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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
{一}
我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白頤的時候。
當(dāng)時白頤腳踏祥云飄然而落,一身白衣妥帖的垂著,烏黑的長發(fā)稍顯松散以一根白綢挽起,如玉砌般精致俊美的臉上是淡然溫和的笑,淺碧色的眼瞳如一汪深潭,仿佛只消一眼便能讓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天狐大人!钡约耙簧硇吕煞拇蟾缏氏扔顺鰜恚疤旌笕四軄韰⒓有夯檠,實是小兒的福氣!
“玄谷主不用如此客氣,青丘與離谷素來交好,谷主公子大婚,白頤怎可缺席?只是姨母身子欠佳,不能前來,還請谷主海涵!卑最U略略點了點頭,抬手招了跟在身后的小童,小童手上端著一只紅緞錦盒,“這是姨母遣白頤送上的賀禮,而這個則是白頤的賀禮。”他從袖中取出一只白瓷美人瓶交在大哥手中,“這是玉清仙露,于嫂夫人以后修煉,多有益處。”
大哥眼睛一亮,想必那玉清仙露定是個好東西。只見爹爹又與白頤寒暄了幾句,便將他引了進去。
我與紅夕坐在不遠處的大榕樹上,紅夕晃著兩條長腿,道,“你看見沒,那個是青丘的天狐大人,連他都來參加你大哥的婚宴,你爹當(dāng)真是有面子!
我贊同的點頭,目光像是黏在了那白衣上一般,挪不開也不想挪,直到他的衣角消失在大門內(nèi)時,我才稍稍收回了目光,十分鄭重的對紅夕道,“紅夕,你發(fā)現(xiàn)沒有,他比我?guī)煾高禍水!
紅夕剛剛喝進口的竹露“噗”的噴了出來,有些不可思議,“你剛剛盯了他半天,只是想說他比你師父還禍水?”
我點頭,“你難道不覺得他很禍水嗎?”
紅夕將濺在臉上的竹露抹去,纖細(xì)的眉一挑,“不錯不錯,若他都不禍水了,那我們狐族女人還該怎么活?”
我覺得紅夕的話說的極為有理,剛剛點頭表示贊成,就聽見紅夕說了句“我出去一下”,轉(zhuǎn)臉就不見了蹤跡。我十分無語,挑目在離谷里看了一圈,竟無紅夕的影子。
這倒真是奇怪了。
我瞥了瞥嘴,放棄了尋找紅夕,她那么大個人難道還能丟了不成?想到這里,我跳下榕樹向婚宴所在跑去,聽說這次爹爹請的仙君中有送只在天界長的文伽果,若不快點,說不定就被那群小狐貍分沒了。我心里想著,腳下的步子又快了許多。
婚宴中一片喧鬧。
爹爹帶著大哥在賓客中轉(zhuǎn)著圈子,我突然覺得,成親也是個累人的活,爹爹請了這么多的客人,也不知道要招呼到什么時候。
此次大哥成親,據(jù)說爹爹大擺了百桌宴席,宴請了千余人,相當(dāng)?shù)拇笫止P,F(xiàn)在放眼離谷,幾乎遍地是人,我一雙眼睛在人群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沒想到才轉(zhuǎn)了兩圈,就看到了被人群圍住的白頤。
除了他這一身白衣十分顯眼之外,他本身就是個異常顯眼的存在。只要是他在的地方,絕對是圍滿了人,認(rèn)識的都湊上去打招呼,不認(rèn)識……不對,這句話說的不對,天狐白頤,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白頤被圍在人群中依舊顯得高挑,他目光淡淡的掃過眾人,并不怎么說話,若不是跟在他身后的兩個小童,我想,那些女人簡直想把他生吞活剝了……
突然有個女子拉住了白頤的袖子,然后用十分曖昧的眼神盯著他,一雙眼睛勾人似的眨著,“天狐大人,奴家對大人日思夜想,每日都盼著與大人相遇,今日能在這里遇見大人,奴家著實高興的緊,不知大人是否有空與奴家去房里敘敘?”
我噎了一下,這是赤裸裸的引誘!只見那女子衣衫半褪,露出雪白的肩膀,眉眼間風(fēng)情無限,仿佛只要看見白頤點頭,她就會當(dāng)眾撲倒他。
白頤眼睛微瞇,身旁的兩小童見了,其中一個上前拍掉那女子的手,不屑道,“主人的袖子也是你這樣的雜毛狐貍可以拉的?”
我眨了眨眼,這小童當(dāng)真厲害,上來就踩住了貞瑤的痛楚:她父親是一只黃毛狐貍,要知道,在狐族,黃毛狐貍可是地位最下一等,若不是她母親在玄狐一族中還有那么一點地位,她定要被趕出狐族了。這是她心中大忌,白頤的小童這么說她,指不定又要發(fā)起飆來。
果不出所料,貞瑤立時瞪了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眼中的勾引全變成了憤怒,噴火般的盯住了開口的小童,“你說什么?!”
“哼,你這樣的雜毛狐貍不配跟我說話!”小童輕蔑的挑眉掃了她一眼,“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你這樣的庸脂俗粉,也配引誘我家主人?!”
”你!”貞瑤胸口起伏,顯然是氣的不輕。圍著的人看她一眼,又看了看白頤,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今日是大哥大婚,如果被他們這么鬧下去,這婚禮倒是怎么舉行下去?想到這里,我迅速抽出拴在腰間的長鞭,刷刷刷的在地上抽了幾下,揚聲道,“天狐大人在里面嗎?”
眾人的注意力被我的鞭子響吸引,一見是我,紛紛給讓開了道,我笑著點點頭,收回鞭子朝白頤走了過去。
“天狐大人,小女玄璃,今日賓客眾多,爹爹無暇,特遣小女招呼大人,我已在水天澗備好茶水,請大人移步。”我笑盈盈的拜了拜,目光微挑看向白頤,卻見他審視般的看著我,等了會兒才開口,“勞煩七小姐了,請小姐前面帶路吧!
我聽他如此說,立即當(dāng)先帶路,貞瑤本想追上來,我眼風(fēng)一掃,讓她一下子頓住了步子。我雖常年不在離谷,但總歸是谷主的女兒,她若聰明,就該忍下這口氣。
只見貞瑤眼神怨毒的看著我,若說眼神可以殺人,那絕對就是這樣的眼神。我恍若未見,步子輕快的在前面帶路。
水天澗在離谷中是一處相當(dāng)靜謐的水上亭閣,此時正值蓮花盛開之際,滿池都是嬌艷的各色蓮花,就連亭閣的白漆廊柱上繪的也是并蒂蓮花。我引著白頤坐了,谷中侍女倒是機靈,聽到我說要帶白頤來此,已在亭中備下了茶水瓜果。
兩小童站在白頤身后,其中一小童道,“哇,這里好美!
另一人道,“不錯不錯,景美人美,不知這是有意為之,還是故意為之?”
“我看兩者都有可能!
“我看也是,上次也是,那個女的看著文靜賢淑,誰能想到她竟然在茶水里放軟紅酥!”小童義憤填膺,突然他猛地低頭看向白頤手中的茶盞,驚道,“這里面不會也有軟紅酥吧?!”
一個有意為之,一個故意為之,明明是一個意思,卻被小童說成兩種可能,這分明是將我當(dāng)成了另一個貞瑤,話里明里暗里都是在說我想勾引白頤,并且還想使不正當(dāng)手段。我挑眉,這小童說話當(dāng)真不客氣。
“白月白洛,不得無禮。”白頤拂開兩小童想要搶茶盞的手,抬頭對我道,“七小姐,頤平日對他們太過驕縱,是以頑劣異常,小姐莫怪!
我能怪什么?他是谷中貴客,我總不能取了鞭子抽這倆小童,人間界有句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有白頤這么個主人,我除了“無妨”二字還能說什么?
白頤淺抿了口手中的茶,略有驚奇的抬目看向我,“七小姐,這茶可是用九瓣蓮做的?”
他能嘗出九瓣蓮的味道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點頭,指了指水池的西南方,那里有一兩枝已經(jīng)開敗了的蓮花,只剩下綠色的蓮蓬,“這池子里一共有五枝九瓣蓮,前一陣子突然開了兩枝,我便采了花瓣,用蜂蜜腌過之后曬干,做了這茶,不知天狐大人嘗著可好?”
“七小姐手藝甚佳,頤所嘗過的九瓣蓮泡制的茶都未有這般好。”白頤放下茶盞,修長的手指輕輕放在杯沿之上,緩緩轉(zhuǎn)了一圈。我看著他的手指,只覺得他手指漂亮的就連他手下的雪花瓷都比不上。
我正自失神的盯著他的手指,忽聽一聲不大不小的咳嗽聲,立時回過神來。白頤左邊的小童瞪我一眼,使勁哼了一聲。我有些尷尬,端起面前的茶盞猛的喝了一口,卻忘了茶水滾燙,燙的我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抿著唇直瞪眼。什么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我算是嘗到了。
“七小姐,谷主那里遣人來說,宴會開始了,請?zhí)旌笕诉^去!笔膛掖叶鴣,我立即站了起來,揮手讓她帶白頤離開。白頤看我一眼,微笑道,“希望以后還有機會嘗到七小姐的茶!
