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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03年舊文
內(nèi)容標簽: 都市 正劇
 


一句話簡介:03年舊文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733   總書評數(shù):0 當前被收藏數(shù):0 文章積分:474,31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近代現(xiàn)代-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03年之前 原創(chuàng)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10159字
  • 版權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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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有多遠》(全)

作者:阿塔[danh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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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標  題:《永遠有多遠》(1end)
      作  者:阿塔 <--- 點擊此處可查看該作者的所有作品
      刊登者:阿塔[danheta]
      文章類別:原創(chuàng)
      文章等級:N18級
      發(fā)表時間:2003-06-27 15:53:00

      《永遠有多遠》(全)

      阿塔

      那幾天身體似乎很不好,可也說不出是哪里的問題。每天抱著書走下山的時候都在想,今天要做什么什么,可是腦子里面空茫茫的,似乎總不很清醒。
      半夜里總是被噩夢驚醒,仿佛是深不見底的黑谷,一不小心就跌了下去,于是猛然地坐了起來,心撲撲地跳著,把手伸到一邊去探探,薄薄的單子柔軟的撫在涼涼的手指上,熟悉的紋路緊貼著出了汗的手掌心,于是心安了,慢慢地睜開了雙眼,這才朦朦朧朧地想到,原來是夜里。

      那時似乎是糊涂的,卻又明白些什么,耳旁似乎能聽到列車行過撞擊鐵軌的聲音,冷冰冰地敲在我心里。亮晃晃的月光透過簾子漫過來,好象潮水一樣涌過了那淡米色的單子,悄無聲息地包裹著我冰涼的身體。我光著腳走下床去,撩開窗簾的一角,吃驚地看到原來半夜的庭院里竟然是這么的亮,那清冷的月光仿佛薄薄的雪,輕輕地俯了一地。

      那時我突然想起那個連太陽都看不到的冬日,當我站在那個撒滿雪片的樓梯上向下看去的時候,荒涼的操場上的那副景象:她微笑著仰著臉,對我搖著手,仿佛荒野里迷路的女神。
      已經(jīng)老得不成樣子的收音機在緩緩的下墜,站在四樓的我聽得不太清楚,也許是李貞賢吧?在間奏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低聲吟唱著: Never say never 。
      那時,整個世界都飄滿了銀色的粉末,充滿了冰冷的氣息。
      溫熱的眼淚,早已經(jīng)流滿了我冰涼的面龐,原本已經(jīng)麻木的心像是被浸在海水里一樣,浸透了所以往下沉去,一點一點的。什么也不能做所以只能睜著雙眼躺在落滿月光的單人床上,安靜地仿佛石像,冰涼的雙手輕輕的壓在胸口上,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那時的我仿佛才真正的清醒過來:她已經(jīng)死了。我永遠永遠都……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她了。于是我一個人在空茫的月光中無聲的哭泣著,直到再也哭不出來,雙眼像干涸的泉眼,空洞而且茫然。

      從來沒有想過生或死。
      那時的我才念高二,生活就是交通路口的紅黃綠交通燈,閃爍不定一刻不停,緊張而且繁忙。每天只要念書就已經(jīng)要焦頭爛額,哪里來的閑時間想這些那些有的沒的。
      那時的石英已經(jīng)在四班重讀了兩年。還不到十六歲的我就是在那種境況下認識了她。
      樸美姬認識了石英。
      你可是全年級第一名啊!江老師對我說:你可要好好的帶帶她,不要讓她再重讀了。
      我很聽話地點點頭。
      所以,我就這樣被安排在了她的旁邊。

      開學的第一天,她在我的鉛筆盒下面壓了一張淡藍色的信紙,她那小小的字輕輕地貼著紙面:我叫石英。可以叫你美姬嗎?
      我微笑著點頭。
      她一直偷偷地看著我,那種表情好象是在做什么難為情的事情一樣。她的雙手不安的抓著厚厚的呢絨裙子,那方正的格子被她扯成了一條線。
      她好象很緊張,一直等到我笑,她才略微松了口氣似的放開了緊握著的雙手。
      那時她那無瑕的笑容教我心里忽然一動,好象剛被澄清的魚池,看得清那游來游去的魚明亮的眼睛。

