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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那一年,忍足郁士12歲,剛剛被告知自己有了聯(lián)姻對象。
在去英國的航班上,他也曾幻想過自己的小未婚妻會是怎么樣的一個人,但不無例外的應該就是一般的大家閨秀吧,直到見到面的時候,他才知道大家閨秀也比她好得,多,她的膚色甚至比身上那件白裙子還要白,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感覺,而那尚屬精致的臉上鑲嵌著一雙寫滿了空洞的眼眸,忍足郁士嘴角抽搐。
在大人們讓他倆出去玩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看她,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唯有轉(zhuǎn)過頭大步向前走著,忽然感覺衣袖被人拉住,回頭正看見她一臉正經(jīng)地說著,“紳士無論什么時候都要與淑女保持步調(diào)一致的!
“哈?”由于對方說的是中文,他沒有聽懂。
她想了想,歪了歪頭,“can you speak English?”
他點頭,開始覺得對方有點可愛。
于是她把那一句話用英語重復了一遍。
這是她給他上的第一課,他記住了。
他們就這樣在小花園里用英語聊開了,她知道了他小提琴剛準備考級,他也知道了她父親去世未滿一年,她剛剛才從中國搬回本家,卻已決定要繼承父親的遺愿,兩人都很驚奇的發(fā)現(xiàn)他們的愛好是那么地相似,都是小提琴和網(wǎng)球,此時的他們,與其說是什么未婚夫妻,更像是一對闊別已久是摯友。
直到日暮將落,忍足郁士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比初見時生動了許多,不知怎地,他忽然起了壞心,“我想起了一個恐怖故事,你要聽么?”
卻見對方臉上忽然扭曲了下,繼而笑得一臉極致的溫柔,“我的好朋友,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不能夠?qū)ε敲词ФY嗎?”頓了頓,她歪了歪腦袋,“而且你來得不是時候,我大前天還聽了個,你,要聽么?”
忽然間一陣風吹過,忍足郁士感覺自己的脊椎上爬起了一陣寒氣,他頓時就后悔了,此時此刻,他腦海里突兀浮現(xiàn)了一個詞-附魔時刻,但想到終于是知道了她的死穴,又是一陣的好笑。
其實她是個內(nèi)心與外表極不相稱的女孩吧,在飛機上他如是想著,若是就這樣一直跟她走下去,也是不錯的。
之后的兩年里,他們很默契地沒有聯(lián)系過,其實他有想過打電話給她的,但不知怎地,那邊不是占線就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他,每到這時,他總是一邊聽著母親述說著她的近況,一邊想著“不要緊,下次再打吧。”
后來回想起來,就覺得當時的他太過自信,總以為訂了婚約就會走一輩子,如果這兩年里他有主動些,加深彼此的羈絆,是不是后來事情就不會變成那樣?
再次見到她的時候,他14歲,他們約在了一個小咖啡館里見面,他才知道她已經(jīng)與本家斷絕了關系,在他父親死后一年里,她的母親也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只剩下了她一個孤女,若不是本家還惦記著將來她能嫁給忍足家,怕是早就把她趕走了,但是她卻是個很傲氣的人,既然本家對不起她,她也絕對不會委曲求全,她獨自一個人背著背包離開了英國,卻選擇了日本作為終點。
然而……她到了日本,卻找不到了忍足郁士,在舉目無親面臨遣返的時候,她遇到了另一個人。
“對不起。”這是她欠了忍足郁士許久的道歉。
忍足郁士嘴角含著苦澀,格林家真的瞞得他們家好苦,錯的不是她,也不是他,是時機。
忍足郁士再怎么大度,也再也沒有辦法面對她,他只希望此生再也不見。
相逢一笑,不如相忘于江湖。
又一個半年,他們也沒有過聯(lián)系,直到有一天,他送女同學回家的路上,看見她蜷縮在路邊哭泣,而邊上圍了好幾個成年的混混,他莫名地嘆了口氣,讓同學先走后,“小青!彼囂街爸
繼而看到她一臉像見到了救星一般的眼神,撲進了他的懷里,用英語說道,“忍足,我迷路了,語言又不通,嗚嗚!
他聞言嘴角抽搐了下,這不是重點吧,見到那邊摩拳擦掌的混混們,他已經(jīng)有被打的覺悟了,一個混混向他撲來,這時候,一陣疾風掃過,等忍足郁士定睛看去,才發(fā)現(xiàn)混混們已經(jīng)捂著下面一臉痛苦地躺在地上裝死尸,而她則拍了拍高跟鞋上的灰,笑得溫柔地說著,“吶,忍足,翻譯給他們聽吧,如果下半輩子不想做女人的話,最后現(xiàn)在上醫(yī)院!
