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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1 Craven
【一】
不是坦然，只是膽怯。
活著，談何容易。
【二】
白野薰，女，15歲，冰帝學(xué)院國中部，三年二班。
白野薰很優(yōu)秀，在這個充斥著跡部、忍足身影的班級中，經(jīng)常名列前20。
白野薰很溫柔，是幾乎全班同學(xué)供認(rèn)的老好人。
白野薰也很特殊，她是跡部景吾的未婚妻，卻從不曾遭受后援團(tuán)的侵襲。
唔，似乎也有過那么一兩次吧。
不過無所謂了。
【三】
“小薰，快點(diǎn)快點(diǎn)，成績出來了�！�
同班的青空羽連跑帶跳著，沖到了白野薰的桌前。白凈的臉上，猶有三兩滴汗珠垂下。長長的睫毛不住地?fù)溟W，帶著生生靈動的氣息，年輕的臉龐上，是一覽無余的不安和期待。
白野薰靜靜笑著，“碰”得合上了手中的書冊。尾隨在青空羽之后，慢慢地向樓道張榜處靠近。不怎么絕美的臉龐上，一如既往地淡淡微笑，眉眼之間是不變的和藹。睫毛微微上移，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只望遠(yuǎn)處淡淡一眺，便又垂下。
人可，真是多呀。
白野薰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就是喜靜。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歡湊熱鬧。比如派對，比如網(wǎng)球部。討厭耳朵里時時充斥著少女特有的尖叫聲，討厭別人無休止地來詢問作業(yè)。
可是，沒辦法，畢竟都是同學(xué)。
白野薰似是無奈的勾起嘴角，被青空羽拖著，沒入了人群之中。
“啊……青空羽……青空羽……找到了！哇，小薰，你看，我正好是第100名！”
青空羽拉著白野薰的手，興奮地上下甩動，黑曜石般透亮的眼瞳之中，倒映著明明晃晃的雀躍。
年輕，真好。
白野薰笑著拍了拍她肩，依舊是淡淡的笑容，狹長的眼眸卻是瞇成了一條線，配合著嘴角的那一個弧度，遠(yuǎn)遠(yuǎn)看來，倒也像是高興極了。只是，那一雙漆黑的眼瞳之中，笑意并未深達(dá)眼底，暈黃的光團(tuán)背后，是再清晰不過的，與己無關(guān)。
“唔……小薰這次應(yīng)該也是毫無以外的年級前三十吧！我看看……”
青空羽回眸燦爛一笑，璀璨而光亮的眼神映在白野薰的眼中，竟然有幾分刺目。
也是，習(xí)慣了黑暗的眼睛，又怎能承受得去這突然的光亮。
“誒……好奇怪……沒有啊……”
青空羽將那一張猩紅的榮譽(yù)告示，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了頭，卻始終不見白野薰的名字。不由驚愕地揉了揉眼，生怕是自己錯漏了。
沒有嗎？……
白野薰的眼中閃過一道光影，又在片刻之后回歸了平靜。好像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羽，我們回去吧。”
青空羽悄悄瞥了眼白野薰，卻看不出任何的不正常。那張柔美的臉蛋上，依然是笑意盈盈，眉梢微蹙，好看的黑眸之中光暈映染，淡淡的光輝逐漸向那一團(tuán)烏黑蔓延，慢慢地，直至將其吞沒。
那一直籠罩在心頭的不祥，終于是應(yīng)驗了……
【四】
“白野同學(xué)，知道我為什么找你過來嗎？”
已是人到中年的班主任坐在轉(zhuǎn)椅之上，聽得敲門聲后，不緊不慢地轉(zhuǎn)過身，上上下下地將白野薰打量一番。眼鏡之上閃過一片反光，恰到好處的，遮掩去了鏡片背后那一對犀利的眼。
白野薰搖了搖頭，淡淡的面頰之上，卻是不見了那一抹慣有的笑容。眸色暗沉，雙眸微垂，睫毛覆蓋。在那一片黑色與黑色的線條交織出的陰影間，眼神卻是從未曾見的冷漠。
又不是傻子，怎么會不知道。
“你這次是怎么了？考成這樣。怎么會在你最擅長的理科上跌跤呢？而且還是不及格�！�
班主任收回了視線，聲音很輕，但那明顯到極致的怒意卻不是如此容易忽視。她打開抽屜，抽出一疊雪白雪白的紙張，在那一疊紙中，找到了寫有“白野薰”字樣的那份�！芭尽钡茫姆旁诎滓稗沟难矍�。
白野薰依舊低垂著眼，一動不動，也不去看那一張被抽出的卷子。不用想也知道，除了那一門被她掛了的物理，還能有什么？面上猶猶豫豫，飽含愧疚與悲傷，那一對眼眸澄靜得像是要滴出了水。
不過是，考砸了。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
“你到底是哪里不懂？這樣，怎么辦呢？”
班主任也不在意白野薰回答與否，只是高昂著頭，凝視著她的面頰。眼神炙熱，烈烈如火，帶著洶涌著幾欲噴發(fā)的火焰，向白野薰襲來，就像是要將她湮沒。
“大概是受力分析沒有弄明白�！�
