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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廝守
屏山之巔便是寒星宮所在之處,屏山陡巖峭壁煙霧繚繞,如人間仙境云中瑤臺。
待日上三竿,云霧散去后便可見漫山遍野的奇花異草,隨意找一種不知名的花草皆是解毒良藥養(yǎng)生佳品。百花簇擁的精致木屋里,兩名男子對坐榻上,其中紫衣男子一襲白發(fā)如霜,一張眉目如畫的臉靜若止水,修長白皙的手指捻著一顆圓潤的棋子,墨琉璃似的眼眸看著擺滿棋子的棋盤。
藍衣男子微微抬頭,視線落在紫衣男子那一張微垂的臉上上,心里一抹復雜的情緒油然而生。十四年,他與他十四年未見了,如今見著了,就在眼前,為何覺得那名銀發(fā)紫衣的男子隨時都可能會隱去?于是,心底的那一股不安更甚。
紫衣男子抬眸,對上他那一雙映著自己的眼眸,似一潭千年潭水,清澈無暇韻味悠長。
慕容傾陌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甕,勾唇一笑,“怎么這樣看著我?”
回過神,語氣平淡地道了句:“沒事!碧脐氐囊暰一下子轉(zhuǎn)到了棋盤上,局促地捻起一顆白子正要往棋盤里下。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了過來,將他伸在半空的手握在手心。
“你不專心,剛才在想什么?”慕容傾陌直直地看著唐曦的眸,逼著他說出剛才為什么走神。
“沒想什么!
“真的?”
“嗯!
棋盤上空的兩只手依舊握著,慕容傾陌將他手中的棋子取走,一雙墨琉璃似的眼眸半瞇著,語氣里帶了一些魅惑,“被你剛才那么深情一看,我倒是想了一些事!
唐曦繃直了身子,身子微微一顫,那邊慕容傾陌的身子已經(jīng)隔著棋盤傾身過來。在離唐曦半尺不到的地方停下,呼吸可聞,微熱的氣息打在了唐曦的臉頰上,“你可知道我想了什么?”
唐曦臉上一紅,身子繃得更緊。
不消半響,只聽屋里傳來一陣唰唰的聲音和木板著地的聲音。越過半開的門,可以看見榻上的案幾和案幾上的棋盤都掉在了地上,磨得圓潤光滑的黑白棋子散落了一地。
“玥兒,不要在這里!
“嗯?”慕容傾陌挑眉,“不在這里那要在哪里?”
唐曦:“去寢房……”
“寢房離這里甚遠,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
“你……”
唐曦來寒星宮的這三年,每個月都會有一封從京城快馬加鞭送過來的信件,不說也知道是誰寫來的。
寒星宮的弟子手里攢著那份從京城寄來的信時,最害怕就是見到宮主。這不,這次正好撞見了。
“宮主。”送信人唯唯諾諾地低頭行禮。
慕容傾陌盯著他手中的那封用上好的綿帛制的信封,眼神銳利得似要將那信封看得灰飛煙滅。
送信的人小心翼翼地開口,“宮主,小的給景陽王送信去了!
慕容傾陌伸出手,攔住了送信人的去路,語氣中帶了幾分凌厲,“給我,我轉(zhuǎn)交給他!
送信的人被他的語氣嚇得渾身發(fā)抖,一話不說就把那封信交給了宮主。在心里只能埋怨那個遠在京城的皇帝,那么多政務要處理怎么還有時間寫這么多信,也不想想那些幫他送信的人是多么提心吊膽。他是沒見過,那個面若冰霜的宮主一個眼神就可以殺死人!
“你的信!遍T口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
在書案前持卷靜讀的男子抬眸,見了來人便放下了書卷,唇邊暈開一絲笑,“怎么是你送過來!
“你不希望是我!
