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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3.樹(いつき)
我把車在地下停車場停妥,附近的兩個車位都空著,大概是外出還沒有回家。打開後備箱,剛才順路經(jīng)過超市,添購了一周的儲糧。檢查車窗關(guān)好,上鎖,轉(zhuǎn)身,突然覺得皮鞋踢到了什麼東西,然後是金屬物摩擦著不平整的停車場水泥地面的聲音,聽起來它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
我低下頭,一個項鍊就在離我不遠(yuǎn)處的地方。地下室燈光很暗,它隱約反射出柔亮的光澤。我彎腰把項鍊撿起。這是個薔薇銀飾,整體式樣玲瓏小巧,看上去之前的主人應(yīng)該是個學(xué)生氣的窈窕淑女。“記得國中生和高中生是不允許佩戴首飾上學(xué)的,這大概是大學(xué)生的吧!蔽蚁搿!耙苍S是隔壁車位的車主?不如回去問問公寓管理吧!
地下室裡一個人也沒有,皮鞋跟敲在水泥地面上,車庫裡響著腳步聲的回音。
“回來了呀小樹~晚飯下來吃怎樣?”公寓管理是個體格魁梧,和藹可親的中年人,看上去五十多歲,我們都叫他阿川。這棟公寓不算小,一共九層,大約有百十來住客,他竟能一一認(rèn)得。
“謝謝不用了,今天碰巧路過超市,就買了點東西回去煮!蔽覔P起手中的購物袋回以微笑。
“啊……有件事……”我突然想起項鍊的事情,“這公寓裡住的有女大學(xué)生嗎?”
“沒有?”阿川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很肯定地回答道。
“喔……那差不多年齡的呢?”我問道。
“沒有的,這公寓裡沒有單身的年輕女孩子呢!卑⒋ㄍ蝗缓艽侏M地笑笑,“怎麼?小樹終於關(guān)心起終身大事來了?那也不用這麼著急著吃窩邊草啊。”
“沒那回事……”我底氣不足地咕噥著,抬腿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開了。
“真奇怪了!蔽野咽巢闹饌放進(jìn)冰箱,腦子裡還是念念不忘項鍊的事情!耙话阌姓l會跑到車庫裡去呢!卑⒋ㄊ遣粫涘e的,他說沒有就是沒有。不過要說沒有期待一段羅曼史也是不可能的。畢竟是血氣方剛的男人,雖然不著急結(jié)婚,但是碰到合適的也不想錯過。再說這種電視劇般的橋段,偶爾發(fā)生在生活中也不免讓人心曠神怡。
今晚就吃米飯吧,可以炒個小菜。我把米飯放在火上,一邊清洗蔬菜。
我並不討厭做家務(wù),不像別的單身男人下班後出去喝啤酒,吃燒烤。我喜歡自己煮些菜吃,雖然一個人比較麻煩,但是可以吃的舒舒服服,又有助於休息。身體是自己的,沒人替自己愛惜,年輕的時候為所欲為,只能年老的時候吃苦頭。雖然我的人生哲學(xué)常常被朋友嗤之以鼻,但是我倒是覺得既然是對的,就沒必要為了融入社交活動而刻意改變。週末的時候也會和朋友一起出去或者參加聯(lián)誼,平日還是在家裡吃的時候居多。有空自己做的時候就自己收拾,沒時間的時候就去阿川家一起吃。阿川家裡偶爾也會有其他住客來一起吃飯,熱熱鬧鬧的也很愉快。
我夾起一塊牛肉,就著米飯塞進(jìn)嘴裡。
電視上正在直播巨人隊的比賽,攝像頭在阪本的臉上掃來掃去。解說員神情激昂,唾沫橫飛,令人心生不快。
三振之後中場休息,我的目光又被黏到了那個項鍊上,回家的時候被我隨手放在了電視櫃上。
我端著空飯碗走過去,把項鍊拿起來托在掌心。
“如果能夠找到項鍊的主人的話……一定是個秀氣嬌小的女孩子!蔽叶嗽斄艘粫䞍,把項鍊小心地放回原處。
“啊咧?鈴木先生身體不舒服嗎?看起來很沒精神呢!边h(yuǎn)藤綾子是辦公室的同事,大概是普通意義上的女強(qiáng)人吧,因為事業(yè)上很出色,但是性格並不是咄咄逼人,反而有點小鳥依人的感覺。綾子有個比自己小的男朋友,兩人戀愛七年,還沒有結(jié)婚。
“嗯,昨晚做夢沒睡好!蔽矣行╊^疼地說道,一邊攪拌著杯子裡的即溶咖啡。
“是神經(jīng)衰弱的早期表現(xiàn)哦,最近的企劃真的很讓人頭疼呢,鈴木先生也要好好休息才行呢。”
“真羨慕遠(yuǎn)藤小姐每天好像都很精神的樣子啊!