      她沒有朋友。
      這我當然知道,上一屆就沒有人愿意和她坐同桌,所以她一直是單座。
      因為她的名聲不好。
      每天她都會穿著一套和前一天不一樣的衣服來上學,花色繁多種類萬千,很少重樣。有時我就會想,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來念書的。
      她的衣服大多是白色系的,奶白色粉白色銀白色米白色……每一件她穿起來都好象童話里的純情小公主,永遠做著甜美的夢等待著從未見過的白馬王子。
      后來我知道我錯了,我從來沒有認真的去了解她,那時沒有,后來也沒有。
      那時連我這么挑剔的人都覺得,也許今后都看不到這么漂亮的人了也不一定。
      可是那些男生女生都說她到處勾引男生 ……
      很難聽是吧?
      還有更難聽的 ……
      不過,與我無關。

      我那個時候非常的張狂,每天戴著耳機上自習,每次她要和我說話的時候我都無法克制的表現(xiàn)著我的不耐,F(xiàn)在想想,高中的我,真的是個很孤僻的孩子。
      于是后來,她就很少問我什么了。
      其實她很少笑的,像第一次見面那樣的笑容后來的我很少看到。
      班里的女生都在疏遠她,有意無意的。
      有些男生對她很不屑,有的人卻總是象蒼蠅一樣粘著她,仿佛看到骨頭的狗,有的呲著牙有的搖著尾。
      我總是冷冷地看著她在那些男生面前露出怯懦的表情,看見她送各樣的小東西給那些男生 …… 那時的她,輕輕地笑著,那笑容好象漂浮在海面上的熒光,暗淡而且微弱。
      她的笑容常常讓我想起我的繼母。
      總是涂著淡色的眼影,那雙眼睛卻還是好象深深地摳下去了一樣的長發(fā)女人。對每個來到店里的人都卑微地低著頭,總是努力地笑著,仿佛想要討好所有的人一樣。就是那樣廉價而且悲慘的笑容。
      她令我想起那個女人。
      我開始有些討厭她了。
      班級聯(lián)歡的時候我彈琴,長長的一首《 endless rain 》。
      我在冰冷的琴鍵上冷漠地伸展著雙手,冰涼的手指在黑白色的牢籠里跳著僵死的舞蹈,所有的人都在最后一個音符消失之前拼命地拍著雙手,那時我看到她溫暖的笑容還有明亮的雙眼。
      冬天的教室里暖氣是那么的熱,她的鼻尖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可她還是不停地拍著雙手,仿佛不知道痛一樣。
      我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邊,緩緩地坐了下去。
      她似乎很開心,笑著遞給我一杯泡好的綠茶,我伸手接過來,合適的水溫,剛好可以喝。

      石英的眉毛又細又淡,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里好象氤著一層水霧似的,很撩人,薄薄的嘴唇總是緊緊地抿起來,好象有千言萬語要說卻連一個字說不出口似的。
      她很廋,細細的手臂,細細的腿。薄薄的皮膚卻又很白,好象江老師桌上插著的白絲菊,不是那種充滿陽光的溫暖的白,她的白帶著些陰郁,還有些壓抑,仿佛是長久見不到陽光所以才變成那樣的。

      有時候我在想,那種謠言到底是怎么傳出來的 ……
      看起來那么干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也許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有這樣的謊言在四處蔓延,瘋狂地生長著。
      可是我沒有問,那時的我還不想和她牽扯不清。

