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jié)變遷的時分，溫度忽高忽低，天氣詭秘多變。也像人的心。

　　“很容易感冒的。”黑子哲也聲音低淡，淺藍色的劉海蹭過鼻尖，臉色清和。
　　“哧……呼哧……”
　　他還在大口喘氣，只是點了點頭，又換了個不同的姿勢繼續(xù)運球、上籃。

　　“啪嗒、啪嗒——”
　　一個球、兩個球、三個球……
　　直到鉛灰的天色鋪過夕陽的瑰紅，沉沉的夜幕被鋪落下來�？諝饫镤秩具^一層夜晚的寒氣，讓燥熱浸汗的身體感到不斷地涼意。

　　“會生病的�！焙谧诱芤驳穆曇粢回炇菃我黄椒�(wěn)的音節(jié)，在昏暗里帶著份詭異的安寂。
　　他撐著雙膝大口呼吸，球跳動在球場上，“啪嗒啪嗒”的聲音漸次減弱，乃至消彌。

　　“啪！”球場上的大燈亮起，刺目耀眼的光線一瞬間打散黑色的遮彌，將籃框下的自己暴露出來。
　　發(fā)色流金，耳垂上的鉆石釘閃爍著迷離的光澤，堅實修長的身形在地上留下長長的影子。汗水一滴滴淌落，濡濕了一片橡膠地面。
　　他竟然忍不住笑起來，嘴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眉眼起轉(zhuǎn)，金發(fā)上盛滿了光。
　　——他一貫自信于自己的外表。
　　只是怯弱于自己的心。

　　真跟白癡一樣啊。
　　黃瀨涼太。

　　他倒坐于地，仰頭望上，所謂的夜空一顆星星也沒有。
　　一件衣服忽然覆上自己的身體，瞬間溫暖的溫度又回到了身體里去——盡管衣料的觸感不那么柔軟，卻已習(xí)慣這樣的帝光制服。

　　“要走了嗎？”身后的少年問道。
　　“當(dāng)然，”他的眉眼輕佻，金色的瞳妖嬈瑰麗，“小黑子居然陪了我一下午誒~~~~好開心吶�！�
　　“哦�！�
　　反應(yīng)一貫冷淡的少年被突然站起來的人拍了拍頭，被拉著離開。

　　華燈初上，不斷行駛著的車燈打著昏黃的光暈給人行道上鍍上一層層斑駁�？諝饫锸且雇戆l(fā)涼的味道。
　　青峰說，他們不是一類人，注定分別——然后在敵場上才會重遇。
　　只剩三場比賽的時間，他們就要分道揚鑣。

　　黃瀨涼太難得的保持安靜，漂亮的面容掩在黑暗的陰影里，半明半暗。身旁的少年仰頭默默地看著，不禁抿了抿唇。

　　“涼太�！鄙倌晖蝗缓傲怂拿�，聲音薄涼。
　　“……嗯？”
　　似乎沉默了幾分鐘，黑子哲也才慢慢地說道。
　　“你可不可以蹲下來一點點？”
　　“哈？”
　　黃瀨涼太看著眼神真摯的黑子哲也，愣愣地放低了身子。

　　車從旁邊的道路經(jīng)過，突然被車燈照亮的臉一晃而過，聲音漸響漸遠。
　　冰涼的指尖輕輕撫上誰的眉眼，從額角劃至偏細的下頜，膚色干凈，線條剛好。
　　“這就是做模特的臉啊。”

　　“所以呢？”
　　“騙子，”少年微微歪了歪頭，風(fēng)吹過淺淺的劉海，“這張臉一直在騙人�！�

　　“小黑子，你在說什么呢~~我聽不懂啊�！秉S瀨涼太一笑，露出極其整齊漂亮的齒，耳釘一晃一晃的閃，眼睛瞇成細細的弧，什么都看不清了。
　　“涼太，是個騙子。”……也是個笨蛋。

　　黑子哲也輕聲道，伸手抱住黃瀨涼太的肩膀，臉貼在他的頸窩……
　　是一種和想象之中一樣清晰的味道，那種屬于黃瀨涼太的味道。

　　貼近的呼吸瞬間溫暖了冰涼的皮膚，頭發(fā)蹭過誰的耳際，他呆滯地看著車穿行的道路，一道白光劃過腦際，瞬間一切空白。
　　心跳……不受控制地跳得更快了，像無數(shù)小說里遇見王子的花癡少女一樣鄙俗。
　　“什、什么？”

　　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他就發(fā)現(xiàn)……黑子哲也不見了！
　　在這種時候居然不見了？！
　　空蕩蕩的街道只剩下他一個，還保持著很白癡的半低身的姿勢？！

