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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曲胡浪》
就做一次凡人,敢愛敢恨又何妨?
——題記
西周年間,江州王有一女,出生的時候雙目失明,江州王愛女心切,故聘請名家樂師教□□,公主十六那年,已經(jīng)出落得風華絕代,琴藝高絕,擅譜小家格調(diào),其樂曲在民間廣為流傳,其中最有名的一首是送給錢塘江邊抗潮義士的一曲——胡浪。
這日江州公主周千祥抱著琵琶,趁著日高暖照,帶著侍從錢塘江邊一游,正值夏日炎炎,潮水一波一波輕輕拍打著岸邊,清濤之聲不絕于耳,千祥公主微微一笑,即使她眼中的世界總是一片黑暗,她也從未放棄過愛著塵世,興致稍起,千祥公主便緩緩吟起了曾經(jīng)的那首《胡浪》。
暖意濃濃而清澈的嗓音伴著柔和的潮水陣陣之聲,侍女松巧聽得入神,千祥公主始終坐在轎中,一曲歌罷,嘴角再次泛出微笑。
忽聞錢塘水面陣陣水波逐漸加了大,好似江水反常一般翻騰了起來,松巧心中一慌,急問:“公主,江水怕是有變,我們不宜久留了!
千祥輕“嗯”了一聲,道:“那快些回王府吧!痹捯粽洌劦靡宦曈茡P蕭音驟然而起,吹奏的正是方才那首《胡浪》,松巧盯著錢塘湖面那翻滾的潮水,一條巨大的白龍翻騰而出,頓時水花四濺,龍頭上好似坐著一人,白衣薄裙,隨風揚擺,看不清摸樣,但那簫聲似乎就是那白衣人吹奏的。
不消一刻,白龍已經(jīng)消失,白衣人仍舊吹著玉簫踏著水面緩緩朝千祥的鑾駕走近,松巧看不真切,只見那白衣人身材消瘦,頭上并未有任何裝飾,只有細長白色飄帶,水色薄唇覆著玉簫之上,絕美天籟流瀉而出。
“松巧,出了什么事?”千祥有些不明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急急問道。
“公主,有仙人御龍而來!彼汕苫卦捚陂g,那白衣清麗女子已經(jīng)來到鑾駕之旁,《胡浪》吹奏完畢,她便將玉簫輕輕放了下,松巧這才看清了來者仙人,玉骨冰肌,頓時驚呆得說不出話來。
“松巧?”千祥不安地喚了一聲,卻沒有任何回應,千祥秀眉皺緊,將琵琶放在一旁,雙手環(huán)上袖中雙匕,細細聆聽。
“小仙啼秋,不知方才是何人唱了《胡浪》?小仙打擾,聲色太美,冒昧想一睹芳容!碧淝镂⑽⒁恍Γ瑢χ庱{做出一禮。
千祥這才放下心來,卻仍舊坐在轎中一動未動,“是我的侍女松巧方才歌唱!鼻檫@樣回答道。松巧本是愣了神盯著啼秋瞧,這下被千祥這一聲回答猛然拉回了現(xiàn)實,脫口而出,“什么!”
啼秋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慢慢走近松巧身邊道:“姑娘名叫松巧么?甚是可愛,姑娘好嗓音,啼秋很喜歡!
松巧看了看紋絲不動的轎子,再看了看陪同公主出行的各個不敢作聲的侍衛(wèi),一時間騎虎難下,硬著頭皮答道:“啼秋仙子,多謝您。”
“不知松巧姑娘家居何處,可否讓在下稍后可送姑娘回府!碧淝锾鹈髁恋难劬粗汕伞
轎中的千祥眉頭一皺,淡淡道,“仙子想與松巧話談,松巧家在江州王府,松巧你不可怠慢仙人,還請仙人將松巧在子時之前安全送回!眳s在那一貫平靜的心中莫名涌起少許怒火,千祥將雙手疊握在一起,指節(jié)略略發(fā)白。
“多謝閣下!碧淝镲@然對轎中真正吟歌的千祥完全沒有任何興趣,只是笑容盈盈地看著松巧,松巧一時間回不過神,千祥已經(jīng)一聲高道:“起駕回府!
松巧看著千祥的鑾駕漸漸遠離錢塘岸邊,這才心中慌張地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啼秋來,啼秋仍舊笑容盈盈地看著她:“松巧還愿再為啼秋唱一曲么?”
