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逆風的少年
逆風的少年
一
那個叫蘇淮的少年今年十六歲,高三一班,成績不高不低永遠在三十一名與三十二名之間徘徊。
據(jù)數(shù)學老師說,能像蘇淮那樣一直保持那個排名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至少證明蘇淮這人毫無運氣可言,同時也證明了這人智商也沒問題。
畢竟每次測驗題目的難度總有不同,而他的名次卻從來都沒大幅度變遷過。這種事情只能用他每次都是故意的這種解釋來說明,可蘇淮一向不愛說話老師連敲打他的機會都沒有。
坐在蘇淮前面的左邊有個叫秦素的女孩子,一樣的十六歲,只是成績永遠在倒數(shù)十名內(nèi)。這和運氣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只是成績差罷了。
秦素也是個不愛說話的女生,扎著馬尾喜歡穿白襯衣牛仔褲和白球鞋,獨來獨往。
老師們連說都不屑于說她,想著高三后大約也只是讀一個?频牧献。只要她每天安安分分不要惹事就好,這種學生最容易受老師的忽略。
只有蘇淮覺得她不同,和很多人不同。
所以,蘇淮永遠坐在秦素后面的右邊。
語文課上,全班六十四人有一半開始昏昏欲睡。
蘇淮伸處手指戳了戳前面左邊的秦素,等人微轉(zhuǎn)過頭了才輕聲說,“等會兒要不要去吃早飯?”
秦素回過了頭,直接學前面的同學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蘇淮百無聊賴,在玩了一會兒秦素的馬尾之后也跟著去見了周公。
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在全班有三分之二的同學睡得正香之時,校長大人恰好路過巡查目睹了這一幕。
語文老師是個胖嘟嘟的老女人,性格不錯,沒有跟化學老師一樣罵娘,輕飄飄的一句《孔雀東南飛》一人十遍,上晚自習之前交,然后無視諸多好學生的求情義無反顧出了教室。
血一般的教訓,吃早餐的時間自然沒有了。
課間二十分鐘鐘全班比上課還安靜,全在抄書。
老婆子好手段,這二十遍一抄,不想背的也得背得清清楚楚。坐在旁邊的何曉強低聲罵道。
蘇淮一筆一劃的抄著,跟著嗯了一聲,然后無意中看見何曉強拿出了幾張張影印紙,依序蓋在兩頁作業(yè)紙之間用藍色圓珠筆開始‘復(fù)印’。
用何曉強的話來說,反正老婆子也不會仔細看,只要頁數(shù)夠了就行,到時候把作業(yè)本拆了重組用訂書機一訂,什么都解決了。
影印紙的味道濃烈,不一會兒秦素轉(zhuǎn)過了頭,跟何曉強說,“給幾張!
何曉強伸出了手,秦素給了兩塊錢。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交易完成。何曉強把錢收進兜里之后才說,“讓你去買一盒你不愛去,總有那么多拿你抄的!
秦素說了聲閉嘴就回過了頭,蘇淮還出神在秦素那又長又翹半垂的眼睫毛上。
其實秦素是個溫柔的女生,蘇淮總是這么覺得,他有比女人還準的第六感。
二
秦素每天騎著自行車上下學,蘇淮每次都喜歡緊緊的跟在后面。
偶爾夏天的時候秦素會卷起襯衣的長長袖子,露出白得透出青筋的手臂。
蘇淮的視力從小就好,次次體檢5.2,在遠遠看見手腕上有紫色藥水的時候心里總是會抽那么一下。手臂上什么都沒有之時,就會覺得那手白得真好看。
我想走進你心里去,蘇淮默默的對著秦素遠去的背影無聲的說。
可惜,秦素永遠都聽不到。
蘇淮總是想,他對秦素的感情也許會埋在心底一輩子,一輩子無人知曉。
一直到有一天,秦素沒有騎自行車,蘇淮壯著膽子請了她坐在自己的后座上。
六月的天氣已經(jīng)漸熱,蘇淮逆著風愉快的蹬著腳踏板,在風聲里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聲一聲成了一曲美妙的樂章。
嗨,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蘇淮很想跟秦素這么說。
只是到了最后,蘇淮也只是跟秦素擺了擺手,故作爽快的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
遠遠的再回頭看一眼,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無蹤。
果真是行如風,蘇淮暗嘆。
七月伊始,他們有了點話,秦素說她的自行車被偷了,懶得去再買。
何曉強在后面罵活該,誰讓你每次騎著自行車去逛街都不會鎖車,三千多買來的,你這敗家子。
秦素笑,笑得有些冷,涂了淡色唇彩的嘴只說了四個字:干卿底事。
何曉強哼了一聲不鬧了,蘇淮在旁邊幸災(zāi)樂禍的笑,笑得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酒窩,看起來很是喜慶。惹來秦素拿食指戳了戳,說挺可愛的。
待秦素轉(zhuǎn)過頭,蘇淮自己摸了摸酒窩,問何曉強是否真的可愛。
何曉強悶聲笑了大半天,沒回答他的問題。
還有十五天才會放假,所有科目都開始進入復(fù)習階段。
蘇淮開始跟秦素傳小紙條,上面一般只是短短的一個笑話。秦素笑點很高,每次后面只會留三個字:很好笑?