　　“喂！小黑子��！”
　　他第一次討厭起這樣存在感稀薄的黑子哲也。
　　這樣不可知的潛在，雖然讓人興奮，卻也讓人懊惱。

　　今天下午本來應(yīng)該去公司趕通告的，但是早上在帝光看見的東西卻讓現(xiàn)在的自己一點工作的心情也沒有。
　　隨便找了個街頭籃球場，抱著一顆球，就一個人打了一下午。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黑子哲也就出現(xiàn)在球場邊上，默默地站在那里。
　　直到現(xiàn)在。

　　“總感覺……是我一個人在任性呢�！�
　　黃瀨涼太低低地嘆了一句。

　　當(dāng)黑暗席卷而來，世界好像已被絕望深埋，就連夢境也開始崩壞。
　　我多想為了你拼了命忍耐。

　　次日的比賽前，黃瀨涼太看見了黑子哲也。
　　……在赤司隊長的身邊，他在淺淺地笑著，眸眼清澈，一如既往地臉色溫和。
　　黃瀨涼太看著他的眼睛看過來，身體在思維做出反應(yīng)之前就先亮出習(xí)慣性的笑容，一貫的粲然，一貫的靚麗……一貫的冷漠。

　　“小黑子喲~~早啊�！甭曇粽＃瑳]有任何波動，他很滿意。
　　“嗯，早。”
　　少年面無表情地應(yīng)道，便從他的身邊淡淡地走過去，沒有回頭，沒有轉(zhuǎn)身……直到門關(guān)上的聲音響起，他仍保持著原姿。

　　啊……是這樣嗎。
　　昨天，你其實在可憐我……嗎？
　　黃瀨涼太又淺淺地勾起嘴角，耳朵的鉆石耳釘一閃一閃，那樣的表情足夠帝光的女生尖叫一陣了。

　　“黃瀨，”球服被丟過來，赤司隊長一如既往地保持著一種玩味的態(tài)度，讓人捉摸不透，“快點換衣服出來熱身，如果今天丟了一顆球你就幫我們每個人洗球衣�！�
　　“哈？！為什么？！”
　　“沒什么，就是今天看你不爽�！背嗨菊魇奢p描淡寫地答道，臉上詭秘地笑讓氣場直升。
　　“誒誒誒？！隊長你仗勢欺人！”
　　“我就是，你又能怎樣？”
　　“……”

　　將近一個小時的比賽，帝光不辱奇跡的世代的英名大比分勝出。黃瀨涼太驚險地保持著一球不落，完成了鬼畜隊長的鬼畜制約。
　　賽完，他在休息室沖過澡換了身衣服出來后，毫不猶豫地推掉赤司征十郎請客的慶功宴邀請……也難得鬼畜Boss沒有為難他。

　　他看著隊友一眾關(guān)門離開，然后慢慢地靠著墻壁滑坐在地。濕答答的頭發(fā)淌著水滴，白皙的皮膚上散著蒸汽，半敞的衣領(lǐng)露出精致的鎖骨和凸起的喉結(jié)，線條完美，眼神空靈。
　　——那些俗世里的愛讓深溺其中的人別無選擇地扮演了硬派，但明明我一直不曾堅強過。

　　你拒絕了我，卻要和赤司一起去同一間高校嗎？
　　你其實是喜歡赤司隊長的……吧。
　　也對啊，最強的人……你才甘愿做他的影。
　　我，除了一昧的模仿，什么都不會啊。

　　但為什么我還要難過。
　　誰讓我居然像蠢貨一樣喜歡你。

　　那些掙扎的姿態(tài)也讓誰的歇斯底里成了病態(tài)，讓誰的無所適從成了癡呆。
　　或許他始終都沒有明白，該怎么去迎接以后未來。

　　“吶，黑子，我會努力忘記�！�
　　黃瀨涼太輕笑，眼睛完成好看的弧度，眸眼瑰麗，耳釘璀璨如星。發(fā)梢上淌落水滴，劃過下頜，在地上濺開。

　　后來呢？
　　后來，他接到暴怒的經(jīng)紀人的電話，跑出去補昨天的廣告通告了。
　　一直忙到很晚。

　　夜晚的城市開始下雨，滂沱的大雨。
　　淋濕了所有，掩蓋了所有默然的哭泣。

　　一個人撐著傘走在路上，穿過許多的街巷，眼神低迷。
　　雨里的光線扭曲得光怪陸離，霓虹燈、LED、紅綠燈、車燈……真是亂七八糟。
　　濕了鞋底，濕了衣襟、濕了所有。
　　“嘩啦——嘩啦——”