這松巧自幼跟隨千祥身邊,好歌好曲也學到過不少,若真要唱起來,也確實有好嗓音,千祥將自己留在這里,自己怎么的也不能讓仙子掃興,松巧心中緊張萬分,看著啼秋的那張清麗的面容,一時間面紅耳赤,啼秋見她緊張,便又是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松巧姑娘,啼秋邀請你鄙舍小坐可以嗎?”
松巧緊張地看著啼秋握著自己的手,點了點頭。啼秋拿出玉簫在空中捏出仙訣,頓時水面翻滾,白龍再出,她一手摟住松巧的腰,再將她輕輕摟上了龍身,白龍嘶吼一聲,逐漸行遠。
臨近子夜時分,往日這個時刻,千祥早已就寢,今天卻怎的也無法入眠,索性叫來了侍女,服侍自己穿好衣服坐在了松巧的房中等待她回來,果然還差一刻鐘的時候,松巧滿面春風地回了房,拉開房門看到千祥坐在自己屋里,嚇得跪下了身去:“公主,您,您怎么來了?”
千祥只問,“啼秋仙子呢?”
“仙子已經(jīng)回去了!彼汕蛇B忙答道。
“你服侍的周到嗎?有沒有穿幫?”千祥心頭一跳,心中渴望松巧說她穿了幫,又渴望她說不是。
“拖公主的福,松巧并未穿幫,啼秋仙子已經(jīng)盡興,應該不會來尋奴婢了!彼汕傻念^勾得更低。
千祥這一刻大腦好似不受控制,直呼:“什么?不來尋你了?她不來了么?”
松巧不明所以,只得如實回答,“奴婢不知道,仙子是仙人,她的仙蹤,奴婢不敢過問!
千祥瞬間站起了身,有些焦急地捏了捏拳頭,卻又頃刻恢復平靜,道:“啼秋仙子,她,生的什么摸樣,美么?”
“仙子絕美容姿,冰肌玉骨,清麗無雙!彼汕苫卮鸬馈
千祥抿了抿唇,那粉色的唇有些顫抖,無神的眼睛閃爍不出情緒,“知道了,若她再來尋你,你需告訴本宮!
“奴婢遵命!
千祥回了寢宮,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床沿,回想起早晨那個柔和的聲音,心中頓生一股惡恨,千祥自出生起便是錦衣玉食,又因為公主身份高高在上,從未因為何事生了恨,也從未因自己看不見而恨過,然而這一刻,不知為何,她竟然妒忌起比自己身份低微不知多少倍的侍女來。
為何我是盲的?我竟沒有機會看到她的摸樣。千祥在反復掙扎和不甘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果然啼秋對松巧的興趣并非一日之歡,松巧幾乎天天都被這熱心的仙子悄悄帶出宮,又在子夜的時分被送回,當然,每一日被送回的時候,千祥都會端坐在松巧的房間里等她。
松巧與啼秋朝夕相處,逐漸日久生情,自然也發(fā)覺了千祥對啼秋的心思,心驚膽戰(zhàn)之余,卻又不硬著頭皮每日重復,絲毫不知情的啼秋仍舊我行我素,日夜重復,毫無倦怠。
這一夜,暴雨急降,錢塘大潮告急,松巧反常地沒有在子夜回來,千祥等到了五更時分仍不見松巧,不經(jīng)勃然大怒,將一桌茶碗掀翻在地,門外侍衛(wèi)連忙沖了進來,惶恐問道:“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
“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千祥氣的直跺腳,“掘地三尺,也要把松巧給我挖出來!”
侍衛(wèi)們看著一向溫和少言的千祥發(fā)了如此大火,都不知松巧犯了什么罪,只得畏畏縮縮地諾了諾,急急出發(fā)去找人。
然而錢塘江州完全找不到松巧的身影,千祥堅持了三天,隱忍著怒氣,終于在第四天狠狠摔了房門,放聲大哭,心道,她終于做出來了,她終于跟啼秋走了,是啊,啼秋喜歡的是松巧,關(guān)我什么事,我難過什么?
啼秋從頭至尾都未看過我一眼。我為何那人要說唱歌的人是松巧,若非如此,就不會這般難過?晌以趺粗,真的會對她一見相思。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月,約莫到了秋初,千祥的情緒逐漸平復,卻在一夜暴雨之中,見到了倉皇失措的松巧回了來,一身血污骯臟,面色蒼白,甚是可怕。
當然千祥看不到她狼狽的摸樣,只能感到她慌張的氣息,僅是這樣,千祥也感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她只是居高臨下地問道:“既然走了,還回來做什么?”
