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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逆天行事終有遣,你又何必介懷這么多。”
聽得青石此言,玉書不著痕跡地皺眉。
“阿書,雖然師兄看不見,你擺著一張臭臉,也是會影響師兄心情的!
玉書無奈地閉眼嘆口氣,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到:“師兄剛逆天完那陣子……到底是怎么過的呢!
自青石逆天受天譴以來,已是十年光景。十年來,青石不提,玉書也不問,但心里到底還是很想知道的。今日雨柔和小蠻來送藥酒,青石提起自己逆天受罰,口氣淡得事不關(guān)己,玉書這才順著他的話問下去,卻依舊是小心翼翼。
“而且……為何師兄愿意見其他幾人,卻獨獨不見阿書?”
“阿書自是師兄最親近之人!鼻嗍湎乱蛔樱敖榍佣!
“師兄若不想說……不必勉強!
“呵,阿書。”青石勾起嘴角,“十年了,有什么放不下的!
◆
玉書急匆匆地玉衡宮趕。聽天樞宮的弟子說,青石已被抬回送往玉衡宮治療。
青石受天罰的場景,玉書并不知是何種模樣。青石邀他來天璇宮對弈,正在棋盤上縱橫捭闔之時,卻突然起身。青石從未中斷過棋局,玉書直覺著不妙,伸手就去截他。青石一閃身,一聲清嘯,長劍已在手,直指玉書脖頸。見青石滿眼寒霜,玉書錯愕,正愣神,卻被青石點了睡穴。心知上當(dāng),玉書拖著灌鉛似的腿勉力睜著眼追著青石往天璇宮門吃力地走著,卻被機關(guān)擋了去路。
“阿書,聽話,在師兄這里好好待著!
模模糊糊地聽到青石臨行前這話,溫柔似水。玉書要去捉他的衣角,手伸到一半,再也抵不住困意來襲,直著手臂躺倒在地上。一醒來,已是黃昏。慢慢起了身要回天權(quán)宮,卻在路上聽說師兄在玉衡宮,便急匆匆地趕了去。
“師姐——”老遠見著草谷,玉書高了聲音喚她。草谷止了步在玉衡宮門口等著,玉書一跑到,撫著胸口問:“師、師兄……他、他怎么樣?”草谷幽幽看了他一眼:“青師弟身上受得那些傷,雖然重,卻不致命?墒恰彼O,瞥眼看向?qū)m中,壓低了些聲音:“他的……眼睛——”卻是再也說不下去,隱隱啜泣起來。
玉書擰了眉,心下煩躁,卻也只得柔聲安慰她:“師姐別著急!
草谷搖頭:“是天要奪他能窺得天機的雙眼——蒼天不仁啊!醫(yī)圣、醫(yī)圣!無可奈何!”說著又低聲哭起來。
“師姐……既是天意,便怨不得師姐!
“你去看看他吧!辈莨葐≈曇敉屏送朴駮。
玉書輕聲步入玉衡宮。只見青石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卻是很安詳。他在床邊坐下,握了青石的手,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心情復(fù)雜。
青石醒來已是第二日,感覺有人握住他的手,下意識微微動了動想要掙開,卻被握得更緊。伴隨一聲由遠及近的“師兄”,他只覺有一股溫暖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
“阿書?”
“是,是我,師兄,是阿書!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子時?還是……”
玉書愣怔怔地盯著他的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阿書?”青石疑惑,轉(zhuǎn)頭喚他。
“現(xiàn)在、現(xiàn)在是——”玉書說著說著就慌亂起來。“師兄——師兄——”他一聲聲地喚著,探手去抱青石,在他臉上胡亂地吻著,眼淚落到他的臉上。
“別碰我!”青石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暴怒地推開他,口氣生硬。
“師兄——”見青石嘆氣,玉書又去握他的手,卻被掙脫:“阿書,出去。”
“師兄,我……”
“出去。”
玉書還是站著不動。
青石將手緊捏成拳,手指掐進肉里,繃緊身體,將所有氣力集中在控制發(fā)顫的薄唇上,強自支撐著,冷著聲音命令:“玉書真人,請你出去!
