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出來！”

　　霍華德來回踱步，鞋跟敲擊木地板的聲音煩躁地在托尼頭頂肆虐。

　　托尼沉默著，擺弄手里的一部手機。

　　“聽著，你不能永遠(yuǎn)待在那里，你必須出來，我——”霍華德看了眼手表，“馬上要去參加一個新品研發(fā)會，我只有十分鐘時間來聽你對于保姆的要求和意見。你待在地下室里不說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不是一個成熟的選擇。”

　　“我本來就是個小孩子！”托尼脆生生地抬頭喊，“我不要保姆！我要媽媽！”

　　“……”霍華德嘆了口氣，苦惱地背靠在墻壁上，盡量放緩聲音：“孩子，你母親，去世了，我很抱歉，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得學(xué)會接受它。”

　　“媽媽是你害死的，你就需要道歉，如果不是，你不用道歉�！蓖心崂涞恼Z氣微微顫抖，“我不需要保姆，我一個人很好�！�

　　“這就是我要說的‘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只能接受它’部分，”霍華德壓抑著砸墻的沖動，提醒自己兒子只有六歲，雖然已經(jīng)到了學(xué)前班的年齡，但他畢竟只有六歲，而且失去了母親，“我的工作導(dǎo)致我無法24小時看護你，不能每天準(zhǔn)時接送你上下學(xué)，不能每天保證定時定量有必須營養(yǎng)的三餐，更不能保證萬一發(fā)生什么緊急情況就能第一時間趕到并處理，所以我必須給你找一個可靠的保姆。我保證會按照你的喜好和要求來聘請，但是你得先告訴我你的想法——”

　　“我告訴你了，我不需要保姆�！蓖心峁虉�(zhí)地打斷了霍華德的解釋。

　　“哦上帝！”霍華德揪著頭發(fā)，他還要怎么耐心？讓他自己選保姆，這對一個六歲孩子來說已是天大的優(yōu)待了！

　　“好吧，托尼，”霍華德蹲下身，像在哄一只貓咪，“這樣，我們不需要24小時保姆，我們只聘請一個鐘點的，你把你‘一個人就很好’的時間段劃出來，這部分都是你自己的，沒人能打擾你，可以么？但是你必須保證每天去上學(xué)，做好功課，吃完飯，準(zhǔn)時睡覺。我不要求你其他的，只要求你一個正常人類幼兒應(yīng)該保持的習(xí)慣。”

　　地下室里沒有聲音，然后突然一記重響直沖霍華德的面門，托尼應(yīng)該是把手機砸到了頂，霍華德被嚇得跌坐在地，在喘息中聽到托尼理所當(dāng)然的道歉：“對不起，我沒辦法弄好這部手機，所以我剛才情緒失控了�！�

　　怎么說？至少他還知道道歉！

　　霍華德砸開門，沖進去把尖叫的托尼抓了出來。

　　“我要告你虐待兒童！”托尼用還有些嬰兒肥的小手捶打霍華德。

　　“見鬼！怎么沒有一條法律保護單親父親的！我……嗯，我要告你虐待父親！”霍華德吞下了一句臟話，他的理智和愛子如命在這種時候不合時宜地發(fā)作了。

　　“現(xiàn)在還有五分鐘，告訴我你想要怎樣的保姆？快說！”霍華德氣勢洶洶地把托尼夾緊在懷里，“否則我就——”

　　“你就怎樣？！”托尼不甘示弱，滿臉通紅地吼向父親。

　　“我就……”霍華德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癱軟在地上，他快要哭了，“我就跪下來求你了！”

　　托尼無奈地嘆了口氣，抱著胳膊撅起嘴：“好吧，我想要一個這樣的保姆，瘦瘦的，高高的，顛倒眾生的英俊，說一口地道的英倫腔，熱情而內(nèi)斂，風(fēng)流不下流……”

　　“等等！”霍華德打斷道，“我覺得你說的是一個男人？”

　　“嗯，沒錯，哦，”托尼翻了個白眼，“你竟然，終于，有一天，聽懂了我的意思！”

　　“見鬼托尼！保姆不能是男人！”霍華德起身，來回踱步，“而且我沒告訴過你么？你老子是蘇格蘭人！”

　　“好吧，我已經(jīng)告訴了你我對保姆的要求，要不要照辦是你自己的事�！蓖心崧柭柤纭�

　　“我開始懷疑你的性取向了……”霍華德感到了危機。

　　“什么是性取向？”托尼不解地眨巴大眼睛，長睫毛扇出一串星光，讓霍華德眩暈的同時不禁感嘆自己為什么能生出這樣一個天使長相魔鬼心相的孩子，而他不能懷疑托尼的基因，他完全繼承了霍華德的高智商，其實他不需要去上小學(xué)，但是他，必，須，去。

　　“沒什么，總之，”霍華德回頭，想要指托尼的鼻子，“你確定這就是你的保姆要求——嘿！托尼！給我回來！”

　　托尼的智商高于同齡的孩子，但運動神經(jīng)仍然在水平線上，他目前還沒有辦法直接跨過花園欄桿，所以他只能繞道從邊門出去。眼見霍華德就要追上自己，托尼急轉(zhuǎn)彎，一輛出乎意料的垃圾車就毫無征兆地橫亙在托尼眼前。

　　“托尼！”霍華德撕心裂肺地慘叫。

　　一個人影迅速沖出，千鈞一發(fā)之際把托尼抱走。

　　“你沒事吧？”

　　托尼眨眨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一個陌生男子胸口，對方金發(fā)藍眼，身材結(jié)實，笑容人畜無害。鑒于他救了自己，托尼禮貌地回答：“我沒事，謝謝�！�

　　“哦托尼！”霍華德飛奔而來，把托尼搶進懷里，不顧對方齜牙咧嘴的反抗。

　　“你好，非常非常感謝你，先生，你不僅救了我兒子，也救了我，我不知道要如何表達我的謝意�！被羧A德騰出一只手，與托尼的救命恩人握過后掏出一張名片，“我是霍華德·史塔克�！�

　　“不客氣，我叫史蒂夫·羅杰斯。很高興認(rèn)識你。”史蒂夫看看劍拔弩張的史塔克父子，決定好人應(yīng)該做到底，他掛上一個令人無法抗拒的微笑，建議道，“您是否介意我……？”

　　霍華德猶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放開了愛子。托尼也猶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站直了抓住史蒂夫向自己張開的雙臂。

　　“史塔克先生，很榮幸替您解除了危機�！笔返俜蛘J(rèn)真地看著托尼的眼睛。

　　托尼知道這家伙在耍什么把戲，但他配合地點了點頭：“沒什么重要事的話，就寒暄到這兒吧，我要回我的辦公室了�！�

　　托尼其實想一掌拍開對方的手，附贈一個鬼臉，但不知為何，面對史蒂夫的笑臉，他做不到。也許是因為史蒂夫看起來很像金毛犬，托尼喜歡金毛犬。

　　“呵呵呵……”史蒂夫被托尼的一本正經(jīng)逗笑了，“很抱歉占用了您寶貴的時間�！�

　　托尼擺手表示沒關(guān)系，他乖乖站到了霍華德身后。霍華德像觀看世界奇跡一般看看兒子，又看看輕易制服了兒子的史蒂夫：“呃，羅杰斯先生，對不起，我趕著去參加一個會議，您有……名片么？”

　　“很抱歉，我沒有�！笔返俜驍偭藬偸帧�

　　“好吧，我很冒昧，但請務(wù)必在晚間九點給我打電話，現(xiàn)在我必須走了�！被羧A德誠摯地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強調(diào)該行為的重要性，留下一個客氣的笑容，轉(zhuǎn)身拉起托尼的手。

　　史蒂夫看著他們的背影，有些迷惑地挑起一邊眉毛：他不是第一次受到同性的搭訕，但像霍華德這樣的方式就比較少見……也許對方確實有其他事，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史蒂夫抓抓后腦勺，把霍華德·史塔克的名片放進口袋里。

　　將便利店買來的速凍食品草草解決后，史蒂夫坐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電視，遙控器一亮一暗間，十幾個臺無聲地轉(zhuǎn)換了過去。

　　現(xiàn)在只是七點，史蒂夫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他可以去接通告，但是他暫時煩了在無厘頭的青春鬧劇里插科打諢賣弄臉蛋和身材。

　　“嘿小子，你是有多忙，這么久不聯(lián)系，忘了我么？”直到巴基的聲音歡快地從電話里響起來，史蒂夫覺得自己終于得救了。

　　“我還以為現(xiàn)在和你打電話要預(yù)約了呢。”

