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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我走上了下山的路,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此又是一個無憶之秋。人世的無常,年少的無知任性,甜美憂傷的過往,單薄單純的年華,這些都已成為記憶中的碎片,卡在我的胸膛。
我知道,此生此世我的夢中,容顏再不曾完整。
內(nèi)容標簽: 復(fù)仇虐渣 悲劇
 
主角 視角
無憶
琉璃
配角
慎武王
蕭弈

其它:權(quán)傾天下,傾國傾城

一句話簡介:我走上了下山的路,從別后,憶相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604   總書評數(shù):1 當前被收藏數(shù):1 文章積分:139,17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武俠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3569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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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憶之秋

作者:ce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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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無憶之秋
      一
      我出生的那個秋天,落月宮的鳳凰花開得連綿不絕,深淺交錯,燒紅了半邊天,花開似錦繡,無比繁華卻又無比寂寞,在落月宮,一切都是這樣艷麗而囂張地寂靜著。
      我的名字叫琉璃,是南國最小的公主,落月宮是父王為母親建的一座別宮,坐落在煙波浩淼的太湖旁,游風來去循音寂,月落太湖煙霞輕。這里是美麗幽靜卻又寂寞的地方。
      我鮮少見到父王,除了盛大的節(jié)日,他有太多的事要處理,況且除了母親,他還有太多的女人,落月宮這樣幽靜的地方,他大概也不喜歡來。我也甚少見到別的王兄王姊。是一家人卻生活得互不相干,這就是王族的生活,在這個大家庭里,人人都須提防,提防著你身邊的每一個人,而沒有所謂的信任與親情。
      八歲的時候,曾有一位相士給我看相,他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震驚,他只說了八個字,我聽得清請楚楚——“權(quán)傾天下,傾國傾城”。母親的臉上有著喜悅與驚慌夾雜的表情,她褪下手腕的碧玉鐲給他,囑咐他不可說出去。我卻覺得不以為然,我只是一個小女孩,在著年復(fù)一年寂靜的落月宮里,即使是公主,也是最不受寵的小公主,所謂相士之言,大概都只是信口說說罷了。
      長年以來我見到的便是母親那張美麗得哀艷的臉,出塵如雪,寂寞如蓮,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只是非常非常地憂傷,無法言訴的憂傷,她喜歡在湖邊佇立漫步,湖水幽藍,波瀾不興,鳳凰木的的枝葉傾向水面,與倒影相村,連綿的紅是一種艷極了的靜,甚至,沒有一只鳥飛過。
      在我十歲的那年,我第一次見到了我的師傅,那一天,我剛在湖邊栽種了一盆秋麒麟草,雙手沾滿泥土,披散著頭發(fā)跑回來,母親叫住我:琉璃。
      我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到母親身旁站了一個微笑著的白衣男子,他干凈出塵,平靜如月,是那種明月流水般清輕的感覺,他對著我笑,那笑容就仿佛千頃萬頃的春花在一夜間開放,他笑:琉璃,果真是個標致的小公主。
      母親的手挽著如煙水般朦朧的淡紫色紗褸,亭亭地立著,她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笑意,斜插入發(fā)髻的黃金鳳羽在輕輕擺動,她伸出手撫摸我的亂發(fā),說:從今天開始,這位便是你的師傅,每日教你識字習武,你可要好生聽話。
      我點點頭,看著他,輕輕叫了聲:師傅。
      然后覺得自己蓬頭垢面,臟兮兮的樣子跟干凈出塵的師傅比起來,差太多了,我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了,只聽見母親在后面笑著嘆氣:這孩子,野慣了……
      師傅在我的眼里,就是仙人一般的人物,他總是一襲白衣,平靜無波的神情,溫文爾雅的笑容。他寫得一手好字,舞得一手好劍,他握住我的手,教我每一個握劍的姿勢,每一個回旋揮劍的動作。每一個清晨,我看著師傅在林中的草地上練劍,淺藍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光交融,照到他的身上,流水月影一般地發(fā)光,仿佛每一寸衣袂都是干凈的,每一縷頭發(fā)都是在隨著風飄的。
      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師傅教我一切都很用心,握住我的那雙手總是有力而溫暖,透著一種力量,那是慈愛的力量,那種慈愛的感覺我只在母親身上感受過,而父王,雖是我的父親,面對我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漠與威嚴,我只有敬畏。
      師傅在母親面前總是夸我聰明伶俐,天分很高,然后我發(fā)現(xiàn)母親的笑容越來越多,尤其是對著師傅時,眼中沒了那暮靄沉沉般的哀傷,多了一抹亮色。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夜盡而日蘇,春去而秋來,墜葉紛紛,飄香堆砌,月光迤儷而過,每天聽著漏壺將盡,在一個個似醒非醒的夢中,一年又一年過去了,日子總平靜而恬然,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也會覺得快樂。
      二
      三年之后,我已經(jīng)可以把劍法演繹得非常純熟,可以準確無誤地擊中十米范圍之類的任何目標,我長得越來越高挑,然而有一天,師傅說不再教我了,他要離開了,我扯著他的衣服哭著說:師傅你要去哪里,師傅你不要走!
      他摸了摸我的頭,憐惜地嘆了一口氣:琉璃,你是最乖的孩子。煾到K有一日要離開的,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師傅,你不教我了嗎?