“是嗎?”她偏起頭的樣子還蠻可愛的,她伸出手來撥弄了一下看起來很精神的短髮,笑了笑說,“這也沒辦法啊,沒精打采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這樣自己感覺反而好些吧。”
我贊同地點點頭,欽佩地看著她走向座位,然後自己又沒精打埰地一屁股紮進(jìn)椅子裡。
恍惚地睜眼看著螢?zāi),這個廣告企劃案內(nèi)已經(jīng)是第八次修改了,但是客戶還是不停地提出各種各樣奇怪的要求又不增加預(yù)算,雖然明知最後大概還是使用最初方案,在客戶正式放棄之前,還是要一遍一遍地做著毫無找獾男薷。我歎了一口氣,把嘴貼近冒著即溶咖啡熱氣的杯子。
異常繁華的夜晚街道,我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奇怪,通常我一個人出門的話都是去超市或者目的明確地去買衣服,來這種地方通常都是和朋友同事一起,像這樣一個人的情況還是很少見的。
前面有個街心公園,只有幾盞路燈照明,在這光怪陸離的燈海之中,好像一個黑洞。可是我漫無目的,除了前行也別無可去。
在邁步跨進(jìn)黑暗之時,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請問……”是朝氣蓬勃的男孩子的聲音,我轉(zhuǎn)過身。
他的臉看起來還很稚嫩,但是身高幾乎可以與我平視,只是顯得非常單薄,像是被強(qiáng)行拔起的幼苗一樣。緊緊包裹著身體的衣服似乎是在強(qiáng)調(diào)體型,隱隱勾勒出肌肉的線條不知怎的只能顯得更加精瘦而不是強(qiáng)壯,F(xiàn)在的天氣微涼,他還披了一件皮外套。頭髮桀驁不馴地豎著,看起來就很扎手,皮膚光滑而白皙,五官精緻,是一張頗受歡迎的臉。
他有點局促地搔搔後腦勺,隨即展開一個太過耀眼的笑容,“請問您這是打算去哪裡呢?”
我正被那一笑晃得有些失神,被這樣一問突然迷惑起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沒想到他竟然露出了然的神情,繼續(xù)沒頭沒腦地說道:“既然也沒處可去,不如來我這裡吧。你有帶錢吧?”
“哈?”
“因為我沒帶錢啊。”他無謂地聳聳肩膀,又露出小狗一樣無害的笑容。
這傢夥……只會笑嗎?
我認(rèn)命地把手伸進(jìn)褲兜裡掏錢包,沒想到突然掉出了一樣?xùn)|西,金屬和地面接觸,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那個男孩像是小狗一樣,好奇地探過頭來。
“咦?這是什麼?”
我低頭一看,正是那個撿來的項鍊。
“撿的!蔽依侠蠈崒嵉卣f道。
他伸出兩根手指把它拈起,直接就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喂……”我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是我的呀!彼⒅业难劬φf道。
“哈?”
“我?guī)е芎线m不是嗎?”他有些得意地看著我。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真是張漂亮的臉,我這麼想著,腦筋又分了神。
“喂!”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這才回過神來。的確,非常襯他。我落敗一樣地小聲說:“很適合你沒錯啦,不過這是女式的吧。”
“女式的?”他有些不解地低頭看了看,腦袋偏動的瞬間我才看清他右耳的耳垂上打了一個玲瓏小巧的銀質(zhì)耳釘——是精美的薔薇花式。
“喔!蔽胰滩蛔◇@呼。
“怎麼?”他抬起頭看著我。
“你的耳釘……”
“怎麼?你喜歡嗎?”他認(rèn)真地看著我,在我發(fā)愣的時間,他二話不說就把耳釘取了下來,抓起我的右手,放在我的手心裡。
耳釘還帶著年輕的餘溫,我驚異地看著他。
“送給你了!彼f道。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我躺在床上,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忍不住自言自語。
已經(jīng)是第三晚了,自從見到項鍊以來,每天都在做著關(guān)於那個男孩的夢。有時候就只是夢到自己坐在窗臺上,那個孩子就靠在自己肩膀睡著,然後一晚上就這麼過去了。
“最近鈴木先生一直都沒精打采的樣子,是失戀了嗎?”綾子抱著一大堆檔,在經(jīng)過我的桌子時笑瞇瞇地停了下來。
“差不多吧。”我不知道怎麼的,就這麼回答。
“振作點啦,馬上是週末,不如和大家一起出去喝一杯吧!
“不,不用了。”我斷然地拒絕了。
綾子並沒有責(zé)備我的失禮,只是同情地看著我說:“雖然這種事情靠一個人可能就會走進(jìn)死胡同了,不過如果你想自己待著的話,不如今天就早點回去吧!
