫大于心死,她死了,我活著也相當(dāng)于死了。”
      “后來?后來沒有什么了。他——我的仇人和知音,他進(jìn)了京,成了群龍之首,英雄領(lǐng)袖,翻云覆雨,大權(quán)在握,風(fēng)采猶盛當(dāng)年。我避世隱居,生活清苦,卻也能求個(gè)安生!
      “過了很多很多年,直到我死,我和他也未曾見過一面。我的余生,和他再無交集!
      顧惜朝眼睛里滿是哀戚嘲諷的笑意。
      孟婆舀起湯,嘆道:“孽緣,真是孽緣!”
      顧惜朝傲然一笑,并不以為然:“縱是孽緣又如何?孽緣也是緣。”
      “喝了孟婆湯吧,你們來世說不定會(huì)重逢。今生你們已是陰陽兩隔,緣盡于此,又何必苦了自己。”孟婆勸道。
      顧惜朝豈是那么容易能聽勸的?
      他一天天地靠在陰間,回想前生,默默迷惘。他越來越看不透自己的心——可執(zhí)念似乎悄悄地淡了一些。
      一年一年,不知又過了多少年。
      來來往往,去去回回,鬼界是不變的天黑水紅。陰風(fēng)呼嘯,暗夜蒼茫。三生石上,仍刻著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彼岸花仍是怒放,葉落花開花獨(dú)艷,世世輪回,話葉空悲戀。
      顧惜朝也漸漸記不清他在陰間等了多少年,呆了多少年,散去了多少執(zhí)念。
      直到有一天,舀湯的孟婆看到黃泉路上走來挽著手的一男一女。男子俊秀瀟灑,帶著幾分媚氣;女子風(fēng)韻依然,帶著幾分英烈。只是他們都是衣衫染血,那男子身披的鎧甲都是殘破不堪。
      他們走上奈何橋頭,看到日復(fù)一日站在那里的青衫男子。
      三個(gè)人雙雙頓住。很久很久,才有一點(diǎn)點(diǎn)只言片語。
      孟婆盛著湯,引渡著亡靈,隱約聽到那個(gè)青衫人問:“然后呢?”
      那女子道:“高宗已定都臨安了。”
      原來不過是現(xiàn)今的局勢(shì)。不過年復(fù)一年,這些都是虛的,千年之后,滄海已皆是桑田,白云蒼狗,天下大勢(shì)又算什么?
      又過了很久,聽見青衣人壓低了聲音,問:“他呢?”
      這回是那個(gè)頗為秀氣的男子道:“他?還是那樣。在京師混得風(fēng)生水起——我是說,在金人大舉南侵之前。哼,他給眾星捧月,得意的很!大概是……也有老早以前了,他自己走了,王小石回來了,然后開封淪陷了,他也上戰(zhàn)場(chǎng)和我們一起打跑了金人,高宗在應(yīng)天府即位后,他也就沒聲了!
      青衣人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道:“謝謝。”
      女子柳眉一豎,不屑道:“顧惜朝,我們和戚少商不一樣,消受不起你的謝,你自己留著吧!”
      顧惜朝不出聲,眼中卻又晦暗的怒火一閃而過。孟婆將湯遞給那一雙男女,顧惜朝忽然揚(yáng)聲問道:“赫連春水,我…是怎么死的?”
      名喚赫連春水的男子回頭,半晌,似笑非笑道:“不知道。”
      顧惜朝顯然是愣住,最終,也沒有說什么。
      又過了不知是多少年,奈何橋頭走上了一個(gè)身高八尺的黑臉大漢。那大漢見了顧惜朝就是一愣,然后罵罵咧咧了一會(huì)兒,轉(zhuǎn)身接過孟婆的碗,又沖顧惜朝嚷道:“顧惜朝,我穆鳩平也不會(huì)在陰間跟你打,大家都是孤魂野鬼。不過你記著,你欠我連云寨的仇,永生永世你也別想逃!”
      顧惜朝見怪不怪,冷笑不語;孟婆亦是見怪不怪,速速敢那大漢去輪回了。
      紅顏仙蛻三生骨,紫陌香消一丈塵。又是很多很多年過去。
      這天,孟婆重復(fù)著舀湯的工作時(shí),一抹青色的影子遠(yuǎn)遠(yuǎn)地從一大片彼岸花海中走來,正是那不知呆了多久的顧惜朝。
      孟婆盛起一碗湯,道:“小娃娃,終于能放下了?”