我連忙點頭,舌頭已經(jīng)被燙的麻木,如果他再不走,我真不能保證不在他面前吐出來。
“活該……”
兩個輕飄飄的字飄入我的耳朵,我抬頭瞪了過去,只見兩小童幸災(zāi)樂禍的拋來兩個媚眼,然后大搖大擺的跟著白頤離開了。
我連忙吐掉口中的茶水,舌頭上又麻又痛。白頤身邊這兩小童著實太沒口德,若不是顧及著白頤,我早就將他倆綁起來吊著打了!我恨恨的吸著氣,忽聽婚宴那里已經(jīng)傳來響亮的鞭炮聲,我顧不及讓人將我收藏的雪花瓷收起來,便急急忙忙的向婚宴方向而去。
我若遲了婚宴,指不定要被罵多少次呢。
婚宴在一聲“送入洞房”之后愈發(fā)的熱鬧起來。
大哥被五位叔叔硬硬的灌下了許多酒,臉色紅潤的比紅透的蘋果更紅。爹爹覺得不能再讓大哥喝下去了,萬一入不了洞房,那可是大大的不好。爹爹朝站在他身邊的六哥使了個眼神,六哥立即上前擋下了三叔的酒盅,“三叔,大哥再喝下去,就入不了洞房了!
三叔一拍腦門,哈哈大笑起來,大手在六哥肩上使勁一拍,“哎呀,三叔高興得連這個都忘了,罰酒罰酒!”說著直接抱起酒壇子灌了起來。
六哥被三叔拍的一踉蹌,面上的笑容依舊不變,“小六陪三叔喝!
“好好好!比鍖⒕茐尤咏o六哥,六哥二話不說,抱起來就灌了下去。六哥這么一下豪飲,惹得周圍的人一陣叫好。
三叔酒量一向很好,這次趕著大哥大婚,谷中的酒窖指不定又要空了。我正看得起興,不防被爹爹拽了過去,想必是有人將我把天狐大人帶去天水澗的事和爹爹說了,因為他問我,“可有怠慢天狐大人?”
怠慢?我可是要有那個膽子才行。我搖頭,“小七不敢怠慢天狐大人!
爹爹拍拍我的肩膀,道,“那就好,天狐大人是離谷的貴客,萬萬不可怠慢,谷中賓客眾多,爹爹唯恐照顧不周。小七,我聽說天狐大人很喜歡你的茶,所以大人在谷中這段時間,你就代為父陪著吧。”
若只是天狐大人一人,我倒是十二分的愿意,可是若加上白月白洛兩個毒舌的小童,我就是十二分的不愿意了。
爹爹見我面色為難,只當(dāng)我是在鬧女孩子家家的小脾氣,十分不以為意,臨走還特地囑咐了我好幾遍,我敷衍的點了點頭,說了不少爹爹放心,他才離開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婚宴進展的十分順利,大哥在眾人的簇?fù)硐逻M了洞房,喜熱鬧的都趕去鬧洞房了,不去的就三兩湊在一起喝酒,而白頤正獨自喝著酒,白月白洛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我過去在他身邊坐了,道,“大人怎么在獨自飲酒?白月白洛呢?”
白頤見是我,便放下了手中的酒盅,“白月白洛喜歡熱鬧,跟著去鬧洞房了!
“這樣啊!蔽尹c點頭,沒有白月和白洛的陰陽怪氣,我覺得不管看什么都是十分的順眼。我拿了酒壺替他斟滿了酒,又找了只酒盅斟上,我碰了碰他的酒盅,道,“大人獨自飲酒,不如讓小七來陪大人喝!
“哦?這可是‘一夢千年’。”白頤晃了晃手中的酒盅,“烈的很。”
我捏著酒盅笑,“與大人同飲,一夢千年又如何!
白頤盯著我看了半天,慢道,“如此,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卑最U的笑晃了我的眼,只覺得他這一笑,整個離谷的夜景都比不上。
白頤一行在第二日清晨就離開了離谷,我與他喝了一整夜,險些將爹爹私藏的“一夢千年”全部喝光。
他走的時候沒有一點醉意,只是兩頰略略紅潤了些,而我卻是不行了,整個人都像是踩在棉花里一般,面前的白頤也成了兩個,我隱隱覺得白頤對我說了些什么,可我實在是醉的厲害,根本什么也沒聽見就睡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個月后了。
見我醒了過來,我房中的侍女十分激動的沖了出去,然后我聽見她在喊,“六少爺,七小姐醒過來了!”
我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只覺得全身酸脹無力,腦袋發(fā)木!耙粔羟辍辈焕⑹恰耙粔羟辍,竟讓我睡了這么長時間。
我剛將外衣披上,就聽“砰”的一聲,六哥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沖了過來,“小七你總算醒了!你都已經(jīng)睡了兩個月了。”
兩個月……我驚了一下,沒想到我竟睡了這么長的時間。
六哥一屁股在我床邊坐了下來,“你倒是有膽量和天狐大人拼酒,而且還喝‘一夢千年’,就不怕一睡醒不過來!”
我揉了揉額頭,道,“誰想到這酒有如此大的勁兒,我以后可是不敢再喝了!
“要不是爹去老君那里去討了丹藥來,你以為你兩個月就能醒過來?”六哥揉揉我的頭,“醒了就趕緊起來吧,爹和娘還有大哥他們都去了天宮給王母祝壽去了,爹算著你該醒了,所以讓我留了下來。”
接著他又使勁揪住了我的耳朵,“都是為了你……王母的蟠桃宴啊……”那語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說,你該怎么賠我?”
六哥的手勁使得大,我哀叫一聲,“我賠我賠,你說讓我怎么賠,我就怎么賠!
“這還差不多!绷缢闪耸,神情十分滿意,他低頭湊了過來,飛快的在我耳邊說了幾句。
我有些吃驚,“你想去那里?”
六哥使勁點頭,“對對,就是那里。”
我抿唇看他半響,然后才點了點頭,“好,那我們這就去吧!
{二}
六哥想去的地方,是人間界裔袹國都熵城中最大的青樓——青府。
這實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狐族女子美貌者居多,我實在不怎么清楚,六哥為何想來這里。
我們剛在門口站定,老鴇就已湊了上來。她那鋪滿白粉的面上是十分諂媚的笑,“兩位公子,我看著有些眼生呢,是第一次來青府吧?”見我們點了頭,老鴇已經(jīng)挽住了六哥的胳膊,“呦,那兩位公子來對地兒了,我這里什么樣的姑娘都有,兩位公子是喜歡什么樣的?”
老鴇相當(dāng)殷勤,拉著六哥就往里進,想必六哥這樣的客人是最討姑娘喜歡的,而且能來這里的絕對是有錢的,但最重要的是,六哥長了一副好相貌。
我和六哥被簇?fù)碇M了青府的雅間,六哥展開手中的折扇扇了兩下道,“聽說你們這里有個名叫鳳凰的歌姬吧?”
鳳凰?我挑眉看向一旁的六哥,六哥的笑里有些不懷好意,接著就聽到老鴇驚喜的聲音,“哎呦,沒想到公子竟然聽說過我們鳳凰,真是鳳凰天大的榮幸?炜,去請鳳凰出來見客!”
老鴇身后的大茶壺立即大聲的應(yīng)了,飛快的跑了出去。老鴇道,“兩位公子先坐,奴家先出去招呼客人了!
看著老鴇扭著她那豐滿的腰肢走了出去,我道,“鳳凰?難道是……”如果真是我猜的那樣,六哥跑到這里就有解釋了。
“前幾日紅昭派了小狐靈來給我送信,說鳳凰下界歷劫去了!绷缧Φ迷桨l(fā)的不懷好意起來,“那日紅昭來這里,說是看到了鳳凰,他成了女人,而且還是歌姬……噗,我一定要親眼確定才行。”
“鳳凰本就是雌雄同體,下界歷劫時成女體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們?nèi)绱丝此υ,就不怕他歷劫回歸之后報復(fù)你倆?”
“這種機會千載難逢,我才不會放過,就算是被他的九天玄火燒我也認(rèn)了!”六哥說的十分大義凜然,我仿佛已經(jīng)看到不久之后他被鳳凰的九天玄火燒成了焦黑色……我輕咳一聲,“我可沒有你這么大義凜然,這事我可不要摻和一腳,我先走了。”
“哎!”還沒等六哥喊完,我就已推開窗戶跳了出去,要是等六哥說完,我可就走不了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六哥伸了頭在窗戶外面,我沖他揮了揮手,六哥還待說些什么,大茶壺的聲音已經(jīng)從他后面?zhèn)髁诉^來,“公子,鳳凰來了!绷缪杆倩亓祟^,那邊又有個軟軟的女聲傳來,“鳳凰見過公子!
其實我是很想看看鳳凰女體到底是什么樣子,但是好奇歸好奇,我更在意我身上這張皮毛,我可不想被鳳凰的九天玄火燒的一根毛也不剩,然后做至少三百年的禿毛狐貍。上面的窗戶里流下一股清泠的琵琶聲,我將身上的男裝幻化成女裝,悄無聲息的從青府的后門出去了。
從青府后門出去之后是一條極深的漆黑小巷,西面巷口亮著橙色的燭光,大紅色的燈籠在巷口外的竹竿山吊著,響亮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我順著光亮走了出去,才發(fā)現(xiàn)整條大街上到處都是人,鮮紅的大圓燈籠一排一排的吊在上方,街上的男女衣著鮮亮,嘻嘻笑笑的湊在一起,我順著人流往前,街邊的小販沖我喊道,“姑娘,中秋了,買些月團吧,我這兒什么餡的都有!”