　　夾雜的幾股風(fēng)讓濕透的身體顫栗，好冷。
　　晚上的黑色啊，好暗。

　　傘像是要被雨的重力壓折，邁出一兩步也很艱難，地上留著雨匯成的溪，所有的聲音都被雨聲蓋過，真是詭異的安靜。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機，傘柄夾在脖頸，亮起的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是6-18 22：10：02。

　　熒幕的光打亮他的臉，拇指嫻熟地按下重播鍵——這是今晚播出的第14次。
　　然后不出意外地聽到第14次的“該用戶已關(guān)機”的機械女聲。

　　他蹩了蹩眉，將手機放進口袋，雙手撐著傘轉(zhuǎn)身又走了回去。
　　雨里間或的一陣風(fēng)，還是好冷。

　　“麻煩了……下次我絕對不會翹班的！謝謝送我回來，Boss~~”
　　黃瀨涼太撐著傘，對著車里的人揮手，然后看著車駛遠，消失在轉(zhuǎn)角。

　　“莫名其妙下什么雨……”黃瀨涼太喃喃了一句，背影頎長。
　　不知道是為什么一直分神，NG了好幾次才過，身心疲倦。

　　走到家門前，他遠遠地就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坐在地上蜷著身子。
　　他忍不住咬了咬唇，心跳加快，呼吸有些急促。

　　他蹲下，聲音有些發(fā)顫，“小黑子……？”
　　“嗯……”黑子哲也抬起頭——渾身濕透，頭發(fā)和衣服一起滴著水，一把已經(jīng)折斷的傘放在身邊，眼睛因為困倦而朦朧。
　　“涼太啊……你終于回來了啊。”

　　“為……什么在這里呢？”黃瀨涼太眼眶一熱，突然連黑子哲也的臉也看不清。他下意識地脫掉自己的外套，披在被凍到臉色發(fā)青的少年身上。
　　“好溫暖啊……都是涼太的味道�！焙谧诱芤材剜o了衣服，一雙手揉著自己的頭發(fā)，掌心的溫度也好熟悉。

　　“黑子哲也，以后不要在這樣的大雨天里到處跑……一身濕透，你不知道會生病嗎？！”誰的聲音極冷，眸眼低垂，臉色陰暗。
　　突然出現(xiàn)的驚喜很快被對方的慘象打敗，慢慢升起的是慍怒。

　　“哦，我打你電話一直關(guān)機啊，到處找你也找不到�！鄙倌暌回炂届o，眉眼謙和。
　　“干嘛找我？”
　　“……”少年突然愣了一下，才緩緩道，“只是想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你肯定不會記得自己的生日�！�
　　“那么，只有我替你記得了。”
　　黑子哲也眼睛清澈，像一彎海，淺淺地摩挲著沙礫。
　　平靜，溫和，微暖。

　　半晌，誰也沒再說話，沉默之外的沉默。
　　外面的雨已小，淅淅瀝瀝。

　　“混蛋……”黃瀨涼太低低地道了一聲，聲音喑啞，但卻笑了。
　　金色的眸子和金色的發(fā)流淌著光彩，嘴角上揚好看的弧度。鉆石耳釘?shù)拈W亮也不如那抹笑容璀璨。

　　他輕輕抱住濕漉漉的少年，鼻尖蹭在他的脖頸，有點涼涼的，但他卻很高興。
　　“哲也，你說過我是騙子�！�
　　“那我就是騙子�！�

　　什么徹底忘記你，鬼才做呢。
　　——我果然實在放不下你。

　　“嗯。以后再也不要那樣對我笑了，明明很難過�！鄙倌暌琅f一如既往的平穩(wěn)地道，只不過抬起雙手環(huán)抱住誰的腰。
　　“不要騙我你很快樂�！�
　　“這就夠了�！�

　　心臟好像被誰攥緊了一下，眼睛徹底模糊了。
　　黃瀨涼太輕輕地“嗯”了一聲。

　　——“哲也，我喜歡你�！�
　　——“嗯，我知道�！�

　　外面的雨寒涼，卻溫柔地潤澤大地。
　　終于換季了——那個蟬囂繁盛的初夏。

　　浮生未歇。
　　盛世狂潮。

　　※FIN.

　　◎尾聲

　　“為什么你拒絕我，還要跟鬼畜隊長走？”
　　“我沒有�！�
　　“我明明看見了！你和他的志愿表是同一個高校！”
　　“那張是赤司填的，想讓我交那張，我沒同意�！�
　　“��？！混蛋赤司……那你去哪里？”
　　“誠凜�！�

　　——“……”
　　——“我在那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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