      她的成績還是很爛,總是最后一名,無論什么測驗。
      每次發(fā)卷子的時候她的心情都很低落,我很奇怪,她居然會在乎。
      “ 你真厲害,什么都會 ……” 她似乎是由衷地在贊嘆。我不說話,從小到大,這種話我不知道聽了多少,早已經(jīng)麻木了。
      高三的時間永遠是不夠用,別人是不夠用來復習,我是不夠用來畫畫。
      我上課的時候很不安分,別人都在認真聽講,我卻不。
      我把課本蓋在本子上,偷偷地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畫著美人圖。那個時候,我一個月就可以畫一厚本美人圖。
      含情帶笑的、怒目相向的、柔情似水的、英武矯健的、嬌羞的潑辣的,各式各樣的美人涂滿了我的草稿本還有課本的空白處。
      她看到了,就會一臉的贊嘆: “ 好漂亮。 ”
      開始我還會跟她謙虛一番,到了后來,就懶得多說什么了。
      當時我曾經(jīng)想過,將來的我或許可以畫畫謀生,而不是繼續(xù)念書。
      雖然那時我成績極好。
      我是學習委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和我競爭的那個人是吳君的表妹。

      她說她很羨慕我,上課不用聽講還可以考第一。她說她很笨,怎么認真的聽講也考不及格。
      結果我就很虛偽地對她說: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只要你努力,一定可以考得很好。
      其實她是很努力的,她的筆記都要抄三遍,她對我說:我太苯了,只好多抄幾遍。
      就是這樣,她的成績也實在是拿不出來的,總是在最后幾名徘徊不己。
      記得翻譯古文的時候,老師提問叫到她的學號,看到是站起來的是她,還沒有問,就立刻做手勢示意她坐下來:算了算了 ……
      她默默地低著頭,緩緩地坐了下來。
      我看見淚水從她的臉頰上滑落,無聲地消失在空氣之中,不見了蹤影。
      她哭了。
      從那天開始,我給她補古文。
      后來是作文、數(shù)學、物理、化學 ……
      還有英語 ……
      我們的學校是一所很老的學校了,到處種著老的不能再老的玉蘭和紫丁香。每年的春天,總是在玉一般的玉蘭花瓣落滿了校園之后,所有的顏色這才悄無聲息的探出頭來,焦紅和赤金,嫩綠和鵝黃,醉紅和石白,深深淺淺濃濃淡淡,漸漸地溢滿了整個校園。
      在住校生宿舍的旁邊爬滿了繁茂的葡萄架和啤酒花,仿佛一堵堵有生命的綠墻,當微風輕輕掠過,墻壁上便蕩起一圈圈小小的漣漪,要開花的季節(jié)里,小小的花蕾偷偷地從葉子后面探出頭來,在柔和的風中試探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綻放著短暫的喜悅。
      操場前面的大花圃就在我們教學樓的右側,里面的花都是老校工種的,一排美人蕉一排大麗花間隔著來,密密匝匝地一直鋪到土紅色的磚墻腳下去。那時好象花圃里還有不少的大煙花,開起來的時候,一片接著另一片一層接著另一層,仿佛一匹輕柔的火錦在暖暖的風里跳動起舞,于是光芒萬丈地映紅了半個校園。

      下午兩節(jié)課后,我們有四十分鐘的自由活動時間,然后繼續(xù)上自習,直到六點鐘放學。
      每次自由活動的時候,我們兩個都會坐在四樓樓頂?shù)臉翘萏。那里很少有人出沒,只有微風從臉上拂過,溫柔地摟著我們。高大的梧桐還有挺拔的楊樹都會把清涼的樹蔭仔細地灑在我們的身上,體貼地替我們遮擋著刺眼的陽光。
      當我們站起來,就可以看到那一片燦爛的花海在我們腳下伸展蔓延,火紅的花朵一直燃燒到綠墻那里。
      安靜的時候,可以聽到樹芽在努力伸展著柔嫩的身體,還有花蕾在陽光下輕輕的綻放,空氣里仿佛漂浮著生命成長的味道。
      我和石英,象是躺在遠離真實世界的 NEVERLAND 上 ,幸福地忘記了所有,以為那就是永遠。
      那個時候五班的吳君在追求我,一個星期兩封情書。
      我開始的時候還看一看,后來連看都不看就直接扔進垃圾桶。
      我很婉轉(zhuǎn)客氣地對他說:我不適合你 ……
      我以為那樣的回答很給他面子了。
      可是他還是糾纏不休,態(tài)度也越來越露骨,甚至當著我們班同學的面胡亂說話。
      我倒是沒有去教導處告發(fā),那么下三爛而且不上道的事情我可不會做。
      我做的,就是在三樓的走廊里,當著他同學的面用力的甩了他一巴掌。