原來是中秋了。
我摸了些銅板給小販,讓他包了些棗泥的月團。棗泥甜的有些發(fā)膩,我卻吃的很高興,一面吃著一面跟著人群往前走著。
前面有個賣燈籠的鋪子,我正要邁進去,卻被不知道哪里來的兩雙手拽住了腰帶。
“喂!”我剛想呵斥一聲,白月白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七小姐!”
我有些吃驚,自我認(rèn)識白月白洛以來,從未聽到他倆喊她過七小姐,此刻聽見,我第一反應(yīng)是這絕對不是白月白洛。我這一頓,只見兩張一樣的粉雕玉琢的小臉哭喪的湊了過來,“七小姐!”
“白月白洛?”我更吃驚了,指著他倆,“你們怎么在這兒?天狐大人呢?”
他們原本哭喪的臉更加難看,兩人一邊一個抱住我的腰,“七小姐,快去救救主人!主人被凡間道士用符困住了!”
“什么?”我懷疑我聽錯了,被凡間的道士困住了?這怎么可能?!
白月白洛急了,扯著我的腰往外拽,“再不去,主人就要死了!”
“等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拉住兩人,“什么叫再不去主人就死了?天狐大人怎么了?”
白月狠狠跺了跺腳,道,“你不去,我們再去找別人!”白洛拉住他,用他那一雙深碧色的雙瞳看著我,一字一字道,“昨日主人剛經(jīng)過了天劫!
我瞬間沖了出去。
當(dāng)我沖出兩條街之后,我才想起,我根本不知道白頤在哪里。
天劫兩個字已經(jīng)讓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滿腦子都是白月白洛那異口同聲說的——“主人要死了”。我拼命的搖頭,無意識的重復(fù)呢喃“不可能”三個字,大街上依舊喧鬧的厲害,我沉了沉心思,屏息尋找起白頤的氣息。
即使他剛剛經(jīng)過天劫,甚至被道士的符咒所困,但狐族特有的氣息還是能找到的。心臟在狂跳不已,我攢緊了雙手,不知道止不住的心慌到底是怎么回事。
氣息的感知只是一瞬,我猛地睜開眼睛,拔腿狂奔起來。
城西!他在城西!
街上行人太多,我拐進一條漆黑的小巷,縱身一躍上了略高的石墻,飛快的在屋檐上起躍著。風(fēng)如利刃般劃過我的面頰,生疼生疼,好似在面上刮出了無數(shù)的口子,我卻什么也顧不上了,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喊:“快點!快點!再快點!”
城西與剛才我所在的城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寂靜昏暗的大街上一座座高墻大院矗立在黑暗之中,像一只只蟄伏的獸,隨時都會跳出來吞噬一切。
“呔!妖魔退散,急急如律令!”雄厚的聲音從前方的院子里傳出,我急忙奔了過去,入目的一切讓我驚得險些就要尖叫起來。
白頤身上的那件白袍已經(jīng)被血染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長發(fā)凌亂的披在肩上,如玉的面上發(fā)出青灰的顏色,在他的對面,一個身穿道袍的男人一手拿著一把桃木劍一手拿著幾張黃紙符,只聽那道士喝道,“汝等妖魔,留在世間只會禍害世人,吾今日必除之!”說著,手中的桃木劍已經(jīng)向著白頤刺去!
我站在墻頭看著這一幕,那刺出的桃木劍掠起的光讓我目眥欲裂,我迅速抽出藏在腰間的長鞭,毫不留情的向著道士而去!
似是感覺到我凌厲的殺氣,道士刺出的劍迅速折回,與我的長鞭絞在了一起。我使勁一緊,瞬間將道士的桃木劍絞成了碎片。
“來者何人!為何阻攔!”道士向后躍去,從地上拾起了一把鐵劍橫在胸前,“報上名來!”
我冷冷看他一眼,一言不發(fā)的從墻頭上跳了下來,疾步走到白頤身邊扶住他,“怎么樣?”
白頤輕笑著搖了搖頭,淺碧色的眼瞳里是溫柔的光,“沒事,還死不了!彼兆∥艺谑┲錇樗寡氖郑皼]想到會這樣再見到七小姐。”
“你別說話了。”我從他手中抽出手,繼續(xù)為他止血,“有什么話,等你傷好了再說。”
“好!卑最U應(yīng)了一聲,抬頭看向離他們不遠的正在凝神戒備的道士,開口,“不可造殺戮!
我頓了一下,隨即點了頭。
“你是這妖怪的同伙,全都納命來吧!”道士大喝一聲,唰的拋出十幾道黃紙符,紙符上朱砂符文暴漲出紅色的光,那一道道光在我們身邊飛速劃過環(huán)繞,竟形成了一個朱紅色的籠子,將我們關(guān)在了其中。
“哼,雕蟲小技!蔽乙皇址鲎“最U,一手揚起手中的長鞭唰的在籠子上劈開了一道口子,“此等伎倆,怎么能困的住我?”我在籠子上絞出一個大口子,與白頤走了出去。道士驚恐的看著我,雙手有些顫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與你無關(guān)。”我抬手招來一朵祥云,扶著白頤踏了上去,“道士,莫讓我再看見你,我若再看見你,必讓你身首異處!”我甩下這句話,駕著云消失在他的面前。
若不是白頤傷勢過重,我也不會如此簡單的放過那個道士。懷中的白頤已經(jīng)昏了過去,如果再不找個地方給他治傷,就算他是天狐也撐不了多久的。
我焦急的掃著下方經(jīng)過的地方,從熵城出來之后,腳下是一片濃密的森林,我在半山腰處落了下來,因為我看到了一座破廟。
不幸中的萬幸。
我架著白頤走了進去,廟里供奉的土地神已經(jīng)破損的相當(dāng)嚴(yán)重,看不出顏色的帷幔散落的到處都是,蒲團凌亂的隨地丟著。我扶著白頤在蒲團上面對面坐下,白頤的面上開始顯露白色的狐毛,看樣子他的狐珠已經(jīng)開始維持不住人類的樣貌,就要顯現(xiàn)出原型了。
如此嚴(yán)重的傷我頭一次遇見,我有些手足無措,竟不知該如何才能救得了他。心臟上像被一只無形的手?jǐn)的連氣也喘不上來,我握緊白頤的手,將自己的修為一點一點渡給他。
除了這個辦法我想不到其他別的辦法,如果把我全部的修為都渡給他能救他的話,就全都給他吧,如果不行的話,那就……一起死吧。我胡思亂想著,覺得不管是哪個結(jié)果都是很好的。
我絕對是瘋了。
可是瘋就瘋了吧……我看著白頤的臉,明明才認(rèn)識沒多久而已,可我始終忘不了那天晚上他的笑,只是可惜……
“住手!你想死嗎!”白月白洛的聲音將我的思維拉了回來,兩張一樣的臉上帶著同樣的憤怒,我笑著看著他們,有些悲哀,“可是我想不到辦法救他。”
“住手住手!”白月已經(jīng)上來將我與白頤的手狠狠的拽開,反噬的力量讓我胸口一陣悶痛,我扶住胸口,“白月你干什么,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當(dāng)然,就是……”白月脫口而出,可后半句卻被白洛截了下去,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無聲的交流著,我看著他們兩個,皺眉,“你們有辦法?”
白月白洛最后互看了一眼,白洛開口,“共生!
“什么?你說什么?”我想我是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共生!卑茁逯貜(fù)道。
“你們這是在開玩笑,這是夫妻之間才能用的!”我拼命搖頭,“不行,我怎么能……”
“誰說不能?”白洛斬釘截鐵,“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看過了,今日是滿月,而且在這附近有一潭泉水,白月可以做祭司,而我可以做血引!
“什么?”滿月、泉水、祭司、血引……狐族異性結(jié)合最主要的東西都齊全了,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巧的都讓我覺得這就是場陰謀……可白頤身上的傷不是假的,而且有什么陰謀能值得他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事不宜遲,白月過來幫忙!卑茁宀坏任艺f什么,已經(jīng)和白月抬著白頤出去了,我怔了怔,才急忙跟著一起出去了。
從破廟出來向西大約走了兩里地,面前豁然開闊。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那一潭泉水幽深不見底,我在附近站住,白月白洛已經(jīng)把白頤放在了地上。
“七小姐,請把衣服脫了!卑茁遄吡诉^來,他手中有一把銀質(zhì)匕首、一只陶瓷碗和一支毛筆,我退了一步,搖頭,“不行,我不能這么做!
“那你想讓主人死嗎?還是你很想死?七小姐,若不是事態(tài)緊急,你以為我們想這么做嗎?”白洛將手中的碗和筆放在地上,語氣有些不耐煩,“你是離谷谷主的女兒,倒還不至于配不上主人,青丘那里也交待的過去。”
這竟是連后路都算計好了,我越過白洛看向躺在地上的白頤,他臉上的狐相已經(jīng)相當(dāng)明顯,白月半跪在地上給他解著衣衫,鮮紅的血染上了白月的手,異常的刺眼。
“七小姐,時間不等人。”白洛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我垂在身邊的手緩緩攢緊,“好,不過等天狐大人傷好之后,我要求解除契約!
白洛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眼白月,才道,“這事我做不了主,主人答應(yīng)才行!
他肯定會答應(yīng)吧……我掃了一眼白頤,轉(zhuǎn)身開始解著身上的衣衫,“來吧!
