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哀顏
　　Author:未見茶花
　　Bgm:一個人的時光-石進

　　01

　　夕陽的余暉每日都會穿過窗簾投射在木質(zhì)地板上，細長的金色就像鈍化的刀具留下的痕跡，似乎一副要劈天蓋地的趨勢。有時候折原臨也會站在落地窗的里面，沿著窗簾之間未閉合的細縫往外看，刺眼的陽光會使他睜不開眼睛。也許是身處黑暗久了的人，就會情不自禁想要抓住那稍微一點點光芒吧。

　　只要是他，就算是身處黑暗之中也是快樂的吧。折原臨也在棕黑色的沙發(fā)上坐下，修長的手指捏著國際象棋的棋子，像是不知道該往什么地方落下，可是他的嘴角卻掛著微笑，似乎實在自嘲又似乎在哀惜，總之不是在苦惱這盤棋下一步的走法。他的棋只有他一人會下，他的目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人懂。

　　「真是不知道把三種棋放在同一個棋盤上的下法是怎樣的，也就只有你這種變態(tài)想得出來了吧�！故胳F波江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和提包，然后走到門口穿鞋，「我去誠二那里一趟，可能不回來了。」

　　「波江小姐忍心讓我獨守空房嗎～」折原臨也轉(zhuǎn)過頭，戲謔地看著矢霧波江。

　　「我猜你等一下就會自己出門。」矢霧波江穿好鞋，握住門把手擰開了門鎖，「對了，既然你要出去，就去一趟醫(yī)院吧，上次你暈倒還沒去檢查，你最好去一次，不然要死不瞑目。」

　　「聽波江小姐的語氣好像巴不得我死呢～真是殘忍啊～我要是死了誰來給你工資呢～」

　　「既然你發(fā)現(xiàn)了我只好誠實地告訴你我的確希望你早點死，不過念在矢霧那里暫時回不去的情況下還是希望你現(xiàn)下還活著比較好。」聲音還未落下，門就已經(jīng)再次關(guān)好了。

　　折原臨也看著棕色的門，突然覺得心里有點堵。

　　夜色漸漸浮現(xiàn)在城市上空。
　　漫長的黑夜已經(jīng)來臨，也許有的人認為閉上眼再醒來時就能收獲一片光明，但是有的人也許永遠無法再看到這個世界。

　　實際上折原臨也一直相信他愛人類的心情是無法改變的，就像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來，地球始終在自轉(zhuǎn)一樣無法改變。然而有時候他也會想或許人類之中真的有超越人類的存在，比如說人類的世界很難觸及到的賽爾提，比如說池袋街頭那個討厭暴力卻無法離開暴力的平和島靜靜雄。

　　這有很多都是難以置信的事情，比如原來DOLLARS 的首領(lǐng)是個從鄉(xiāng)下來的高中生，罪歌的主人竟然是個柔弱的學生妹，原來矢霧制藥的主任對自己的弟弟有變態(tài)的愛，啊啊，人類多么有趣啊。他大概會感到非常愉快，可是現(xiàn)在，他完全沒有這種想法了，也不是完全沒有，只是突然之間沒有理由了一樣。

　　原來他一直以來忘記的是，折原臨也也是一個人類啊。

　　02

　　即使到了夜晚池袋也依然繁華熱鬧，折原臨也提著打包好的壽司走在大街上，周圍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許這些人里面曾經(jīng)有很多都曾是折原臨也的委托人或委托調(diào)查的人，但更多的人也許這輩子也無法和折原臨也扯上關(guān)系吧，更別提和這樣一個整天把「最喜歡人類」這種話掛在嘴邊的人相處。

　　更多的人害怕折原臨也吧。為什么呢？肯定是因為他們想要過安逸的生活啊，認識折原臨也的人一定不是簡單普通的人，如果去認識他，生活一定會很復雜，搞不好還會有生命危險啊。

　　——對，就是這樣。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折原臨也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有些事情就像溢出的水一樣忍不住泄了出來。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折原臨也這個名字就開始變得不平凡了呢？或許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有過「平平凡凡地過這一生」的想法，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了呢。他知道踏上這條路是他自己所選擇的，并且他也因此快樂過開心過，這樣的自己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

　　「啊啊～今天是怎么了呢～一定是好久沒有和小靜打架的緣故～」折原臨也繼續(xù)邁著步子，想起剛才塞門對他的提醒：「臨也啊，不久前靜雄剛路過這里喲，你要小心喲�！�

　　忍不住笑出了聲�！感§o真治愈呢～只可惜不是□□蘿莉哦�！�

　　有的時候時間的確如同白駒過隙，而此時此刻，折原臨也覺得這是自己過得最慢的一個晚上。整個城市都亮起了霓虹燈，酒吧招牌上的彩燈將他的臉也染成了彩色。走到路燈下的時候，又變成黃色。影子隨著距離路燈的遠近被拉扯長或者縮短，就像這個無形的世界。

　　他突然想起十七歲的自己。還是學生時代的自己就認識了平和島靜雄，那個時候不同于其他還生活在父母溫情寵溺下的孩子，他早就跟緊了社會的步伐。只是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會存在平和島靜雄這樣的人類，就像后來自己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如塞爾提那樣的妖精。

　　可是連塞爾提那樣的妖精在人類的世界里生活久了也就和人類一樣擁有愛了，而平和島靜雄卻似乎永遠只是那副樣子，從來沒有改變過一樣。

　　依然討厭暴力，卻仍舊在暴力中。

　　所以從很久以前折原臨也就開始利用平和島靜雄，當然也不只是利用，更多的是和他開玩笑，惹惱他，他越討厭暴力，就讓他一直一直都離不開暴力。

　　很變態(tài)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我很開心呢。

　　就一直這樣對待他，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改變過。

　　「啊有點偏題了呢，抱歉，看你是小孩子我才告訴你哦，如果你稍微聽得懂我說的話我就會掐死你哦，因為小靜的事情只要我知道就可以了喲�！拐墼R也看著旁邊和自己一起坐在長椅上大概只有三四歲的小孩笑了笑，「說到小靜呢，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打架哦，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停過，聽新羅說他是因為看我不爽才會一直這樣，我也是呢，我啊——喜歡全世界所有的人類哦，但唯獨最討厭小靜了～」

　　因為最討厭他，所以每次一聽到他的聲音全身的興奮因子都沸騰起來，甚至興奮到想要殺了他呢。所以從一開始見到他到現(xiàn)在將近十年的時光中，一直都有他，雖然他很強，但是自己也不弱，就在這種平衡的狀態(tài)下到現(xiàn)在似乎感覺如果哪一天對方不見了便會很不習慣呢。

　　現(xiàn)在想想，十七歲的自己還曾經(jīng)有過奢望。那時候雖然能夠看見現(xiàn)實社會的腐敗和骯臟，也明白了人心的虛偽，卻始終感覺得到平和島靜雄雖然逐漸在成熟其他地方卻永無變化的心，所以也曾經(jīng)小小地想過，假設就以這樣的相處模式一直過下去，每一天都是這樣在打鬧中過下去，什么「臨也老弟」「小靜」的稱呼也一直叫下去，過去的日子就和撕下的日歷一樣從未發(fā)生過變化，是不是未來也就會一直這樣一塵不變地過下去呢？

　　「啊！恒太！你在這里！嚇死媽媽了！」折原臨也的思緒突然被打斷，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少婦走上來抱起了坐在他身邊的孩子。

　　「你的孩子嗎？很可愛呢，等你很久了喔�！拐墼R也說道。

　　「是的是我的孩子，剛才不小心走丟了，謝謝你幫我照顧他！謝謝！」少婦朝著他鞠躬感謝，很少有人會對他說謝謝，只有在他完成委托之后才會有一些人表示感謝，但他知道那些都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他們只不過都是在完成一些事情而互相合作時必要的禮貌而已。

　　說起來，小靜也是不懂怎么去表達感謝的人呢。

　　他們都是即使活在這個都市里的傳說中，卻無法準確去探知人類常有感情的人。

　　是一類人。

　　03

　　月亮越升越高，躲進云層里的時候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因為所有人都被周圍炫彩的燈光迷住了雙眼，已經(jīng)感受不到來自天空最自然的光芒。

　　折原臨也起初和栗楠合作當然只是為了錢，雖然自己知道可能會有危險，因為栗楠不信任他，所以很多場合都要他親自出場，這樣就避免不了可能會突然雙方關(guān)系惡化舞刀弄槍地來一下，作為一個中間人的他會挨上些傷的可能性自然算大的。

　　合作得越久，栗楠會的機密他就知道得越多，如果他要退出，對方一定不會放過他。這些他從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但是有時候人就是犯賤，哪里的水越深越渾濁，想跳下去的心就越強烈。