　　“別這樣，巴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討厭這樣。”史蒂夫笑著抱怨。

　　“我在你家附近的棕櫚樹酒吧，來一趟？”

　　“等著我�！�

　　巴基和史蒂夫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史蒂夫的父母過世后，巴基給了他不少幫助。直到他們?nèi)チ瞬煌拇髮W(xué)，這才分開。如果那個澳大利亞娛樂節(jié)目主持人問史蒂夫，他會為了誰而變成同性戀，那一定就是巴基。毫無疑問巴基也會回答是史蒂夫。

　　“為什么拉長臉？”巴基對著老友的郁悶不解地問，“是因為最近演藝圈流行長臉男明星么？”

　　“哦，你總是有辦法讓我笑�！笔返俜蛘\服地?fù)u頭，“我只是，在你打電話來之前，我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我有些懷疑……”

　　I wish I could be like a bird in the sky

　　I wish I could break all the chains holding me

　　I wish I knew how it would feel to be free

　　……

　　酒吧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低沉的男聲和著煙草和酒精的味道沉緩地唱著些自由之類的詞，史蒂夫觸景生情地嘆了口氣。

　　“懷疑？”巴基湊近史蒂夫，瞪大眼睛，“懷疑什么？”

　　“也不是，只是……我厭倦了老是演那些龍?zhí)��！笔返俜驘⿶灥毓嗔俗约阂豢凇?br>
　　“嘿，沒有人生來是大明星，你還只是初出茅廬。”巴基好笑地轉(zhuǎn)過頭，“你懂這道理，該不會你也想一步登天吧？”

　　“我從未幻想過自己一步登天，甚至從未幻想過自己變成大明星�！笔返俜蚍畔戮票�，做著手勢，希望這能幫助他完善自己的想法，使表達更清晰，“我是說，我沒有家世，沒有后臺，也許一輩子也只是個跑龍?zhí)椎�。年輕的時候靠著外表是個跑龍?zhí)椎膸浉�，老了就是個跑龍?zhí)椎臓敔敗＿@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希望我的表演能有些意義……”

　　“每個人，只要存在，就有意義。”巴基用手指點著吧臺，“好吧這是一個深刻的哲學(xué)道理，我不擅長跟你談這個�？傊阆胩嗔�，伙計�！�

　　“我從來也沒有認(rèn)真考慮過為什么要學(xué)影視表演？”史蒂夫回頭嘲諷地看著巴基，“很好笑吧，只是因為青春期抽條長成個帥小伙——”

　　“別在我面前自戀！”巴基假裝不爽。

　　“嗯哼，”史蒂夫挑眉，“別否認(rèn)事實，也別打斷我——因為長得好，所以被戲劇社團拉攏，之后就利用這個資本上了相關(guān)大學(xué)，但是我從未想過我是否真的喜歡演戲�！�

　　“好啦，小史蒂夫，現(xiàn)在來考慮人生問題是不是有點遲？你已經(jīng)夠幸運了，你四肢健全，生活和平，還奢求什么？別太貪婪，想想第三世界的難民？”

　　“但問題是我并不是難民，我處在我現(xiàn)在的位置，我所有的需求基于我現(xiàn)有的狀況而發(fā)生，并非貪婪�！笔返俜驗樽约恨q解，“你看過我的片子吧？”

　　“嗯，”巴基點頭，“很蠢，我承認(rèn)。”

　　史蒂夫也跟著點頭，然后像看夢中情人一般盯著巴基：“我真羨慕你能去當(dāng)兵……該死！如果我不近視……”

　　“你不知道么？你戴眼鏡的樣子超可愛，女孩們喜歡，我也喜歡！”巴基大笑起來，史蒂夫想這算是安慰，所以他也跟著笑起來。

　　“為什么你現(xiàn)在不戴眼鏡了？”巴基抿了口酒促狹地問。

　　“形象需要，戴了隱形眼鏡。”史蒂夫泄氣地翻白眼。

　　“說真的，”巴基親昵地?fù)н^史蒂夫的脖子，替兩人結(jié)了帳，走出酒吧，“我會想你的，經(jīng)常聯(lián)系我。”

　　“我以為軍營里有聯(lián)絡(luò)限制什么的……不要緊么？”史蒂夫生性謹(jǐn)慎。

　　“總也可以和外界聯(lián)系的，拜托，我是去當(dāng)兵，不是去坐牢！放松點！”巴基拉高領(lǐng)口，“好了，接下來我們?nèi)ツ膬�？�?br>
　　“我不知道……”史蒂夫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無奈地笑起來，“我似乎總在說我不知道……等等，”他忽然警覺地皺起眉，“現(xiàn)在幾點了？”

　　巴基掏出手機看了眼：“九點，怎么？”

　　“糟糕！”史蒂夫急忙翻口袋，才想起自己出門前換了外套：“該死！巴基對不起，我得回去打個電話，我們……”

　　“我懂的，你去吧�！卑突冻鲆馕渡铋L的笑容。

　　“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我還是回頭再跟你解釋吧。”史蒂夫拔腿往家跑，留下對他做著口型略顯猥瑣的巴基。

　　史蒂夫到家時已是九點一刻，他撥錯了一次電話后才成功聽到霍華德的聲音。

　　史蒂夫并不是因為很重視霍華德才這么在意這個電話，他只是有“答應(yīng)過的事必須辦到”的強迫癥罷了。

　　“哦，史塔克先生，真對不起，我遲了。”史蒂夫連聲道歉。

　　“……你好，請問你是？”對方的聲音禮貌又遲疑。

　　“……我是史蒂夫·羅杰斯。”史蒂夫頓了幾秒，報出名字。

　　“��！是羅杰斯先生！”對方恍然大悟，用180度大轉(zhuǎn)變的熱情語調(diào)掩飾自己完全忘了這檔子事的尷尬：“是的是的，我沒想到你真的打來了，對不起我一開始沒有聽出你的聲音……哦這真是，這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是的，真是令人感動，你到底還是想起我來了……史蒂夫?qū)χ娫捖冻鲆豢诎籽馈?br>
　　“是這樣，我……嗯，說起來很失禮，在我也完全沒有了解你背景的情況下，就突然開口提出這種要求，只是……羅杰斯先生，你愿意來當(dāng)我兒子的保姆嗎？”

　　史蒂夫懷疑自己聽錯了。

　　“呃，不是全天24小時那種，只是鐘點的，部分時間段，我需要您接送我兒子上下學(xué)，保證他的三餐，再有一些，督促提醒之類的，如果您能對他的個性發(fā)展和道德塑造方面有良好影響那就再好不過……”

　　史蒂夫想這是他見過的最糟糕的借口，不論是作為搭訕還是圓場，都蠢透了。

　　“喂？喂？羅杰斯先生？你在聽么？”

　　史蒂夫回想起上午那個天使一樣的小男孩，叫什么來著？好像是托尼，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羅杰斯先生，我知道這事情很滑稽，很難堪，但請相信我，我絕對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史塔克先生，我可否問一下，你為什么要選我當(dāng)保姆？”史蒂夫驚奇自己竟然沒有掛斷電話，反而還問了一句像是對這差事有興趣的話。

　　“哦，謝天謝地你還在……”霍華德的聲音聽起來如釋重負(fù)，“我是，是這樣，因為我兒子想要一個男保姆，所以……今天早上你讓我看到一個非�？煽康娜祟惪�，所以我才斗膽請問你是否愿意來照顧我兒子。當(dāng)然，薪酬方面你完全不用擔(dān)心�！�

　　史蒂夫的手機上跳出了巴基的短信，夾帶著調(diào)皮又曖昧的表情：伙計，電話怎樣了？

　　史蒂夫彎起嘴角，按了回去：我要有份新工作了。

　　史蒂夫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臨到現(xiàn)場，他才發(fā)現(xiàn)他做的準(zhǔn)備遠(yuǎn)遠(yuǎn)不夠。

　　“不！”

　　在霍華德把史蒂夫介紹給托尼之后，托尼絕望的喊聲讓史蒂夫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我跟你說過我要一個瘦瘦高高英俊內(nèi)斂開英倫腔的男保姆！不是這樣一個四肢發(fā)達笑起來好像弱智的傻大個！”

　　初次見面時，史蒂夫就詫異過托尼的語言天賦，對一個六歲兒童來說顯然是太過了，雖然知道他繼承了他父親的天才基因，當(dāng)這個神童用過分良好的口才攻擊自己時，那戰(zhàn)斗力讓史蒂夫毫無招架之力。