身后傳來血滴入陶瓷碗中的聲音,一滴一滴清晰的回蕩在我耳邊,我將脫下來的衣服仍在地上,初秋的天氣有些涼,我抱住雙臂坐了下來。白頤被白月整個翻了過來,他背上的血跡已經(jīng)擦洗干凈,光潔如玉。
當(dāng)大哥成親的時候,我也曾想過某一天我出嫁了,我會和即將成為我夫君的人在滿月的夜里、在泉水邊,背上用鮮血畫著祝福的圖騰,然后一起接受祭司的祝福?晌易鰤粢矝]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么快,而白頤即將成為我的夫君。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冰涼,明明之前握著我的手的時候是溫暖的。
鮮紅的圖騰畫滿了白頤的背,那些纖細(xì)的線條組成了一幅妖嬈糾纏的畫。白洛的動作很快,不多時,我與白頤背上的圖騰都已經(jīng)畫好。
我架起白頤往泉水走去,冰涼的泉水漫過我的足踝,讓我哆嗦了一下,那潭水正好浸到我的腰,我抱著白頤站在泉水中央,他的身子緊緊的壓著我的,肌膚相貼,我甚至能感覺到他遲緩的心跳聲。
“天地為證,月神在上,青丘白頤、離谷玄璃在此結(jié)為夫妻,生死相隨、不離不棄!卑自侣詭е赡鄣穆曇粼谶@片空地上被放大,我靠在白頤的肩上,突然有種什么遺憾都沒了的感覺。背后的圖騰發(fā)出灼熱的溫度,一點一點融進了皮膚里,白頤的心跳漸漸沉穩(wěn)起來,我知道契約生效了,他冰涼的身體開始有了溫度,我環(huán)在他腰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收緊。
真好,他沒事了。
我扶著白頤走上了岸,他的呼吸已經(jīng)平穩(wěn)起來,我松了口氣,只將中衣穿了,外衣披在白頤的身上,幸好外衣寬大,穿在白頤身上只是略顯小而已。
白月白洛把白頤之前脫下來的衣衫全都燒了,落在地上的血跡也被清理干凈。我靠在樹上,胸口處針刺般的疼痛,白色的中衣上透出點點紅色。
進行了共生之后,白頤身上一半的傷都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身上,雖不輕,卻不會致命。白頤的面色已不是之前那般發(fā)著青灰色,我從中衣的內(nèi)袋中拿出一只白瓷小瓶,取了其中的丹藥喂他咽了下去,丹藥的效果十分明顯,他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了。
“夫人!卑自掳茁甯牧朔Q呼,一起跪在了我的面前。我皺眉,想起來扶他們起來,但沒有什么力氣,只得道,“你們不用喊我夫人,這么做也是不得已,起來吧。”
“你既然與主人進行了共生,那就是我們的夫人!卑茁迨謭猿郑自乱苍谂赃吀胶偷狞c頭。
我無力與他們糾纏,只得點頭,等了一會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白月白洛,天狐大人為什么會在這里?你們說他昨日剛經(jīng)過天劫,今日怎么就跑到這里了?”這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之前是沒有時間問,現(xiàn)在有時間了,我覺得我有必要弄清楚。
白月吱吱唔唔,眼神直往白洛身上飄,白洛也是沉默不語,一字不發(fā)。
我看著他們兩個,直覺告訴我這里面絕對有問題,我換了個姿勢坐著,目光在白月白洛之間轉(zhuǎn)悠,半響之后我緩緩開口,“你們剛剛不是還喊我夫人嗎?怎么,都忘了不成?你們既然如此喊我,我認(rèn)為我有權(quán)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月白洛皆是一愣,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著吃驚,我笑了一下,并不著急催他們。白頤枕在我的大腿上,呼吸輕緩,我將他的衣襟緊了緊,抬頭看向面前的兩人。
“主人今天……”白月抿著唇,一副十分糾結(jié)的樣子,“今天……今天……”
“今天什么?”
“今天來見人……”
“見什么人?”我挑眉,什么人這么重要,讓他才剛經(jīng)過天劫就跑了過來?
白月卻是不說了,我轉(zhuǎn)向白洛,白洛目光有些閃躲,我又問了一次,“見什么人?”
白洛等了半響才道,“趙家小姐。”
話說到這份上,我覺得我沒什么再問下去的必要了,深夜來見一個凡間女子,這說明什么?心口上十分的憋悶,我在胸口上按了按,才開口,“那那個道士是怎么回事?難道是趙家請來的?”
“是……”
一瞬間,一股無名火在心底轟得燒了起來,這趙家小姐到底何德何能,竟讓白頤如此對待?我低頭看著昏睡中的白頤,我當(dāng)真不明白,為了那個凡間女子,當(dāng)真連命也不要了嗎?
“白月白洛,你們明日回趟青丘告訴白姑姑,天狐大人在離谷,因為天劫造成的傷害過大,只得暫時在離谷養(yǎng)傷。如果白姑姑問起天狐大人今日為何出來,就說……是來找我的吧。”我扶白頤起來,招來了祥云,“走吧,我與天狐大人共生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白月白洛點頭,四人乘著祥云升了起來,腳下的森林依舊漆黑濃郁,而我的心卻與之前不同了。
{三}
離谷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爹娘和哥哥們都沒有回來,我暫時把白頤安置在了我的院子,他還沒有從昏迷中醒過來,我在床邊坐著,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侍女在門口探頭探腦,我將床上的帳子放下來之后才走了出去,“六哥回來了嗎?”
“六少爺還沒回來,七小姐……”侍女欲言又止,“那個……是天狐大人?”
“嗯!蔽曳词株P(guān)了門,“天狐大人天劫剛過,會在這里養(yǎng)傷,你讓人將竹園收拾出來,等大人傷好些了,再住進去,現(xiàn)在暫時在我院子里養(yǎng)著。我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去華叔那里說過了,等入夜后,你去將煎好的藥端過來!
“是,七小姐!笔膛畱(yīng)了,躬身退了下去。
我回到房中坐著,桌上茶壺的茶已經(jīng)涼了,我倒了一杯慢慢喝著,胸口依舊刺痛著,我將茶喝完,起身到軟塌上盤腿坐了,靜靜調(diào)息起來。
共生雖然將白頤一半的傷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身上,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我的體質(zhì),本要花個三四天才能愈合的傷口,我調(diào)息了一天之后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房里沒有點燈,一片昏暗,我摸索著站了起來,取了火折子準(zhǔn)備點燈,忽然見床上的簾子晃動了一下,我心中一驚,急忙撩了簾子去往里面看去,突然一股力道鉗住我的手腕,猛地將我拽進了簾子里,等我回神,我已經(jīng)被壓在了床上。
頭頂上傳來略帶急促的呼吸聲,我抬眼看去,正好對上白頤那雙戒備的淺碧眸子。
“天狐大人,我是玄璃!睕]有被他按住的那只手燃起一團狐火,瞬間照亮了我們的面目。
扣在手上的力道徒然放松,他像是力竭一般翻倒在我旁邊,呼吸急促,“這里是離谷?”
“嗯!蔽易似饋恚砗脛偛疟蛔ч_的衣襟,“青丘那里我已經(jīng)讓白月白洛去說了,大人你傷的很重,就先暫時在離谷養(yǎng)傷吧。”
“等一下!卑最U翻身拉住我的手腕,半撐著坐了起來,“讓我看看你的胸口。”
這話來的突兀,我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等了等,我開口,“天狐大人,這……有些不方便吧!币园最U的修為,自然是清楚自己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如此說,想必是知道有人與他共生了吧。
“沒有什么不方便的,如果是你的話……”白頤拉住我的衣帶一點一點拉開,我雖皺眉,卻沒開口阻止,共生這件事他本就有權(quán)知道。
外衣與中衣被解開,露出里面的繡兜,胸口上白皙的肌膚上有一團鮮紅的狐火圖騰。白頤微瞇了眼,抬手解開了自己的衣衫,在胸口上相同的位置,那團狐火仿佛在他肌膚上搖曳燃燒著。
我抿著唇,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
白頤的眼瞳中藏著許多東西,我卻看不明白,他看了那狐火許久,然后將我的衣衫重新系好,沒有說任何的話。
詭異的沉默。
我咬著下唇坐在那里,看著白頤系好那件不甚合體的外衣,我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從回到離谷,我都忘了把白頤身上的那件外衣?lián)Q下來。
“我去讓侍女拿衣服來給你換上。”我迅速站了起來,正想著去哪個哥哥的房里拿衣服,卻聽到白頤開了口,“圖騰!
我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件事不能說出來,如果讓侍女看見白頤身上的圖騰這該如何解釋?我點了點頭,開門出去了。
六哥的身形與白頤的相似,我跑去六哥房里找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后,才想起六哥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這時已經(jīng)卯時,難道他在青府遇到了什么事?隨即我否定了剛剛的想法,以六哥的能力能遇到什么事呢?想必是玩的忘了時間了。
我回去的時候就見侍女端著一碗藥站在門口,見我過來,連忙迎了過來,“原來七小姐在這里,剛剛敲門沒有人應(yīng),奴婢也不敢進去,只得在門口等著!
摸了摸藥碗,確定藥還熱著,我將碗接了過去,“你去吧,如果爹爹回來了,就派人告訴我一聲!