這一句讓玉書面如死灰,六神無主地晃晃悠悠地出了門,行尸走肉一般。
待玉書走遠,青石松了拳,撤了力,大口地喘著氣,滾下淚來。那句“玉書真人”不知是怎樣才說出口的,只覺得胸悶氣短,像是一口氣上不來要窒息一般。
說出去的話,便是覆水難收。青石暗自流了會淚,抬起手臂擋在臉上,又沉沉昏睡過去。
◆
“十七星十四!庇駮莱銎遄游恢茫謫枺骸皫熜帜菚r為何突然暴躁?”
“我心知這天譴怕是要奪我雙眼,雖然提前考慮過,但真的突然看不見了,卻也一時難以自制。”
玉書半閉了眼:“師兄要真是暴怒倒也無妨,只是那般冷言冷語的,倒是讓阿書無法忍受呵!
青石正從棋罐中執(zhí)子,聞得此言,手滯了滯,夾出的黑子又被放了回去。
“師兄?”玉書見他半晌沒有反應(yīng),開口喚他。
青石抿唇,好半天才道:“那時與阿書……已有過肌膚之親。想到再也看不見阿書,自己卻能被一覽無余,心里突然害怕罷了!
“師兄怎得不說?就像逆天一般,為何不帶上阿書?!”
“阿書是師兄最親近之人,我又怎愿阿書見我受天譴的狼狽模樣?”青石重新執(zhí)一子落下,“再者,天譴一事,師兄也不過是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罷了!
“師兄現(xiàn)在可不也是如此?”玉書捉住青石落子的手,“師兄總是當(dāng)阿書是小孩子,遇事總要自己一力承擔(dān),這是何苦?要將阿書置于何地?”
“阿書是師弟……”
“別拿這話壓我!”玉書打斷他的話,難得地有些怒氣,“師兄是不是覺得可以用自己的命換阿書活下來?”
“自然!
“那師兄聽好,失去師兄,阿書會很痛苦,又怎能獨自茍活于世!”
“阿書——”青石一驚。
“聽阿書說——”玉書放緩了些語速,握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阿書與師兄一樣,愿意用自己的命換師兄存活!
“又是何必——”
“師兄,你還不明白。”玉書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無論我們誰離開了,都會以為自己做得相當(dāng)值得。可是有沒有為對方考慮過,這樣被留下會是何種感受?”
“……”
“所以呵,師兄,讓阿書和你一起面對所有的事!
“嗯!鼻嗍p輕應(yīng)了一聲,握緊了玉書的手,不再言語。
◆
在玉衡宮調(diào)養(yǎng)一月有余,青石終于被草谷放了回去。
本以為熟悉至極的天璇宮,卻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變得非常陌生。青石在腦海中一點點回憶天璇宮正宮的擺設(shè)布置,摸索著緩慢地移動到棋盤邊。從前從未注意過從天璇宮門到棋盤有幾步路的青石,這一回足足挪了二十次才在棋盤邊坐下。他伸手摩挲著長時間未觸碰的棋盤,不知是悲是喜。在昏迷的一剎那,青石很想就這樣長眠不醒——實在是不知醒來后會是何種生活等待他。然而玉書……他舍不得玉書,卻又害怕見到他。加之自他對玉書冷面相對以來,更覺著自己不敢去面對他。
阿書……
青石趴到棋盤上,努力摒退對玉書的想念,集中精力回想整個天璇宮的布置。
“師兄!”玉書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來,“師兄你回來啦?”玉書坐到青石身邊,伸手將他攬入自己懷中。
“嗯。”青石安安穩(wěn)穩(wěn)地被他摟著,用手摟住玉書的脖頸。
玉書用手摸了摸青石的頭發(fā):“師兄,阿書來陪你!