　　“安東尼·史塔克！”霍華德嚴(yán)厲地拉下臉，“人身攻擊是沒有教養(yǎng)的行為！羅杰斯先生很高，不胖，很英俊，很內(nèi)斂，雖然他不開英倫腔，但我告訴過你，你老子是蘇格蘭人，你沒可能得到一個英國保姆，想都別想！另外，最重要的，”霍華德對著史蒂夫比劃，好像史蒂夫是他眾多科研發(fā)明中的一項，使他自豪又得意，“他是個男人。”

　　“見鬼去吧！”

　　托尼轉(zhuǎn)身要跑，被霍華德一把抓住：“小子，現(xiàn)在向羅杰斯先生道歉。以后我不在家，你都要聽他的。”

　　“我不！我才不要！”托尼徒勞地掙扎了一會兒，他的大眼睛里閃出水光。史蒂夫看出他抿著嘴努力壓抑，但那雙眼睛里還是越來越濕潤。

　　“史塔克先生，史塔克先生。”史蒂夫毛遂自薦上去受虐，他想盡快融入新的工作環(huán)境。

　　“羅杰斯先生，小心……”霍華德不放心地提醒。

　　“沒事的，我——嗷！”史蒂夫低估了托尼的攻擊性，他忍著腳疼把托尼抓牢在手里，以免他跑掉。

　　“放開我！我討厭你！”托尼瘋狂地吼叫了幾聲，發(fā)現(xiàn)新來的保姆不吃這一套，他瞥了一眼旁邊滿臉緊張擔(dān)心的霍華德，改變了策略。

　　“嗚……你弄疼我了，我不要保姆，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托尼在噴灑眼淚的同時還抽搐哽噎了幾聲加強他傷心的效果，霍華德毫不猶豫地把托尼從史蒂夫手里挖出來，護進自己懷里。

　　“羅杰斯先生，你看，這種事，我們需要循序漸進。雖然事實證明大多數(shù)時候激進是更有效的方法，但我個人還是比較推崇耐心、溫和的方式……”

　　狼狽不堪的史蒂夫咬著牙揉自己的腳，眼角余光捕捉到躲在霍華德懷里的托尼正帶著滿臉淚痕對自己露出“計劃成功”的詭詐微笑，他簡直就像被北歐邪神洛基附體，一個小尺寸的惡魔。

　　托尼發(fā)現(xiàn)史蒂夫惡狠狠地瞪著自己，連忙又換上那副傷心欲絕的哭相，使勁往霍華德懷里靠。

　　靠！史蒂夫想，這小子的演技比我還好！如果他將來沒有成為科學(xué)家，那他一定會拿個奧斯卡！

　　史蒂夫站在一群等待孩子們放課的保姆中間，鶴立雞群。

　　詭異的目光和竊竊私語讓史蒂夫窘迫地低下頭，他僵硬地向四周微笑示意。

　　史蒂夫·羅杰斯，把這當(dāng)成一種鍛煉吧，將來成為了大明星，也會被這樣指指點點，也許還會有更瘋狂的舉動……哦不，到時候會被認(rèn)出來曾經(jīng)當(dāng)過保姆怎么辦？

　　一個禮拜后，史蒂夫已經(jīng)不會再難堪到臉上滴血，也沒有多余精力來關(guān)心自己是否會在將來某一天被認(rèn)出來，這一周來，他幾乎天天被托尼的老師傳呼。

　　“羅杰斯先生，托尼在數(shù)學(xué)課上提出一個高中程度的問題，并對無法解答的摩斯坦小姐進行人身攻擊……”

　　“羅杰斯先生，托尼在自然常識課上故技重施，多年的老教師理查德森差點心臟病發(fā)……”

　　“羅杰斯先生，托尼今天在午餐時間宣稱貓糧是全宇宙營養(yǎng)最全面的食品，鼓吹學(xué)生們品嘗吞拿魚口味，導(dǎo)致我校接到許多家長的抗議……”

　　“羅杰斯先生……”

　　史蒂夫焦頭爛額地賠著笑，好像他才是那個擾亂社會秩序的混世魔王，而罪魁禍?zhǔn)椎娜克魉鶠橹皇窃谂赃呎０椭鵁o辜的大眼睛，晚上待霍華德回來——如果他能回來——就依偎在他懷里撒嬌，并奶聲奶氣地表示新學(xué)校很不錯，史蒂夫很敬責(zé)。

　　“嗯，我想我現(xiàn)在不討厭他了。”

　　史蒂夫噎了一口晚飯，他很清楚托尼在想什么。待小惡魔睡著后，史蒂夫絞盡腦汁，盡量用明確又委婉的詞句向霍華德匯報真實情況，并忠實貫徹一個“這不是因為史蒂夫無能”的主題。

　　“羅杰斯先生——”

　　“叫我史蒂夫吧�！�

　　“好的，史蒂夫，”霍華德感同身受地擺出同情且關(guān)心的表情，苦口婆心，“我知道這一個星期讓你心力交瘁，但是你做得很好，托尼說他不討厭你，要知道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以前的保姆大多數(shù)根本熬不過一個星期，有的才一天就跑了�！�

　　那是因為鮮有保姆能忍受裙子里放進一條生魚……史蒂夫想。

　　“史蒂夫你……不論怎么說，我覺得也許你有一點當(dāng)保姆的天分，或者只是說，你和托尼挺合得來，既然已經(jīng)取得了如此驚人的成果，我希望你能堅持下去，鑒于你實際的工作時間已經(jīng)變成24小時全天看護，所以我將調(diào)整你的薪酬，這點你完全不用擔(dān)心�！�

　　史蒂夫面對霍華德的殷切希望和討好的眼神只能苦笑。

　　“哦天啊……”史蒂夫癱坐在駕駛座里，把臉埋在手掌中，“托尼，有些真相不適合當(dāng)眾廣播……”

　　“比如？”托尼一副超越他年齡的成熟痞子相，“吞拿魚口味的貓糧是全宇宙營養(yǎng)最全面的食品？”

　　“比如勞倫斯小姐在和溫斯頓先生談戀愛，而溫斯頓先生是有妻子的……上帝！”史蒂夫無可奈何地抬頭問天，“你不覺得以你的年紀(jì)來說，觀察力太過敏銳了么？”

　　“我一直為此自豪�！蓖心彷p描淡寫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

　　史蒂夫無法可想地回頭，瞪著托尼，托尼不卑不亢地回瞪著他，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史蒂夫忽然大喊一聲：“哈！我知道了！”

　　托尼被小小嚇了一跳，他反倒有點不明白當(dāng)下的狀況。

　　“你惡作劇，到處闖禍，讓我深陷泥沼，你想讓我知難而退，自己放棄，”史蒂夫指著托尼，一字一頓，充滿了迎難而上的勇氣和堅毅，“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退出的。你父親邀請我來玩這個游戲，我當(dāng)然要好好玩，而且我要當(dāng)贏家�！�

　　“嘖，看來你的智商比我想的要高一些。”托尼試圖表現(xiàn)得不以為然，但是他鼓起來的腮幫出賣了他真實的心情。

　　史蒂夫感覺到那個小家伙的挫敗，于是他終于在這禮拜中扳回一局，他趁勝進擊，指著托尼的鼻子微笑：“你等著，我一定會拆穿你的把戲，讓你爸爸授權(quán)給我打你的屁股！”

　　“……”托尼暴怒了，他的臉頰漲得通紅，“你敢！我爸爸才不會信你！”

　　“哦，我們試試，”史蒂夫好整以暇地歪過腦袋，“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個演員，我的本職工作是表演，雖然可能拿不了什么大獎，但是對付你這個小鬼頭還是綽綽有余，到時候看你爸爸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你。”

　　“你是個壞‘嗶——’！”托尼大吼一聲，沖下汽車。

　　“托尼！回來！”史蒂夫邊喊邊拉脫安全帶，“誰教你說這種臟話的！”

　　“哼！來打我的屁股�。戆戆�！”托尼得意洋洋地在不遠(yuǎn)處背向史蒂夫，脫下褲子，露出小小圓圓的白色屁股，裝腔作勢地?fù)u擺了幾下。

　　“你這可惡的小鬼！”史蒂夫追了出來。

　　托尼迅速拉上褲子向前跑，史蒂夫在盛怒中還記得先鎖了車再追人。

　　史蒂夫不知道當(dāng)天晚上托尼對霍華德說了什么，但反正他還沒有得到打托尼屁股的正式授權(quán)。第二天早上，餐桌上的霍華德表現(xiàn)很平常，他對廚子做的早餐很滿意，對史蒂夫表示了感謝后，西裝筆挺地出門了。