      傻孩子,師傅能教的都教你了,以后要聽母親的話,知道嗎?
      他的手指撫去我的臉龐的淚水,我怔怔地,只有點點頭。
      突然有一日,師傅就失了蹤,像是毫無征兆地來,有毫無征兆地走了,而這一天和平常沒什么兩樣,依舊淺藍的晨光,依舊波瀾不驚的太湖,可是我找不著師傅,我握著劍在樹林里站了許久,冷風吹得我瑟瑟發(fā)抖,許久之后我明白他走了,就像他說的離開只是早晚的事。
      我跑去問母親師傅為什么要走,她只是嘆了口氣,流露出那種很憂傷的眼神,許久許久她才抬起頭,面容如白雪細塵般精致優(yōu)柔,說:你師傅,他不會回來了……
      我依舊每個清晨到樹林里去習劍,有很多次我以為可以再次看到師傅,看到他一襲白衣站在塵寰上,一身清貴卓然,臉上只有沉靜和陰影。我最愛是師傅啊,怎么會就這么走了呢?可是當時間越長,我越明白,師傅他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母親的身體本來就弱,不久之后便一病不起,身體深深地消瘦下去,她望著窗外水洗般干凈碧藍的天空發(fā)呆,偶爾喚我一聲:琉璃。
      我垂著手站在床前,說:母親,您讓大夫看看好不好?
      她搖了搖頭,她執(zhí)意不肯請大夫,任由自己一天一天憔悴,我一天比一天緊張,每次聽到母親叫我的名字心里就隱隱作痛,感覺得到她很痛苦。
      母親終究是狀況一天天差,父王也差太醫(yī)來看過,都只是搖搖頭,說那是陳年宿疾,早已病入膏肓。難道母親就會這樣走了嗎?我的眼睛越來越黯淡。
      那一天也是秋日,鳳凰花映紅半邊天,母親一直看著我,撫摸我的長發(fā),說:孩子,我不能再照顧你了,但是你的師傅,他一定會來帶你走的……你這樣漂亮……我的女兒不會在這里度過此生,你將會權(quán)傾天下,傾國傾城。
      我慌張起來:母親,母親,你不要丟下我,你不會走的。
      傻孩子……生死有命啊……
      不要!不要!我拼命搖頭,我只要母親,我不要什么權(quán)傾天下,傾國傾城!
      傻孩子……
      母親還是走了,她走的時候很安詳,暮靄沉沉處,是藍紫交融的天色,折射出一道沉樸的光,照到母親的臉上,幻化出隔世的笑容,那是一個人死亡前夕的那道光,我看到了母親合著的眼睛里深深的解脫與不甘。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我的喉嚨發(fā)不出聲音,腦袋里全是空白,我不明白為什么突然就這么孤單無助,仿佛全世界只剩了我一人,我倚在窗前一直流淚,一直流,流到眼睛都睜不開。
      四
      十五歲,正值我及笄之年,盤上了高高的發(fā)髻,攬鏡自照,鏡子里的臉,五官鮮明,有著精致完美的弧度,正如母親所說,我是最漂亮的公主。
      我在衣帶上系上雕花的銀質(zhì)鈴鐺,披上鵝黃色的紗縷,我昂起頭,相信自己是可以美貌傾城的。
      美麗的女子從來都引人注目,我當然不例外,就連父王和我的王兄王姊們,看到我眼中都有贊嘆之意。宮中的生活極盡奢華,華服美食,金玉滿堂,誰都不曾預(yù)料,一場劇變正在悄悄蘊踉。
      同年,就在我被冊封為郡主的那一天,慎武王,也就是我的王叔,在大殿之上挑起了政變,他一劍刺穿了父王的心臟,然后自封為王,朝堂之上大臣見勢,惶恐之下紛紛倒戈,向他跪拜,因為他手下的叛軍已攻進了王城,違抗者唯有死路一條。
      那一天,我成為郡主,彼時我換好衣服,是如鳳凰花般紅艷的盛裝禮服,我從旁門步入,準備按照儀式行叩謝父王的尚封之禮,然而我看到的卻是血,鮮紅的血,一絲絲一縷縷冰冷的血紅,從父王的王座上流下來,流下來,染紅了階梯下的地毯,而在他胸口,赫然是一把劍,兀自猶在顫動,我的身體顫抖起來,無可抑制的顫抖,然后我撲上前,沖到他身邊跪下來,失聲叫道:父王!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極其微弱的聲音:琉璃……
      父王!我哽咽起來。怎么會這樣子?怎么會……
      琉璃。父王望著我,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憐愛的表情,他的手動了動,我趕緊握住他的手,他只是用全身力氣將他的龍血玉戒塞到我的手里。
      我叫道:父王,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死的!
      我聽到的他所說的最后兩個字:快……走……
      然后他的手便松開來,無力地垂下去,垂下去,父王他……走了……
      我含淚站起來,打量已經(jīng)被封禁的大殿,密密的都是帶刀的侍衛(wèi),我要走,我不能在這里受死,不錯,我一定要離開這里!一定要!