“公主,你別怪松巧,是松巧自私,只是現(xiàn)在,松巧求你,救救仙子,求求您了,公主殿下,求求您救救啼秋仙子。”松巧等不到千祥答話,便往地板上連連磕起頭來。
千祥聽得心頭一跳,不動聲色地問了句:“我為何要救你的情人?”
“公主……您也喜歡仙子不是嗎?”松巧額頭已經(jīng)磕了破,眼淚婆娑地看著千祥那雙茫然無神的眼睛。
“已經(jīng)不喜歡了!鼻槠届o答道,“她死活與我何干?”積壓了太久的怨氣無處發(fā)泄,千祥索性說個痛快。
“公主,啼秋仙子一個月前因錢塘大潮,她只身前擋而受了重傷,奴婢也是因此一直在她身側(cè)照料,卻沒想到,這幾日暴雨連連,大潮又起,仙子帶病前去攔災,傷勢加重,公主你若再不出兵幫她,啼秋就會因為守潮失職,被天帝處罰!
“哼!把人給我拖下去,關(guān)入地牢。”千祥聽之絲毫不動容,冷聲道,“我就是要看到她被天罰,形神俱滅才開心,誰讓你們二人勾搭成奸!”
頓時兩個身高馬大的侍衛(wèi)上前鉗制住了松巧,松巧著急大聲喊道:“公主,您不能這樣,仙子是無辜的,當初是您讓松巧冒充您,您不能見死不救啊,公主……”
“滾出去!吵死人!”千祥聲線冰冷的刺骨,窗外一聲悶雷轟鳴,驚天閃電驟然劈下,“噼里啪啦”雨珠急降,千祥心頭驚了驚,手指抑制不住顫抖起來,卻強作鎮(zhèn)定道,“快給我拖下去!”
“公主,您會后悔的,您會后悔的,你不能這樣對仙子,你可知道……”松巧的話聲越來越小,直到大堂重新變回一片安靜。
千祥靜默了很長時間,窗外呼呼的風聲越來越大,她忽然又站起身來,喚道:“杜犁,錢塘白龍出現(xiàn)了么?”
“回公主,確實出現(xiàn)了。”杜犁慌忙上前跪在千祥的前側(cè)。
“那,那啼秋可無恙?她隨白龍出現(xiàn)了嗎?”千祥掩飾不住焦急地問道。
“并無!
“她怎么了?”千祥急急再問。
“公主,確實如松巧所言,啼秋仙子上月重傷未愈,前日又添新傷,今日好似只有白龍在應潮,仙子不知所蹤!倍爬缯诨卦捚陂g,另一位侍從打扮的人沖上大殿,高聲喊道:“公主,錢塘水域的仙子啼秋求見!
“什么!”千祥脫口而出,旋兒惱怒更添一籌,“還真是情深意重!告訴她,本公主不見!”千祥狠狠一拍案幾,滿案文書微微一震。
“是!”侍從又沖了出去。
“哼,玩忽職守,只懂兒女情長,活該受傷生病。”千祥妒意濃濃泛出,貝齒已將下唇咬破出血。
不料不多一會,那侍從又回了來,急急跪倒再報,“公主,啼秋仙子已經(jīng)下跪,懇求公主出人救助百姓,仙子還說,若是公主愿意幫助于她,她可醫(yī)治好公主的眼睛!
千祥一個激靈地凳子上跳了起來,“什么!她下跪了!”瞬間面色慘白,自己雖恨她,卻從未想過折辱她,為何真的見到她屈尊下跪,自己的心是這樣難過,“她不是為了松巧前來的嗎?”
“仙子似乎沒有提起松巧宮女之事,只是公主,外面雨這般大,仙子好似傷的很重,咳了不少的血!笔虖幕琶υ俚馈
千祥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捏了一把,生生做疼,“混賬!她怎會病成這樣!誰看見她下跪了,全部給本宮挖去雙眼!杜犁,快扶本宮去前殿!