　　托尼刺了史蒂夫幾句，都是他平時的標(biāo)準(zhǔn)表現(xiàn)，然后順利去了學(xué)校。

　　直到下午史蒂夫接不到托尼，老師說他是準(zhǔn)點放課的后，他才意識到事情不妙。

　　史蒂夫打了托尼的電話，響了兩聲斷了，再打就關(guān)機了。史蒂夫終于體會到什么叫“生活的每一天都是挑戰(zhàn)”，他在周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在一條小巷里看到托尼的書包。

　　三個大孩子圍住了托尼，這情景看起來非常眼熟。史蒂夫皺了皺眉，凜然喝道：“你們在干什么？”

　　三個孩子見有救兵，急忙撤了。史蒂夫上前要抱住托尼，卻被他掙脫了。史蒂夫只能蹲下身耐心問：“你沒事么？”

　　“我很好。”托尼簡單地回答，對著自己的鞋子說話。

　　“他們打你了？”史蒂夫上下打量托尼。

　　“沒有，他們只來得及拿走了我的手機�！蓖心釗炱饡胍成希返俜蛱嫠昧诉^來。

　　“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吧�！�

　　史蒂夫本想教育托尼不能打架，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之類的，當(dāng)然如果托尼確實被欺負(fù)了，那么史蒂夫會跟他說打回去，就像自己小時候一樣。但是托尼一言不發(fā)，沉默地坐在副駕駛座里，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史蒂夫也完全沒了轍。

　　車子停好后，托尼想下車，史蒂夫拉住了他：“嘿，你可以跟我說，我不會告訴你爸爸�！�

　　托尼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后說：“他們是我同校的學(xué)生，他們說我沒有媽媽，他們說我是我爸爸造出來的假人。”

　　史蒂夫看著托尼的側(cè)臉，他還是沒有什么表情，小小的嘴角邊抿出沉悶的線條。

　　“我想你需要一個擁抱？”史蒂夫試探地問。

　　“我才不需要。”托尼不屑地嗤了一聲。

　　“那你需要什么？”史蒂夫忍住了想把那個受傷小動物一般的孩子抱進懷里的沖動，可是托尼說不需要，史蒂夫只好尊重他的意見。

　　托尼瞇起眼睛思考片刻：“我想去吃shawarma。”

　　“呃，shawarma是什么？”史蒂夫愣了。

　　“很好吃，有一家小店做得很棒，不遠(yuǎn)�！蓖心嶂噶酥盖胺�。

　　“好吧，那你帶路，我們今晚吃這個。”史蒂夫振了振精神，重打方向盤。

　　史蒂夫忘了托尼的口味一向獨辟蹊徑，而且這次連他自己都沒扛住。

　　“……你覺得好吃么？”史蒂夫勉強把自己那份吃完了，看著還在艱難努力的托尼。

　　“棒透了。”托尼嘟著嘴不肯認(rèn)輸，他塞腫了一整張小臉，面頰上還有醬料。

　　“那么你就把它吃完，不要浪費食物�！笔返俜虿皇且勰ネ心�，他只是在塑造孩子良好的個人品性。

　　“問題是，我吃不下了……”托尼抬起大眼睛。

　　又來這招！史蒂夫拼命防御著托尼的攻勢：“我說了不能浪費食物，既然這是你點的，而且你說很好吃�！�

　　“是的，我沒打算浪費這么好吃的東西，我只是，真的，吃不下了�！蓖心岚堰�剩一半的shawarma遞到史蒂夫面前，“所以，可不可以請你替我吃完它？你說過不能浪費的�！�

　　“我不——”作繭自縛的史蒂夫敗下陣來，從托尼手中接過那留著清晰牙印的shawarma，痛苦地張嘴咬下去。

　　“加油，史蒂夫，你可以做到的。”托尼雙手握拳，替史蒂夫打氣。

　　史蒂夫皺眉點頭，像是跑了一千米連腦漿都混亂成奶昔的人那樣，無力分辨托尼究竟是好心還是嘲諷。

　　“史蒂夫，你不要緊吧？”托尼似乎真的有點擔(dān)心了。

　　史蒂夫帶著赴死的大義凜然嚼咬那份shawarma，并決定回去就效仿那些控制身材的女演員，摳喉嚨催吐，還要再吞幾片胃藥。

　　史蒂夫沒有把托尼在學(xué)校的遭遇告訴霍華德，他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解決這件事。周五早上在學(xué)校門口看見那三個孩子對托尼做鬼臉說臟話的時候，托尼比史蒂夫還淡定：“他們只是一群蠢貨罷了，我不想把自己降低到蠢貨的程度……呃，史蒂夫？”

　　史蒂夫知道自己的長相略過純良，要扮演壞蛋需要付出更多努力，他很愿意拿這個小家伙試試：“聽著，小孩，你看見那邊車子里的少爺了么？他叫托尼·史塔克，如果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們對他出言不遜或者有更過分的舉動，我會讓你知道白天做噩夢是什么感覺�！�

　　對方被史蒂夫殺氣騰騰的兇煞嚇住了，他不停地點頭，只希望雙腳能夠盡快踏到堅實的地面。

　　“如果你想回去讓你父母來告我，隨意�！笔返俜蛄芾毂M致地發(fā)揮著演技，把眼睛瞇成兩個斜三角，“只要你承受得起比白天做噩夢更糟糕的后果。”

　　對方打了個寒顫，猛搖頭，史蒂夫把他擰過來，讓他面對托尼：“向史塔克先生道歉�！�

　　“對、對不起……”對方哆嗦著。

　　“我，聽，不，見�！笔返俜驕惤鼘Ψ降亩洌训统廖ｋU的字音用燙熱的呼吸送進他大腦。

　　“對不起！史塔克先生！我錯了！”對方哇地痛哭失聲，用破碎的語音向托尼喊叫，似乎托尼是可以拯救他的上帝。

　　“好極了，現(xiàn)在滾吧�！笔返俜蚍畔履呛⒆�，而他已經(jīng)癱軟得走不動路，只是坐在地上哭，同黨們早就跑得沒影了。

　　史蒂夫像個凱旋而歸的將軍，邁著長腿勝利地回到車?yán)铮瑸t灑地捋了捋頭發(fā)。

　　“怎么？”史蒂夫看著托尼，托尼像突然得了失語癥，一言不發(fā)，只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史蒂夫。

　　“……我得承認(rèn)你剛才那樣挺酷的。”托尼好不容易鎮(zhèn)定下來，假裝毫不在意，也沒有崇拜得雙眼放光。

　　史蒂夫意識到了什么，換回那副溫和的老好人面孔，打著商量道：“這事不要告訴你爸爸，好么？不管怎么說，我也是以大欺小……”

　　托尼擺擺手，史蒂夫看見自己�？岬恼掌呀�(jīng)存在了他的新手機里，他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剛才的樣子確實挺酷的。

　　“我本來想周末請個假的�！笔返俜虿淮_定此時提出這個要求是否正確。

　　“你周末要請假？”托尼喜出望外，像只充滿電的勁量打鼓兔一樣滿臉欣喜，史蒂夫可以看見他的腦袋上叮叮往外冒著“解放了”。

　　史蒂夫越發(fā)不確定了。

　　史蒂夫休假的一天過得很愉快，他晨跑，理了發(fā)，在街角的咖啡店吃了想念已久的套餐。其實他并沒有離開太久，但是度日如年的痛苦讓他對時間維度的感受變得混亂。此外，他還和巴基在網(wǎng)上聊了聊，當(dāng)他把自己上兩個星期的遭遇告訴巴基時，對方的反應(yīng)是一整排的大笑符號。

　　“我覺得你很有喜劇天賦，為什么不繼續(xù)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yè)呢？”

　　“你說哪份職業(yè)有前途？跑龍?zhí)�？還是在地獄里被小魔鬼折磨？”

　　愉悅感隨著時間的流失而漸漸減少，下午三點半的時候，史蒂夫終于弄明白自己缺失了什么，平常那都是托尼放學(xué)的時間，那張唇紅齒白的小臉蛋在史蒂夫眼前晃蕩，帶著少年老成的早熟和相配起來很詭異的孩子氣。

　　史蒂夫搖頭甩開幻覺，他可不想得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傍晚5點的時候，史蒂夫決定去史塔克家看看。就去看一眼，以防托尼沒有吃飯，雖然他家有廚子，但是除了史蒂夫以外，其他人都能躲就躲著托尼，如果他們通知過托尼開飯了而托尼沒有出現(xiàn)的話，沒有人會通知第二遍的。