      我拔起父王身上的劍,如離弦之箭一般往前沖去。
      我的淚蒙住了眼睛,只知揮劍抵擋各種攻擊,兵甲刀劍交錯聲環(huán)響不絕,過了許久,我一襲盛裝之上,血跡斑斑,那是更深更慘烈的紅,我握住淌血的長劍,終于沖出了大殿,本以為可以重見天日,可是漫天的火光和濃煙遮住了我的視線。
      起火了?我在一瞬間楞住了,不!是在焚燒,焚燒王城的火!
      我不知該如何走,火影血光中,我慌不擇路,只是一昧地向前逃去。
      火勢蔓延得非常迅速,我跑過一道宮門,門已鎖死,只見鎖死,只見里面的宮女驚慌失措四處逃竄,伴隨著連綿不斷的尖叫,宮紗緯帳全著了火,火勢蔓延到了屋頂?shù)哪玖海S著“砰”地一聲巨響,木梁倒下來,尖銳的慘叫聲傳出來,火光中的人,個個都夾雜著驚恐與憤恨。
      我再往前跑,已經(jīng)不認得路,濃煙已經(jīng)彌漫了所有的空間,令人呼吸困難,去要出去!我不能死在這,我要出去!突然見發(fā)現(xiàn),身旁的柱子搖搖欲墜,被火烤得灼人漆黑的石柱,緩緩地倒了下來,“砰——”塵煙四起,我驚慌閃過,心口跳得飛快,繼而來之的是房頂下陷,所有的柱子接二連三地紛紛倒下。
      沒有活路了嗎?我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嗎?
      濃煙和塵土嗆得我睜不開眼睛,頭發(fā)四散,今日的盛裝也是千瘡百孔,看著面前直對我壓下的龐大石柱,,旁邊是正下塌的房頂,我竟不知如何躲避,大概就是這個結(jié)局了,注定逃不出,我閉上了眼睛,這一刻,我居然感到異常平靜。
      然而就在這時,伴隨石柱倒地的巨響,一雙有力的臂膀?qū)⑽依_然后抱住了我,足下一點施展輕功飛了起來,我被抱在他的胸前,第一次感受到成熟男子的心跳和氣息,臉不禁微微發(fā)燙,他的氣息很冷然,可是很安全。
      當他帶我落下來,躲到假山后面,我轉(zhuǎn)過頭,看到的是一位黑衣的蒙面男子。
      你是琉璃?清冷而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
      而我一開口便被他捂住了嘴,一對帶刀侍衛(wèi)押出一群人,我認出來了,那是我的王兄王姊,父王后宮的嬪妃們,只見刺刀一揮,血光四濺,空氣中彌漫著殘忍的血腥,我的眼睛滾燙灼燒,強忍著尖叫與淚水。這些,全都是我的親人啊,雖然沒有什么交情,到底是血濃于水啊,到底是什么樣的深仇大恨,非要趕盡殺絕不可?
      我緊緊咬住了嘴唇,把咸腥的血液吞下,是恨,恨意貫穿了我的血液,直沖上頭頂。
      旁邊的男子開口:焚燒與殺戮,琉璃,我要你看在眼里,刻在心里,深仇大恨,覺不能!
      我看著眼前的血肉淋漓,身邊是漫天的哭號,我的指甲深深地掐進肉里,也感受不到痛,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在那黑衣男子帶我離開王城的那一刻,我回頭望了望氣勢越來越兇的大火,彌漫了天地了,就像落月宮的鳳凰花一樣,凄艷無比。
      就這樣,王城被焚燒貽盡。
      我發(fā)誓,我會回來的!
      五
      這荒郊野嶺不知是什么地方,似乎毫無人跡,我被扔在一座極其簡陋的小木屋里,那名黑衣男子的力道絲毫不見溫柔,我錯愕地望著他,問:你到底是誰?
      他緩緩地揭開面罩,看到那張明月流水般熟悉的臉,我頓時一驚,隨即叫了起來:師傅!
      我不是!聲音清冷如冰:我是你師傅的手足兄弟,我是無憶。
      我看著面前的這個男子,他的容顏冷俊陽剛,眼神冷漠,唇角帶著淡漠又自傲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啊,這不是師傅,師傅不會有這樣清冽無情的聲音和語調(diào),師傅總是很和藹的,目光內(nèi)也總是慈愛與溫柔,雖然眼前的人與師傅長得很像,但他確實不是師傅。
      無憶?我重復(fù)著這個名字,問:那我?guī)煾的?他在哪里?br>  自身都難保了,你還管這么多?他轉(zhuǎn)過身說:總之,你現(xiàn)在就住這里了。
      住這里?不!我要報仇!
      報仇?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以為這里還是你的落月宮,你還是那個錦衣玉食的小公主么?如今慎武王登上王位,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
      殺我?對啊,慎武王怎么會放掉我這條漏網(wǎng)之魚,恐怕現(xiàn)在捕殺令已經(jīng)貼滿了大街小巷。我望著他,突然軟弱下來,怯生生地問:那么你會保護我吧?
      人不能靠別人,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你要報仇,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心如鋼鐵,無情無愛,我不會保護你,但會教你怎么保護自己。
      那我要怎么做?你要我做些什么?