接過慕容傾陌遞過來的信,對上他那張寫著不悅的臉,良久才說:“怎會。”
“你來這里三年,宮里頭那個不成器的就寄來不下百封信,倒是讓我覺得他對你居心不良,存有非分之想!鄙陨员涞恼Z氣,心里的怒火卻是與這冰冷形成極大的反差。
“他年歲尚小,很多朝中的大事把持不定也是經(jīng)常的事,所以便寫信過來詢問我的意見。并不是如你所想那般!
“哦?”慕容傾陌的視線再次定住在那封黃色的信上,“那可否借我一觀?”
毫不猶豫,唐曦起身便將信遞給了慕容傾陌。打開了折成四折的信紙,慕容傾陌只掃了幾眼便收了起來,內(nèi)容大致已經(jīng)知道了。唇角不屑上揚,“你猜他寫了什么?”
唐曦微微怔愣,看他的這個表情便知,信中內(nèi)容不只是談論朝政之事那般簡單。
慕容傾陌繼續(xù)道:“他說他想你呢!
“他不過是個孩子!
慕容傾陌繞開了書案,靠近唐曦,對上他是千年深潭的眼眸,“唐曦,你可曾后悔了?”后悔放棄了江山與我在這遠離塵世的地方共度此生。
“不曾!鼻晟钐兜难垌c墨琉璃似的眼眸不偏不倚地對著,誠心與誠意之中不摻一絲一毫的虛情假意。不后悔,選擇心之所愛又怎么會后悔?
慕容傾陌抬手攬住他的肩,將他擁入懷中,下巴抵在他的額頭,“說好了,不準后悔!
“嗯!
某人得寸進尺,“日后別與他寫信了,我不喜歡!
唐曦往他的懷里靠了靠,不禁有些想笑,“你怎么還與一個未及冠的孩子計較這個。”
“因為在我與你的那十四年空白里,你一直把他當做了我!本蛻{這個,就憑這個他慕容傾陌就無法容忍。
“你是你,他是他,我又怎會將他當做了你!
唐鈺軒確實與小時候的唐幻玥有幾分相似,看著唐鈺軒唐曦有時確實會想到唐幻玥。但是對著唐鈺軒和對著唐幻玥的那種心情是不一樣的,說不出哪里不一樣,或許就是因為那一點的不一樣而致使了感情不同。
對唐幻玥的是那種會臉紅心跳的感覺,對著唐鈺軒便只有長輩對晚輩的疼愛。
身為大蘄國君的唐鈺軒借著視察民情出了京城,三拐兩繞后便到了屏山之下。下令讓隨同而來的官員在山腳下等候,只帶了一名貼身侍衛(wèi)和一名隨行官員上了寒星宮。
年僅十八歲的皇帝見了久別三年的皇叔就毫不顧旁人的陽光,牽起唐曦的雙手,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問,這些年過得好不好?身子有沒有好一點?在這種人都不多幾個的地方習不習慣?
唐曦一一點頭說好,小皇帝晃著唐曦的手說:“皇叔,這些年我好想你呢。”
未等唐曦反應,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硬是將唐鈺軒和唐曦的手分開了,而后,唐曦的雙手就在他的手里握著了。
“你怎么能當著我的面讓別人牽你的手。”突然出現(xiàn)的紫衣男子不悅道。
“玥兒……”
那邊唐鈺軒銳利的眼神正瞟著慕容傾陌,恨不得把他瞟出個窟窿來。想起他最愛的皇叔是因為這個人而拋棄了皇位和這個江山心里就一直來火,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朝思暮想的皇叔,竟然又被他破壞了,這口氣怎么也咽不下去。
“軒兒他千里迢迢來這里,你作為哥哥的……”
唐曦的一句話還未完,慕容傾陌便黑了臉,“唐曦,你剛才叫他什么?”軒兒,他的唐曦竟然叫他叫軒兒,這么親昵的稱呼!