杜犁急忙側(cè)身到千祥旁,千祥一路焦急不堪地往東門奔了去,呼啦啦,狂風呼嘯,暴雨不止,御花園四處的雨水都積攢成小溪流淌,千祥終于來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身邊,啼秋終于見到了江州王的公主周千祥,雖知她看不見,卻仍舊拜了拜,用微弱的聲音道:“啼秋懇求公主出兵援手,啼秋無能,已經(jīng)撐不住了,咳咳咳咳……”說罷又是一陣急切的咳嗽。
千祥的眉頭皺了皺,問道:“你們仙人都無能,我們凡人能做什么?”
“啼秋愿為公主醫(yī)治雙眼,懇求公主出兵施救,潮水來勢洶涌,若不及時救災,錢塘百姓將會全部罹難,希望公主以大局為重!碧淝锴星械。
“你當真能醫(yī)好我的眼睛?”千祥心亂成一片,掌心密密浸出細汗。
啼秋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一身白衣浸濕不堪,前胸朱紅一片,好似冰雪中盛開的血梅一般艷麗,她走到千祥面前,靜靜地再看了一樣千祥,咳嗽了兩聲,便將雪白的右手覆蓋上了千祥的眼睛。
一股灼熱的刺痛蔓延開來,千祥吃痛地渾身顫抖,啼秋伸出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手,道:“公主請忍忍!甭曇魠s微弱,力氣好似似有似無。
千祥聽得這聲音不對勁,“啼秋你病的厲害么?”
啼秋也不答她,只道,“還請公主遵守承諾,咳咳……”灼熱之感逐漸轉(zhuǎn)為冰涼,那是啼秋手的溫度,千祥只感握著自己的手一松,千祥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啼秋軟倒的身子,她猛然睜開眼睛,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熟悉。
這就是宮殿的顏色?這個男子就是杜犁嗎?難道……
千祥勾下頭去看懷中已經(jīng)昏過去的啼秋,卻驚得有些窒息,完美的輪廓,水晶般的膚色,只是此刻蒼白不堪,啼秋周身都已經(jīng)濕透,胸前盡是血色之花,那顏色刺眼異常,千祥倒吸一口冷氣,才發(fā)覺啼秋嘴角也都是這樣的顏色,“這是?這是血?”
杜犁有些惶恐地點了點頭。
“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帶人去錢塘!還不快點啊!”千祥怒道,杜犁收了命令不敢怠慢,急急回了聲:“是!”便帶著一小隊的人趕緊出去軍營調(diào)兵遣將。
千祥將啼秋緊緊摟在懷中,生怕被人搶了去,只是喃喃道:“啼秋你快醒醒,我已經(jīng)派人過去了,你千萬要好起來!
“公主快送仙子去休息吧,這身濕衣裳要盡早換下,不然會加重仙子病勢。”一個侍從好心提示到。
“你怎么不早說!”千祥急急將啼秋抱了起來,又道:“還不帶路去本宮寢宮!”
“是!是!”侍從被今日喜怒無常的公主嚇得寒毛倒豎,連忙開路引燈,“公主,可需要屬下抬仙子進去?”
千祥搖了搖頭,道:“她根本沒有重量。”于是又勾下頭來瞧了瞧啼秋,心中被捏的生生的疼,她真的是神仙,自己卻……唉。千祥做不得多想,只得急急將啼秋送回了自己的寢宮。
千祥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啼秋三日,啼秋才逐漸穩(wěn)住病勢轉(zhuǎn)了醒,千祥早已忘了早前那些妒恨與氣惱,一心只希望啼秋能早日病愈,見到啼秋終于睜開了眼睛,千祥笑顏生花,心道,自己終于和常人再無區(qū)別,終于不會再害怕去站到她的身邊了,“啼秋,你好些了么?”
啼秋眨了眨眼睛,只覺周身仍舊氣力不續(xù),舊傷仍舊隱隱作痛,千祥忙將她扶好靠在床頭,啼秋只道,“好多了,多謝公主相助!
“不用謝我,我,我給你做了鮑魚羹,要嘗嘗嗎?”千祥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羹湯,舀出一小勺遞到啼秋唇邊,啼秋略略皺了皺眉頭,只說,“公主,啼秋不能喝!
“你不喜歡鮑魚嗎?那我立刻給你換別的,你喜歡什么?”千祥立刻放下手中白瓷碗,眼神中藏不住的濃情滿載,雙眼根本移不開啼秋那張?zhí)焐裣陆绲那妍惖哪,嘴角不由自主的撩起了微笑的弧度?br>
“公主殿下,啼秋不能吃人間的東西,草木皆為天地靈物所化,啼秋若誤食,便再也飛不起來了。”
“啊……可我怎么給你找仙水瓊漿?我立刻找人去尋,你在這里養(yǎng)傷好不好?”千祥心頭泛出不安來,啼秋苦笑了一聲,道,“公主殿下,你愿意再為啼秋吟唱《胡浪》嗎?”