白野薰依然淡淡，聲線恬淡如既往，卻是參雜了些許，難以嗅出的清冷。雙手反握在膝前，雙腿略微彎曲，而那纖細(xì)的身軀卻是挺得筆直，就好像是那高貴的頭顱般，即使微垂著，也從不曾低下。
她沒搞懂，那不是錯。她不是錯人，所以不必卑躬屈膝。
“那么，怎么辦呢？”
“多看看就好�！�
“多看看就好？”
“對，多看看就好�！�
……
短暫的沉默片刻，班主任終是揮了揮手，也不再糾纏。“行了，你去吧�！�
白野薰輕輕鞠躬，轉(zhuǎn)身離去。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
離開辦公室，默默帶上門。她復(fù)又笑了。那樣的笑容，說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三分的淡然，三分的自嘲，還有，許多，說不清的感覺……
“誰讓，我是好學(xué)生呢……”
她走了，帶著銀鈴般的笑聲。很好聽的聲音，卻不知為何，聽上去有那么點(diǎn)刺耳。
纖弱的背影愈行愈遠(yuǎn)，直至消失。路的拐角處，白瓷墻的背后，一頭藍(lán)發(fā)的少年默默走出。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他伸手推了推眼鏡，一團(tuán)光影籠罩。待到光影退去，哪里還有那一抹纖長的影子。
【五】
“我回來了。”
白野薰從轎車中下來，一進(jìn)門便有女仆接過了她身上那一個不算怎么沉重的書包。管家推開門，繁復(fù)的歐式沙發(fā)上，隱約可見一個端坐著的男子。纖長的手指正端著咖啡杯，即將送入唇邊。
“回來了。考試怎么樣？”
招呼著白野薰坐到身邊，男子，也就是白野爸爸，不慌不忙地放下咖啡杯。
“物理不及格�！�
白野薰很淡然，清冷的聲線沒有一絲起伏，黑白分明的眼眸宛如一泓古潭，清清涼涼，波瀾不驚。沒有了學(xué)校里的那分溫柔，她的臉龐此刻所流露出來的除了冷然，也只余下了冷熱的。冷靜到極致的表情，仿佛正在訴說著一件毫不關(guān)己的事情。
“怎么會不及格？”
白野爸爸愣了半響，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女兒，他向來優(yōu)秀的女兒，又怎么會落到一個期末考不及格？只是，沒有質(zhì)問，沒有發(fā)怒，更沒有批評，有的，僅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
僅此而已。
白野薰淡淡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她的爸爸，是最好。只是，他不知，哪怕是一句問，在她聽來也是那樣的刺耳。就像是一把刀，可以在頃刻之間劃破她的強(qiáng)顏歡笑，刺入到骨髓之中。
“那么班里不及格的多嗎？”
“不多�！�
又是淡淡一笑。嘴邊的弧度越放越大，白野薰也不去理會。神經(jīng)末梢像是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多大的弧度也無法再讓它感到刺痛。麻木嗎？或許吧。又或許只是習(xí)慣了。背負(fù)著好學(xué)生的外表，日復(fù)一日艱辛地度過，已經(jīng)沒有了感覺，只是習(xí)慣了。習(xí)慣了承受，習(xí)慣了優(yōu)秀。
“那最高分呢？”
“我不知道。”
不，她知道。班里的最高分，整個冰帝的驕傲，那個被譽(yù)為冰帝之王的男人——跡部景吾。96分。比她的50分，高了46分。46分的差距，你說大，也不大。只是這樣的一個距離，卻是長遠(yuǎn)到足夠傷透人心。就像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深深地仰望，累地僵硬了脖頸。
更可笑的，那個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
白野爸爸也不再多問，只是拿出了試卷，細(xì)心地給女兒講解試題。溫柔的目光，溫柔的語調(diào)，一切，又像是回到了那些個最美的時光段。
半日的時光，很快過去，轉(zhuǎn)眼到了臨睡前。
白野薰洗漱整齊，披散著長發(fā)，穿著寬松的睡衣，向臥室回去。路經(jīng)書房，白野爸爸叫住了女兒。
白野薰微微有些出神，那一雙眼睛澄澈不再，各種各樣的復(fù)雜與混沌沉淀在那一派漆黑之中。然而只是片時，轉(zhuǎn)眼之間，那一雙眼又顯得那般靜，那般純粹。不過，白野爸爸未曾留意。
“孩子，以后同學(xué)在談?wù)摲謹(jǐn)?shù)的時候，你也留個心眼，不要弄得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樣。你也不小了。讓你去聽別人的成績，不是要讓你知道，別人考的究竟有多好，又或者，別人考的有多差。你要清楚的，是你自己在班級中的位置，這樣，才有辦法讓自己變得更強(qiáng)�！�
白野薰扶在門框上的手微微有些僵住，懶散的瞳孔在那一瞬間，猛得收縮。似壓抑，似悲傷，似無奈，似嘲諷……變幻莫測的感情夾雜著，融會在眼瞳中，深深地，要將她湮沒。
她輕輕抬了抬手指，暗暗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去。纖細(xì)的脊背，依然挺得筆直。
總覺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會不懂呢……
真是，討厭啊……她回到了房間，抬起手背，輕輕抹了抹眼瞼。沒有淚水，只是眼眶有些紅了。淡淡的濕氣凝結(jié)成薄霧，氤氳在那一對黑瞳的表面，漸漸模糊了視線。
人倚靠在門背上，無聲地滑落，跌坐在地上，頭深深埋進(jìn)了雙膝間。
很濕，只是沒有淚珠。
想要變強(qiáng)，只有正視自己的懦弱。只是她，不想，那么做呢……
她不是勇敢，不是坦然，只是懦弱。所以，也不想，勇敢的面對。就這樣，任性地，又何嘗不好呢？
【六】
“你……沒事吧？父親大人沒說你什么吧？”
次日清晨，白野薰坐到座位上，甚至來不及整理書包，青空羽帶著那一雙大大的眼睛，湊到了她的面前。一回頭，已然是那一張呈現(xiàn)放大版的臉。她微垂下了眸，斂起未曾收好的情愫。
“沒，讓我加油。”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上課鈴聲打響，青空羽仍是放不下心的回到座位。白野薰一手托著腮，目光淡淡的看向了窗外。窗外白鷗展翅高飛，蔚藍(lán)的天空中純凈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偌大的天地間，純粹不已，那自由的一片，都屬于它們。
真好……這么想著，她笑了。那清淡的弧度，卻透露著幾分蒼涼，幾分悲哀。
果然，還是很在意的樣子。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滿目含笑地望向自己的好友。跡部景吾眉頭微皺，只小聲嘀咕一句，“真是不華麗的女人”。
阿拉，沒有叫她母貓……忍足侑士低低笑著。
對于白野薰，跡部景吾其實(shí)也就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他有他的社團(tuán)，他的驕傲，而她亦十分享受平靜的生活。要說交集，他們之間，還真不多。
那一日社團(tuán)活動，為了躲避青空羽，白野薰早早地離開了。一個人漫步在校園中，那條僻靜的石子小路上，享受著陽光的照耀，倒也是有著說不出的愜意。
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是第幾次了，由于這種或那種的原因，她獨(dú)自沿著那條路繞。這樣的一條小路，盡管知道，但大多數(shù)的冰帝學(xué)生，都不曾來過。為什么？因為它小，因為它偏僻。更別說是，像跡部景吾那樣張狂的，王。
抬頭間，留意到樹旁的那頭醒目銀發(fā)，白野薰說不詫異，是假。只瞬間，連取滿腔的情緒，同面前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陌生人打了聲招呼，便打算離開，連腳步都不曾放慢。
“啊嗯，不華麗的女人，本大爺有那么討厭嗎？”
顯然是不曾料到，有這么一日，跡部景吾會主動與自己搭話，白野薰竟是癡癡然的，頓下了腳步。隔著兩三棵樹，她緩緩站定。等反應(yīng)過來，也不禁訝意于自己鬼使神差的動作。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離開。就那么靜靜地站著。久到跡部景吾喪失了耐心。
“想哭，就哭出來啊，真是不華麗�！�
白野薰轉(zhuǎn)過頭去，眸中的詫異不再掩飾。就那般直直地看著跡部，看得跡部也感覺怪不好意思，于是便干咳了一聲。
今天，是怎么了？
白野薰想不通，也索性不去想了。
“我看上去，有那么難過嗎？”
“還好意思問，都寫在了眼睛里。誰告訴你，好學(xué)生，就要一直好下去？論好學(xué)生，你比得過本大爺嗎？啊嗯？”
白野薰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是什么也沒有說，她淡淡收回了視線，所有的言語，最終化成了一聲輕笑。慵懶地倚靠在樹干上，仰望著天空，蔚藍(lán)蔚藍(lán)的色彩，夾雜縷縷金色，直投入眼中。
呵，天氣真好。
【七】
沒有人要一直堅強(qiáng)，因為人，只是人。
所謂的壓力，不過是自己對于自己過高的期許。
活著，談何容易。
但是，活著的感覺，也不錯。
哪怕是再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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