      當時我們剛下課,吳君在樓道里攔住了我,質(zhì)問我為什么不理他。我看著他那種不可一世的樣子,心情忽然煩躁起來,于是便伸出手來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冷冰冰地對他說: “ 你不配! ”
      也許是太吃驚了,他竟然沒有立刻還手,等他終于反應過來想要打我的時候卻被周圍的同學攔住了。
      “ 高麗棒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 他漲紅了臉,在人群的后面大聲地吼叫著,聲嘶力竭。
      那時,我突然臉上一熱,仿佛全身的血 液都在向上涌著一般,不知怎么的就沖動起來。我伸手扯著他的領口,簡直象是瘋了一樣扇著他,直到被她從身后緊緊地抱住。
      后來她說,看到我那種仿佛急紅了眼的樣子,害怕我會出什么事。
      我就笑,會出什么事?不就是被打?
      于是她就緊緊緊緊地抱住了我,什么也沒說。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會哭出來,可是眼淚在眼眶里猶豫著,我拼命地咬著牙瞪大了眼睛看著遠方,眼淚,終于沒有掉出來。
      初中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已經(jīng)離婚了,可是爸爸他又找了一個女人。
      不是朝族人。
      是漢族。
      老實說,我懷疑那個女人是不是因為我們家的店鋪才會嫁給爸爸。
      不是說爸爸不好。
      只是,那么漂亮的一個女人,為什么喜歡渾身都是泡菜味道的爸爸?
      我很懷疑。
      雖然不太情愿,可是他們結婚的時候我不得不去。
      雖然我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個女人穿著大紅色的喜服,長長的裙子拖在地上,我的眼睛低低的,一直看著她的步子。因為她不是朝族,所以爸爸就按著她們漢族的規(guī)矩辦了事。李爺爺他們都很生氣,說爸爸因為一個女人壞了規(guī)矩,可爸爸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結了婚的爸爸盤了兩家店面,那也許是她的主意。
      爸爸是個很老實的人,不是很會說話,所以店里的事情都是那個女人在打點。
      自從她來了,家里就很少作飯了。
      她對爸爸說:叫美姬去店里吃吧,也方便些 ……
      可是我想吃爸爸的手藝。
      不過我什么也沒有說。
      自從娶了她,爸爸似乎更賣命了,每天都很晚才回來,到家就倒在床上睡覺。
      那女人也是很忙碌的,后來也和爸爸一樣了,渾身的泡菜味。
      有些不三不四的小青年,陰陽怪氣地在店里喊她泡菜西施,她也總是低著頭,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似的。
      叔叔那時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在家待著業(yè),卻又不肯幫爸爸的忙,每天只知道喝酒賭錢,要不然就是發(fā)牢騷摔東西,似乎是我們欠他的。
      家里,根本不象是個家。

      國慶的時候,我給班里出板報,站在桌子上用粉筆吃力地畫著線,不敢離近,不然吃一嘴的粉筆灰。畫到一半的時候被姜老師看到,他站在我身后很高興地對我說道:哪個班的?你來畫畫吧。
      我看著他,很抱歉地低低頭:一班的。老師,我不想考美院 ……
      可是,回家以后,當我一個人坐在臺燈下時,空空的屋子里沒有一個人,我閉上眼睛心想又要等到什么時候才可以聽到爸爸開鎖的聲音,可以聽到爸爸他雖然疲憊卻很高興地摸著我的頭親熱地叫著我美姬。
      于是我把課本從書包里掏出來扔在地上一腳一腳地踩著,直到眼睛里再也流不出眼淚來。