      我要你獨立,我要你變強!他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俯下頭,伸出修長冰冷的手指拂開我額前的長發(fā),依舊清冷的氣息吹到我的臉上。他說:這么完美的一張臉,將來是要權(quán)傾天下,傾國傾城的,將來,你的手上會沾滿鮮血,你會看到血流成河,你要面不改色,冷心冷腸,你要拋棄夢想,舍棄回憶,因為你要做大事成大業(yè),因為你將是未來的王!
      哭泣漸漸停止,我抬起頭,慢慢地望入他的眼,我看到了自己的臉,有著萬劫不復(fù)后沐火鳳凰的表情……
      從那天開始,我就住在了那個小木屋里,無憶每天教我武功,給我看兵法和治國之道的書。我睡最堅硬的竹板床,自己洗衣做飯,我穿最簡陋的布衣,過最艱苦的生活。
      他教我的武功,招招凌厲,步步為攻,無論刮風下雨,每天逼我不停地練,他告訴我:我兄長教你武功是為了防身,守多于攻,我教你是為了殺人,只攻不守,但招招致命!
      無憶對我很冷漠,他似乎從沒對我笑過,他不讓我叫他師傅,當我受傷了遇到挫折用懇求的眼光望著他時,他總是無動于衷,卓絕得就如寒武紀千年不化的寒冰,他似乎連話都厭惡跟我多說,根本不當我是個才十五歲的小女孩,我從不敢與他對望,他的眼深不見底,森然一眼就可以使我乖乖退卻。
      我不明白他的背影為什么總是那么蕭索,他既然不喜歡我,或者甚至討厭我,為什么還要每天陪在我身旁。
      六
      年少不知歲月催,春秋往復(fù)似輪回。
      已經(jīng)是第五個秋了。
      在這五年中我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荒郊野外的平凡,習慣了每天看日升月落,聽著風聲鳥鳴,習慣了像每個平凡女子一樣洗衣做飯,就像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慣了無憶在我身旁。
      無憶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我知道曾經(jīng)我淋雨高燒不退三天三夜,是他寸步不移地守在我的床前照顧我,我迷蒙中我甚至看到他焦慮以及痛惜的表情,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因為當我睜開眼睛,看到他憔悴消瘦的臉龐,但還是那寒冰般的眼神,襯著深不可測的底色。他未置一言,端過碗喂我稀粥,我問他為什么也會對我這么好。他只是不屑地撇過頭,說我哪里對你好了。
      他只是很冷淡,但從不對我發(fā)火,那幾乎是一種漠視。有時候我實在受不了,竭斯底里地沖他發(fā)火,大喊大叫,他卻置之不理,當我不存在,或者干脆離開。有一次我發(fā)誓要離開他,獨自一個人跑下山去,我已經(jīng)受夠他的冷言冷語了,我徹徹底底討厭這個人。我跑得跌跌撞撞,毫無方向感,林中的荊棘刮傷了我的全身,鮮血流過我走過的每一步路,我累極痛極,精疲力盡,終于被一顆凸在山路上的石頭絆倒在地上,扭傷了腳踝,我跌坐在地上,茫然地四顧。
      回去吧。無憶的聲音響起,他從后面走出來,仍舊是不動聲色,他一直跟在我后面一直看我的笑話?
      不!我叫起來,掙扎著就要起來繼續(xù)跑。
      你管我做什么!我死了也與你不相干!我不要看見你!我沖他大喊。
      他拉過我,一把抱起我,似乎是有些憤怒,更是咬著牙說:為什么非要吃盡苦頭你才懂得悔改?跟我回去!
      我靠在他的胸前,抓緊他的衣襟,看著他對我發(fā)火,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很安心,好象知道他會無時無刻都在我身旁,我就無所顧及,無所顧及得,在他的懷抱中一下就睡著了。
      無憶成天在外奔波,至于忙什么他也不告訴我,說是時機未到,我想肯定是江湖上的事情。而我不能夠出山,只好每天坐在門邊等著他回來,每次他出去后我都是提心吊膽,總是怕他一去不回,外面是何其兇險的地方,我總是一邊擔心他出事一邊安慰自己他武功天下無敵,他有時出去三五天,有時要十天半月,等待的日子非常難熬,而他在離開的時候總是告訴我說他一定會回來的。我什么都相信他,相信他不會出事相信他總會回來。
      那個夜晚突然雷聲大作,一道道閃電破擊長空,照得樹林的書葉森森地發(fā)著白光,有狼嚎的長嘯聲從遠處傳來,暴雨將至。
      我披衣坐起,心里倒是沒有恐懼,我倒了杯水喝,終于暴雨降落下來,傾盆之勢,驚心動魄,巨大的雨聲充斥了整個世界,可是我突然聽到門“嗒”一聲輕響,雖然輕微可還是清晰地辨認出來了,我沖過去打開門,不由失聲驚呼:無憶!
      他沿著門框緩緩地倒下,他身上受了重傷,由于失血過多而臉色慘白,全身的衣服早已濕透,血水和著雨水滴滴嗒嗒地流下來,一時間觸目驚心。
      我立馬鎮(zhèn)定下來,把他背進屋里,撕下布條綁住他的右上臂止血,我用盡最大的力氣手仍忍不住顫抖,我拼命地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冷靜,這個時候只有我能救他,我絕對不能慌,不能哭,我聽到他在昏迷中呢喃著一句話:琉璃,我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我心痛如絞。
      我不眠不夜地守在他床邊,給他包扎換藥,清洗身體,灌了暖壺給他暖身,我一邊又一遍地在他耳邊說:無憶,你快點醒過來,你絕對不能死,快點醒來啊!