　　栗楠會的生意越做越大，有些事情他也都不清楚，最近他有些心疲力竭的感覺，很多時候他都不想再管栗楠會的事情了�？墒沁@一次，栗楠會的四木告訴他，做完這次他下下輩子都不用愁了。

　　「三十億。」他承認這個數(shù)詞有點吸引力，所以他就應了，而且如果不答應的話，栗楠會似乎就會以他不忠想法子把他先抹殺了吧，栗楠會可不像小靜一樣好對付呢。

　　「要是做不好，就要說拜拜咯�！拐墼R也掏出從醫(yī)院帶出來的病歷單，揉成一團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幸運的人和不幸的人，有的人不相信命運，有的人相信，幸運的人也許會一連串遇到很多幸運的事情，不幸的人可能會有很多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絲毫沒有喘息的機會。但是幸運的人沒有經(jīng)歷過苦難，體會不到快樂，而幸運的人卻能因為苦盡甘來，感受到窮盡一生的快樂和喜悅。

　　折原臨也沒想過，不幸的事情會在他的身上發(fā)生。并且這還是一種可能千辛萬苦勇往直前也無法得到好結(jié)果的不幸。即使他從不相信命運這種東西，可還是無法釋懷。

　　會不會好起來呢？這句話從此刻開始已經(jīng)成為奢望。

　　十七歲的折原臨也也曾經(jīng)有過奢望——只是后來他的認知分為兩種，一是這個世界是現(xiàn)實的，二是他會成為那種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人——所以他逐漸淡忘了年少時的那些簡單東西。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和平和島靜雄打鬧下去，一生都如此，永遠不會發(fā)生變化。人生就像日歷一樣，過一天就撕一頁下來，每天都是如此。

　　可那并不是真實的世界。

　　真實世界里的真相是，折原臨也就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這才是最簡單卻又最復雜的事情。

　　04

　　街道上的人逐漸變得稀少直到幾乎沒有人，此時已是凌晨三點，天空像黑巖一般黑，就像泰戈爾的那句詩：「夜像黑巖一般的黑，不要讓時間在黑暗中度過，用你的生命把愛的燈點上吧�！�

　　什么狗屁愛啊情啊，都不及他愛人類的萬分之一。折原臨也此時正坐在某座大廈的頂端俯視整個池袋，他又想起一位智者的話：「仇恨與愛情是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般�！购笕藢@句話的解釋是：「愛恨交織。愛與恨相互融合又彼此矛盾。」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愛人類也有可能是恨人類嗎？是說他討厭小靜有可能是喜歡小靜嗎？不可能啦——折原臨也冷笑起來。

　　從一開始就最討厭小靜了，人類當中只有小靜最不聽話了，不按照我的計劃去做，明明是一個單細胞生物，卻一副很敏銳的樣子，所以說最討厭小靜了。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這個剛得知自己可能沒法和自己想象中一樣可以活很久很久可以不斷地看著形形色色的人類被玩弄的樣子的消息時，想起的不是親密的妹妹們，也不是摯友新羅，更不是塞爾提、塞門、沙樹等人其中的一個，卻是自己最討厭的平和島靜雄。

　　「最討厭」「討厭得不得了」「不爽」「混蛋小靜去死吧」「恨」……有很多詞語句子可以去形容他的感覺，卻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想法。只是不肯也不敢承認了罷。

　　最真實的感覺是如果現(xiàn)在小靜突然離開了再也見不到了，一定會非常不習慣，不是像平常一樣那種幾天不見的感覺，而是知道永遠見不到了的……悲傷。

　　天知道他折原臨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也學著肥皂劇里的男女主角進行一番感悟嗎？啊啊真可怕呀～折原臨也可是最強情報販子喔～

　　「一定是很久沒找小靜打架的緣故，所以才會這么不爽�！�

　　折原臨也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站了起來，最后看了一眼池袋，即使是深夜，但一定也有很多人在黑暗里狂歡著。

　　無論黑夜多么漫長，白晝總會來臨，太陽會照常升起。規(guī)律是不變的，世界卻是變幻莫測的，光看表面，也許什么都沒有改變，但其實有很多事物可能已經(jīng)都滄海桑田。

　　「嘛，步行好了，天亮之前也能到小靜家，吵醒小靜會是什么感覺呢？哈哈哈，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小靜，我來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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