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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過去的夏天
山本武轉(zhuǎn)過頭,半片被帽檐切割的陽光落下來掛在他的臉上,一半透明的陰影,一半帶滿夏天味的清草香。
棒球場外,傾瀉而下的萬丈光芒重重又疊疊的籠罩著外套披肩的黑發(fā)少年,他信步走入一片樹蔭,在斑駁的漏光里微頓住了腳步,側(cè)過頭,藍眼睛向著球場的方向看來,那一瞬間他們的視線對上。
忽然,好像響起了整個世界的蟬鳴。
《不會過去的夏天》
汗水在下巴上堆積成一顆晶瑩的珍珠,直直落進黃沙里,瞬間蒸發(fā)消失。
山本想抬手去擦,光暈在他的手邊畫圈。
遠處傳來隊友的大聲吼叫:“山本,球!”
他才回過神來,抬頭去看,天空是一片毫無瑕疵的湛藍,還沒找到球究竟在哪里,他已經(jīng)被砸了個昏天暗地。
“抱歉!
他揉著被砸中的額頭趕緊去追那顆越跳越遠的小球。
一下,兩下,卷起一地的塵埃,然后終于慢慢滾動起來。
他追著罪魁禍首到了鐵網(wǎng)邊,披著外衣的少年還在,他蹲下身,把球握在掌心里,滿手的塵沙,半手的尷尬。
他鮮少會有尷尬這樣的情緒,一點點的新鮮夾雜著一點點的不知所措。
抬起頭,少年看著他勾起了嘴角,一點點嘲笑的意味,一點點浸泡在夏天里的光,滿世界,都溺水在他天空一樣藍的眼睛里。
于是他看得出了神。
“山本!”遠處的教練大叫起來:“就算是當外野手,你也給我認真點!”
他撓撓頭,回身對教練道歉:“sorry,下次不會了!
一點誠意都沒有。
“你再這樣,就給我滾回來坐板凳!”教練終于忍無可忍。
山本笑笑,沒有聽進心里去。他重新跑回賽場,手一揚,球在空中劃出一道線,鍍上金色的邊,落入隊友手中。
“再來,這次不會再走神了!
“最好是。”
隊友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們又一次奔跑起來。在夏天的燥熱里揮灑著青春。
他沒有再回頭去看那球場邊的少年,他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
他想,那就像是樹蔭下斑駁的漏光,帶著夏天味的青草香。
宛如一場美好的幻覺。
屬于夏天的,不可褻瀆的幻覺。
時間傾斜,在滿是泥濘的道路上落下沙粒。
一過又是一年夏天。
再一次見面的時候,山本已經(jīng)有些記不得那場屬于夏天的美好幻覺。他上了并盛,得知了學校里有個很兇的風紀委員長,叫做云雀恭彌。
他在心里念叨著,云雀恭彌。
比他大一屆的云雀恭彌。
這么反復(fù)的念叨了很久。
后來就有了接待室的打架事件,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踢飛了出去。
真是好兇的學長啊,他這樣想著。
然后他誤打誤撞的參加了綱吉的黑手黨游戲,和云雀的交集慢慢多起來。
那年夏天,他作為并中的一軍參加了全國棒球比賽。
棒球不比任何一種運動缺少意外性,就算他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擊球手,全隊的實力依舊沒有強到可以支撐他們稱霸全國。最后止步在半決賽,山本覺得,這已經(jīng)是很好的成績。
可一旁的隊友在哭,他抬頭看了看天,白云漂浮,汗水順著臉頰落下,他沒有用手去擦。
這樣的場景,不知道為什么總讓人想要落淚,就算他并沒在難過,但眼睛卻腫脹得略略的酸,他討厭這樣挫敗的心情。
遠處的萬張光明,燦爛得揪痛了他的心。
然后他看見他,站在場邊沒人的角落,披著黑色的外衣,一臉淡然的冷漠。
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山本覺得再這樣傻站在賽場上他真的會很不帥氣的痛哭失聲,于是他向著那人的方向跑了過去。
“云雀!彼吆簦澳銇頇z閱比賽么?”
還沒跑近,肚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拐子。
“干嘛打我!”
山本委屈,借著委屈的理由擦掉了剛才差點就要落下的淚。
“誰準你叫我云雀的?”他把他的領(lǐng)子揪起來,丹鳳眼挑著,瞳孔藍得燦爛了一個盛夏。
“唔,那……”山本想了想:“學長?”