唐曦啞口無言,只知慕容傾陌不吃醋還好,一吃醋就誰也拿他沒辦法。這一點跟十幾年前一樣。
唐曦偏頭對唐鈺軒說:“鈺軒,你先去看看你的母妃!
唐鈺軒再次瞟了一眼慕容傾陌,不情不愿地掉頭走了,去見那個十八年未見的生母----紅綾。
唐鈺軒走了,唐曦反手握住慕容傾陌的手,看著他寫在臉上的不悅哭笑不得,“怎么這么容易生氣?”
“你若是乖一點,我就不會生氣!蹦橙苏f。
“你呀……”唐曦拉長了聲音,后面便不知說什么了。
唐鈺軒與從未謀面的母妃見了面,說了一些慰問的話,便都沉默了。曾經(jīng)容顏絕世的女子如今還是那般傾國傾城,臉上不見一絲的歲月痕跡。唐鈺軒也生得一副好看的面容,兩人的容貌有幾分的相似,這是到說明了兩人確實是母子關系。
雖有血緣羈絆,印象中始終只是一個陌生人,第一次見面自然不會有過多的話要說。再說,他的這個母后既然十八年前狠心扔下他,便說明她的這個兒子在她的心目中并不重要。心中如此一想,再多說些什么都覺得是徒勞了。
唐鈺軒苦笑著說:“她并不喜歡我,因為他并不喜歡我的父皇。”
“別這么說,她始終是你的生母,她與你血肉相連,又怎么會不喜歡?”唐曦說。
“那皇叔呢,我與皇叔也有血緣關系,那皇叔可喜歡我?”問得很直接很了當,直直地看著唐曦的眼眸,等著他回答。
唐曦微微怔愣,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他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良久,唐曦臉上暈開淡淡的笑,“你是我的侄兒,我又怎會不喜歡!
“那個人也是你的侄兒,那你為何為了他拋棄了我?將我扔在了那張冰冷的龍椅上?”
唐曦一時心堵,一直都覺得愧對于他,當年自己為了來見他把唐鈺軒推上了皇位,將整個江山加在他稚嫩的肩膀上,當時有過猶豫,有過彷徨,最后還是這樣做了。因為再也不能抑制住那顆想要見到慕容傾陌的心,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向他靠近的步伐。
唐鈺軒淡然一笑,“我知道,因為你喜歡他!
不回避他的這個問題,唐曦不遲疑地回答:“是,我喜歡他!
心里一涼,唐鈺軒微垂著頭,唇角微微帶了自嘲的笑,像是喝了酒那般,“為什么不能是我?他是你的侄子,我也是,我的容貌不比他差,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像喜歡他那樣喜歡我?”
看著被月光照得輪廓分明的唐鈺軒,唐曦緩緩開口,“鈺軒……”
“呵呵……”唐鈺軒搖著頭,自嘲的笑越笑越深,“只是因為我比他晚出生了二十年,所以你喜歡他了。”
唐鈺軒上前摟住了唐曦,唐曦猝不及防,想后退卻早已被他禁錮在雙臂里。唐鈺軒喝了酒,近距離才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那十四年,你沒有一天是停止過想他的,我一直都知道,那塊玉佩,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塊,是他的,你從沒有取下來過,我多想,有一天你也把我送給你的那些東西一直戴在身上……可是你不會……你不會這么做……”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唐曦用手抵在他的胸膛,試圖將他推開,這樣只會換來唐鈺軒的越摟越緊。
“皇叔,你不要離開我……我不想一個人……”他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致使唐曦的愧疚更深,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他離開后他就再也沒有親人在身邊,十幾歲的少年硬生生成了孤家寡人。
唐曦抬頭,不遠處的一個紫色身影撞入眼簾,心下一驚,他是何時出現(xiàn)的,他在哪里看了多久,他生氣了,一定……
那個紫色的身影轉(zhuǎn)身走了,一襲銀發(fā)如霜鋪在紫色的錦衣上,最后隱沒在一個拐角處。
房里的燭火不疾不徐地燃燒著,為房中的器具鍍上一層金黃。房門輕輕地開了,是一身藍衣繾綣的唐曦,徑直往床上看去,那人側(cè)著身子面向床內(nèi)睡下了,也不知睡著了沒有。
唐曦解了外衣,將房中的燭火吹熄后便掀開被角睡在了慕容傾陌的旁邊。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喚了聲,“玥兒!