我將侍女打發(fā)走了,推門走了進去,燈已經(jīng)被點了,白頤坐了起來,斜靠在床上看著這邊。我把衣服在床邊的高架桌放了,側(cè)身在床沿坐下,“天狐大人,先把藥喝了吧!
白頤接過藥碗,抿了一口,突然開口,“叫我白頤吧!
我看他一眼,并沒有說話。
白頤又喝了兩口,便放下了,碗中還剩著至少半碗,我有些不解,“怎么了?藥有什么不對嗎?”我拿過碗聞了聞,并沒有發(fā)覺什么不對。
白頤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過了很久才緩緩?fù)鲁鲆粋字,“苦……”
“啊?”我一瞬間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白頤轉(zhuǎn)過頭不再看我,面上緊繃著看不出什么表情!翱?”我重復(fù)一遍,湊過去看他的神情,“你怕苦嗎?”
淺碧色的眼瞳中是一閃而過的尷尬,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誰能想到,天狐大人竟然會怕藥苦?
我去桌上的食盒中找了些蜜餞,抿唇壓著笑,“我這兒有蜜餞,喝完藥吃些壓壓就好了!
白頤拿過我手中的藥碗,一副壯士斷腕的神情,仰頭就灌了下去,我憋著笑,捏了個蜜餞遞了過去,白頤倒也不客氣,直接就這我的手吃了下去。
“怎么樣?”我又捏了一個給他,看他吃了,才接過他手中已經(jīng)空了的碗,“還要嗎?”
白頤搖頭,我起身將碗放好了,拿了衣服給他,褲子我不好幫他,所以拉了帳子讓他自己穿,而我抱著一件中衣在簾外站著。等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我聽見白頤在里面說好了,隨即簾子被拉開,白頤就這樣赤裸著上身,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上下打量了打量,覺得白頤這身型要比幾位哥哥都好上不少。我將中衣展開幫他穿上系好,燈火搖曳,拖出兩道疊在一起的影子。我斜眼瞅見了,不知道為什么心中有些喜悅。
我之前從未想過會與天狐大人之間有什么糾纏,頂多只是會在宗族中的宴會中遇見,然后說兩句話,最后轉(zhuǎn)身離開。而我現(xiàn)在卻在這里幫他穿衣服,就像一對十分平常的夫妻一樣,這種感覺……倒是挺好的。
“玄璃!鳖^頂上傳來白頤的聲音,我抬頭看上去,只見他一雙淺碧眸子被燭火鍍上了一層暖色,眼神濃深,好像要將人吸引進去,不可自拔。
“主人!你終于醒了!”兩道童音在耳邊大叫了起來,我瞬間回了神,十分錯愕的看著白月白洛爬上了床,一人一邊抱著白頤的脖子,一邊哭一邊笑。
白頤歉意的對我笑笑,抬手輕拍著兩人,我點頭表示理解,拿了藥碗關(guān)門出去了。
在關(guān)門的一瞬間,白月的聲音透了出來,“主人,你沒有被她怎么樣吧?剛才我看見桌子上有只碗,那里面是不是有軟紅酥?”白洛的聲音緊隨而來,“主人你千萬不要不好意思,如果真有,趕緊告訴我們!
我覺得我額上的青筋都要暴跳出來,剛對兩人存有的好感徹底煙消云散。
兩個可惡的毒舌小鬼!
天狐大人在離谷養(yǎng)傷的事,在兩天之后已經(jīng)傳的沸沸揚揚了。
按紅夕的說法,在三界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對了,我還聽到一個傳言!奔t夕咬著一顆桃子,吃得正歡,“我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先找你問清楚才是!
“什么傳言?”我正煮著一壺新茶,聞言抬頭看向紅夕,“既然是傳言,又何必相信呢!
“那傳言說你和天狐大人的婚期將至,還說青丘的白姑姑已經(jīng)答應(yīng),在秘密的籌備婚宴呢!
我噎了一下,道,“你這是聽誰說的?天狐大人只是很單純的在離谷養(yǎng)傷而已。”
“單純?就沖天狐大人在離谷養(yǎng)傷這件事就不單純!奔t夕似是不信我的說辭,“青丘又不是不能養(yǎng)傷,干嘛非要在離谷養(yǎng)傷啊,難道這里有什么靈丹妙藥不成?”最后一句紅夕湊到我面前,笑的曖昧,我知道她已經(jīng)徹底相信我與白頤之間絕對有了什么,可我與他除了共生也沒有其他的什么了,但……共生本就是一個能令人誤會的事。
所以,我選擇沉默。
紅夕對我的沉默相當(dāng)不滿,整整一天都磨在我身邊,一副不挖出點什么就不走的架勢。我也不去管她,只要她看不到我身上的狐火印記,其他什么都好說。
白頤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搬去了竹園,除非有什么必要的事,否則我是不去那里的。幾個哥哥都精的很,如果我經(jīng)常去的話,肯定會被他們看出點什么,到那時就真的是有口也說不清了。
紅夕纏我到了晚上仍不罷休,正好爹爹派人來喊我過去,我求之不得,飛快去了正廳。
爹爹在正座上坐著,六哥在一旁低頭立著,爹爹見我進來,開口,“小七!
我應(yīng)了,在六哥旁邊站定,“爹爹找小七什么事?”
爹爹道,“小七你有什么要跟爹爹說的嗎?”
我心中一驚,難道共生的事被爹爹知道了?不對,應(yīng)該不會這么快的。我搖頭,道,“小七沒有什么要說的。”
“真的?”
“真的!
爹爹沒再開口,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問什么的時候,他突然道,“天狐大人才剛剛經(jīng)過天劫吧!
“是!
“既然剛剛經(jīng)過天劫,為什么不在青丘療傷,反而來到了離谷?”
“這個……”我皺眉,這個要如何解釋?難道要說天狐大人為了夜會心上人,差點連命也不要了,然后被我發(fā)現(xiàn),所以才來了離谷?
爹爹從座位上走了下來,手在我肩上拍了拍,語氣十分語重心長,“小七,你就不用隱瞞了,爹爹全都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白娘娘已經(jīng)和爹爹說了,天狐大人之所以會來離谷,都是為了你!钡目跉馐中牢,“早在你大哥的婚宴上我就看出天狐大人對你有意,沒想到你們竟然發(fā)展的這么快,天狐大人竟然……唉,真想不到?礃幼舆^不了多久,我就該與你娘親商量商量,要給你準(zhǔn)備多少嫁妝了!
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我滿臉黑線的看著說的正高興的爹爹,甚是無力。我低頭掃了一眼胸口的位置,如果讓爹爹知道我已經(jīng)與白頤做過共生了,那爹爹是不是要壓著我和白頤強行拜堂?
最后爹爹給了我一只青花瓷美人瓶,說里面是上好的靈藥,對白頤的傷有特效,一定要讓我送過去。
我在爹爹的催促下,拿著瓶子去了竹園,白月白洛在園子里的竹林里不知在干什么,我沒喊他們,逕自推門進去了。
“玄璃?”白頤的聲音從里間傳來,我答了一聲,走了過去。白頤合衣在軟塌上斜躺著,腿上放著一卷綢面書,見到我進來,唇角微微一勾,“怎么了?”
“爹爹說這藥對你有好處,讓我拿過來!蔽野衙廊似糠旁谛∽郎希D了頓,“嗯……在這邊住的還習(xí)慣嗎?”
“還好,沒什么不習(xí)慣的。玄璃你身上的傷怎么樣?”自那日他知道我與他共生之后,他就再也沒叫過我七小姐,或許是谷里的人鮮少有這么喊我的,總覺得這么稱呼……十分親密。
“我沒什么事,天劫給你造成的傷害并沒有轉(zhuǎn)到我身上。”我給他倒了杯茶,“今日的藥送來了沒有?我早上給藥房吩咐過讓他們在藥里加了些蜂蜜!
“主人,那棵竹子被藥澆死了,我和白洛換了一棵,沒人知道的!卑自码S著他的聲音沖了進來,看見我在屋里,驚了一下,急忙捂上嘴,喃喃自語,“沒有沒有,我什么也沒說!
“竹子被藥澆死了?”我盯著白月,“你的意思是,送來的藥一直都沒喝,而是全倒了?”
“我什么也沒說!卑自乱贿厯u頭一邊倒退,沒退幾步就撞上了剛剛進來的白洛,兩人摔成一團,滾著出了房間。
我轉(zhuǎn)頭看向白頤,他卻偏了頭不看我,面上有一抹紅色,我有些無奈,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
倒真沒見過這么怕苦的人……
我抬手將美人瓶拿了過來,里面只有一顆紅色的藥丸,我捏著藥丸放到他手里,“那把這個吃了吧,爹爹說很有用!
白頤接過藥吃了,我輕笑著嘆了口氣,伸手去解他的衣衫。他的狐火圖騰有些暗淡,我伸手按在上面,閉目沉心運氣,紅色的光從的掌心漫出,緩緩滲入他的圖騰中。
我感覺到白頤解開了我的衣衫,他的指尖有些冰涼,輕輕覆蓋在了胸口上的圖騰上。原本有些沉悶的胸口一下子輕快下來,我悄悄睜開一只眼看他,卻見他眉頭緊蹙,沒過多久,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我驚得連忙扶住他,地上的血隱隱發(fā)著黑色,沒想到他的傷要比我想象中嚴(yán)重的多。白頤靠在我的懷里氣息有些急促,我抹掉他唇上的血跡,握著他的手渡了些修為過去,“怎么樣?有沒有好些?”
