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干之下早已枯黃的葉片，在人的腳步聲中“呲呲”作響。

　　早已立冬，滿園的梅花孤芳自賞，是謂一枝獨立，奈何人消散。

　　她有些悲戚地看著樹干外層包裹著的棕黃皮囊，那被蟲蛀地不成樣的樹樁，是怎樣的凄涼。

　　小宇，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沒有你，天空是灰的。

　　……

　　夏茗，就是某種意義上的芭比娃娃。

　　她的頭發(fā)長長的、蓬蓬的，眼睛常常睜得圓圓地，沒有銅鈴一般大，也沒有芝麻一般小。

　　她是娃娃臉，帶著點稚嫩的嬰兒肥，白皙的臉蛋上嘴唇嫩嫩的紅紅的，吹彈可破。

　　本若這樣，她應是一個很受歡迎的漂亮小女孩兒，可是……

　　夏茗，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膽小女生。

　　在班上，她經(jīng)常被男生欺負；在課堂上，她幾乎不敢看著老師的眼睛回答問題。

　　課間，男生們會揪她的頭發(fā)，會將她的鞋帶綁在桌子上，甚至會用粉筆扔她的頭，在她快要坐下的時候一把抽掉她的凳子。

　　平常的自習課，那些八卦的女生們也會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把她孤立在一個沒有人的圈子里自生自滅。

　　夏茗，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優(yōu)異學生。

　　雖然不敢舉手回答問題，不敢面對老師質(zhì)疑的眼神，不敢面對同學們難聽的噓聲，但是她努力地想要成為好學生。

　　事實上，她也做到了這一點。晚上看書看到凌晨兩三點，做五十個起步的仰臥起坐。第二天早上六點時，起床去樓下跑兩圈。

　　她是當之無愧的全班第一，學習成績第一，體育成績第一。

　　可是，老師不喜歡她，同學不喜歡她。

　　老師不喜歡她，因為她上課不積極；同學不喜歡她，因為覺得她假裝得太過分。

　　她經(jīng)常哭，被男生惹哭，亦或是成績稍差而哭。

　　女生經(jīng)常笑她，說：“男生惹你你打他呀�！�

　　老師經(jīng)常怨她，說：“成績差了你好好復習呀�！�

　　她只是一個平凡人而已，她也會有感覺。

　　難受，生氣，怨恨，甚至想要殺了那每一個嘲笑她的人。

　　她因為這些事情受不了了，終于，那不止一次的輕生念頭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

　　那一次，她差點就死了。

　　……

　　教學樓七樓是一個長廊過道，因為正在修梁，沒有什么人去。

　　夏茗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很不好，可這一天，她的書卻不知被哪一個男生撕爛了，書包也橫躺在了垃圾桶里。那垃圾桶里那散發(fā)惡臭味的粉干面條似乎揭示了她的書包所遭受的酷刑。

　　當她踏上七樓長廊的那塊板磚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了一切。

　　頭朝地死亡的幾率最高，腳朝地也許會摔個半殘，掉下去最多就是一兩秒，持續(xù)的叫聲也不會慘烈極致。下落途中沒有樹木，不會突然伸出一根枝丫纏住她的衣服。

　　可是，還沒有縱身一躍，她就感覺一雙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雙手上很多老繭，摸著不怎么舒服，卻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她睜大了眼睛回頭，“葉小宇？”

　　“一號，不至于吧？”

　　她看著葉小宇嘴唇咧開露出的小虎牙，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小女孩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我可是一直渴望超過你呢，你要是不見了，那就一點競爭力都沒有了誒，”她哥倆好地扯過夏茗的手，把她從板磚上拉了下來，“原來你知道我是誰啊，我還以為一號有多孤傲，挺平易近人的嘛！”

　　夏茗的淚，毫無預兆地從眼眶里落了出來，她緊緊地擁著葉小宇，小聲地啜泣著。

　　“一號同學，你，”葉小宇感覺自己肺里的空氣一度被夏茗擠出，有些窒息，“夏茗，放開一會兒，喘……喘不過氣來了�！�

　　夏茗放開葉小宇，右手捂住如泉涌的眼淚，遠遠地跑走了。

　　留葉小宇一人站在原地，被清風吹拂。

　　她感覺到肩膀上一些涼絲絲的東西，這些，大概都是夏茗的淚。

　　“不要哭啊，我又不是來看你哭的�！�

　　“你要堅強知不知道��！”

　　……

　　接下來的日子里，葉小宇一直纏著夏茗，一直一直，兩年之久。

　　在男生想要扯夏茗頭發(fā)之前，用書像拍蒼蠅一樣拍向男生的臉；在女生對夏茗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時候，用借抄作業(yè)的方法把那些善變的女生趕走；在老師對夏茗板著個臉抱怨的時候，突然舉手說有問題要問老師。

　　“你為什么要這樣？”夏茗低著頭小聲問她。

　　“這樣難道不好嗎？”她答非所問，低下頭去看著夏茗的眼睛，“其實你的眼睛很好看，彎彎的為什么不敢看著別人呢？”

　　她將頭低得越來越下，閉上眼睛睫毛輕顫，“回答我的問題好不好？”

　　“因為我想要這樣做，”葉小宇搖晃著頭，一臉的“之乎者也”，這可愛孩子。

　　夏茗的聲音似乎帶了輕聲的顫，“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她風輕云淡，“因為我想和你做朋友�！笔种甘赶嘟唬劬ψ茻岬刈⒁曋能�。

　　“你打亂了我的生活�！�

　　“因為我愛你。”

　　“……”

　　“因為我愛你，所以好好學習，想要達到和你一樣的水平�！�

　　“因為我愛你，所以不想讓你受別人的排擠�！�

　　“因為我愛你，所以每一天都騎著車跟著你等你回家我再回去。”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一直跟著你，直到那一天阻止了你輕生的念頭，再就是努力想要改變你的生活，讓你和我一樣，天天都開開心心�！�

　　“你知道嗎？沒有你，天是灰的，草是枯的，花是謝的�！�

　　……

　　夏茗沒有說話，從那一句我愛你開始，她就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狀態(tài)，有些飄忽，有些茫然，有些苦澀，有些寡淡。

　　她不知道，葉小宇眼底的傷心神色，因為她看不到、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

　　葉小宇轉學了，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夏茗了，她告訴自己，她不可以在被欺負了，小宇肯定也不愿意看見她被欺負的樣子。

　　她變得膽大起來，可是再也等不來那個教會她堅強的女孩。

　　在不久后的今天，夏茗才明白自己對她是一種什么感覺。

　　“小宇，沒有你，天空是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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