　　史蒂夫想了想，打包一份套餐，送到史塔克家時，外賣包還是熱的。

　　“托尼？”

　　果然，史蒂夫在改造成工作室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托尼，他正鼓搗著史蒂夫恐怕這輩子也看不懂的東西，聽到史蒂夫的聲音，他詫異地從地下滑出半個身體：“你今天不是休假么？”

　　史蒂夫嘆了口氣：“是的，我就知道你會省略掉三餐�！彼e起手中的盒子，“來嘗嘗看？放心，我推薦的東西至少比shawarma好吃�！�

　　托尼用胃里發(fā)出的咕嚕一聲作為應(yīng)答，他跟著史蒂夫在餐桌邊坐下，帶著滿手的臟污就開始進食。他狼吞虎咽了一會兒，埋頭在食物里說：“味道不壞�！�

　　對托尼來說，那就是“很棒”的意思，史蒂夫欣慰地想看來他的口味和自己的差不多。

　　“我還以為今天會獨自在工作室里過完生日了�！蓖心岬穆曇艉翢o起伏。

　　“什么？”史蒂夫愣了一下，又確認(rèn)一遍，“今天是你生日？”

　　“是的，我七歲了。”托尼把叉子從嘴里拔出來。

　　史蒂夫四下看看，偌大的房間里堆滿了不少家具和奇怪的器械，但是在自己來之前，只有托尼一個活人。

　　“你爸爸呢？”史蒂夫問。

　　“我爸爸？怎么了？”托尼不解。

　　“他沒有任何表示么？關(guān)于今天是你的生日？”史蒂夫語無倫次地左右看。

　　“沒有。”托尼把空盤子推給史蒂夫。

　　史蒂夫機械地把盤子一股腦扔進水池里，想了半天，回到餐廳。托尼還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似乎什么都沒想，可能是一整天的科研活動讓他累了。

　　“天色已經(jīng)晚了，我是說，”史蒂夫溫柔地看著托尼，“現(xiàn)在找不到娛樂場所，我建議我們?nèi)コ运{莓圣代，然后借部片子回來看，你覺得如何？”

　　“我喜歡藍莓圣代，但是看片子……”托尼抖了抖眉毛，似乎為想象中沙發(fā)土豆合家歡的畫面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吧�！�

　　史蒂夫忽然有種把托尼抱到自己脖子上的沖動，當(dāng)然他覺得托尼可能會尖叫一聲毀掉他討生活用的臉。

　　“好吧，《雷神》，《X戰(zhàn)警：第一戰(zhàn)》，《鐵甲鋼拳》……你想看哪部？”史蒂夫在架子上翻找，他本想推薦《大偵探福爾摩斯2：詭影游戲》，但很詭異的，那片子被放在Gay Movie的標(biāo)簽下，史蒂夫想了想還是加上了：“還有一部《大偵探福爾摩斯2：詭影游戲》�！�

　　“不要《雷神》。”托尼撅嘴，“我不喜歡看穿古裝的莎士比亞現(xiàn)代戲劇�！�

　　“那么其他幾部？”

　　“不要《X戰(zhàn)警：第一戰(zhàn)》。”托尼一臉嫌惡。

　　“為什么？”史蒂夫好奇。

　　“我討厭萬磁王！”托尼只是為了不浪費冰淇淋才沒有把那玩意兒扔到封面中萬磁王的臉上。

　　“奇怪？他不是很牛逼么？”史蒂夫好笑地翹起眉毛。

　　“他開外掛！”托尼憤怒地指控。

　　“好吧好吧，那么剩下的？”史蒂夫把兩部片并排呈放在托尼面前。

　　“嗯……《鐵甲鋼拳》的主角是不是演過金剛狼？”托尼看向史蒂夫，尋求答案。

　　“呃，我記得是的�！�

　　“那就這部吧，抱歉，大偵探�！蓖心徇�是更愛肌肉猛男一些。

　　史蒂夫把片子帶回家看到簡介的時候，突然覺得也許這片子不適合放給托尼看，畢竟這講述的是一對父子親情的狗血故事，他擔(dān)心會觸到托尼的痛處，但是托尼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些拳擊機器人上。他一開始坐著，后來跳起來模仿主角老爹的動作，左右開弓，嘴里一邊嘟囔著一些史蒂夫完全聽不懂的話，比如“他的拳路錯了，哦不，這樣的控制明顯是BUG，如果我可以改裝這個機器人，比如在它內(nèi)部置放一個座位，讓人坐在其中操作，那豈不是更方便，而且可以做的更多更好……不對，等等，我有更好的想法哈哈……雖然這似乎有違電影想要表達的‘杜絕人類參與殘忍的體育運動’主題……”

　　“你為什么不自己設(shè)計一個人工智能，你就可以讓他擁有你癡迷的英倫口音了�！笔返俜蛐÷暤爻靶Α�

　　“賓果！”托尼猛地跳起來，轉(zhuǎn)身指著史蒂夫，“沒想到你也有聰明的時候！這個點子簡直絕妙！我就說過我一定會有一個英倫口音的保姆！”

　　“托尼，你喜歡這部電影么？”史蒂夫忍不住問了興奮的托尼一句。

　　“嗯，還行，我只是覺得其中的科技部分很值得展望，其他的就算了�！蓖心嵬Ｏ卤奶纳硇�，“怎么？”

　　“沒怎么，”史蒂夫揉著鼻子笑，“只是第一次看你這么……激動，覺得很……榮幸�！�

　　托尼擺出備戰(zhàn)姿態(tài)：“其實你想說什么？我很失態(tài)？你覺得很詭異？”

　　“不不不，別緊張，我覺得你很可愛，真心的�！笔返俜蛟僖踩滩蛔×耍麖堥_手把托尼撈進自己懷里，果然托尼開始掙扎，史蒂夫耐心地制住他，“別拒絕我，我只是希望你感覺好一點。”

　　托尼本來的掙扎也不是那么堅決，在史蒂夫的堅持下，他終于妥協(xié)，安靜地依偎在史蒂夫懷里。史蒂夫抱著他沒有動，房間里只有電視上定格畫面放出的光環(huán)繞他們。托尼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說：“謝謝你，史蒂夫�！�

　　“不客氣�！笔返俜蛳肫鋵嵥麄兊倪M展還是挺快的，如果他當(dāng)初就能夠更強勢一些。

　　托尼沒有再說什么，他只是往史蒂夫懷里沉了沉，慢慢閉上眼睛。

　　“你確實該睡了�！笔返俜虬淹心岜Щ厮约旱姆块g。

　　“嘿，史蒂夫，”托尼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史蒂夫的衣角，“你可以給我講睡前故事么？”

　　“呃，我從來沒有給人講過睡前故事�！笔返俜蛱拱住�

　　“我也從來沒有聽人給我講過睡前故事�！蓖心嶙ブ返俜虻囊陆遣环�，棕色的大眼睛里反射著橘黃色的燈光，暖暖的，讓人有種心里發(fā)癢的舒適。

　　“好吧，至少我聽過，”史蒂夫在托尼床邊坐下，“你想聽什么？”他看了看時鐘，“你的生日還沒過完，今天都聽你的�！�

　　“我想聽……”托尼脫口而出，“弗蘭肯斯坦�！�

　　“……呃……”史蒂夫覺得自己又把話說早了，全部都聽托尼的顯然不是什么好主意，“這恐怕不是一個合適的睡前故事，要不還是換一個？”

　　“可我只想聽這個�！蓖心釄猿�，史蒂夫決定換個方式來討價還價，他模仿托尼的樣子，眨巴眼睛，雖然效果沒有那么好，但是托尼中招了，“好吧，那么就不講故事了，你可以給我唱搖籃曲么？”

　　“……”很顯然史蒂夫也從來沒給人唱過搖籃曲，他想了想，清清喉嚨，低聲唱，“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眼睛，一只沒有嘴巴，真奇怪，真奇怪�！�

　　“這不是我聽過的版本�！蓖心峒m正。

　　“還有其他版本？”史蒂夫茫然。

　　托尼搖晃著短短的手指打節(jié)奏，用清亮的童聲唱起來：“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談戀愛，談戀愛，兩只都是公的，兩只都是公的，真奇怪，真奇怪�！�

　　史蒂夫僵直了整三十秒，才對托尼說：“好了，你該睡了�！�

　　“你不喜歡我的歌？”托尼垂頭喪氣，沒精打采。

　　“怎么說呢，并不壞……”史蒂夫想著要怎樣回答才不傷托尼的心，似乎這是托尼第一次唱歌給自己聽，雖然內(nèi)容有些……奇怪。

　　但是托尼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這件事上了，他轉(zhuǎn)著眼珠，嘴唇嚅動，想說什么又很為難的樣子，史蒂夫耐心地等在一旁，為免他緊張也不看他的眼睛，直到小家伙終于開了口，聲音細(xì)細(xì)的：“史蒂夫，你今晚留在這兒么？”

　　“嗯……”史蒂夫故意皺起眉頭想了半天，托尼忐忑不安的眼神讓他很快就放棄了作弄，“當(dāng)然好，只要你不尿床�！�

　　“見鬼！你回去吧！我要睡了！”托尼賭氣地翻過身，用被子蒙上頭。

　　史蒂夫笑著把托尼抱進懷里，托尼沒有抗拒，但仍然背對著他。史蒂夫替他蓋好被子，拉上燈，在黑暗里問：“托尼，最近那些蠢貨有沒有找過你的麻煩？”

　　“沒有�！蓖心釔瀽灥鼗卮稹�

　　“真的？”

　　“真的。”

　　“很好，不過，你知道，”史蒂夫輕拍托尼的背，“畢竟他們是你的同學(xué)，你還是應(yīng)該和他們相處得融洽一些�！�

　　“也許我鬧過些惡作劇，但是那些家伙主動惹上我的。”托尼的聲音忿懣不平，史蒂夫可以想象他的表情，“而且你不覺得這樣對待他們是帶著施舍意味的侮辱么？”

　　“呃……”史蒂夫反思自己的自以為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學(xué)校的生活變得太困難�！�

　　“我明白�！蓖心岱^身，把臉貼在史蒂夫胸口。

　　史蒂夫感到胸口的暖流，開始陷入舒適的睡意里。他鬼使神差地問：“托尼，你想念媽媽么？”

　　“不。”托尼回答得很快。

　　“為什么？”史蒂夫反倒有些驚異。

　　“因為這沒有用，我不想得不到的�！蓖心岬幕卮鸷墁F(xiàn)實，也有些冷淡。

　　“那么……”史蒂夫沒有問出后半句：其實你想要的是你爸爸。

　　像是聽到了史蒂夫的心聲，托尼替他回答：“可以算是，我想我爸爸，尤其今天是我生日。”

　　托尼從來沒有這么誠實過，史蒂夫感到很榮幸，同時也感覺全身都有一種有氣沒處撒的怒悶。

　　“我困了。”托尼表示談話可以到此結(jié)束了。

　　“睡吧，晚安�！笔返俜蚬怨蚤]上嘴。

　　托尼連回應(yīng)也沒有，直接睡著了。

　　醒來的史蒂夫茫然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就快要從托尼的床上掉下去。托尼則一臉安詳?shù)靥稍谒麘牙�，他的頭發(fā)胡亂散開在枕頭上，破壞了他平日里的人小鬼大，顯得單純天真，越發(fā)惹人憐愛。

　　史蒂夫不自覺地微笑著，在托尼額頭上輕吻一下，悄悄滑下床。

　　沖完澡的史蒂夫用浴巾裹著自己去廚房里做早餐，他太專注于工作，沒有注意到身后的聲響。

　　“早上好，史蒂夫�！被羧A德彬彬有禮地打招呼。

　　“哦！”史蒂夫嚇了一大跳，幾乎碰翻手里的盤子，他耍雜技般穩(wěn)定餐盤，一邊聲音變形地向霍華德道歉，“史塔克先生！對不起，我、我在做早餐，沒有看到你進來�！�

　　“沒關(guān)系，事實上應(yīng)該是我向你道歉，嚇到你了�！被羧A德把包隨手放下，稍微整理了一下風(fēng)塵仆仆的發(fā)型，早晨的陽光把他的笑容襯顯得格外高興，“確切說我應(yīng)該感謝你，我并沒有太多機會一回家就見到一個身材惹火的青年站在我的廚房里弄早餐。”

　　史蒂夫的臉比爐上的火還要燙：“我剛洗完澡……”他暗罵自己笨到家，又不能伸手抱住自己表現(xiàn)得像個意外走光的小姑娘，他局促地回頭擺弄早餐，手足無措。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話簡直就是充滿了引誘的意味，他絕望地扭開頭。

　　“我沒有別的意思，別緊張�！被羧A德在餐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橙汁，“我可以吃早餐么？廚子怎么不在？”

　　“您當(dāng)然可以�！笔返俜虬鸦鹜燃宓胺旁诨羧A德面前，“現(xiàn)在太早了，廚子沒起來。”

　　“嗯�！被羧A德看起來饑腸轆轆，史蒂夫溜回房間穿上衣服這點時間里，他吃掉了一整份火腿煎蛋，這才擦了擦嘴角，問道：“那么，托尼怎么樣？”

　　史蒂夫看著他的樣子，霍華德和托尼餓極了時的吃相果然清楚表明了他們是父子：“托尼挺好的�！�

　　“昨天，他過得怎樣？”霍華德的聲音有些緊張。

　　“……”史蒂夫坦誠相告，“白天我不知道，因為我休假了，我想他應(yīng)該是一直待在地下室里，直到晚上5點我提前結(jié)束假期來看他，他吃了我買的套餐，然后舔著藍莓圣代看了部《鐵甲鋼拳》，看得非常興奮，不停地嚷嚷著他要改造那些機器人�！�

　　“……等一下，”霍華德抬手讓史蒂夫稍微暫停，“所以就是說，昨天托尼過得，算是，很高興？”

　　“我想是的�！笔返俜螯c頭。

　　“太好了。”霍華德吐出一口長氣，他滿臉都是亂蓬蓬的胡子，好像是從山洞里出來，剛脫離原始人的狀態(tài)，身上的西裝怎么看都別扭，“太謝謝你了史蒂夫，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現(xiàn)在也還是應(yīng)該想想怎么辦�！笔返俜虿豢蜌獾刂赋�，霍華德愣了一下，呆呆望著他，“托尼不說，他認(rèn)為他想要什么表達得非常清楚，他沒有母親，但他至少還有一個父親，保姆，不論男女，都無法替代他的需要。

　　“我明白，”霍華德苦笑著，“這就是為什么我連夜坐飛機趕了回來，不過這次去的地方太偏遠(yuǎn)，我還是遲了……”

　　史蒂夫看著霍華德眉宇皺紋間鎖緊的愧疚，意識到自己表現(xiàn)過分了，他低聲道歉：“對不起。”然后他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遲到總比不來好，先從小事補起�！�

　　“我也是這樣想�！被羧A德很高興史蒂夫終于在有件事上與自己的意見達成一致。

　　“雖然我覺得你現(xiàn)在急需補眠，”史蒂夫看著霍華德淡淡的黑眼圈，“但我個人強烈建議你先去刮個胡子洗個澡，等托尼起來后帶他去游樂園玩一天�！�

　　霍華德摸了摸下巴和臉頰，起身去洗手間處理自己了。

　　直到站在巨大的云霄飛車下面，托尼還是不能相信這個事實，他拉著霍華德的手，小聲問：“爸爸，你真的要陪我在這里玩一天么？”

　　“是的�！被羧A德掏出手機，當(dāng)著托尼的面狠狠關(guān)掉。他把托尼抱起來，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他暗暗希望自己宅在工作室里缺乏鍛煉的脖子能撐得住，“今天這個游樂場是你的，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霍華德不是吹牛，這是史塔克企業(yè)旗下建立的游樂場……史蒂夫看著意氣風(fēng)發(fā)的史塔克父子啼笑皆非。

　　“其實我覺得游樂園有點幼稚……”托尼抱著霍華德的腦袋，他很少騎父親的脖子，還不太適應(yīng)重心，他平衡著自己，根據(jù)一貫的個性說反話。史蒂夫和霍華德相視一笑。

　　“托尼，偶爾幼稚一下不是壞事，就算丟臉，還有我陪著你�！被羧A德拍拍托尼的腿，“想先玩哪一個？”

　　“就這個吧�！蓖心嶂钢媲暗脑葡鲲w車，迅速的反應(yīng)泄露了他真實的內(nèi)心。

　　“我們走啦！”

　　霍華德帶著托尼往前跑，托尼咯咯笑了一會兒，忽然抓著霍華德的耳朵要他停下：“等等，等等，”他回頭向史蒂夫招手，“史蒂夫，你不一起來么？”

　　“呃啊，我……”史蒂夫抬頭看了看高聳入云的設(shè)施，目光向上升，心臟往下跌，“我還是……”