      畫室在四樓的向陽面,很大的兩間教室,中間是通著的。那里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石膏像和之前學生的畫稿,象一個小型的博物館,安靜的生動。
      四樓的風總是特別的大,要是開著窗的話,那風就會一鼓作氣地扯起那厚重的窗簾,把銀白色的那面翻過來對著我們。
      石膏像總是背對著窗外的,明亮而且溫暖的光線從他雪白的肩膀上爬過來后,總是懶懶地堆滿了整個畫室,一下子就蓋過了布景旁邊的燈光。
      那時,每個人都會拼命抱怨,可是大家都笑著不愿去關窗。
      直到現(xiàn)在,每次想到我筆下的那些潔白的石膏像時,都是逆光時的景象。

      畫到人物的時候,我叫她上來做模特。
      以她為模特一共畫了三幅。
      后來好象有學生說些什么,于是姜老師很客氣的跟我說:換個人吧?
      我無所謂地答道:好。
      給她畫的那幾幅本來壓在了那些油畫的下面,后來畢業(yè)生收拾畫室的時候竟然給翻了出來,只是那上面已經(jīng)落了厚厚的一層灰,輕輕地彈彈,卻還有落灰的痕跡,總也弄不掉。
      一張張翻動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細心地刷了白乳膠的,竟然就只有這幾張。
      很淡。我所有的畫都很淡。
      我總喜歡用 2H 的鉛筆畫畫,個性強硬的筆。
      一筆一筆惡狠狠地壓下去,卻還是淡淡的顏色,輕輕地爬在那深深的痕跡上。

      本來就已經(jīng)很淡了,過了一年多再看,似乎就更淡了。
      那天我抱著沉重的畫夾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得很慢。
      我不記得我當初為什么會獨獨刷了這幾幅。
      只記得,當時的我辛辛苦苦跑到五金店里,傻瓜似的買了一大桶的白乳膠,小心地兌了水,一點點用排筆仔細地刷在畫紙上。
      曾經(jīng)以為那樣就可以永遠保存起來。