“謝謝。”我抬起頭,真盞氐樂x。
我在六點鐘擁擠的地鐵上抓著吊環(huán)搖晃,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有多久沒試過在天還亮著的時候下班回家了。我想。
最後客戶果然還是罵罵咧咧地採用了第一個企劃,還很不滿意地威脅說要削減預(yù)算,若不是遠(yuǎn)藤力挽狂瀾大概這幾天的辛苦就要打水漂。最終客戶終於同意了這次的企劃,接下來的工作也順利交接。所以,這次能夠提前下班也並不都是出於遠(yuǎn)藤的仁慈,不過我還是非常感激的。
經(jīng)過五反田站的時候,很多學(xué)生吵吵鬧鬧地擠了上來,有很多是附近女子學(xué)校的學(xué)生。車門要關(guān)的時候,突然有個瘦高的帥氣男孩擠了進(jìn)來。
“不好意思!彼敢獾匚⑿χ,看起來像是一隻無害的犬類。他穿著普通的牛仔褲和T恤,金黃色的頭髮看起來就很扎手。雖然是普通的打扮卻帶著朋克手鏈。旁邊有一些女孩子紅著臉竊竊私語。
我被擠在一邊不能動彈,只能隔著車廂看向他。可是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心電感應(yīng),他只是默默地低頭站在靠近車門的地方,似乎完全無視那些針對他的愛慕目光。
他在澀穀站下了車,熙熙攘攘的人潮讓我有著跟丟了他的錯覺,不過還好,很快又看到了他。
他一直低頭向前走,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我快步走上前去。
“請問……”
“誒?”他猛地直起腰,面帶困惑地看著我。
“額……請問你是在找什麼東西嗎?”
“哈?哦……是啊……”他疑惑地回答。
“可以問下,您丟的東西是什麼嗎?”我繼續(xù)繼而不舍。
他遲疑了一下,我心裡咯噔一聲,糟糕,他一定是把我當(dāng)做奇怪的大叔吧。
“當(dāng)……當(dāng)然不方便說就算了。”我一邊擺手一邊笨拙的解釋。
“告訴你也無所謂啦,”他小聲咕噥一邊搔搔後腦,“問題是我為什麼非要告訴你不可啊……”
“噗嗤!蔽胰滩蛔⌒Τ雎。他詫異地抬頭看著我,樣子像一條小狗。
“誒?”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擺著手道歉,一邊從西褲口袋中摸出那條項鍊,“只是覺得如果找不到耳釘?shù)脑,不如收下這個吧,只是覺得這個很襯你。”
“……哈?”他莫名其妙地看著我,臉上露出不如說是有些慍怒的樣子。
糟糕了。我到底是在幹什麼?難道我真的以為在夢裡夢到的事情變成現(xiàn)實這種事情會發(fā)生嗎?電視劇看多了吧?!少女心的大叔!嗚哇!明明就是變態(tài)啊!我在心裡想著,表情糾結(jié)成一團(tuán)。
誰知道手裡突然一松,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奪過項鍊掛在脖子上。
“確實挺襯的!彼麑χ粔K玻璃看板,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安贿^大叔,”他偏過頭,帶著惡質(zhì)的笑容,“你是變態(tài)嗎?這明明是女式的項鍊吧。”
“誒——”這次輪到我傻眼了,總不能告訴他我在夢裡夢到把這個交給了你吧。我真是自找麻煩啊,萬一被他當(dāng)做是挑釁……我打量著他,雖然個子不低,但是看起來很瘦弱的樣子,真要打起來我也未必會吃太多虧吧。
“噗!笨吹轿覜]有回話,他嗤笑道,“不過我挺喜歡的!闭f著,他掏出錢包把裡面的幾張紙幣都拿了出來, “就當(dāng)是我買下的好了!
“誒?”這展開好像不太對……
“給你啊!彼彦X往前遞了遞。
“不對啊……”我想不明白。
“什麼不對?”他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是我撿來的,沒辦法收你的錢啦!蔽姨痤^,不知道怎麼的變得油嘴滑舌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要你的錢,你非要給的話不如就把另一隻耳釘給我好了,反正你那個找不到,一個也沒用!
他愣在當(dāng)場,過了半天才幽幽地說道,“大叔……你真的是個變態(tài)吧……”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話,也沒接過他的錢。
他默默地把錢收回來,取下左耳的耳釘,遞給我。
“就這麼給我,沒關(guān)係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雖然不知道你為啥這麼想要我的耳釘……但是應(yīng)該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反倒這個項鍊我很喜歡,看起來也滿貴重的,怎麼看都是我賺了!彼蠓降亟忉屩
“嗯。”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默默地接過耳釘。
“那就謝謝你了,再見~”他向我揮揮手,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茫然地把玩著耳釘,非常疲憊地站在原地?zé)o法挪動。其實這個耳釘對我來說也毫無意義。夢到底只是夢,和現(xiàn)實的差距不是一點兩點。
“等等。”我突然叫住他,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聲音從哪裡發(fā)出。
他順從地停了下來,似乎並無意外地看到我站在原地。
“請問……”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說出一半的話吞了回去,我?guī)缀鯖]辦法抬頭看他的目光。我搖搖頭,轉(zhuǎn)身要走。
“樹!彼蝗徽f。
“我的名字,叫樹!
我呆呆地轉(zhuǎn)過身,他笑得耀眼,和夢中所見如出一轍。
“真巧啊,我也是呢!蔽乙膊唤⑿。
插入書簽
梗來自于寶井理人的《只有花知曉》,不過其實這個漫畫我也只看了一話。
BGM:発熱巫女~ず – Flower of Life (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