“沒事。”白頤咳嗽了兩聲,“這口血一直堵在那兒,這會兒吐了出來,感覺好些了!
我有些不放心,又給他渡了些修為,才扶他回床上休息。
白月白洛湊在窗口各露出一雙眼睛,想進來又不敢進來。我沖他們招了招手,兩人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聲音小小的喊道,“夫人!
“好好照顧著,明日送來的藥不可以再倒了,他的傷比我想象的要嚴(yán)重的多,還需要多加些藥才是!蔽医o白頤掖了掖被子,“就算是他說讓你們倒了也不行,知道了嗎?”
“是!卑自掳茁逦ㄎㄖZ諾的應(yīng)了,兩雙眼睛滴溜溜的看著我。
我起身站了起來,有些事也該解決一下了……
那個趙家小姐害的白頤如此,我定不會放過她。
凡人常言,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其實并沒有那么久,我回離谷三天,人間界只不過才過了三個月而已。
趙府與之前有些不同,大門上掛著紅綢纏成的花球,兩邊的廊柱上兩盞大紅圓燈籠發(fā)出明亮的光,金色的囍字貼在上面,門內(nèi)一片喧嘩。
響亮的喜樂從街頭上傳來,我閃身隱進一條小巷,只見一匹高頭大馬在前,花轎在后,再后面浩浩蕩蕩的跟著一串迎親隊伍,吹拉敲打的十分歡暢。隊伍停在了趙府門前,門前的小廝一見,高呼著“姑爺來了”,馬上的男人長了一張富貴相,生的十分福態(tài),他揮了揮手,聲音十分高興,“賞!”旁邊立時就有侍從拿了紅包發(fā)給了門口的小廝。
小廝拿了紅包笑的連眼睛都沒了,連聲說著“多謝姑爺”。
我在小巷里看著,難道趙家小姐要出嫁了?我盯著那被稱作“姑爺”的男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與白頤也相差太多,趙家小姐怎么會嫁了這么一個人?
不多時,門內(nèi)傳來喜娘的聲音,“新娘子到了!”
男人立即從馬上翻了下來,趙府的大門緩緩從里面打開,一身喜服的新娘子在喜娘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上了花轎。
喜樂又響了起來,男人重新上了馬,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向東邊而去。
我從小巷中拐了出來,跟了過去。
不管趙家小姐是否嫁人,只要她存在,對白頤來說就是一個相當(dāng)大的危險,而我不會絕對不會讓這個危險繼續(xù)存在,再傷害到白頤。
迎親隊伍穿過了大半個熵城,最后進了一座十分氣派的府邸。我圍著那府邸轉(zhuǎn)了一圈,才從后院的圍墻上直接穿了進去。
府邸相當(dāng)大,我在里面險些迷了路,要不是看到喜娘從一間房子里出來,我或許要一間一間找才能找到。
喜娘領(lǐng)著三四個丫鬟從新房里退了出來,我等著人都離開了院子才從屋頂上落了下來,堂而皇之的開門走了進去。
“你是誰!”我剛將門關(guān)上,坐在床上的趙家小姐就開了口。
華麗的鳳冠下是一張嬌媚的臉,蓋頭被扔在了一邊,她見我不說話,又道,“你是瑞生派來的嗎?”
瑞生?是誰?
她似乎將我的沉默當(dāng)成了默認(rèn),沖過來握住我的手,急切道,“既然是瑞生派你來的,快帶我走!我已經(jīng)將喜娘和丫鬟們都支走了,她們一時半會兒都回不來,我們快點!闭(dāng)她想拉著我跑出去的時候,一道黑影從窗戶翻了進來,一見到一身喜服的趙家小姐,語氣急切,“雨芷,我是廖駿,快快,我們趕緊走,我已經(jīng)將后門的家丁放倒了!
趙家小姐聞言頓住了腳步,錯愕道,“廖駿?你是廖駿?”她轉(zhuǎn)頭看向我,“那你是誰?”
“我是來取你性命的!蔽业χ蹿w家小姐躲到了廖駿身后,廖駿一臉戒備的看著我,“你是什么人?是誰讓你來殺雨芷的!”
“我是什么人你們不需要知道!蔽彝疤ち艘徊,“你將白頤害成那樣,我不會讓你活在這個世間,再繼續(xù)害他!
“等等,你是不是認(rèn)錯了人?我并不認(rèn)識叫白頤的人!壁w家小姐拽著廖駿的袖子站在他身旁,“在熵城中姓趙的人多的是!
“你和她啰嗦什么,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廖駿一把夾住趙家小姐的腰,抱著她往窗戶跑去。我微微抬手,剛剛廖駿進來的窗戶砰得關(guān)死,任他怎么拉打都打不開。
“不要再費力了,你們出不去的!蔽覐男渲腥〕鲆话沿笆,冷冷的看著她,“趙家小姐,今日我必取你性命!
“我真的不認(rèn)識白頤,既然我都不認(rèn)識他,更何談害他呢!”趙家小姐急了,“我真的不認(rèn)識!”
“如果你不認(rèn)識他,那為何在中秋那天晚上見他呢?”
“中秋?中秋我和瑞生在一起啊,怎么可能見你說的那個白頤!”
“什么?”我不信,“你中秋的時候與瑞生在一起?”
“沒錯,廖駿也在,你不信問他!壁w家小姐扯了扯廖駿的袖子,廖駿道,“不錯,我們一起在邀月府賞月!
邀月府?這么說趙家小姐并不在趙府中……為何白洛說白頤是去見趙家小姐?如果白頤不是去見趙家小姐,那他是去見誰?
一時間我竟有些糊涂了。
“姑娘,求求你讓我們走吧,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趙家小姐的語氣有些急,“姑娘,我求求你了!
趙家小姐的神情不像在說假話,我抿唇,“好,如果我知道你在騙我,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蔽姨衷诳罩幸荒,之前設(shè)下的禁制消散,趙家小姐謝了我,兩人便急匆匆的躍窗走了。
門外喜娘的聲音遠遠傳來,我開門走了出去,隱在紅漆廊柱后看喜娘進了新房,然后大呼小叫的沖了出來。
“新娘不見了!”喜娘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整座府邸,我翻身躍上屋頂,遠遠看見廖駿帶著趙家小姐已經(jīng)跑得很遠了。我招來一只小狐靈,讓它跟著他們一起去了。
下面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新郎官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一見到空無一人的新房,直接暈了過去,于是底下更亂了起來。
看樣子這婚是成不了了,古語有言:寧拆十座廟,不壞一門親。若以后被月老碰見,指不定就要教訓(xùn)起我來。
這件事就這樣沒了頭緒,本來我下定決心,就算是造下殺戮也要殺掉趙家小姐的,只是沒想到事情到了最后,竟成了這樣。
那白頤到底是為了什么連命也不想要了?一想到那夜的情景,我都覺得渾身發(fā)冷,白頤那個樣子徹底扯痛了我的心,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那天我去晚了怎么辦?
我閉了眼睛,決定先回離谷。雖然走之前交代過白月白洛不能再把藥倒了,但我還是擔(dān)心白頤不肯喝藥。
趙家小姐這件事……我不可能去問白頤,那只能從白月白洛下手了。
{四}
我不曾想到,回到離谷之后竟是這般出乎我的意料。
青丘白姑姑的車駕立在離谷入口,我看著那兩匹不停低嘶的天馬,突然有種將要發(fā)生什么的感覺。
我不動聲色的進了谷中,還未走幾步,就見紅夕從一旁飛奔了過來,一下子抱住了我,“玄璃,上次我就說嘛,你和天狐大人好事將近的事怎么沒和我說呢?你也太不把我當(dāng)姐妹了!”
我一陣恍惚,不敢置信紅夕說了些什么,“什么?”
“你還想瞞我不成,白姑姑都帶著聘禮來了!”紅夕的口氣甚是埋怨,扯了我一把,“你趕緊去大廳,剛剛一直找不到你,叔父讓我出來尋你呢!
白姑姑帶著聘禮來了……
一句話震得我驚了半響,隨即急忙往大廳跑去。還未靠近大廳,就已見那些大紅色的禮箱擺了滿滿一大廳。我頓住了步子,胸口起伏,氣息有些不穩(wěn)。六哥卻是瞬間瞧見了我,起身朝我走了過來,“小七,你總算是來了,白姑姑等你很久了!
我被六哥拉著進了大廳,就見白姑姑與爹爹端坐在正位上,白姑姑淺笑看著我,道,“小七這是哪兒去了?倒是讓姑姑等你許久!
我低身福了福,“小七剛從師父那里回來,讓姑姑久等,小七在這里給姑姑賠不是了!
“玄塵,你七個子女,我最喜你家小七,這次成了我青丘的媳婦,我是求之不得!卑坠霉锰謱⑽曳隽似饋恚霸疚揖陀凶屝∑咦鑫壹蚁眿D的意思,不想小七竟與白頤那孩子情投意合,我當(dāng)真高興的緊。”
“若不是天狐大人來到離谷養(yǎng)傷,我也不知道。”爹爹亦笑,“白娘娘,這婚事可是定下了?”
“自是要定下!卑坠霉幂p輕拍了拍我的手,“小七,你可愿意嫁給白頤?”