      高二下半學期快期末的時候,我被學校處分了。
      那天學校里開團會,我出來收拾書包的時候教室里面已經(jīng)沒有人了。
      我走出教學樓的時候,看到了石英被七班的一幫男生圍在小樹林旁邊。
      一群人都笑得不懷好意,臉扭曲的不成樣子。
      我把書包放在車子上,然后摘下了眼鏡,小心地插到書包的前口袋里。
      我慢慢地走了過去,撥開了他們。
      “ 這是學校,你們想干什么? ”
      一個瘦高個怪聲怪氣地說:呦?高麗棒子啊?您出什么頭?
      周圍的人都哄笑起來,旁邊有人伸手出來想要抓住我好把我拖出去,我開始發(fā)抖,腦子里面好象有什么東西嗡的一下就炸開了。我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不能想,只是抄起東西就向旁邊劈去。
      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我現(xiàn)在還記得很清,他們很害怕很驚慌。
      害怕什么?我記得我當時好象是笑了。
      我不過是個女人,手無寸鐵的女人,軟弱無力的女人,一個高麗棒子。
      怕什么?他們怕什么?
      那時,我好象才也知道:血是溫的。
      石英像發(fā)瘋一樣的擋在我的面前抓住了我的雙手,我卻好象發(fā)瘋一樣拼命的踢著那些人,真的,好象發(fā)瘋一樣。
      當時我心里什么感覺都沒有,好象空空的,只有他們那種輕蔑的笑聲不停的在我周圍回蕩著:高麗棒子高麗棒子高麗棒子。!
      逼得我停不下來。
      那是我第一次打架。
      我的右眼到現(xiàn)在還看不清東西,就是那個時候被打壞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不知道是誰喊了句什么,那些人便驚慌地散開了,不一會兒就都從側墻翻了出去。
      只剩我們兩個的時候,她幾乎要哭了出來: “…… 美姬 ……”
      我好象沒看見她一樣,徑直向水池那邊走去,開始撩起池子里的水清洗似乎是腫起來的臉。
      她不停的哭著,我不理她,她就哭得更厲害了。
      洗完臉,我找出手絹來,坐在地上開始擦臉。她還在我的旁邊低聲的哭著,好象那淚是流不盡的一樣。
      我在那里坐到夜深。
      她一直坐在我的身邊。
      那天的月亮好象是赤紅色的,安靜的校園里甚至連只夜鳥也沒有,清冷的空氣中,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用手指掐著手背,可是連自己都感覺不到痛。
      她抿抿嘴,冰涼的雙手覆上了我的手,低聲的向我道歉:美姬,對不起 ……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后一把推開她: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想打架。
      月亮在半空中蒙蒙地紅著臉,她忽然輕輕從身后摟住了我,她的身體是那么的單薄,好象一朵嬌嫩的花,又好象一陣若有若無的微風,而我,怔怔地就那樣被她抱著,呆呆的,什么也說不出,什么也不知道。
      那年,我的臉上縫了好幾針。
      奇怪的是,具體幾針我真的不記得了。
      不過后來好了,痕跡淡淡的幾乎看不出。
      爸爸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他很希望我念書一直念下去,我念第一他很高興,尤其是那所學校里根本沒有幾個朝族的孩子。我被處分的事情似乎很傷他的心,可是他沒有怎么責備我,我想他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我也知道他給那些老師送禮什么的,我只當沒看到。
      我大三的時候家里搬家,爸爸給我收拾出來一沓又一沓厚厚的驗草本,解開來一幅又一幅,無論我怎么看,那些美人都很像石英。
      我把那些驗草本扔在地上,對爸爸說我要出去陪陪朋友。
      夏天的傍晚,我騎著爸爸的自行車繞進了那個我曾經(jīng)待了三年的高中。
      在操場上看見那美人蕉輕輕地在風中搖晃著,甜蜜地笑著,仿佛是個傻瓜。
      我看著那火一樣的花圃,眼淚不知道怎么的就模糊了我的眼睛。
      那大車子本來就不是女人騎的,再加上我又不是常騎,結果下來的時候腳抬得不夠高,連人帶車向一邊倒去。很大的一聲響,膝蓋上掉了一層皮,血咝咝的往外冒,我從車子底下掙扎出來,看都不看一眼,跌跌撞撞地就向水池那邊走去。
      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我用手撩起些水滴在膝蓋上,水很涼,鎮(zhèn)得我的膝蓋好象麻了一樣,可是破的地方又好象是拿針在扎著似的。
      我閉上眼睛,想起那個冰冷的夜晚,她那雙涼涼的手,輕輕的摟著我。
      我為什么沒有告訴她:石英,你永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惜那時的我不知道,之后的我竟然永遠失掉了說那話的機會。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似乎連路都看不清,整個世界一片茫然的不知所措。
      那雪松松地蓋在大地上,踩上去會嘎吱嘎吱的響,就算伸手出去抓一把回來還是象碾碎的粉末,不是那種放到手心就會融化的、南方的雪。那些南方城市里的雪,永遠是帶著水氣的,有時甚至不合時令的和雨水一同降臨人世。
      故鄉(xiāng)的雪是不一樣的。他是被磨碎的水晶,干燥又晶瑩,仿佛是這個世界天然的首飾,一點都不會弄臟這個晚冬的小城。
      課間的時候我和石英值日,我和她吵了起來。