這是多么奇怪的稱呼,可云雀好像挺受用,滿意的松開了抓著他的魔爪,冷哼了一聲。
山本一下就被逗樂了,他想這家伙真是別扭。明明已經(jīng)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連名字都還不讓叫?
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
“學長是來檢閱比賽的么?感想如何?”
“一群草食動物的無聊比賽,弱得要死。”
“真是毫不留情的評價呢,我們可是很努力了哦。”
山本撓了撓臉,不知道為什么,他并沒因為云雀的這句話感到難受。
“除了拿下第一名,這樣的努力毫無意義!
山本頓了頓,斂了笑,直視進云雀的眼睛。
“說得也是呢,那明年再來看吧云雀,明年我們一定會奪冠的!
他的眸子里是對必勝的決心,云雀挑起眉,一拐子橫上來。
山本跳開三步,躲過了攻擊。
他知道他是不滿意那個稱呼了,于是改口道:“那明年夏天再見吧,一定要來哦!彼又卣Z氣:“學長!”
然后背過身跑開了。
“誰會來?”
云雀有些惱怒的這么想。
頭頂上灼熱的太陽,盛夏的斑駁痕跡落了一地。
那時候山本就在心里盤算著,連名字都不讓叫啊,那他什么時候一定要叫一聲恭彌試試。
就這么盤算著,夏天已經(jīng)過去。
后來,他們一起經(jīng)歷了十年后戰(zhàn)爭,一起經(jīng)歷了很多。
他再不改口叫他學長,就算被威脅,他也始終堅持,云雀就是云雀,學長有千千萬,誰知道是在叫誰?
云雀把他打趴在地上用腳使勁踩,他雙手拍地叫冤,“云雀,云雀學長,我錯了啊。放開我吧!
對方才哼哼的停止了蹂躪的動作,一屁股坐在他的背上:“山本武,你真是死性不改!
他心里千萬個委屈,名字就是用來叫的不是,怎么就不讓我叫了?
云雀沒理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準備離開。
他坐起身,望著他背影的方向大聲的喊:“云雀學長,來年夏天,再來看我們比賽吧!”
云雀頓住腳步,在末夏的光芒里微微側(cè)過身來:“輸了的家伙沒資格說這句話!
山本有些挫敗的用手抓了抓頭,斑駁的光線在他的瞳孔里好看的畫著圈。
他想來年,來年一定要把學長這該死的稱呼去掉,于是他憤憤然的說:“如果明年我們贏了的話,可以就叫云雀么?”
“贏了再說!
云雀閉上眼睛,走進了盛夏的最后一抹陽光里。
層層又疊疊的樹蔭鋪下一路斑駁。
他想來年,他在心里想著來年的夏天。
可是第二年夏天的時候,他再沒能代表并盛參加比賽。彭格列全員移居去了意大利,意料之中,卻也有些意外。
黑手黨游戲并不只是單純的辦辦家家酒,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義。殺人無需冠冕堂皇的理由,只需上頭一個命令。
山本抹去臉上的血,那年他才十六歲,蟬鳴在躁動,叫得他有些心煩。
其實也沒什么好抱怨的不是,他選擇了這條路,所以他只能接受用這樣的方式去保護他在乎的人,沒什么好抱怨的。
“云雀啊,今年的夏天,特別悶熱呢。”
他轉(zhuǎn)過頭去看一旁蹲在河邊洗手的人,在他側(cè)過頭來瞪他時笑起來:“雖然沒能贏得全國第一,但你現(xiàn)在可不是我學長了哦,云雀恭彌同學!
云雀陰測測的咧開嘴,站起身,甩出袖里拐握在手上:“很不錯嘛山本武,太想死在這悶熱的天氣里了是不?”
“好像,并不太想?”
山本后退了一步,可還沒逃得掉,云雀就攻了過來,他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斜身躲過,一把抓住云雀的手,一把環(huán)住他的腰:“別那么暴力嘛!
云雀略略吃了一驚,但也并沒感到太過驚訝,山本的身手一天天神速的進步,他是天生的好殺手,有敏銳的觀察力和堅硬的心。
他回手一拐子撞在他的肚子上。
“好痛!”
那人卻摟著他的腰死不放手,于是兩人摔倒在充滿血腥味的青草中。
河水潺潺,綠茵空蒙。
整個世界的蟬鳴,燥熱了一天一地的光。
他摟著他的腰,躺在地上傻傻的笑。
云雀有些惱怒,想要起身卻被他困住。
“山本武,放開……”
然后他壓著他的頭吻了上來,小孩子一樣蜻蜓點水的親吻。
云雀睜大眼睛。
他卻有些不太滿意的撇了撇嘴,“怎么都是血的味道?”