白姑姑與爹爹這么一來一往,我一句話也插不得。這說來說去,竟是要讓我嫁給白頤。
嫁給白頤……如果能嫁給他,當(dāng)真是好……
但白頤又怎會答應(yīng)呢……
我神色略暗,面上仍是在笑,“姑姑,這件事小七哪里做得了主,而且不知道天狐大人的意思,我怎能……”我低頭拉了一下裙帶,面色帶紅,“姑姑當(dāng)真是要羞死小七了!
白姑姑一聽,喜道,“這就是答應(yīng)了吧,這么大的事,姑姑我怎么會不先問問白頤呢,自是他答應(yīng)了,我才來提親的。”隨即轉(zhuǎn)向爹爹,“玄塵,這日子我來的時候挑了幾個,你來看看!
白姑姑從袖中抽出一張薄帖,拿與爹爹看,“我覺得九月二十七是個很好的日子……”
我杵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白姑姑剛才那句話著實讓我太過吃驚。白頤竟然答應(yīng)要娶我……我來回攢了攢手,總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白姑姑不是真的,滿大廳的聘禮也不是真的……
“七小姐……”身后有怯怯的聲音傳來,我轉(zhuǎn)頭看了過去,只見是我房中的小丫鬟在大廳外沖我眨眼睛,今早離開的時候我囑咐她要親眼看著白頤喝下藥才能離開,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吃藥的時候了,這個時候她不去伺候白頤吃藥,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我蹙眉走了過去,“你怎么過來了?天狐大人吃藥了沒有?”
“七小姐……”小丫鬟低著頭,語氣有些焦急,“七小姐怎么辦啊,天狐大人死活不吃藥,非說要找小姐……”
“這……”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正相談甚歡的爹爹和白姑姑,見他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于是上前道,“白姑姑,爹爹,天狐大人的藥出了些問題,我先去看看!
“去吧!钡c點頭,白姑姑在一旁挑了一下眉,“熬的藥嗎?”
我正準(zhǔn)備出去,不想白姑姑突然問了這么一句,我頓住,道,“是!
白姑姑的神色有些驚訝,“白頤在離谷這幾天都是喝熬的藥嗎?”
我頓時明白過來。
我抿著唇,眼睛彎了彎,“是。”
白姑姑看我的眼光立時又寵溺了些,“真沒想到……小七你快去吧!
我應(yīng)了一聲,與小丫鬟一道離開了。出了大廳,我的步子不覺加快,生怕去的完了,白頤又叫白月白洛把要倒了,平白毀了院子里那些竹子。
快到竹園的時候我停了停,回頭吩咐跟在身后的小丫鬟再去讓藥房備下一份藥,以防萬一。小丫鬟跑著去了,我繼續(xù)往竹園去,剛剛在大廳的那些恍惚也不見了。
白姑姑真的是帶著一大廳的聘禮來提親了,而我即將就要成為白頤的妻子。心跳快的有些控制不住,我深吸兩口氣,掌心微微冒汗,明明與白頤共生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緊張。
前面已經(jīng)可以看到竹園的牌匾了,我放緩了步子,一瞬間竟有些不敢進去。
白頤的答案令我吃驚不已,共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等他傷好之后就會解除,這件事白月白洛不可能不知道,那他怎么會答應(yīng)要娶我?
白頤的心思我猜不透。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我卻是自從認(rèn)識白頤以來,從未真正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時間有些怔然,除去我睡過去的兩個月,我與他相識不過才短短幾天而已。
不錯,才幾天而已。
但這幾天卻讓我膽戰(zhàn)心驚、患得患失,實是不像過去的我。
追根究底,全都是因為那個正坐在院子里看書的白頤。
我在園門口止了步子,怔怔看著白頤。他修長的手指捏著一角書頁緩緩的翻了過去,陽光從他身側(cè)打了過去,襯得他面冠如玉、俊美非凡。
我一時竟……有些癡了。
微風(fēng)吹過他的衣角,卷落了些竹葉落在他身上,他抬了頭,恰好迎上了我看他的眼神。
我有些慌亂的垂下眼睛,快步走了進去,白瓷藥碗擱在石桌上,散發(fā)出絲絲熱氣,我在他身邊坐下,道,“這藥若是不趕緊喝,涼了就不好了!
白頤放下了他手中的書,微微往我這里側(cè)了側(cè)身,“見過姨母了?”
我有些不自然起來,手指蜷縮,點了點頭,“嗯!
“玄璃……”手上一片溫暖,是白頤握住了我的手,“其實,這件事應(yīng)該我先問你才對,只是沒想到姨母這么心急!
白頤掌心的溫暖讓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跳又猛地跳了起來,我抬眼看他,道,“天狐大人,我們共生是逼不得已,你不用因為這個而答應(yīng)娶我,我不是你的責(zé)任,再說等你傷好了,我們解除契約就可以了,用不著這樣的!背素(zé)任我想不出其他什么別的理由會讓白頤答應(yīng)娶我,他手上的溫度如此溫暖,想抽開又舍不得,最后也任他這么握著。
我有些任性的想,就這一次吧……過了這一次,這份溫暖就不屬于我了。
“玄璃,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白頤湊得更近了些,我甚至都可以在他淺碧色的眼瞳中我自己的倒影,“還是白月白洛對你說了些什么?”
我往后躲了躲,不想白頤又湊的更近了些,我別過眼,“沒有,我沒有誤會什么,白月白洛也沒對我說什么!
“玄璃!卑最U擒住我的下巴,讓我不得不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目光十分認(rèn)真,“我并不是因為責(zé)任才答應(yīng)娶你的。”
“那是因為什么?”
白頤看我的眼神又柔了些,指腹在我唇上摩挲了兩下,淺淺勾了唇,“你為什么不猜猜?”
如此曖昧的動作,讓我的面色紅了兩分,我略略動了動,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猜不到!
耳邊聽到他笑了一聲,溫?zé)岬臍庀娫谖业亩,“玄璃,我姨母與你爹在前面商議我們的婚事,你為何到現(xiàn)在還在喊我‘天狐大人’?”耳上驀然傳來一陣極淺的痛,讓我著實驚了起來。
白頤竟然咬住了我的耳垂!
我伸手去推他,卻被他一下子攬進了懷里,我有些懷疑,他重傷未好,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力氣?
“玄璃,暫時不要動……”白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微弱的風(fēng)掃了過來,“我有些……咳咳……”他突然咳嗽起來,胸膛震動,我在他懷里不敢亂動,等他咳得輕下來,才伸手過去輕輕給他拍著背,“怎么樣?好些了沒有?現(xiàn)在天都涼下來了,你怎么不多加點衣服再出來?你重傷未愈,白月白洛到底是怎么照顧的?”說著說著有些惱怒起來,若白頤有個三長兩短,我非要將那兩個小子的狐貍皮剝了!
“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他將頭枕在我的肩上,對我笑了笑,“今早沒見你過來,所以在園子里等你!
我面上有些燙,伸手去桌上拿了藥碗,湊到他的嘴邊,“藥快涼了,趕緊喝了吧!
白頤眉心蹙了起來,盯著那藥碗看了半響,一雙眸子挑起來看我,“嗯……玄璃,其實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喝了藥再說!蔽也粸樗鶆,藥碗又遞近了些,“今天我在這里陪你,你喝完藥,我們慢慢說!
白頤苦了一張臉,十分被動的抿了一小口,眉心蹙的更緊了,“比昨日的要苦很多……”
“今日讓藥房多加了幾味藥,多喝幾次就好了。來,快喝了吧!蔽矣X得我像是在哄一個孩子,唇角無意識的彎了起來,“我有帶著蜜餞!
那碗藥我?guī)缀跏前霃娖鹊奈惯M了白頤的口中,看著白頤隱忍的神情,我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還有兩副!
白頤抿著張唇不發(fā)一語,環(huán)在我腰上的手緩慢的收緊起來,我拿了蜜餞給他吃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我來了之后就沒有見到白月白洛,他們兩個不是整日都跟著白頤嗎?怎么不見了?
“怎么沒見白月白洛?他們上哪兒去了?”我轉(zhuǎn)頭環(huán)視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影子,“你讓他們做什么去了?”
“沒什么!卑最U悶聲咳了兩聲,蒼白的兩頰上出現(xiàn)一片紅暈,“不過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我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他,“進屋吧,都起風(fēng)了!
“嗯。”白頤由著我扶了起來,剛剛走了兩步,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喊,“七小姐,糟了!幽彌大人帶著聘禮來提親了!”
我與白頤同時轉(zhuǎn)頭,小丫鬟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七小姐,谷主讓你千萬別出去,剛才幽彌大人還說要搶了小姐走!”
我皺了皺眉,看了白頤一眼,只見他一雙眸子沉了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扶著他進了屋子,小丫鬟在身后跟著,“七小姐,這怎么辦啊……誰知道幽彌大人會真的來提親啊!
“好了!蔽曳鲋最U坐在了軟塌上,正要轉(zhuǎn)身,手卻被白頤拉著,我頓了頓,偏了身子,“知道紅夕在在哪兒嗎?”
“表小姐好像是在三少爺那里看古董呢!毙⊙诀呔o張的搓了搓手,“要去叫表小姐嗎?”
“不用了!奔t夕那性子,知道了這事指不定就要生出什么事來,“你回大廳吧,告訴爹爹,我這就過去。”
“七小姐!”小丫鬟驚愕的有些不知所措,“幽彌大人萬一真的搶人怎么辦?”
