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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煙雨淫靡,邂逅。
匆忙進(jìn)檐下避雨時(shí),身上的春衫多處被雨水打濕。驀地回頭,望進(jìn)一雙厲眼,不知是著涼還是被目光驚詫,我不由自己的打了個(gè)激靈,迅速的側(cè)過眼,不能直視。那人他有著清冷的眸子,一身紅衣紅的似血,襯出那張魅惑得可以顛倒眾生的臉,我想,即使生為絕色的女子也不過如此。
他的蕭抵在唇邊吹起猶如天籟的曲子,仿佛帶著前世的熟悉感,我和著曲子唱起:“一江明月,回首少了誰。一杯濁酒,相逢醉了誰。一年春事,桃花紅了誰。一眼回眸,塵緣遇了誰。一點(diǎn)靈犀,真情贈(zèng)了誰!蔽业穆暰綿綿,他眸子里的驚艷,讓我沉淪。
他說,記住,我叫云瑯,等你長大,我會(huì)去找你,然后一閃不見。
我有些無措得望向飄渺的雨幕,一片蒼白。內(nèi)心暗嘆,桃夭,你相信宿命吧!
流云繞眼,經(jīng)年。
師父常說我眉目多情,早晚會(huì)為情根所累。
十三歲的那年,我拜師上山的途中,遇到了云瑯,后來進(jìn)了無極門成了師父的關(guān)門弟子,我是桃夭,無極門里排在老七。
大師兄弦歌說,桃夭,我仿佛在前世見過你。那日,他摘下桃花戴在我的發(fā)髻,他身后的桃花,漫山遍野空前地盛開。
他終年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膚白如玉,細(xì)碎的劉海下修長的眉眼黑得如墨,明亮閃爍,唇邊彎起輪廓優(yōu)美的弧度,飄逸優(yōu)雅,好一個(gè)濁世翩公子。
我們曾在春日明媚季節(jié),他的飛云劍與我的天綺劍在陽光下起舞,漫天花雨落在劍刃上,大師兄溫柔的目光,淺笑爍爍。也曾在白雪皚皚的冬日,溜進(jìn)師父的酒窖,喝光了他老人家珍藏了幾十年的美酒,那一夜,喝的酩酊大醉,第一次,明了大師兄的情意。
滄海桑田,變遷。
時(shí)光,在深山日月交錯(cuò)間飛渡。
我坐在床上。摸著光滑可鑒的火貂被毛,喜不自禁。紅袖放下手中擦拭得泛著寒光的紫羽劍,對我說,大師兄真偏心,火貂都舍得送你。你可知這火貂之血可解百毒,世間難求!傳說它生性狡猾,非要用鮮血做引,才能引它出來。
我說,不是大師兄送的。
她笑,你何必撒謊,大師兄為了討好你什么都肯做,不是他又是誰?對著紅袖有些陰厲的眸子,她明明在笑,可是笑容里的明媚卻沒到眼底;瘐跹杆俚你@回我的領(lǐng)口,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我們,我知,紅袖愛慕大師兄,而大師兄待我如掌心至寶。
光影殘夢,如梭。
多年后,我再次遇到那個(gè)人。
我仰躺在陽光充沛的桃樹上,嘴里含了一枝帶著清香的桃花,幸福的瞇著眼。我摸著火貂,拋出一;ㄉ,小家伙迅速的接住嚼著,我們一人一獸相處多年相當(dāng)默契,想想,大師兄如果看到我們這樣,他好看的眉毛一定會(huì)打結(jié),我咯咯地笑著。
突然,一抹紅色吸引我,殘陽下紅衣如血,面容過分妖異的美,大概距離我十幾步的樣子,就那樣雙手環(huán)抱著注視著我,臉上沒有初時(shí)的冰冷,一陣風(fēng)吹而過,他立在漫天的桃花雨中,宛若神明。
我身上的火貂,哧溜一下跳到他的手上,吱吱唧唧的歡叫著,一如多年的老朋友。見我詫異,他說桃夭,我以血飼貂,只為博你紅顏一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離分。
我一如一只飛蛾,跌到在他織就的溫柔網(wǎng)里,任身心沉淪不醒。
不斬相思,逢魔。
坤朝,二十幾年前曾出過一個(gè)魔教,被當(dāng)年十大門派聯(lián)合圍剿滅了,經(jīng)過那一役而存活下來的門派,只剩下三派,其他的都隨著黃沙掩埋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可見當(dāng)時(shí)多么慘烈。無極門里的精英弟子死傷無數(shù),師父即使在這么多年后,提起魔教教主展天那紅色煞氣的火云劍,仍顫栗不止。
我大抵知道他是誰,師父閉關(guān)了,數(shù)月前,江湖上曾傳言魔教余孽兵起東山,勢如破竹直逼京城,已經(jīng)驚到皇室不穩(wěn),皇帝連發(fā)幾道詔書請師父下山,師父因?yàn)楫?dāng)年的事太過慘重,心中一直為殺虐過重懺悔,不再過問俗世,只得閉關(guān)躲去紛爭。
我想,每個(gè)人都有讓自己生命中定格的東西,在心中留下難以磨沒的印記,注定癡醉今生。就像大師兄與我,我與云瑯,而紅袖與大師兄,我們各自沉溺在情劫中,不能掙扎。
情深不壽,應(yīng)劫。
云瑯說,等他平定天下,用江山為聘,迎我母儀天下。
自古成王敗寇,江山更迭,舟而復(fù)始。
一年后,新皇登基,改朝為乾,原本就是前朝的名諱。昭示天下,新皇帝為原本前朝的太子之后,復(fù)國名正言順,萬民擁護(hù)。
云瑯并沒有依言娶我,聽說新皇后很美,是大臣之女,其父手掌帥印,軍權(quán)在握。聽說他后宮三千,各個(gè)艷如桃花。
大師兄找到我時(shí),我在桃花樹下借酒消愁,醉生夢死。透過紅色的桃花,我看見大師兄眼中的悲傷。師兄問我,真的那么愛他嗎?
我低頭,忽然很想流淚,淚滴在眼眶打轉(zhuǎn),但一滴淚也流不下,我說,師兄,我愛上了他,不想騙你。
大師兄露出憂傷的表情望著我,他說,我不怪你,桃夭,你是我命中的劫。
一念成殤,絕唱。
朝廷對于江湖門派下了絞殺令,魔教支持他奪宮就是為了復(fù)仇,對當(dāng)年正派趕盡殺絕,與朝廷的力量相比,無極山幾百口人,無異于以卵擊石。
當(dāng)山門被破那天,桃花紅得像染紅天空的血。師父死了,紅袖也死了,同門師兄弟面前一個(gè)個(gè)倒下,往日熱鬧的無極門最終只剩下我和大師兄。我穿起絕美的華裙一步一步的拾階而下,華麗的就像要把世間一切顏色歸于塵底。山下,那一抹明黃早已取代似火紅衣,他至始至終的注視著我。大師兄拉著我的手,我與他并肩而立談笑自若。
云瑯說,桃夭,你是坤國的公主,我愛你。但我不能留你!
我仰天大笑,直笑的淚滿衣襟。我和師兄喝下了斷腸散,所謂毒酒穿腸,瞬時(shí)疼得我肝腸寸斷。和大師兄倒在一起,我吃力地握著他的手,我說,如果有來世,我一定先愛上你。
宿命中的恩怨糾纏到頭來皆有盡數(shù),又是一年花事了,桃花映了誰?多年后,云瑯躺在桃花雨中死去,世人只知道火貂可以解百毒,沒人知道,被它咬了無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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