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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韓青這一生,扮演過許多角色:華山弟子、冷秋徒弟、魔教堂主、冷家掌門、兄弟、朋友、丈夫、父親......他先后背叛了所有這些角色,到頭來只剩得最后一個,卻也是他最糟糕的一個角色:韋帥望的師父。他既沒讓孩子長成自己期望的樣子,也沒能讓孩子成為一個快樂的人,末了還換來個永不相見——天底下最失敗的家長莫過于此吧?
從第四卷到第六卷,韋帥望的世界越來越大,而韓青的世界卻越來越小。仿佛除了韋帥望,再沒什么能讓他發(fā)自內心地微笑;除了韋帥望的傷痛,再沒什么能讓他心痛得雙手顫抖徹夜不眠。最近幾章里的韓青,已然像一個一輩子含辛茹苦將兒子拉扯大,而今退休在家獨守空巢的寡母,終日的念想就只有這個兒子。她甚至不敢企盼兒子;丶铱纯矗灰纼鹤舆^的好就已經(jīng)滿足。
然而無論孩子過得好不好,韓青都無能為力了。他能為帥望遮風擋雨的日子已經(jīng)永遠地過去了。他只能在看到帥望時不由自主地微笑,然后接到迎面一記大耳光,然后繼續(xù)微笑。
很多讀者看到小韋打韓青巴掌這里情緒都比較激動,我倒沒什么反應。反正打是親罵是愛情到深處用腳踹,小韋自幼接受的教育如此,對韓青動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連當事人都不介意咱們看官抱什么不平呢。然而緊接著韋行暴打小韋,韓青攔不住竟然給韋行跪下,我的腦子里轟地一聲,仿佛什么地方傳來膝蓋落地的聲響,然后一股悲涼意剎時間滲透身體 。
一早知道韓青是個厚臉皮的人,小小折辱對他來說不算什么,甚至給師兄下跪根本算不得什么折辱。他之前也不只一次在冷秋韋行前屈膝,但那時候他雖然是跪著的卻和他們是平等的。韓青的低姿態(tài)顧全了師父師兄的驕傲,他們的退讓也換來他的忠誠與友誼。
真到力不可為的時候,韓青反而不會哀求。自從碧凝死后他就知道哀求是沒有用的,面對困境能解決時盡力解決,不能解決時唯有忍耐;實在沒有出路時,也可以坦然接受命運安排。第一卷末尾冷秋借刀殺韓青,韋行向冷秋挑戰(zhàn),眼看著師父師兄一個要死于另一個之手,韓青淚流滿面卻仍然冷靜地點醒他們,現(xiàn)在還不到自相殘殺的時候,然后轉身而去——看似厚顏無恥的韓青骨子里其實是個極度自尊自傲的人。
然而這一次,失去武功和江湖地位的韓青,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護住小韋罵韋行一聲混蛋,再也不能為了小韋對兄弟大打出手,再也不能雪夜敲鐘召集冷家人搜遍秋園,再也不能撂挑子抗議師父對小韋的陷害。他只能像天底下最軟弱最無助的母親一樣,用最卑屈的方式,換取父親的息怒和孩子的安全。
比英雄末路更可悲的,就是英雄遲暮吧。
韓青老了。這種衰老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少年謬聞道,直往寡所疑。中歲飽憂患,進退每自持。殺死韋帥望后的韓青,甚至連自持的力氣都沒有了,動不動淚流滿面,動不動因情緒波動走神,簡直讓人懷疑卷一里韋行“多年沒見過韓青流淚”究竟是否只是修辭。那個擇善固執(zhí)的,“要么殺了我,要么按我說的做”的韓青已經(jīng)不在了。猜到公主用活人給小念換血,韓青甚至沒敢再問下去。與天斗與人斗與自己的私心斗爭了一輩子,韓青到此時也終于累了。卸下了圣人面具的韓青,只是個疲憊、軟弱而自私的老人。
況且,就算他想阻止,又能怎么樣呢?現(xiàn)在的他對親人們已經(jīng)是負債而不是資產,他們即使還肯遷就他,也不過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他又怎么敢拿這種情分來實踐他可笑的信念?
韋帥望系列寫到這里,韓青的故事已經(jīng)基本結束了,他的形象也已定格在冷家山上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這一生雖不是全無遺憾,也可謂求仁得仁,畢竟他真正想做的事最終都做成了。之后韓青和韋帥望是真的永不相見也好,逢年過節(jié)遣人問候也好,甚至父子二人促膝長談抱頭痛哭也好,都不會對主線情節(jié)有什么影響。愛他的人會繼續(xù)愛他,恨他的人會繼續(xù)恨他,然后這一切都會被遺忘。多年后人們會記得開創(chuàng)一個時代的芙瑤女王和一統(tǒng)江湖的韋教主,可能會記得一代武學宗師冷蘭,但不會記得韓青,這個軟弱、妥協(xié)、平衡、忍辱負重,最終還是被政敵暗算黯然離去的前掌門。
只是,我曾經(jīng)非常非常希望,韓青能夠在杏花春雨的江南找尋回心靈的平靜。他前半生受的苦太多了,實在不忍看他到老再過顛沛流離的日子,一次次被從隱居中拉出來虐身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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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打0分是因為之前打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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