“我還沒有沒用到被他搶走,更何況爹爹和白姑姑也在,能有什么事。去吧。”小丫鬟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我在白頤身邊坐下,有些頭疼,幽彌在這個時候跑出來插上一腳,當(dāng)真是要把這灘亂水?dāng)嚨酶觼y。
“幽彌大人?難道是妖王幽彌?”白頤突然開口,一雙眸子有些陰沉,“你是如何認(rèn)識他的?”
我有些無奈的開口,“三百年前,幽彌與饕餮大戰(zhàn)時身受重傷,落入離谷結(jié)界,被我所救,所以……”
白頤的臉色有點冷,握著我的手一點一點收緊,“玄璃,你要嫁給他嗎?”
手指被他攥的生疼,我望著他,“你認(rèn)為呢?”如果他對她一直是責(zé)任,既然現(xiàn)在有其他人上門提親了,他……是不是就會毫不猶豫的放手?他的目色深沉,碧色流轉(zhuǎn),從一開始,我就從未看懂。
白頤的眼瞳縮了縮,“玄璃,你不能嫁給他。”
我垂下眼睛,生怕與他對視久了會不顧一切的把心里的所有都告訴他,“為什么不能,天狐大人,你不虧欠我什么,何必強要娶我。”我霍的站了起來,飛快的把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名節(jié)什么的,狐族女子從不在乎這個,共生不過是救你的手段,我并沒有犧牲什么。”
若他對我的那些溫柔與親昵,全都是因為他對我的責(zé)任與虧欠,那大可不必,我為他做出的那些……我還承受的了,用不著他如此補償。
“玄璃……”白頤喚了我一聲,似是要起身拉住我,我卻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身后傳來清晰的咳嗽聲,我跨出園子的步子一頓,竟是挪不動一步。
園外的灌木叢中突然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一把扯住了我的衣帶將我使勁拽進了灌木叢,我驚愕的看著那只仍抓在我衣帶上的小手,正要開口斥責(zé),白月憤怒的聲音已經(jīng)響了起來,“白洛你干嗎拉著我!這個女人竟然這么對主人說話,主人為了她付出這么多!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喂!你干嗎捂住……我的……嘴,唔……放開……”
白洛一雙手死死的捂住了白月的嘴,一臉緊張的看向我,我挑眉看著他,一副我很好奇的神情。我在灌木叢中坐了下來,整了整剛才被白月拉散的衣帶,“白洛,你能不能告訴我,白月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有,他隨便亂說的。”白洛搖頭,拖著白月往后退著,“夫人你聽錯了!
“我耳朵好使的很,怎么可能聽錯!蔽疑焓志咀“自掳茁,一把拽了回來,“過來把話說清楚,天狐大人為我付出了什么?”我瞇眼看著他倆,難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白頤做了什么嗎?難道他的傷勢如此之重,是因為這個?我心中一片慌亂,緊緊盯住他們,定要從他們口中掏出話來。
“夫人真的沒有……”白洛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著,垂死掙扎,“夫人你聽錯了!
我不再看他,轉(zhuǎn)向一旁的白月,“白月,你說!
白月咬著唇,滿臉的糾結(jié),眼睛在我和白洛之間轉(zhuǎn)悠,等了半響,悶悶地開了口,“回夫人,什么也沒有!
“哦?”我摸了摸腰間盤著的鞭子,唇角翹起,“白月白洛,我沒什么耐性,如果你們不說,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說。啊,對了,我記得當(dāng)年鳳凰大人給了我一小簇九天玄火,本是我討來整治六哥的,可惜當(dāng)年沒用上,一直還留著呢!
我微笑的看著白月白洛的神情變成恐懼,雖然恐嚇兩個小孩子實在是不怎么樣的做法,但是我知道,如果不這么說,這兩個小子是鐵定不說實話的。
九天玄火是什么東西,鳳凰大人怎么可能給我?只怕是稍微沾上一點就會在我光亮的皮毛上燒禿一塊。
“你、你、你威脅我們!”白月伸出指頭指著我,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你竟然威脅兩個孩子!”
我混不在意,“那又如何?”
白月被我的話噎住,一張小臉哭喪的垂著,見白洛在一旁不說話,白月嘴一撅,“我們說還不行嗎!”
“其實這一切都是主人策劃的!
白月開頭的一句話,讓我瞬間皺了眉。什么叫這一切都是主人策劃的?白頤策劃了什么?
“那日大公子成親時,主人是故意將你灌醉的,之后你昏睡了兩個月,全在主人的計算當(dāng)中。主人早就算得了天劫的時間,正是在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中秋那日主人帶著我們?nèi)レ爻请m是去見趙家小姐,但最終的目的卻不是這個,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看到主人傷重難愈,再加上我們從旁誘導(dǎo),然后與主人共生。”白月的話一字字落入我的耳中,我震驚卻疑惑,有些想法在心底隱隱冒了個頭,我不敢深想,覺得白月說的每一句話都超過了我的理解范圍,最讓我不解的是,白頤為什么這么做?
我抿唇一字不發(fā),白月白洛對視一眼,立在那里不敢動。良久,我道,“那趙家小姐是怎么回事?”
白月不料我問出這個,愣了一下,道,“百年前,趙家小姐的前世曾救過主人,主人算得她今世有一大劫,故前去幫她渡劫!
竟是如此這般!
我苦笑一聲,當(dāng)時白洛只說了去見趙家小姐,我卻將事情想歪了,原來白頤是去報恩,我竟想成了他與凡人女子相愛,甚至險些傷趙家小姐性命。
他這般拼上性命,原是為了我嗎……
那些被我死死壓住的想法瘋狂的爬了上來,如果這所有的事全都是他策劃的……如果他的溫柔與寵溺不是出于責(zé)任……
答案顯而易見,他的心思我總算摸透了一次。
原來白頤算計的是我,原來我深陷他的陷阱而不知,一心只覺得他對我的溫柔全都是出于責(zé)任。
白頤……
都說狐族聰敏狡猾,心思難測,若不是今□□著從白月白洛口中知道這一切,那我要蒙在鼓里多久?
“白月白洛……”
白頤的聲音自身后傳來,白月白洛大驚,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主人!”
我怔然回頭,只見白頤面色蒼白的立在身后,目光灼灼的落在我身上。
“玄璃……”
我猛地站了起來,轉(zhuǎn)身避開了白頤的眼神,“白月白洛,扶天狐大人回房!
白月白洛跪在地上一動未動,我抿唇掃了他倆一眼,“還在這里跪著干什么,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玄璃……”白頤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腕,轉(zhuǎn)到我面前,“我沒說讓他們起來,他們是不會起來的!
“我倒是忘了,他們的主人在這里!蔽依浜咭宦暎S即抬眼看住他,緩緩跪了下去,“天狐大人,小七要求解除婚約,望大人成全!
白頤一言不發(fā)的盯著跪在地上的我,被他拉住的手在他手掌中被握得生痛,我咬牙忍著,倔強的與他對視。
白頤眼中清晰的痛讓我無法無視,瞳孔緊縮,我深吸一口氣,再道,“望大人成全!
“玄璃,我不成全你。”白頤在我身邊蹲下,另一只手撫上我的面頰,“永遠都不可能。”
我咬唇,滾到唇邊的話全被白頤捂住,“玄璃,既然你知道了所有,你也應(yīng)該明白,我對你,不會放手!
我目色一沉,憤憤與他對視半響,胸口憋的那股氣忽然沉了下去,我本是惱他挖下這么大一個陷阱讓我跳下去,可是想到最后,如果不是自己對他動了心,怎么可能讓他就這么得逞?
白頤的陷阱挖得太深,我被他引著跳進去,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出不來了。
當(dāng)白頤對我說不會放手的時候,我無法否認(rèn),當(dāng)時我的心跳徹底失去了頻率,聲音如雷,我想,白頤必是聽見了的,否則他不會突然牽起一抹笑,然后笑得十分曖昧。
他溫柔的眸子鎖著我,輕聲道,“璃兒,我不求你原諒,但我絕對不會放開你!
等了許久,我嘆一聲,道,“若我有愛戀之人,你是否會下手將他除去?”
他笑,點頭,“會!
“若我厭惡于你,你是否會不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他搖頭,“不會!
“那……若我傾慕于你,你是否會與我相守,永不負(fù)我?”
白頤的唇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自然……會!
“那好!蔽腋┥憝h(huán)住他的頸子,“成親吧!
終
天狐白頤與離谷七小姐成親的事,傳遍了整個三界。
當(dāng)日青丘大擺筵席,宴請三界賓客,那排場,足足比前些時候離谷大少爺成親時的排場大了許多倍。
本是極喜慶的一日,不料沒過多少時候,陪嫁過來的丫鬟大驚失色的沖進了宴會,徹底打破了原本喜悅的氣氛。
新娘失蹤了!
眾人神情皆瞬間變色,唯有白頤仍淡定的飲完杯中的酒,然后才放下杯子,道,“諸位慢用,頤暫且失陪一下!
目送著白頤離開,眾人都沒有了繼續(xù)喝酒的興致,有好奇的人偷偷跟在白頤后面去了新房,回來都說,白頤不知是看見了什么,笑了笑之后,就出了青丘一路向北而去,據(jù)說是離谷七小姐突生恐懼,所以逃婚,故而白頤去追新娘子了。
眾人既驚又奇,紛紛追問,去的人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了。
只道,白頤離開的時候有吩咐說宴會繼續(xù),半個時辰之后必會帶回新娘子。
眾人面面相覷,只得繼續(xù)去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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