　　“來吧，史蒂夫，”托尼施放了他的經(jīng)典招數(shù)，大眼睛里閃出的光讓史蒂夫下跌的心臟重新回升，“求你了，拜托嘛�！�

　　史蒂夫還能說什么呢？他小跑上前，主動去排隊買票，身后傳來托尼快樂的笑聲。

　　他們在游樂園里按照路線把可以玩的設(shè)施都玩過一遍，史蒂夫和霍華德都感覺早餐像只調(diào)皮的倉鼠，把胃袋當(dāng)成跑輪瘋狂踩動。托尼仍然興致高漲，他想要坐摩天輪。

　　此時就是刀山火海，霍華德也必須上去，史蒂夫好心看著他，問：“要不要來點飲料？”

　　霍華德擺手，他不想在天上吐出幾何圖形。

　　“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歡摩天輪？”考慮到霍華德的臉面，托尼慎重選擇了用詞。

　　霍華德本來想就勢結(jié)束自我折磨，但還沒做出反應(yīng)，托尼便快意而迅速地抱住史蒂夫的手臂歡聲：“那我們?nèi)プ��！?br>
　　“不，一起去吧�！被羧A德斬釘截鐵。

　　“史塔克先生，你真的不要緊么？”

　　史蒂夫向霍華德伸出手想要攙扶他，但是霍華德?lián)u晃了一下身體，穩(wěn)住了自己，語氣堅決：“我沒事，走吧。”

　　“你看，其實我也覺得有些累了，或者你們?nèi)�，我在下面休息一下好了。”史蒂夫看著霍華德被酷刑虐待也堅決抵抗的眼神，那種受傷的、不容侵犯的父愛濃霧般籠罩而來，史蒂夫?qū)λ鰪娏业木磁�，并覺得此時自己最好還是回避一下。

　　“那……這樣的話，我也不想去了�！蓖心岱浅？上У靥蛱蜃齑剑抗饧m纏在摩天輪上，手指搭著史蒂夫的胳膊不肯離開。

　　“不，一起吧�！被羧A德不由分說地把史蒂夫推了上去。

　　前后排隊的游客們都詫異地看著他們?nèi)齻�，史蒂夫還記得自己是一個演員，他暗暗叫苦，萬一將來自己被人抓拍照片發(fā)到網(wǎng)上，八卦自己和著名的科學(xué)家史塔克先生組成了同性家庭，并成為一個繼父，搞不好還會被小報添油加醬地說自己被史塔克包養(yǎng)……這事情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托尼可毫無這種自覺，他站在窗邊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天空�；羧A德坐在史蒂夫?qū)γ妫没鹄崩钡难凵裰惫垂炊⒅�，史蒂夫�?dāng)然知道霍華德才不是為自己神魂顛倒，他努力無視霍華德的敵意，伸手抓住托尼的腰，以免他太興奮而“飛”出去。

　　他們?nèi)藬D在小小的摩天輪箱中，氣氛尷尬。

　　巴基又一次扮演了救世主，史蒂夫的電話響了起來。他向霍華德和托尼歉意地笑笑：“巴基？”

　　“你都沒有告訴我！”巴基劈頭問罪。

　　“告訴你什么？”史蒂夫一頭霧水。

　　“你主演的那部電影，《美國隊長》，公映了！”巴基的聲音更多的是歡呼和驚喜。

　　“哦，我自己都忘了，”史蒂夫拍著額頭，“經(jīng)紀(jì)人跟我提過，我告訴她我摔斷了腿。”

　　“所以你就連宣傳活動都不去參加了么？你可真牛逼，我簡直不能想象如果以后你真變成了巨星，小報上可能天天都是你耍大牌的消息了�！卑突男β暱煲獩_破電波，史蒂夫可以看見他栩栩如生的眉飛色舞。

　　“我還沒告訴她我請假是來干這個，所以別告訴她�！笔返俜蚓姘突�，雖然他知道巴基絕不會出賣自己，所以并不認(rèn)真，“我很喜歡我新雇傭的經(jīng)紀(jì)人，她很細(xì)心，有時候太細(xì)心……托尼，小心！”史蒂夫一手抓著電話，一手摟緊了活蹦亂跳像只兔子似的托尼。

　　“托尼，到爸爸這兒來吧�！被羧A德接手把托尼護過來，史蒂夫得以解脫。托尼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史蒂夫，湊到霍華德耳邊說了句什么，霍華德忍不住笑了，緊接著急忙咳嗽一聲粉飾太平。

　　“你居然不相信我，我太傷心了�！卑突鲃輦�，但沒持續(xù)過五秒，“我說你不打算去看自己的電影么？”

　　“會不會太傻……”史蒂夫失笑，也有點緊張，“你看過了？你覺得如何？”好友的意見對史蒂夫來說非常重要。

　　“看過了，還行�！卑突鶠槭返俜虼驓�，“放心，至少比你以前那些要好得多。”

　　“謝謝，巴基�！彪m然這么說，但是史蒂夫已經(jīng)自己打了折扣，好友的意見固然重要，但摻雜太多感情成分，并不客觀。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評價，為什么不帶你的雇主們?nèi)タ纯�，聽聽他們的意見？”巴基給了一個異想天開的建議。

　　而史蒂夫采納了，霍華德覺得看電影顯然比在游樂園找虐好多了，托尼剛開始對計劃有變不是很滿意，但聽說電影是《美國隊長》后，他驚訝地張大了嘴。

　　“隊長、美國、隊長……”托尼傻呆呆地呢喃。

　　霍華德好笑地摸摸兒子的腦袋，向史蒂夫解釋：“哦他一直都是美國隊長的粉絲，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歡漫畫英雄，但托尼顯然是，而且他為其中一個瘋狂，哈哈。我得承認(rèn)有時候我挺嫉妒美國隊長的。不管怎么說，他讓我見到了托尼在這年紀(jì)應(yīng)該有的表現(xiàn)。”

　　史蒂夫突然感覺事情有點大條了，但是現(xiàn)在找借口不看電影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拔腿就跑更是不明智的選擇。史蒂夫硬著頭皮領(lǐng)史塔克父子進入影院，在黑暗中等待著驚奇漫畫的翻頁書聲唰唰過去。

　　被CG效果處理過的瘦弱史蒂夫出現(xiàn)在大熒幕上的時候，霍華德和托尼一個瞇起眼睛，一個皺起眉，同時側(cè)目看了史蒂夫一眼。史蒂夫把頭低得幾乎要埋進胸口里去。

　　當(dāng)史蒂夫以本來形象從那個鐵罐里出來的時候，霍華德算是明白了他的意圖，他回頭客氣地笑了笑。而托尼則完全當(dāng)機，他回頭看了史蒂夫好一會兒，之后一直到電影結(jié)束，他都再沒有發(fā)出聲音。

　　史蒂夫?qū)擂蔚媚_底都在出汗，他抹了抹鼻子，周圍的觀眾在看到美國隊長拳打希特勒后都發(fā)出善意的笑聲，并且史蒂夫聽到有觀眾說這個美國隊長很可愛，演得還不錯，史蒂夫靦腆但抑制不住地笑了。

　　他曾和巴基說過希望自己的表演能帶來些意義，其實他只要能讓自己的作品值得被消遣就足夠了，巴基是對的。史蒂夫想演戲很棒，他喜歡演戲。

　　回家的路上，霍華德向史蒂夫道賀，禮貌地表示他演得很好。然后對史蒂夫做了個眼色，史蒂夫看看沉默不語的托尼，沒敢搭腔。

　　霍華德保證在24小時里做一個完美的全天候父親，所以自到家后的一切都是他在操持，史蒂夫清閑地吃完晚餐，躺在自己的房間里上網(wǎng)查找關(guān)于美國隊長的評論……很自戀沒錯，但是史蒂夫沒有辦法，他無法停止這舉動。網(wǎng)上的評論讓他忽笑忽怒，直到他終于看累了，揉了揉發(fā)花的眼睛，史蒂夫向后仰靠在椅子里。

　　有人敲門，聲音節(jié)制而有節(jié)奏，史蒂夫詫異地點頭：“請進�！�

　　托尼小小的臉出現(xiàn)在門邊，史蒂夫看見他的同時，緊張度上升到臨界點，從托尼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不比史蒂夫輕松多少。

　　托尼無聲地看著史蒂夫，很久都沒有聲音，房間里靜得像是墳?zāi)�，史蒂夫等著托尼開腔。

　　“請問，”托尼小心翼翼地，好像呼吸稍重就會把眼前的史蒂夫吹成一陣煙消失在空氣里，他開口前明顯吞咽了好多口水，“你是美國隊長么？”