他一臉黑線地見到那群混混跟見鬼一樣哀嚎著跑掉后,他心里更加肯定了她就是個表里不一樣的人。
送她上了公交后,衷心地希望以后再也不見。
但后來,他不得不相信了“孽緣”二字。
兩個月后,當他終于約到那個女同學時,他又一次看到了她,當時的她坐在水池邊上,一臉的空洞如同他倆初見之時,他本不想理她,但見了她的表情,心里卻有了幾分不忍,好歹還掛著未婚妻的名頭,他又一次讓女同學自己回去,也知道以后再也約不到了,但他沒放在心上,“怎么,又迷路了?”
不出意外地見到了她仿若被遺棄小狗一般的表情,撲到他近前,“嗯!那個日本太大,人太多了,地鐵線很復雜,……最重要是我不懂日語啦!”
看著她微漲紅臉喊出這句話后,他心底有幾分好笑,卻也有幾分的無奈,“那你這本年多怎么過的?”
“我基本沒出過門啊!彼荒樀乩硭斎。
他無奈地瞟了她一眼,再次送了她上車,這次他們互換了手機號碼,而他,明知不應該,卻隱隱有些期待下次的見面。
再一次見面,卻是再第二年的情人節(jié),在他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時候,在他約了另一位女同學去游樂場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就看到了她木然坐在一個角落,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眼底寫滿了恐慌。
“小青!”他搖晃著她的胳膊,以圖讓她立刻清醒,此時的他也顧不上他同學了。
只見她緩緩地找回了焦距,慢慢清醒后,“哇”地一聲撲到了他懷里哭了起來,飛起的發(fā)絲打在他的臉上,讓他心里癢癢的。
“你有人群恐懼癥?”幾天前剛讀過一本書上提過,他便活學活用,問道。
她的動作有了幾息停頓,卻沉默了下去。
“不管怎么說,我們還是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吧!泵鎸ζ渌税素缘哪抗猓L長嘆息了一聲。
“你說他有事就走了?”忍足手按太陽穴忍住青筋道!八恢滥阌腥巳嚎謶职Y?”
“……我,沒有病!彼拖骂^,囁嚅地說著。
忍足只覺得心中有火在燒,“好了,不說那個人,那你為什么不打電話給我?”
“今年是情人節(jié),我不想耽誤你!
他卻猜出了她壓根不想麻煩任何人的心聲,“以后如果要出門,就找我吧,好歹現(xiàn)在我們還是未婚夫妻,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彼o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的眼眸里有了幾分閃亮卻迅速暗了下去,“不用的,我會功|夫,所以沒關系的!
“你看的懂日文再說吧。”不出意外地看到她被打擊到的樣子,他心里有了幾分的好笑。
再然后,一切就順其自然地發(fā)展了。
他從一開始陪著她買千奇百怪的東西,到后來很自然地約她出來單純地聊天。
“你怎么還要自己出來買東西呢?沒人送你嗎?”他狀似隨意地試探道。
“因為哥哥他有事啊!彼龥]有思索就直接回復了。
“哥哥?”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個詞。
她抬起了頭,“怎么了?”她笑了,非常自然地答道,“我都喊他哥哥的。”
一些念頭在他腦海里剛剛浮起就消亡了。
“你真的愛那個人嗎?”他沒有忍住,問出了口。
“愛……嗎?愛……呀,是真的愛呢!彼拖铝祟^,在侍應上菜的時候,一滴晶瑩淚就落在了她的杯中。
他愛上她了,忍足郁士再聽到這些話后第一個反應就是如此,或許他其實更早地時候已經(jīng)把她放進了心里了吧,他第一次愛上了一個人,卻再也不想見到她了,為什么他們之間會變成了這樣。
直到有天在路上,他聽到了有人在說中文,那語氣非常熟悉,他忙回過頭,果然是她,只見她正拿著大袋小袋與小販比劃著,他一臉黑線地過去代替她與小販交流,正說著,就感覺她在拉他的衣袖,一如當年,她嘟著嘴,“說慢點啦,我跟不上!
他覺得好笑,揉了揉她的頭,卻見她一臉錯愕,二人同時愣住了,他忙轉(zhuǎn)身幫她提東西,“你呀,用中文跟小販說,他怎么會懂?”
