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傾城

　　前一天晚上從北京出發(fā)，空中飄飛的雪片已經(jīng)將北京的街道染成白色。在火車上睡了一晚走下火車，上海濕潤溫柔的寒冷清冽無聲無息地將我抱了滿懷。
　　上海在下雨。我拎著只裝了幾件內(nèi)衣和襪子的小行李箱走向出站口，細(xì)碎的雨點輕柔地打在我的頭發(fā)上我的大衣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已經(jīng)很久沒有觸到南國微涼的雨滴和空氣了。
　　我四處張望，丹芙兒從人群中沖出來，一張放大的臉上亮晶晶的眼睛。伊伸手拎起我的小箱子，扭頭問，火車上擠不擠�。�
　　軟臥怎么會擠，一人一個鋪。我哂道。
　　上海的出租車干凈寬敞，比北京的好多了。我由衷地感嘆。丹芙兒微笑，用她的Motorola E365給我拍照。窗外細(xì)雨點滴。
　　回到徐家匯已時近中午，伊領(lǐng)著我到水上人家吃廣東小吃。因為現(xiàn)代妖獸城市的巨大，每天穿行在鋼筋混凝土的森林里的時間總是過于長久。一直在路上。
　　外面的雨點逐漸發(fā)生細(xì)微的變化，雨夾雪。及至此時，我方才能夠回想，十二個小時之前我仍身處北京，彼時空氣灰暗陰沉，無人行經(jīng)的街道泛著白色反光，雪正下得緊。
　　在彼時煙塵一樣漫天飛舞的雪花顆粒組成的世界里，月月將我送去北京站，而此刻我已遠(yuǎn)在千里之外。人事的變遷與時間的流逝在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瞬間讓我心里滋生出一點點荒謬絕倫的感覺。
　　我由此想到電影，人眼的視覺后象讓靜止分離的畫面成為連貫的動作，電影因之成為可能。經(jīng)由人工剪輯形成的鏡頭可以輕易造就奇觀，而經(jīng)由記憶剪輯的人事和時間卻讓身處其中的人恍如置身夢中。
　　我在和丹芙兒坐在水上人家吃著龜苓膏的時候看見窗外水分充裕的雪片，這些潮濕沉重的雪片勾起了我對那個昨天仍身處其中的遙遠(yuǎn)城市的記憶。彼時，那個城市正暮靄蒼茫，遍地潔白。
　　我曾經(jīng)在那個城市生活了很久，一千多個日夜的生活幾乎將我身份由江南女子變成為北方女人。但是即便如此，只須拎起一個空空的行囊，所有幾乎既成事實的東西也能在一夜之間全部傾覆。
　　北京與上海。在北京是四年，而在上海是四次，加起來不足十天。時間和心靈是沒有關(guān)系的，安妮寶貝如是說。但是縱然如此，即便身處此間，此刻卻并不真的是人能夠把握的東西。
　　我伸出手去，抓住滿握的空氣。對面丹芙兒俏麗的頰上散開的笑容，模糊而曖昧。
　　我有片刻的恍惚。
　　丹芙兒頂著火紅的卷發(fā)，據(jù)說該發(fā)型是發(fā)型師免費為她做的。那個小男生說，在店里做一個頭發(fā)要六七百，我?guī)喜牧系侥慵医o你做吧。丹芙兒答道好的，我請你吃飯。
　　丹芙兒是個聰明又精明的女人，總是清晰地將自己和別人劃出分明的界線，憑自己的能力于這個浮華入夢的大上海十里洋場傲然行走，青春亮麗，保守驕矜。
　　伊撲閃著她美麗的大眼睛對我說，下次你來的時候，我約他出來給你做一個。我攏一攏滑至額前的碎發(fā)，說，好的。
　　伊伸過手來，手指穿過我披在背上的發(fā)絲，“你的頭發(fā)倒是很順滑�！蔽倚�，花了錢當(dāng)然要有效果的。假如沒有效果，為了之前投入的成本不至“沉沒”，自然會繼續(xù)投入。伊嬉笑：我說一句，你唧唧歪歪一大堆。
　　吃不完的食物鋪在桌面上，丹芙兒掏出代金券買單，伊所在的公司和這家餐館有長期的業(yè)務(wù)聯(lián)系。我們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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