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陰影劃過時歐吉安正借助巫仗之力，邁動雙腿。他抬起了自己的眼。他已老邁，視力也已減退，但他瞧見，清楚地瞧見，那是弓忒之鷹展翅飛翔。然而他緘默，一直緘默。
　　歐吉安慣于沉默，長于傾聽，避免使用力量，但他是巫師，因而他思考，從不停歇地傾聽、注視、思考。他常年于山中漫步，他的天空——弓忒清澈無云的天空偶有鳥類如今日這樣振翅，如今日這般以它們的力量劃破寂靜，耳中、林中、心中。他總遺漏不掉那聲音、那身影，他總緘默著凝望它們離去，但他偶爾會想起自己曾有那么一只隼，想起自己身在弓忒、在山中、在林中、在世界中：浩瀚無邊的世界，但他不是孤身一人。歐吉安的表情或會為此改變。
　　這時他會邁步——他在漫游他的山、他老師的骨，因而他仍不停息，但他耳中有聲：有少年低低的疑問聲，有隼拍打翅膀之聲；有老邁男人猶自抱怨之聲，有大地顫動、傷痛之聲。他的隼和他的老師。
　　力之子只為當(dāng)為之事，那是他知曉的雀鷹；因而歐吉安拂去心頭蛛絲，是的，為當(dāng)為之事。
　　他想他老了，歐吉安竭力站定，喘氣。他老了，因而有時疑慮；但人應(yīng)順從良善本心，巫師亦然。歐吉安會在緘默中思考，他的師、為大地?fù)崞絺凑呖捎锌吹竭^未來？怎樣的未來？關(guān)于死的、關(guān)于世界的未來？
　　他的技藝、他的力量、他的未來并不在此；他已完成，但他同樣失去。噢，他尋不到他的隼，他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氣息，任何地方都沒有。啊，那是多么哀傷之事，但他無法干涉、無法挽回。
　　巫師僅為當(dāng)為之事。
　　于是緘默者吐氣，吐出自己老邁、發(fā)困的、和此地空氣相去無幾的呼吸。他傾聽，一直傾聽，大地的、樹林的、自己的。他挪動雙腿，他想他終于知曉。
　　他的技藝在弓忒，他的老師在弓忒，他的學(xué)生曾在弓忒，或許他也將在此，和他老師的骨、他的隼一直在此。
　　歐吉安呼吸、吐氣、邁步。力之子當(dāng)為應(yīng)為之事，他想他知曉，所以呼喚，他將在他老師曾在的地方呼喚、消亡、傳遞。他想念他的隼，他不愿失去他，他將死去。
　　于是歐吉安走著，最后一次沉默地在他師的骨、他技藝所在、他傳遞之物上走著，清明、困乏、老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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