“啪”地一聲,千祥手中白瓷碗粉碎在了紅磚地上,千祥嘴角抖了抖,心中急速緊張,欲言又止。啼秋追加道,“作為啼秋的踐行禮物不好嗎?”
“踐行?你,你要去哪里?”千祥一急,慌忙上前拉住啼秋的雙手,“王府不好嗎?我會派人給你找仙水,你在這里養(yǎng)病好不好?”
“還請公主以后以百姓福祉為重!碧淝镅凵衩悦5懒艘宦,眸子中涌出些晶瑩的水珠,千祥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些滾燙的液體,忽然一驚,“啼秋,你哭了?”
“是啊,公主莫看了!碧淝锷斐鲆皇州p輕覆上了眼睛,盡管如此,那些液體還是從指縫中滲了出來。
“為什么不看?啼秋生的美,我看不夠!鼻榧泵Π参康馈
啼秋終于停止了哭泣,她摸索著翻身下了床,搖了搖頭,說,“曾經(jīng)的啼秋,也是這樣看公主的!
“啊……”千祥臉色紅白交錯,眼中盡是不可置信,“啼秋,你喜歡過我嗎?”
啼秋沒有回答她。
千祥抿了抿干澀的唇,再道,“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啼秋的臉色更是白上了一分,有些不忍一般地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又有些水珠滾落了下來,千祥急急上前將啼秋一把摟在懷中,道,“啼秋,留下來,我懇求你,我已派人駐守錢塘水防!
“白龍已亡,啼秋留不得人間了,啼秋玩忽職守,害死神獸,應回去接受天罰!碧淝锫潇o了心緒解釋道。
千祥聽得手足俱冷,“你說什么?那不是,那不是你的責任,你不能回去,我不許你回去。”
啼秋慘笑了一下,“公主,請用啼秋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和善良的人們。”千祥聽著這話總覺得哪里不對,“啼秋,用你的眼睛?我很感謝你治愈了我的雙眼,讓我擺脫了十六年的黑暗!鼻楣聪骂^仔細打量著啼秋,終于驚覺了不對勁的地方,她失聲高呼,“什么!你把眼睛給我了!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你不是知道原因么?一曲《胡浪》錢塘邊,薄雪宵風,仙影喚醒平生夢。公主的夢可是復明能看到人間風雨?”啼秋靜靜道。
千祥倒吸一口冷氣,雙手瞬間變得冰冷,“你早就知道那日唱歌的人是我對不對,那松巧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見那啼秋又閉上了眼睛,唇角顫動好似忍耐著極大的痛苦,千祥委屈地撅起了嘴,喃喃道,“為什么?”
“松巧是公主送給啼秋的,公主并不待見啼秋,啼秋只能從松巧那聽聞公主的事……”
什么……
心頭一陣慌亂,雙頰瞬間變得通紅,如果不是因為當初自己的那一份自卑,是不是今日她們二人不會鬧成這樣?千祥深吸一口氣道,“不是這樣的,啼秋,我可以解釋,你聽我說!
“你說吧!碧淝锢潇o道。
“我,啼秋,我……”千祥卻結(jié)巴了,“我錯了……”
“沒關(guān)系,我該走了!碧淝锞従彿鲎〈矌玖似饋,忍著胸口的陣痛,和眼前的一片黑暗。
“我,我不告訴你怎么出去。”千祥帶些耍賴又是無可奈何道。
“啼秋尋了窗口便可飛回天界,只是人仙殊途,或許以后沒有機會再來看公主了,”啼秋頓了頓,再道,“千祥公主,啼秋只想知道,《胡浪》詞中,綠水相思,天神在凡間,可是指的你十歲的那一次錢塘落水之事?”
“你怎知道我十歲落過水?”千祥驚異連連,忽然又如醍醐灌頂,四肢百骸俱冷,渾身劇烈顫抖,“是你救了我……”
啼秋終于再次微微一笑,千祥卻急的哭喊出來,“天哪,啼秋,你要這樣走了,你讓我情何以堪哪?”