一點也不好笑,在看見那三個字之后蘇淮每次都會這么覺得,也不知道之前自己覺得好笑的笑點在哪。
等到有一天,秦素心血來潮也寫了一個笑話傳給蘇淮。蘇淮打開一看,突然覺得全身一陣冷風吹過。
原來秦素喜歡冷笑話,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放學后秦素坐在后面跟正奮力騎車的蘇淮說她喜歡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聽進蘇淮耳朵里他就開始琢磨海子是臥軌自殺的這事兒,據(jù)說愛寫詩的人腦子都不怎么正常,鬧自殺的成群結(jié)隊。
這話不是蘇淮在造謠,就算是造謠也是語文老師那老婆子造的。為了增強說服性,老婆子當時還拿以前她上學時班上一男同志做為事例。
那個喜歡寫詩的男同志是在某年某月某日清晨喝農(nóng)藥去的,具體是必殺清還是敵敵畏有待考證。
這個事例很明顯的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班上那些喜歡傷春悲秋的少年少女們一下子從戴望舒雨巷的哀傷氛圍里清醒過來,轉(zhuǎn)而開戰(zhàn)各色青少年雜志。
一時間花火,武俠,男生女生,南風,……各色雜志全班傳閱,最終無一例外都進了班導(dǎo)的辦公桌。
三
期末考在炎熱的天氣中結(jié)束,蘇淮覺得自己肯定又是三十一名或者三十二名,他跟運氣這東西沒關(guān)系,有關(guān)系的是命運。
不然那永遠的三十一、二名是哪來的?
數(shù)學老師說是概率問題,這得上高三才會學的東西,現(xiàn)在不明白也沒什么。
蘇淮不以為然,他是準備讀理科的,也從不迷信,但他卻信命。
若不是命運,他又怎么會坐在這里,又怎么會認識秦素。他把與秦素的認識歸咎于命運,是命運讓他們相逢,很明顯比任何說辭都要浪漫。
在考試完的最后一天,蘇淮騎著自行車送秦素回家。
正午的陽光火辣辣的曬在肌膚上,一陣又一陣的刺疼,而蘇淮全身的火熱卻是由內(nèi)而外。
因為秦素靠在他背上睡著了,那雙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正搭在他腰上。
只有這一次,逆風而行的蘇淮減緩了速度,讓微風吹過他的面頰,明明熱得全身都開始滲出汗水卻依然覺得今天天氣真不錯。
他能夠感覺到,感覺到秦素噴灑在他后背上那微熱的呼吸。
每一次,在身后坐著秦素之時蘇淮都希望這一條路永遠都不要到頭,而這一次最甚。
高中報名的時間是在九月一號,蘇淮有一個半月不知道秦素的消息。
秦素似乎從不用手機,也沒有□□,電子郵箱更是沒有,好像與這個世界嚴重脫節(jié)。
報名的學生人山人海,蘇淮在人海里沉浮,等到中午快十二點才報了名。
從那天起,他再也沒見過秦素。
而他從高二一直等到高三畢業(yè),除了這兩年騎著自行車逆風而行,關(guān)于秦素的只言片語一點都沒有過。
好像秦素這個女生,從來沒在這所高中里出現(xiàn)過一般,毫無痕跡可尋。
還未相熟,就已遠離。
后來蘇淮考取了一所好大學,總是吵著要離婚的父母終于欣慰了一回,他的三十一名在高二之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等著迷迷糊糊過了三個月的大假,蘇淮終于開始收拾一切前往大學。
在大學里,他認識了一位跟他一所高中出來的學長。他們關(guān)系良好,好到常常翻墻出去找家飯館子喝酒。
有一次學長喝醉了,問他認不認識秦素。
突如其來的人名讓蘇淮如雷聲入耳,全身發(fā)顫,才知道自己一刻都未曾忘過。
學長自問自答一般的說,那么好看的一個女孩子,怎么就得了那么嚴重的病呢。
一時間世界已顛倒,回憶全部絮亂,蘇淮頭痛欲裂抱頭而倒。
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他竟一分也分不清楚。
待他清醒過來,還未睜開眼就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心里一陣凄然,又是一片白茫。
學長在旁邊大呼小叫,說小淮你終于醒了,嚇得我一夜沒睡。
蘇淮帶著歉意笑了笑,喝了一口學長遞過來的溫水,一張口聲音嘶啞,“學長,給我講講秦素的故事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學長的嘴不斷張開閉合,聲音一點一滴全涌進蘇淮的耳朵里。
到最后的最后,在蘇淮耳里那似乎只是別人的故事。
他到現(xiàn)今唯一記得的只是那年七月她說的那句:你一定要幸福。
黃梁一夢,終是醒來。
他想他這一生必須得到幸福才行,帶著秦素的那一份。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