      無憶,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你肚子餓不餓,餓了就快點醒,我下面給你吃啊。
      無憶,我喜歡你,我這樣喜歡你,所以你不可以死掉,死掉了就沒人對我好了啊。
      無憶,你再不醒來,我……我就要哭了,我一直都沒哭過,你再不醒來,我真的要哭了……
      ……
      終于他睜開了眼睛,我已經(jīng)記不清是多少個晝夜后了,我不眠不休,蓬頭垢面,憔悴不堪,他睜開眼睛看到我,嘴角乏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說:怎么一直絮絮叨叨,吵死我了。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下一刻就突然大哭起來。
      生平中從來沒有哭得這樣痛快過,在經(jīng)歷了巨大的恐慌,無助,黑暗,鮮血之后,這一刻繃緊的弦突然放松,自己不由得失控,他他虛弱地抬起手,無力地拍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是那樣的憐惜與不舍,說:你受苦了。
      我拼命搖頭,我不受苦,你都不知我現(xiàn)在多高興,只要你不死,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無憶,我已經(jīng)離不開你。
      終于有一天,無憶對我說:可以開始了,籌備了這么多年,復(fù)國大計終于可以開始了。
      我的心一震,終于可以報仇了么?可是心中閃過的卻是不甘愿,我習慣的生活不想就此改變。
      我說:無憶,其實我已經(jīng)不想去管這些國恨家仇了。
      你不想,就可以不做了嗎?不為你的父王兄弟們報仇了嗎?眼睜睜地看著王國落入外戚手中?所有死去的人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一個人身上啊,琉璃。
      我垂下頭:不是的。我只是不想看到流血,你說過我的手上將會沾滿鮮血,會看到血流成河,我不要這樣子。
      無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流血者,不能為王啊,我為什么要呆在你身邊教導(dǎo)你這么多年?因為你一定要成為王,這是你的命。
      我的命?權(quán)傾天下,傾國傾城?我如果不是這樣的命,那當年師傅會不會走?母親會不會死?父王會不會死?王城會不會被摧毀?我如果不是這樣的命,那么當年無憶會不會救我?會不會陪伴在我身旁?
      好吧,如果這一切都是命定的,我發(fā)誓我要復(fù)國,我一定要成為南國新的君王!
      七
      慎武王奪得王位后,焚燒王城,屠殺王族,將父王的舊臣們?nèi)抠H職,他的所作所為,早已弄得民怨沸騰,眾議紛紛。
      我拿著父王的龍血戒,去拜訪父王的舊部,他們看到我都震驚不已,沒想到我這個小女孩居然還活著,還長這么大了,我說念在往日的舊情想請他們助我一臂之力,他們對如今的慎武王也是憤恨不已,想起先王的枉死,都不免潸然,紛紛答應(yīng)得義不容辭。
      五年中,無憶在暗地里一直籌備,招兵買馬,結(jié)交義士,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氣成立了“祭淵會”,并且日益發(fā)展壯大。
      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以我為首的復(fù)興大軍攻進了王城,為了這一刻,耗盡了多少光陰,多少年輪的往復(fù),多少飛灑的熱血和烈士的頭顱,然而此時,這一刻真真實實地呈現(xiàn)在我眼前,我身披盔甲,騎著戰(zhàn)馬,我在王城的城門外,手握戰(zhàn)槍,身后,是千軍萬馬。
      城門攻開的那一剎,天色驟然亮了起來,亮得我?guī)缀醣牪婚_眼睛,任憑世間飛沙走石,遮天蔽日。
      義軍迅速攻占了王城,四處充滿了廝殺與鮮血,我率先直沖向大殿,在下一瞬間,我的劍指向了慎武王。
      大殿之內(nèi)竟然沒有一個侍衛(wèi),只有兩排燭臺,發(fā)出微微黯淡詭異的光,來回搖晃。
      他的臉色陰沉,但無一絲一毫恐懼,他注視著我臉上的恨意,卻突然笑了,笑得陰森:琉璃,長這么大了,我不在乎我是你王叔了嗎?
      太諷刺了!他殺了我全家,害我隱姓埋名躲藏這么多年,生死懸于一線,而現(xiàn)在我站在他面前,他竟還有臉說這種話,我上前一步:真是無恥!我至今還記得父王死去的慘狀,我曾發(fā)誓千百回要在你身上討回來,怎么可能還有“王叔”這個字眼的存在。
      深仇大恨是嗎?你有,我就沒有嗎?你深深敬愛的父王,無比尊貴的父王,德高望重的父王,他才是罪有應(yīng)得!他才是個徹徹底底的偽君子!
      你胡說!
      二十二年前,先王尚在世,本欲傳王位于我,先王病重,你父王親自伺藥,而竟他卻毒殺先王,篡改遺旨,號稱先王病逝,傳王位于他,為了王位,連親生父親都能下得了手,我又為何要視他為兄長?這王位本來就是我的,我殺他是順天之應(yīng)!