“找死!!”
他再也忍無可忍,毫不留情的一拐子掃過他的臉頰。
“哇。 鄙奖倔@叫著躲開。
云雀再顧不得什么招數(shù),抓住他就是各種拳打腳踢,終于把他打趴在地。
他忽然想到,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能再這樣把他打趴在地了。
他變得越來越強,抗打擊的能力堪比蟑螂。
云雀有些生氣的想,夏天和蟑螂,都是讓人討厭并且頑強的生物。
每一年每一年沒完沒了的夏天和怎么都甩不掉的山本武。
讓他沒來由的煩躁。
他站起來拍干凈身上的灰,山本直挺挺的癱在地上已經(jīng)只剩一具軀殼,靈魂早被云雀揍去了三百萬光年后的悶夏。
他冷哼著,草食動物。
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一片云彩飄過,遮住半邊日陽,落下一地毛躁的金線。
“吶云雀,來年夏天……”山本躺在地上呵呵的笑:“來年夏天再見,好不好?”
他沒有回過頭,他想從第一年夏天相遇的時候開始,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
再到后來,他們越發(fā)的習慣了黑手黨的生活。
日子一年又一年的過。
山本在疲憊不堪的時候會擁他入懷,然后輕輕的說著來年夏天。
他的手不老實的撫摸云雀的身體。
“來年夏天,我一定讓你去見閻王!”
云雀道出這么多年來一直的愿望。
山本嚶嚶嗚嗚的鬼叫:“好無情哎,你怎么舍得啊恭彌!
“閉嘴!”云雀有些煩躁的拉過他的衣領(lǐng)吻上去。
然后他們在盛夏不關(guān)窗的房間里□□。滿屋陽光明媚的燦爛,一個世界的淺淺斑駁。
年年復(fù)年年。
再后來,他們終于弄完了黑手黨的所有事物。
彭格列瓦解,他們回到了并盛。
又是一年盛夏。
山本拉著云雀回了當年他最喜歡的并中。
教學樓已經(jīng)翻新了好幾座,和記憶里的樣子有些對不上號。只是夏日的蟬鳴依舊。
陽光照射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鍍出一層金色的沙。
山本拉著云雀去看當年他們初遇的那座球場。
并中的學生還在進行最后的訓練,棒球擊出的聲音掩蓋一世的嘈雜,頭頂上藍得無云的蒼穹,天空下奔跑的少年,樹蔭中的漏光。
他們好像又回到了那么多年以前。
山本望著遙遠的過去微笑起來:“今年的夏天又要結(jié)束了呢。”
那樣的燦爛像要燃燒一生的熱量。
“那么,咱們來年夏天再見吧?”
云雀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遠方,表情平淡而充實。
山本轉(zhuǎn)過頭:“就沒什么想說的?”
“并沒有!
然后山本呵呵笑起來,他說:“寶貝,你是不是覺得每次都說明年夏天再見什么的,感覺我們的關(guān)系只存在于夏天?”
云雀黑了臉。
山本卻不怕死,“親愛的,你倒是說說啊!
他在萬丈光芒里抬起頭,扯著嘴角的笑,極致溫柔的樣子:“你再敢用這些奇怪的稱呼叫我,我保證讓你再也見不到明年夏天!”
“哎?”山本可憐兮兮的眨眼睛:“老婆你好兇……”
啪嘰一聲,云雀的血管爆表,終于出手施行家暴。
把小強打趴下后,他丟下他轉(zhuǎn)身離開,像很多年以前一樣,披著黑色的外衣,信步走入樹蔭,走到一段距離后,微微頓下腳步,在一個世紀的燦爛明媚里轉(zhuǎn)過了頭來。
他說:“山本武,那么,來年夏天再見吧。”
并不是問句,那是屬于他們的,永遠不會結(jié)束的夏天。
山本聽到這句話,便小強一般的原地復(fù)活跳起來,樂呵呵的湊上去。
用最初他們相識時的稱呼溫柔的喚著:“那么云雀學長,來年夏天,也請多多指教了哦!
那一年,他們已經(jīng)31歲。
相信繼續(xù)走下去,他們還能在一起渡過另一個31年。
夏天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秋天悄悄來臨,但是他們的夏天不會結(jié)束。
來年,還有很多很多的盛夏。
。ㄍ辏
送給我們,那曾經(jīng)燦爛,卻已經(jīng)逝去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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