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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夢
意琦行顫著雙手接過那熟睡的嬰孩之時,幾乎還能看見那白衣染血的身影倒臥黃沙,茫茫江水送走的畫舫,雪脯酒的香氣下又是誰的琴音伴著誰的歌迷了他的眼。
那時滿院牡丹開的正艷,幽香繚繞引得蜂蝶翩舞。滾燙的淚順著劍宿蒼白消瘦的頰落在了懷中稚嫩的臉上;小家伙被擾了清甜的夢,皺著眉睜開眼,望進了劍宿霧茫茫的藍眸子里。伸出肉呼呼的手去碰,卻只沾得了一手咸澀的淚。
小家伙很乖,不哭不鬧,只睜著一雙澄澈通透的紫色眸子望著他,滿是好奇。不過一刻便已忍不住伸手來扯他垂落的銀發(fā),柔順的發(fā)絲被攢在孩子肉嘟嘟的手中,偶爾滑下幾縷,從面上拂過,癢癢的,引得小家伙一陣歡笑。
意琦行見他玩的不亦樂乎,笑的雙頰都紅撲撲的,不由得以指戳了戳;小家伙卻止了笑,眼睛睜得大大的瞧他,意琦行不明所以也只回望著,誰知小家伙松了一直握著的銀發(fā)抓起劍宿的手指便往嘴里塞隨即眉開眼笑的吮吸起來。意大劍宿霎時就懵了,想也沒想就將自己沾滿口水的手指抽了回來,然后就是嬰兒放開嗓子驚天動地的一陣哭聲。
想他意琦行刀山火海不懼,無間煉獄也無半絲怯意,遇上這事也只得手足無措,無計可施。抱在懷中哄了半晌也毫無成效,意琦行被這哭聲鬧得耐心全無心煩意亂,索性將嬰兒放在一邊打起坐來?缮磉呌l(fā)凄厲的啼哭卻讓他如坐針氈,只得將其抱起,順道送上自己的手指。許是哭累了,小家伙抓著他的手指沒多久便沉沉睡去,只是眉眼間還殘留著些許委屈似在控訴他的無情。
意琦行看著覺得揪心,那些鮮血淋漓的記憶紛沓而至,他小心的伸手觸上小家伙的眉心,輕輕揉開了皺起的眉。也許連他自己都未發(fā)覺,在看見那安定酣甜的睡顏時,他蒼藍的眸已再度染上了失去已久的溫度。
院里的牡丹開過幾茬,又凋過幾回;當(dāng)年那個抓著他手指才肯入睡的嬰孩何時已經(jīng)能夠扯著他的袖子蹣跚行幾步再踉蹌?chuàng)溥M他懷中,何時已經(jīng)能咿咿呀呀模糊不清的喊著劍宿意琦行,何時他已不再負劍而行,只余一柄拂塵。
他尋人造了畫舫,白紗飄舞,內(nèi)以牡丹為飾,艙前懸著兩盞錦燈。船首沒有記憶中的雙弓,整座畫舫玲瓏雅致,毫無殺伐之氣。
夜霧漸起,整條玉陽江在月色下茫茫的看不真切;只有兩盞錦燈昏黃的光暈,照的船身周遭一片朦朧。意琦行立在船頭,望著熟悉之極的景色一片默然,直到衣擺被小家伙扯了扯才回過神,彎腰想將他抱起,卻被捂住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望著那片江水的表情有多么哀切,連尚年幼的孩童都不忍再看那雙被悲傷淹沒的蒼藍。意琦行攬著小家伙細弱的肩緩緩靠上,被夜風(fēng)吹得冰冷的臉碰上對方溫暖的頸側(cè),心緒竟?jié)u漸平復(fù)下來。小家伙伸手撫著他已斑白的發(fā),像是無聲的安慰。
幾番寒暑匆匆逝去,他教他讀書識字,卻不授他內(nèi)功心法;他教他吟詩作賦,卻不傳他一招半式。
「來世,再無刀加身,再無劍刺骨」
玉陽江上的畫舫順流而行,透過輕薄的紗簾,窺得舫間一雙人影。身畔的少年似乎似是醉了,面染薄紅睡得正酣;夜風(fēng)帶著濕寒的氣息拂過,惹得少年瑟縮了下便往身邊溫暖的所在偎去。意琦行看著一個勁兒朝自己懷里鉆的少年,伸手將錦被往上拉了些;雪脯酒濃郁的香氣自少年身上傳來,伴著船外潺潺流水聲化成記憶中熟悉的樂曲。
睜開眼,是熟悉的七修之所,叫喚淵藪。還有那道刻骨銘心的白影,他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甘愿醒了么?醉大劍宿!
是夢么?是夢也罷,至少能見到你。他伸手去抓那人的手,觸手卻是茶杯灼熱的溫度,那帶笑的話語又再響起:“會感覺到痛,那就代表不是夢了,恭喜你終于清醒也恭喜你日思夜念的朋友終于回來了!
原來,不是夢,眼前的人貌美如玉,白衣翩翩,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不差分毫。他滿腔傷懷霎時散去,嘴角不期然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還能這樣談笑風(fēng)生,看來死亡對你毫無影響。”
“或許是死神找不到我,所以我又回來了。怎樣?見到我活過來你不歡喜么?”
“不過只是這樣而已,有什么好歡喜的”
“哎呀,太冷淡了,這與我預(yù)設(shè)感動外加淚漣漣的劍宿反應(yīng)完全不同啊,當(dāng)真不希望我活過來?”
長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少年牽著他的手,一回眸,一抹笑,一句偉大的劍宿,只央他陪同前往不遠處的花會。他伸手整理自己被風(fēng)拂亂的白發(fā),應(yīng)聲答好;少年笑彎了眉眼,拽著他便往那人聲鼎沸之處而去。
「那年,再相遇,我蒼發(fā)變白,你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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