“哪里呀,我說英文他也不懂,你又不在,而且說的是日文!”她一臉不忿。
他看見她的臉,終究是覺得孽緣,他沒辦法放下她不管,“哪句呀,我怎么沒聽出來?”
在聽了她坑爹的版本后,忍足郁士捧腹大笑,“你這什么日語啊,不行了,你真是,怪不得別人聽不懂,算了,我來教你日語吧。”
“我現(xiàn)在教你日語,你要叫我先生!
“不要,你比我小。”
“喂喂,你就別拿那一個月來說事了!
“不要,絕對不要。”
……笑鬧著,他回過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撲到了他懷里,發(fā)絲拂過他的臉,鼻腔傳來一陣矢車菊的香味,那是她永遠不變的味道,他鬼使神差地開了口,“我喜歡你[日文]。”
她抬起頭,雙目出神地看著他,那雙眼似喜似嗔,似哀怨又似悲傷,若不是他此刻看到,他絕對沒有想過一個人的眼眸里會有那么多的情緒,這個眼神讓他脫口而出了,“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喜歡你……”他的心臟跳得如同鼓響。
卻換來她撲簌不止的眼淚,她第一反應從他身上跳起來,直接跑了出去。
只剩下他迷茫地摸著落在他臉上已然變冷的淚。
當他回到家,卻聽到了姐姐的問話,“郁士,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那就告訴她吧,如果不告訴她,那她是不會知道的!
告訴她嗎?他想起了從前沒有聯(lián)系的那兩年,是啊,應該把自己的心情告訴她的,他拿起電話,卻沒有打通。
再后來,她約他見了最后一面,“忍足,我想我們以后還是不要見面了!
“為什么?”
“我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了……所以……”她遲疑著,扔下這么一句話,就想走。
他急了,這么敷衍的一句話,他拉住了她的手臂,卻聽到她一聲痛呼,他皺眉,直接撩開了她的衣袖,卻見到上面一道又一道未愈的劃痕,最近的一道卻是在手腕之上,“小青!這就是他對你的照顧嗎?你到底隱瞞了我什么?”
她哭了,淚水打在他手上卻有種灼然的感覺,“郁士,不要問了好嗎?不要再追根究底了好嗎?我好累!真的好累!
他只能用力地把她擁在自己的懷里,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卻是這樣的場景,他的心里酸酸的。
目送她坐上計程車,他沒有想到這個見面會是那么地重要。
隔天,母親就告訴了他,格林家單方面解除了合約,他打電話給她,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空號,順著她曾提過的路線,卻發(fā)現(xiàn)那里是一片工業(yè)區(qū),她從他的生命里完全消失了,有時他會想,莫不是做了一場夢么?
一年多的一個夜里,他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有個女聲一直在哭,他再看了下,沒有來電顯示,禮貌地想要掛斷的時候,就聽見那邊的聲音說道,“郁士……求你不要忘記我……”
他反應過來,那是他魂牽夢繞的聲音!他剛想問的時候,那邊卻掛了。
一星期后,有名自稱是青本家妹妹的女生,按響了忍足家的門鈴。
“郁士,請允許我這樣喊你,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世界了,因為你我無比地眷念這個世界,但是我沒有辦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在父親和母親離開之后,我就患上了抑郁癥,祖父讓我來日本找相熟的醫(yī)生哥哥醫(yī)治,當時哥哥雖然寬慰我說會治好的,可是我卻壓根絕了治好的念頭,直到重新遇到了你,你知道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已經(jīng)對你一見鐘情了,可是,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最后會對你說了那么多的謊言。
你知道嗎?當我們幾次在街頭遇到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上天是眷顧我的,把你賜給了我,讓我從此可以脫離苦海,我是那么真誠地相信著,然而,當更深的苦難來臨的時候,我卻被它打倒了,你說你喜歡我,我卻沒有來得及回應,對不起。
這一年多的化療,我把頭發(fā)剃光了,有時候,看著自己的光頭都在想自己變得那么難看,若是好了你不喜歡我了怎么辦,可是啊,我總在想若是這一關我過不去怎么辦?郁士,如果我過不去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說一千句對不起,一萬句對不起都沒有用了,郁士,當你收到這封信,不要再愛我了,因為我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恨我好不好,我希望你能記得我,如果你有空,能帶一束矢車菊去看我,好嗎?”
忍足郁士的眼淚已經(jīng)打濕了紙張,“我……我恨你!彼怀陕,若是他一開始能抓住這幸福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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