      我把黑板擦向她砸去,沒有砸中結果落在了硬灰色的水泥地上,一圈灰白色的粉筆灰,象鬼魅一樣包圍著板擦。
      她默默地彎下腰,輕輕地把板擦揀起來,安靜地走到講臺上,一聲不響的去擦另一半遍體鱗傷的黑板。
      “ 你就這么賤! ” 我簡直氣得發(fā)瘋, “ 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說你?就是因為你這樣!跟著男生!阿貓阿狗你都跟! ”
      她高高舉起的手臂抖得很厲害,半天,才無力地垂下,她臉向著門外面,聲音輕輕淡淡的,她說: “ 對。 ”
      我把整盒的粉筆都砸在她的身上,她猛地轉(zhuǎn)過身來,雙眼瞪得很大,被她咬得發(fā)白的嘴唇微微地抖著。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著頭蹲了下去。她的雙手顫抖得厲害,用力地在地上抓起一把一把的粉筆,胡亂地扔進了粉筆盒。直到最后一個粉筆頭被扔進了破舊的盒子里,她忽然把粉筆盒往講臺上使勁一摔,然后捂著臉,猛地沖出了空空的教室。
      氣得發(fā)抖的我站在講臺上,好象聽見了在樓道里她哽咽的聲音,噎得我喘不上氣來。
      廣播里亞男已經(jīng)開始念她們班的稿子了,我慌慌張張的從書包里翻出寫好的稿子,胡亂地抹了幾下臉,就匆匆地跑去廣播室念廣播稿。
      五張紙念下來我口干舌燥,扔下稿紙就跑下樓回教室倒水喝。
      當時還沒有上課,可是我一走進去就發(fā)現(xiàn)情況很不對,石英的筆記本掉在了地上,我走過去的時候彎腰揀了起來,教室里空無一人,樓底下涌動著雜亂的聲音。
      石英的書包很乖巧地躲在她的書桌里面,安靜地沒有任何異樣。
      我走到窗前推開了冰冷的玻璃,這時那刺骨的涼意從四面八方向我涌來,我低頭,看到了窗外那一片刺眼的雪光里那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形,雪白色的厚毛衣底下滲出鮮紅刺眼的血跡,染紅的不知道是雪還是純白的衣服。我的心,在那時徹底碎掉了。

      認識文哲,是在大學的各院系美宣部長開會的時候。
      他也來開會。
      我們兩個部競爭板子,后來就漸漸的熟了起來。
      “ 美姬、美姬 ……” 他總是這么叫著我,似乎很親熱。那種笑容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讓我想起初見面時的石英,單薄卻又有些天真的笑容。
      他總是跟在我的身后,默默地為我做這做那。
      我開始的時候覺得不安,可是也慢慢地習慣了他的存在。
      大四的時候,他向我表白了。
      他送我玫瑰和巧克力,最土的那種方式,在學校宿舍的大門外。
      那時外面的月光明亮的照在他的身上,他居然口吃起來。
      黑邊的眼睛框沉沉地壓在他的鼻梁上,他很局促地站在我的面前。
      “ 我不適合你。 ”
      我把手背在身后,就那樣冰冷地把話說了出口,結果雙手在我的背后不停的發(fā)抖。
      他笑了,笑得很勉強。
      那一刻,我以為他會哭。
      抱著花束回到寢室以后,我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突然覺得害怕。
      忘掉很久的那一幕又不停的在我眼前重演,直到我發(fā)著抖,把花束扔到地上。
      眼淚流了又流,直到干透在臉上,結果又澀又緊繃的,難受極了。
      我從床上起來,到水房打了些水,仔細地洗了洗臉。照鏡子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雙空洞無助的眼睛,結果不小心把毛巾摔在了水盆里,把水花濺得到處都是。
      我從床底的箱子里拉出來兩瓶啤酒,可找瓶起子的時候把手給劃了,怪深的一道血口子,血珠直往外涌。
      喝酒的時候我皺起了眉毛,也許是因為傷口被拉疼了,也許是因為這啤酒不合我的口味。