      我握劍的手有些顫抖,我直指他:我憑什么要相信你的話?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摧毀我的信念了嗎?無論我父王做過什么,無論他是什么樣的人,今日是我替他報仇,走到了這一步,我誓不回頭!
      哼!他冷笑一聲,你要殺我便殺吧,我死了以后就沒有人知道真相,所有人都只記得你父親的冠冕堂皇,就讓這些真相湮滅在黃土中吧,世事本就無常。
      然而就在此時,我微微有些失神之際,大殿中的燭光突然全部熄滅,熄滅的那一瞬,我看見他拿起桌上的奏折向我劈手扔過來,我自揮劍擋開,卻被他順勢扣住手臂,反手一扳,那把劍居然壓到了我脖子上。
      黑暗中冷笑從耳邊傳來:琉璃,你以為你真的可以殺得了我?你太幼稚了,這天下是我的,在你父王之前就該是我的,誰也搶不走,我才是王!
      卑鄙!我平整呼吸:你想要怎樣?抓了我,這天下也回不到你手里,外面的人馬上就沖進來了,今日你是難逃一死!
      哼!有你在我手中,義軍再大又怎樣,還不是要乖乖就范。就是死,至少也有你陪葬,值得了!
      我什么都看不見,一片漆黑中,我只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卻還拼命要求自己鎮(zhèn)定,禁不住的是深淵般的懼怕,懼怕的不是自己,而是祭淵會的所有志士,他們付出了如此多的代價,死傷過半,到了最后關(guān)頭,我不希望他們跟隨我是個錯誤,這樣的錯誤太悲哀了。
      我握緊手,準備放手一搏,就算即刻死去也無所謂了,可惜的是黑暗中我完全看不見形勢,我握住袖中的金針向后擲去,“唰“地一聲直入皮肉,聽到他倒吸了一口氣,中了暗器還是絲毫未動,我感到手上一陣劇痛,反被拉后一步,冷冷的聲音:你居然暗算我?既然想死的話,不妨此刻成全你吧。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然而只聽見風呼嘯而過“嗖“地一聲,然后擱在我脖子上的劍滑了下去,慎武王的驚呼聲傳來,我立馬跳開來,轉(zhuǎn)過身,看到的是他倒下的身影,燭光突然又亮了起來,他已倒在地上,一支劍有力地洞穿了他的胸口。
      捂住手上的傷口,我緩緩轉(zhuǎn)身,看到的是無憶從門口走入,一身戎裝,高大的身影,肅然的氣息。
      “無憶,無憶!”我突然軟弱起來,叫著他的名字,淚水從眼眶洶涌而出,他上來,把我攬入懷中,拍著我的背:“沒事了,琉璃,一切都沒事了!
      我抱住他的后背,很緊很緊地抱住,這是天地間最溫暖,最安全,最寧靜的懷抱,我害怕,我害怕失去,害怕得我泣不成聲。
      無憶,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怕的,就是離開你。
      八
      我終于成為了南國的王,榮華附身俯仰天地的王,這么多年的艱辛與努力,最后印證了小時候那位相士說的話:權(quán)傾天下,傾國傾城。
      彼時我和無憶漫步在煙水朦朧的太湖邊,時至冬天,雪光晶瑩,梅影叢叢,一彎冷月無言地俯照著萬籟俱靜的夜。我戴著象征至高權(quán)利的五色冠玉的額飾,耳旁追著光華流轉(zhuǎn)的夜明珠,深夜細細的流霜微微濕了我織錦的衣袍,而無憶只身穿便服,深色的藍,依舊極其肅穆。
      我說:當年母親最喜歡在這里散步。
      他淺笑:是吧,看來你很像你母親。
      而母親從來都只一個人,她是非常非常孤獨寂寞,她不快樂,而我很快樂,因為有你在。
      他的臉微微變了一下顏色,隨即恢復(fù)正常,他什么也沒有說。
      突然有一種很不祥的征兆掠過我的心頭,身邊安詳?shù)姆諊y(tǒng)統(tǒng)成了不安詳,我停下腳步:無憶,你為什么執(zhí)意不肯接受官職?這天下本來就是你打下來的,我一個人根本成不了氣候,你怎么什么都不要?
      他的眼一直望著遠方,透著雪影重重的朦朧:琉璃,你應(yīng)該最清楚,無憶此生最怕束縛。
      我的心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沒有!沒有束縛!你要怎樣便怎樣,你愛如何便如何,我都無所謂,但是你要陪在我身邊,你不許離開我。
      我轉(zhuǎn)到他面前仰起頭:無憶——你不會離開的對不對?
      他卻是退后一步,別過眼去,猶豫了很久仍然是堅定的語氣,他說:我會離開。
      我竟是一時間無法動彈,看著他在波光粼粼中的倒影,深邃而幽沉,我無助開口:為什么?這么多年來我們受了這么多苦,一刻也沒有分開過,而如今我大仇已報,即位成王,你卻要走?為什么?
      因為——大勢已定。而我在你身邊就是要輔佐你奪得天下,你做到了,我也該走了。
      我不要!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取得王位,是你要我做,我才做。我什么都聽你的,從來都沒違背過,然后以為這樣你就會一直陪伴我,這樣乖乖聽你的話,你還要走,那我要這個王位干什么?當初在毀城之際死了豈不還更輕松!