背著他的人不說話,呼吸不平穩(wěn)卻是明顯沒睡著的。
唐曦伸手摟住他的腰,胸膛貼上他的背,在他的銀發(fā)上落下一吻,“剛才鈺軒喝了些酒,神智有些不清!
“所以,你就讓他抱了?”背著身的人終于肯說話了。
“我喜歡的是你。”
“難道你就不喜歡他?”
“我只當他是我的侄兒!
“我也是你的侄兒!
“那不一樣,我……”摟住慕容傾陌的手緊了緊,“你我還是拜過堂的結(jié)發(fā)夫妻。”
慕容傾陌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唐曦,月華穿過窗戶落在兩人的臉上,墨琉璃似的眼眸也綴上了星星點點。
“既然你我是結(jié)發(fā)夫妻那為何……”
慕容傾陌的話全被唐曦堵在了嘴里,用唇。
“我不準你說那些賭氣的話!碧脐卣f。
慕容傾陌偏過頭,“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氣消?”
唐曦湊過去吻了吻他,若是光線再亮一些就可以看到他暈紅了的臉。
慕容傾陌用手去撫他的臉,“怎么不繼續(xù)?”
“我……”唐曦欲言又止。
慕容傾陌不懷好意地笑著,“還是說,你在等我主動?嗯?”
這樣的話說明慕容傾陌的氣消了,唐曦再次抬頭去吻他的唇。
次日,日上三竿時。
慕容傾陌端坐在鸞鏡前,一襲銀發(fā)全數(shù)垂了下來,身后的唐曦手持著木梳為他將每一縷發(fā)絲梳過。
看著鏡子里面容一直停留在二十二歲的慕容傾陌,想到日后自己會慢慢變老,最后會白發(fā)蒼蒼滿臉皺紋,唐曦心下一怔,手中的木梳停了下來。
慕容傾陌看見鏡子里的唐曦愣在那里,便問,“怎了?”
唐曦回過神,搖了搖頭說:“沒事!
慕容傾陌轉(zhuǎn)身將他的手握住,“你有心事?”
他看出來了。
良久,唐曦才說:“玥兒,終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缺牙少齒滿臉皺紋的老人!倍阌肋h是二十二歲的摸樣。
慕容傾陌掩唇一笑,“所以,你是怕我會不要你。”
唐曦不語。
起身,對上唐曦那雙黯然的眼眸,慕容傾陌說:“就算你變成那樣,我還是會喜歡你!
這話也許是真的,但是,他唐曦又怎會受得了?一個看上去八九十的人和一個只有二十幾歲的人在一起,又怎會配得上……或許,那一天到來的話……
慕容傾陌將滿目擔憂的唐曦摟進懷里,“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
“我是個凡人,始終是要變老的!
“不會。”慕容傾陌說:“你忘了,你曾喝過我的血,那之后你的容貌亦是不會再變的了。”
“怎么,你還未發(fā)現(xiàn)自己的容貌一直保持十幾年前的樣子么?”
唐曦抬手環(huán)上了慕容傾陌的腰,心里的那塊石頭總算放下了。他也不會變老了,他總算可以和他的玥兒一起廝守了。
慕容傾陌最后說:“我與你的壽命皆是一百二十歲,我比你小六歲,所以我這一生最多只能活一百一十四歲。”那相差的六年,去實現(xiàn)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相隨這一句諾言。
“怎么這么傻?”
“因為我怕你在黃泉路上不會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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