“不……”青石慢慢離開了他的懷抱,輕輕推了推他:“阿書,過些日子再來師兄這里。”
“師兄?!”玉書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心下詫異,不知師兄又為何排斥他。
青石湊過去吻了一下玉書,不答他的話,只是說:“一個月后再來。”
玉書無奈,只好遂了青石的愿,說了幾句安撫的話便回了天權(quán)宮。
好在天璇宮的布置并不是特別復(fù)雜,青石平日也算是細心之人,他用了兩天的時間即從開始的小心翼翼轉(zhuǎn)為可闊步在宮內(nèi)行走。然而這只是開端,七宮路途之長,蜀山范圍之大,環(huán)宇天地之廣,又該如何一一辨認。還有蜀山絕學(xué)御劍飛行,又如何才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躲避障礙。
青石在天璇宮悶了數(shù)日,決定待每晚傳送至七宮的法陣關(guān)閉后,在這天梯上御劍。第一晚他站在天璇宮門口,心臟狂跳很久拼命強迫自己才慢慢鎮(zhèn)定下來,捏了咒踩在劍上低速前行。七圣在夜晚很少走動,一路上倒也順利,只聽得晚風(fēng)在耳邊吟唱,夏蟲在草中私語。從前看得見時,御劍時耳邊的風(fēng)呼呼而過,從未覺察它還可以如此柔和。以視覺換聽覺的敏銳和內(nèi)心的平和兩樣,自己也算不虧了。青石如此安慰自己,卻依舊覺得內(nèi)心苦澀。
幾日練習(xí)下來,青石已可以無礙地在七宮的天梯上御劍。這一日他恢復(fù)從前的御劍速度在天階上飛行,卻在剛過了天璣宮的位置感到有人靠近。他心下慌張,強行在高速下改變方向。一個重心不穩(wěn),直接從劍上摔倒地上。
“師伯?”
青石聽到一聲軟軟糯糯的聲音,忍了腿上撞擊的疼痛,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扯出笑容:“是曉旦?”但還沒站穩(wěn)就感覺腿上一陣鉆心的疼,又跌坐回地上。
“師伯,師伯你沒事吧?”弈曉旦害怕得聲音也帶了點哭腔:“師伯,你坐在這里,我去找?guī)煾竵!?br> “曉旦乖,師伯沒事,別讓你師父擔(dān)心,啊!鼻嗍髦兆∞臅缘┑氖,將他拉近自己,摸了摸他的腦袋。
“不要不要,師伯摔得都站不起來了,嗚嗚,曉旦要去找?guī)煾!”弈曉旦掙開青石的手,
“曉旦——”
聽他逐漸跑遠,青石嘆口氣,抓過劍倚著艱難地站起。他勉力向前挪動幾步,卻在再一次腿軟摔倒之前跌入一個熟悉的懷中。
“師兄還要逞幾時的強。俊庇駮鴰еc無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青石一震,掙扎著要從他懷中掙脫,卻被來人從背后緊緊禁錮。
“師兄受的傷,阿書都看在眼里。阿書知道師兄不愿讓阿書擔(dān)心,但是師兄也不必自己這般辛苦的!庇駮娗嗍辉賿暝,松開圈住他的手,依舊扶著他繞道他面前:“師兄,阿書來做你的眼,不好嗎?”
“阿書!鼻嗍瘑≈曇魡玖怂宦暋
“是,師兄,我在!
“……謝謝!
“師兄啊……”玉書笑著將青石又摟入懷中,哄小孩子似的輕輕拍他的背。
◆
“師兄,承讓了!庇駮Σ[瞇地落下最后一子,“加上這盤我對師兄就是二百勝了!
“嗯,二百勝,一千零三十二負!
“咳,師兄還是如此沒有口德!庇駮敛粚擂蔚匦Φ,“師兄,今日大寒了,師兄可得多穿些,別凍著了!
“有阿書在,師兄想凍著也得有機會!鼻嗍p輕一笑,動手收棋盤。
玉書笑笑,也幫著收拾棋盤。
有君相依,嚴(yán)寒何所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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臆想了一下師兄剛眼盲后的情形……似乎寫得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