      琉璃,不要任性,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啊。當初臨危受命,救你性命,為你報仇,助你成王,而如今我已沒有能為你做的事了,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我睜大眼睛望著夜空中的月,努力不讓淚水滑落下來,我的聲音顫抖:無憶,你不喜歡我嗎?
      他緩緩轉(zhuǎn)過眼,一點點笑意:喜歡,你漂亮聰明,就如我兄長所說的是可愛堅強的孩子,我怎能不喜歡你。
      我不是孩子了!我二十二歲了,我問的是你愛我嗎?
      接下來是長長久久的沉寂,最后他嘆了一口氣,說:愛與不愛,又有和分別呢。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訴你,本來要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但既然是遲早的事,不妨就此告訴你,你的親生父親,不是你的父王而是你師傅。
      什么?我猶如五雷轟頂,幾乎站不穩(wěn)腳步,腦海中閃過的是師傅那慈愛的面容,不!不會的!他一直是我最敬愛的師傅啊,怎么可能?……
      我叫起來:你在胡說,這一定是騙我!你不愛我,所以說出這種彌天大謊,真是太過分了!
      琉璃,我是你的叔叔。
      叔叔?不!這個名稱太陌生了,太怪異了,我根本接受不了,我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無憶,你要走便走,說出這種謊言,不就因為不愛我嗎?我不相信!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我拼了命地往前跑,淚水瘋狂地往下落,我什么也不要想,我只要一個人靜一靜,什么也不想,我只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然后忘了這一切。
      九
      數(shù)十年前,在我母親還很年輕的時候,她是江南的第一美人,她紈云挽素,風卻柳骨,笑若紅塵,凡一切美好的詞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她和當時江湖上有名的白衣劍客蕭弈是人人稱羨的一對。而誰也想不到,后來王出巡江南,無意中見到了母親,為她美色所著迷,便強行奪去,帶入宮中,此事無人能阻。而后母親生下了我,直到我長大,面目竟與蕭弈十分相似,她才恍然大悟,我竟是蕭弈的女兒。蕭弈當時自覺黯淡,已在江湖上歸隱,不問世事。母親輾轉(zhuǎn)找到了他,告訴他這件事情,于是他重新出仕入宮,當了一名文官,得以每天都來教導(dǎo)我,以師傅的名義出現(xiàn)在我生命中。而宮中耳目眾多,流言蜚語漸漸傳入王的耳中,他不動聲色,卻將蕭弈派遣去駐守邊關(guān),以至后來外敵侵襲,遼東一戰(zhàn),邊關(guān)守衛(wèi)勢單力薄,急需援兵,朝廷卻遲遲不肯派兵過來,,邊城危在旦夕,之后朝廷有人過來,與蕭弈密談,要他喝了面前的毒酒,援兵速速便到,王只是要他死。蕭弈明白自己成了王不得不除的眼中釘,想著邊城所有無辜的百姓,為了不再看到生靈涂炭,他喝下了毒酒。臨死前飛鴿傳書給他胞弟無憶,叫他一定要把我救出來。宮中兇險異常,王怎么也不會想到,接下來便是他的大限,慎武王的背叛,一切都是輪回,因果輪回善惡終有報。
      這一切,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知道的,愿不愿意承認的,敢或不敢相信的,還是真實地呈現(xiàn)在了我面前,這一切全是事實,誰也無法抹去的事實,不由得我不相信。而無憶的確是我的叔叔,他終究還是要離開。
      無憶的心不在繁華只在滄海,他就是這樣的人,孑然一身,風一般飄渺,月一般清冷。
      第二年秋,黃花滿地,紅葉繽紛,國家的局勢已是非常穩(wěn)定,無憶說是離開的時候了,他說離開的時候不會告訴我,他會靜悄悄地離去,就像從來沒有來過,從此了無痕跡。
      我不能說什么,亦沒有資格阻攔,只是每天晚上輾轉(zhuǎn)難眠,惟恐第二天醒來他已不在,光是想到就垂首掩面,心無所遁。
      這一夜又是夜涼如水,我聽著壺漏一滴一滴的聲響,心亂如麻,隱隱做痛,我起身,披上外衣走了出去,來到無憶住的雅音閣,看到他房內(nèi)是昏黃的燈光,透過窗戶看在我的眼里是那樣的暖,暖到我只是看著便是滿足。我上前推門進去,叫道:無憶。
      坐在床前的他抬起頭來,桌上是剛整理出來的包袱,他手撫著一把劍,一直在沉默,見我進來,勉強笑了笑:你來了?那正好,這把劍正想要留給你。
      我看著他:你就要走了?
      他點頭,卻又躲開我的眼神:天一亮就啟程,秋夜露重,你身體要緊,快回去休息吧。
      “無憶,我不留你,我只是……”我手一松,外衣從肩膀上滑下來,落到了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竟有些不知所措:琉璃……你……
      我一步步走上前:你的一生,我只要一夜,就這一夜好不好?