      顧惜朝點(diǎn)頭道:“能了!
      他接過那碗孟婆湯,這一回,碗里的湯沒有消失。
      孟婆欣然道:“能悟就好,能悟就好!
      顧惜朝不答話,只端著碗,沉默了很久。
      “時(shí)至今日,我才終于看懂我的心?炊耍瑘(zhí)念也就沒了。我和他,縱是糾纏再深,今生也卻是無緣了。我和他,本就是無果!
      “我一直以為我和他有緣,卻原來都是無緣。”
      “也罷,也罷。我明白了。我放下了!
      顧惜朝站在奈何橋上,他忽然想起,人們都說,走上奈何橋,飲盡孟婆湯的一瞬,會(huì)想起此生最刻骨銘心的記憶。
      他捧起碗,碗中澄澈的忘川水映出了生前身后事。
      顧惜朝閉上眼睛,將它一飲而盡。
      忘川水滾進(jìn)喉嚨,他抬腳的一剎,腦海里清晰地浮現(xiàn)出了旗亭酒肆的輪廓。
      原來這是最刻骨銘心。
      只一瞬,又是模模糊糊的畫面,一個(gè)白衣翩翩的人,手握一把寒氣逼人的劍,劍鋒捅進(jìn)了那個(gè)沉睡的青衣人的胸口。
      原來這是最難以忘懷。
      顧惜朝模模糊糊地想著,原來我是這么死的?墒且仓挥幸凰,因?yàn)橄乱凰菜呀?jīng)忘卻了所有。
      前塵盡忘。
      他麻木地邁開腿,走向輪回井,毫不猶豫地跳進(jìn)去。
      又一個(gè)亡魂得以渡向來生。
      孟婆繼續(xù)舀著湯,遞著湯,遞給千千萬萬的鬼魂。
      很多年過去。
      橋上走來了一個(gè)白衣人。
      他已然鬢染霜寒,卻難掩那一身寂寞凜冽的氣概。
      他已然英雄遲暮,卻仍是氣度不凡挺拔傲岸如初。
      孟婆將碗遞給他,他沒有接,不是因?yàn)橥胧强盏摹?br>  他只是搖頭,說:“我放不下,我也不想放!
      孟婆也搖頭道:“緣分盡了就是盡了,六道輪回,這是宿命!
      白衣人只是婉言謝絕,輕聲道:“盡了又如何?我一直等,總會(huì)等到!
      孟婆凄苦道:“你們錯(cuò)過便是錯(cuò)過了,永生永世,也不會(huì)再續(xù)前緣了。與其自欺欺人,不如早早忘了吧。說不定來世的路上,你們?nèi)粽媸怯芯壢,?huì)再見的!
      白衣人目光堅(jiān)定,道:“我不想忘。再見,就不是顧惜朝了。”
      孟婆聽到這個(gè)熟悉的名字,愣了會(huì)兒,道:“顧惜朝?鬼差已經(jīng)摘了他的輪回任務(wù),他已經(jīng)轉(zhuǎn)生去了!
      白衣人聽聞,只是薄涼地笑:“去了就去了罷。生前是我放下,我親手殺了他,死后,他也沒理由再掛懷!
      他目光悠然,投向遠(yuǎn)方:“我們之間,總是有血海深仇,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東西阻擋;蛟S我和他真的也是逆不了這天意——我不管,那我就握著我對(duì)他的記憶,我心底的那個(gè)顧惜朝,生生世世不忘吧!
      孟婆抬起頭,一指奈何橋下的忘川:“如此,閣下便投入忘川罷!這一千年,你就生生看著他一次次從橋上走過,卻見不到你,與你錯(cuò)過。這樣一世一世,到最后,怕是只有你在這河里癡癡地看著他,他卻是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了!”
      “你又何苦?飲了孟婆湯,下一世盡重又踏上奈何橋時(shí),前塵往事皆回,不過是夢(mèng)睡夢(mèng)醒之分……癡兒,癡兒,你又何苦?”
      白衣人輕輕道:“我的劍就叫‘癡’——我一直癡,癡了一生。我不會(huì)喝的,我不想忘了他,一世都舍不得。”
      他一字一頓:“我意已絕,不會(huì)再改!
      孟婆收回手,指向忘川河:“你便跳入這忘川中罷!
      白衣人道:“多謝。”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毫不留戀、毫不猶豫地跳入了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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