“咚”地一聲,一生從未跪過人的千祥跪倒在了啼秋身邊,死死扯著她的手,切切懇求,“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這般幼稚了,啼秋求你了,求求你……”直到淚水模糊了雙眼,千祥哭的頭昏腦脹,那個白色玉立的身形卻一動不動。
很長一段的沉默之后,一個細膩清雅冰涼的吻落在了千祥的額頭,還有一聲柔和的,“千祥公主,我喜歡你!
千祥猛然睜開眼睛,再也尋不到啼秋的身影,她痛苦地站起了身,急忙打開了窗戶望著一碧如洗的晴空,嘶聲哭道:“天罰是什么?你會變成怎樣啊?啼秋,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啊……啼秋……天啊,不要這樣懲罰我啊……”
江州王開始興修水利,讓錢塘每年的潮水都不會再影響到百姓們的安居樂業(yè),而江州王唯一的女兒千祥公主,每逢月圓漲潮之夜,總會在堤壩旁邊唱著那首《胡浪》。
平靜的江水從未給過她任何回音,就這樣等了三年,千祥已年近十九,這一夜,看著滿月升起,潮水高漲,她再一次用那清澈的嗓音吟唱起《胡浪》,嘩嘩作響的潮水,仍舊無語流向遠方,千祥強烈壓抑住心口煩悶,朗月當空,仙影無蹤。
忽然潮水一陣翻騰,千祥雙手扣住圍欄,低聲試探地喚了聲:“啼秋?”
江水卻仍舊平靜異常。
只是眼花罷了。千祥轉(zhuǎn)過身去,只怕眼淚就要再次涌出,忽然一個巨大的浪頭掀起,千祥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jīng)全身濕透,秀眉一皺,卻見一條白色巨龍騰空而起,半空扔出一人,怒吼道:“千祥公主,啼秋仙子交給你了!”說罷又是一陣水柱四射。
千祥聽得渾身一震,急急將從半空中落下的白衣人接了住,見那容顏怎的跟當初與自己分開的時候沒差多少,千祥急問,“龍神大人,啼秋還病著么?都三年了!
“啊!”白龍伸了伸爪子,“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只上去了三天,傷自然還沒好,我當時只是法力不續(xù),啼秋以為我死了,我這還不是去上界接了她下來,”白龍有些不屑地再哼了幾聲,“我那么容易死么?我可是龍神!”
“是是是!龍神大人英偉身姿!”千祥覺得胸口快要被炸了開一樣飽滿,填充的都是喜悅和幸福。
“她的眼睛已經(jīng)醫(yī)好了,啼秋太亂來了,你們王府好好照顧她,我不懂照顧人,照顧魚還可以,好了,有事再叫我!”白龍說罷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岸邊的人身上都被淋了透,各個都不禁心中一陣咒罵,趁著月色正高,白龍騰空而起,又一頭扎入了錢塘江中。
數(shù)日后。
啼秋逐漸轉(zhuǎn)了醒,對上千祥那雙已經(jīng)帶上了些成熟內(nèi)斂的眼睛,“人間已經(jīng)三年了!边@是她的第一句話。
“多少年我都會等你!鼻檎f道。
“人類壽命短小,你怎可如此?”啼秋伸出手撫摸著千祥秀美的側(cè)臉輪廓。
“因為我喜歡你!鼻楹敛槐苤M地大膽說道。
啼秋微微一笑,靠在床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千祥,“方才聽到錢塘之曲《胡浪》,在下想一睹芳容,不知是誰唱的這歌?”
“除了本宮,誰還有這般好的嗓音?”千祥順勢坐在了啼秋床頭,捉起了啼秋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如今的她,大膽,成熟,內(nèi)斂,也更加自信了,緊握在手中的幸福,誰也奪不走。
“殿下,小仙想嘗嘗你們的羹湯!碧淝锢^續(xù)說道。
千祥愣了愣,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狡黠地說道,“啼秋,喝下去就不能后悔了!
“做一次凡人敢愛敢恨又何妨?”啼秋順勢將頭靠在了千祥的懷中,千祥不止抑制地咧出一個巨大的笑容。
是的。
就做一次凡人,敢愛敢恨又何妨?
那古曲《胡浪》還在錢塘邊傳唱,人們不知道白龍與仙子的去向,月圓月缺,又是薄雪良宵,又是仙凡情夢一場。
【慕昭顏 2012/10/14 】
晉江專欄地址:http://jxsdmrmf.cn/oneauthor.php?authorid=113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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