      他看著我,我裸露的肩膀在空氣中微微顫抖,他抬起手欲說什么,我已俯下頭吻住了他的唇,堵住了他嘴里將要說出的拒絕的話,他不能拒絕,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他全身繃得很緊,似乎是一動也不敢動,這一刻是如此深刻與絕望,我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沁出,落到了他的臉上。
      他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終于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我,我的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感覺到他的擁抱,霸道又悍烈,好象把我整個人都揉進了他懷里?墒,卻是那么令人心碎的溫柔,好像把所有的愛惜和柔情,都融進了這一刻的輾轉(zhuǎn)纏綿里
      他的聲音很沙。毫鹆,你要我怎么辦?
      我不出聲,熱淚無聲地淌下來,長長的黑發(fā)直瀉下來,浩浩蕩蕩,散落了兩人一身。此時的我就像一尾瀕死的魚,這一切都是命定的劫數(shù)嗎?只要過了這一夜,我不管今后的每一天。
      我用我未經(jīng)人事而單薄的身體極盡纏綿地糾纏住他,我已經(jīng)不顧一切,縱使飛蛾撲火,蠟炬成灰,我也義無返顧。
      外面是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落葉的聲音,那種寂寥充斥了整個天地。
      然而一切都沒有開始,我卻感到胸口膻中一麻,突然動彈不得。我睜開眼,他從我身上艱難地撐起身,沉重的呼吸和心跳,眼中滿是憐惜與隱忍,他說:對不起。
      我不能言語,被點了穴位的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淚眼朦朧,只有胸口在劇烈地起伏。
      琉璃,對不起,我怎么可以對你做這種事情,我是你的叔叔啊。
      我直直地看著他,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愛你啊,這樣沉默決絕地愛你不知曉嗎?我這樣的絕望,這樣的痛,這樣地寂寞發(fā)不出聲音,你毫不明了嗎?
      他拿起他的薄袍,裹住我的身體,然后很輕很溫柔地把我抱在懷中。他說:我怎么可能不愛你,琉璃,只是我不能啊,不能愛,所以選擇冷漠以對,我怎會不知這一切皆是錯,可你又怎么會知道我可悲可笑的等待,怎么牽絆糾結(jié)于我的每個日日夜夜,愛是懸崖,無路可退,兩個人在一起只有煎熬,還不如不相見的好,讓你將我淡忘。
      淡忘?怎么可能,若是可以選擇,我可不可以不要七年前與你的那場狹路相逢?若是能夠遺忘,我怎么可以看清自己的軟弱與無助?無憶,我都不顧一切了,你卻不肯成全我。
      兄長臨走前叮囑我的話,我還記得很清楚,你可是他最愛的小女兒,也是你母親最愛的孩子,你要我怎么面對他們,萬死難辭其咎,你懂我的苦嗎?
      我懂,我懂,而我的苦呢?誰又來在乎我的痛苦?權(quán)力是我的,天下是我的?墒鞘Я四,得了天下又如何?我不能說話,只有淚水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服。
      琉璃,這個世界上,我最愛是你,可是沒有辦法,我們沒有相愛的緣分,永遠不能在一起,我只求我走后,你能忘了我,如果忘不了,就把思念壓在心頭一輩子吧,或許孤獨從一開始就注定要用一生去承擔,原諒我的無能為力。離開,是為了更好。
      琉璃,明天我?guī)闳ゼ腊菽愕母赣H吧,他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琉璃,就讓我這樣抱著你睡,永遠像個乖乖的孩子一樣睡吧,以后我無論在天涯或是海角,總記得這個今生里有你。
      無憶,這一切真是命運的捉弄嗎?讓我和你錯過了時間,錯過了季節(jié),錯過了輪回再相遇,從此得不到一個逆轉(zhuǎn)的命格,若這相逢真的是錯,我認輸好不好?
      這樣病態(tài)絕望的愛,這樣肝腸寸斷纏綿不休的苦,我卻只能沉默以待,滿含隱忍和晦暗,叫我如何全身以退?
      我不要睡著,我不要當乖孩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愛我。眼淚瘋狂地流出來,仿佛要被抽干。
      明天,我希望永遠不要到來……
      十
      鳳棲山上。
      我跪在父親的墳前,世事真是難測,當年的父親,儒雅出塵,一襲白衣,而我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而今我是南國的王,繁華富貴窮集一身,傷痛寂寞伴隨一生,父親,你怎么能睡在這孤獨荒涼的山上呢,我會把您和母親葬在一起的,父親,我真的不快樂,雖然擁有紫薇的命格,卻愛不了想愛的人,你明白女兒的苦楚嗎?
      燃上的檀香余煙渺渺,很快在風中吹散,良久我站起來。無憶站在風中,風吹起他的衣袍和長發(fā),他看著遠方,說:我走了。
      我轉(zhuǎn)過頭去,不愿看到他離開的那一幕。
      在風中站了很久,秋風蕭瑟,吹得我細碎的頭發(fā)遮住了眼睛,黃了的葉不斷落下,不斷地落,落盡了每一個晨昏與白晝,那些盡入眉眼的花,也在漸漸萎敗成塵,很久之后我轉(zhuǎn)過頭,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天空,遼闊無垠。
      有隨從上山來:王,請回去吧。
      我走上了下山的路,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此又是一個無憶之秋。人世的無常,年少的無知任性,甜美憂傷的過往,單薄單純的年華,這些都已成為記憶中的碎片,卡在我的胸膛。
      我知道,此生此世我的夢中,容顏再不曾完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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