      關于她的謠言其實是很多的。
      最過分的也許我都沒有聽過。我想,如果他們不說,也許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下著雪的冬天曾經(jīng)發(fā)生在石英身上的事情。
      回到教室的她在鉛筆盒里發(fā)現(xiàn)了避孕套,于是她離開了教室,從四樓的欄桿上跳了下去,再也沒有回來。
      聽完了他們的話我淚流滿面地沖過走廊,一口氣跑到四樓樓梯口,我雙手拼命的抓住了欄桿,用力地搖著它。
      我知道,是我,是我在她的身后狠狠的推了她一把,把她就這樣推了下去,永遠的推離了這個世界。

      那個冬天 ,我第一次學會抽煙。第一口煙又辛又辣,好象白酒一樣的滋味,嗆得我拼命地咳嗽起來,直到臉上掛滿了淚珠。
      成績第一又怎么樣?
      我坐在四樓的欄桿上,在半空中用力的晃著雙腿。
      高三那年,我更加放肆了。
      除了成績我一無是處,在學校里公然抽煙,遲到早退,和男生打架,酒本來就是喝著的,后來更是變本加厲了。處分一個接著一個,好象推倒的骨牌,一倒一長串,煞是好看。
      于是他們背地里議論說,那個高麗棒子 ……
      我聽到了也當作沒有聽到。
      高麗棒子,哈!
      我惡狠狠地問自己,樸美姬?你聽到了?
      大二那年冬天窗外又下起了少見的大雪,紛紛揚揚的遮蓋著整個陰郁的世界。
      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遠處那一片蒼茫的白色,心里面突然慌了起來,急匆匆地穿起衣服來 ,跌跌撞撞地朝學校走去。太陽隱藏在青白色的天空之中,行人在飛揚的大雪之中艱難的前行著,我一路流著眼淚,想著如果能夠再見到她,如果能夠再見到她如果能夠再見到她如果能夠再見到她 ……
      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我還是在心里念了千遍萬遍,想著即使是鬼魂回來見見我也好,直到看到落滿白雪的校園里空蕩蕩的象個墳場。

      那次買回學校的票很難,爸爸很著急,生怕我不能及時返校。
      我卻毫不在意,每天都跑去學校,仿佛一只不知疲累的幽靈。
      一個人坐在四樓的欄桿上,把收音機的音量開到最大,干爽而且寒冷的氣體緊緊地包裹著我的身體,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它們,然后再緩緩地、緩緩地將胸口的苦一點點擠出來,我多想把它們通通扔在那輕柔的雪地上,好讓我心里不再那么難受。
      冰冷的聲音從那小小的收音機里四散開去,又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一口一口,仿佛張著滿口細小的白牙,撕裂了我的皮膚,啃噬著我的骨髓,一直咬住了我心口的血脈。
      而我,仿佛才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痛。

      那天,雪光在我眼底下晶瑩閃亮,我忽然覺得恍惚起來,仿佛有個輕柔細軟的聲音在我耳邊蜿蜒地繞過,流過了我干涸的心田。
      我永遠記得,在那個連太陽都看不到的冬日里,當我站在那個撒滿雪片的樓梯上向下看去的時候,荒涼的操場上的那副景象:她微笑著仰著臉,對我搖著手,仿佛荒野里迷路的女神。
      已經(jīng)老得不成樣子的收音機在緩緩的下墜,站在四樓的我聽得不太清楚,也許是李貞賢吧?在間奏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低聲吟唱著: Never say never 。
      那時,整個世界都飄滿了銀色的粉末,充滿了冰冷的氣息。
      眼淚,一滴滴的墜落,仿佛能夠聽到他們一顆顆鏗鏘有力的砸在雪地上,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連冰冷的臉都貼在一起。
      在我的記憶里,仿佛那就是永遠。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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