　　“哦，”史蒂夫決定要誠實，他搖搖頭，忍不住笑了，“我不是，托尼，你知道，我是史蒂夫·羅杰斯。”

　　托尼眨了眨眼睛，眼珠在史蒂夫忘了開燈的黑暗里轉(zhuǎn)了轉(zhuǎn)，他處理完得到的信息，換了一種問法：“請問，你是電影里的美國隊長么？”

　　史蒂夫無奈地用手抹了把臉，在椅子里把身體坐直：“算是吧�！奔热凰姓J(rèn)自己是美國隊長，那么他不能破壞偶像在托尼心中的形象。

　　史蒂夫還不能確定托尼接下來會有什么反應(yīng)，他知道粉絲是怎樣一種瘋狂的生物，如果托尼只是大喊大叫或者想要把他的衣服扯一塊下來作紀(jì)念，那么史蒂夫并不會太意外；但如果托尼虔誠、脆弱的小心臟經(jīng)不起這個重大刺激，突然罷工暈過去就……見鬼！史蒂夫，不要想些不吉利的事！

　　但是托尼沒有，托尼好像緊張得在發(fā)抖，然而他沒有過分失態(tài)，他雙手背在身后，用最誠摯的童聲帶著懺悔說：“美國隊長，你能否原諒我之前對你所做的一切不好的事？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嗯，不知者無罪，童言無忌……”托尼語無倫次起來，癟著嘴為自己辯護。

　　史蒂夫忽然想練習(xí)一下演技，他耷拉下眉毛，逼真地失望從眼睛里直射向托尼，讓托尼感覺一陣絕望的冰冷。史蒂夫享受了一番托尼對自己的絕對崇拜，才決定饒了他的泫然欲泣，輕快地問：“你做過什么？”

　　托尼愣怔一下，小小地歡呼一聲，這才悄悄走近史蒂夫，把雙手從背后拿出來：“那，可否請你給我簽一個名？”

　　史蒂夫差點笑出聲，接過托尼手里的美國隊長卡片時，他發(fā)現(xiàn)那是初版漫畫的周邊產(chǎn)品，算是很值錢的老古董，也不知道托尼是怎么弄到的。史蒂夫猶豫著，不知道自己在上面簽字會不會毀了這珍貴的收藏品，他瞬間有些不清楚自己是誰，應(yīng)該怎么簽。

　　想了想，史蒂夫還是簽上了“美國隊長”，并且多加了一句“致托尼，�？鞓�，健康�！�

　　托尼把簽過字的卡片鄭重地藏好，接著不發(fā)一言，只是站在史蒂夫面前看著他。

　　“別這樣，托尼，”史蒂夫頭皮發(fā)麻，“你讓我緊張，我只是演了美國隊長，我還是史蒂夫，你的，嗯，家政工作人員�！�

　　“不，你是美國隊長，你就是。”托尼平靜地反駁，他鎮(zhèn)定又固執(zhí)，盯著史蒂夫一字一頓，“你是美國隊長�！�

　　“好吧，我是，”史蒂夫迫不得已只能承認(rèn)，為了能讓托尼至少做出一部分妥協(xié)，“但是也別否認(rèn)我是史蒂夫·羅杰斯，好么？”

　　“我明白，你不想讓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是低調(diào)的超級英雄�！蓖心崧冻隽巳挥谛牡慕器�，然后又認(rèn)真道，“我喜歡你的正直隨和，但是……我覺得你那樣有點老土�！�

　　“我想，對于美國隊長來說，老土就是時尚�！笔返俜驔]有作進一步解釋，托尼似懂非懂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后，他覺得以后自然會懂的。

　　“嗯，很抱歉，隊長，雖然今晚我想待在這里，但是，”托尼惋惜地嘆了口氣，忍痛割愛的表情生動極了，“難得有一天我爸爸晚上待在家，我必須陪著他，我不能讓他失望�！�

　　史蒂夫笑得下巴從手掌里跌出來：“你應(yīng)該的，托尼，你爸爸會為你驕傲，我也為你驕傲。”

　　托尼笑出了整排的牙齒，他像個閃閃發(fā)光的小精靈一樣跳起身，好像下一秒他就會旋身跳起舞：“那么，晚安，隊長�！�

　　“晚安，托尼。”史蒂夫?qū)ν心峋戳藗�禮，小家伙抱著卡片跑掉了，笑得像個得到堅果的花栗鼠。

　　史蒂夫沒想到一個大難題就這樣迎刃而解了，他還是小看了托尼。史蒂夫咧著嘴躺到床上，這才發(fā)現(xiàn)接演了美國隊長也許是他一生的轉(zhuǎn)折點。

　　霍華德與史蒂夫的不同便在于，他繪聲繪色念了弗蘭肯斯坦作為托尼的睡前故事，托尼滿意地聽完，霍華德親吻他的額頭：“親愛的，我以為你會讓我念美國隊長給你聽�！�

　　“噓——”托尼連忙把手指豎在唇邊，左右看了一遍后壓低聲音道，“隊長希望保持低調(diào)，別讓人知道他在我們家當(dāng)家政工作人員的秘密。”

　　“……嗯，”霍華德點頭保證，“我發(fā)誓不會說出去的�！�

　　“所以我們還是叫他史蒂夫就好了，你說呢？”托尼征求地看著霍華德。

　　“那自然，我也不希望給羅杰斯先生惹來什么麻煩�！被羧A德說的是真心話。

　　“爸爸，”托尼低下頭，他不太適應(yīng)向父親表達親昵，語音有些生澀，但情感真摯，“你是一個偉大的老爸�！�

　　霍華德茫然了幾秒鐘：“因為我找了美國隊長當(dāng)你的保姆？”

　　“傻瓜，”托尼甩了霍華德一個眼球，“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霍華德反應(yīng)過來后迅速調(diào)整狀態(tài)：“哦，自然，自然，”他摟著托尼，彎下身體與兒子的眼神交纏在一起，“托尼，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不論我有沒有說出來，我都是，我愛你，我做得不好，也不夠，但是你不用懷疑我對你的愛�！�

　　“我知道�！蓖心岚涯X袋靠在霍華德胸口，“不要嫉妒美國隊長，他不是我爸爸�！�

　　“我感動極了，托尼�！被羧A德感覺好像在失眠多日后終于暢快充足地一覺睡到了自然醒那樣滿足和溫暖。

　　托尼的感覺卻是喜憂參半——

　　見鬼！托尼·史塔克！你怎能在美國隊長面前對他脫褲子羞辱他！你羞辱的其實是你自己！從現(xiàn)在開始盡快思考如何在將來的自傳里抹去這段黑歷史！

　　托尼的生日過后，霍華德又變回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科學(xué)家，他的工作決定了他不能把每一天都變成托尼的狂歡節(jié)，托尼沒有異議，坦然接受了。是的，他知道父親愛他，而且，他有美國隊長。

　　而史蒂夫卻在擔(dān)憂這件事。

　　電影公映后，反響還算不錯，經(jīng)紀(jì)人已多次打電話給史蒂夫，到手的通告都美好得他無法拒絕，史蒂夫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熱愛演戲的，并不為什么，只是他喜歡表演而已。

　　所以終有一天，美國隊長也會離開托尼，他們注定不能永遠(yuǎn)在一起。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我只是……”史蒂夫煩惱地把自己扔在沙發(fā)里，“我只是還沒有想好怎么和托尼開口�！�

　　“經(jīng)紀(jì)人給你多久？”巴基問。

　　“夏天結(jié)束�！笔返俜蚍鲋~頭。

　　“那你趕快考慮，沒有多少時間了�！卑突潇o而殘酷。

　　“哦……”史蒂夫哀嚎，“巴基，如果是你，你怎么辦？”

　　“實話實說，”巴基很干脆，“這是最好的辦法，不是么？你喜歡他，所以你尊重他�！�

　　“是的。”史蒂夫承認(rèn)。

　　“史蒂夫，”巴基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讓史蒂夫想起夏威夷的藍天白云椰子樹，從不為生活發(fā)愁的人們在海灘上享受時間永遠(yuǎn)靜止在最從容的一刻。史蒂夫沒去過夏威夷，想象中的景象美好得不真實，“你或許應(yīng)該結(jié)婚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你會是一個好父親�！�

　　史蒂夫失笑：“巴基，怎么說，我在上升期，接下來一旦我投入工作，我會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

　　“那不是很好，你不會有多余的精力來想念讓你傷心的事�！卑突庥兴�，非常明確。

　　“你知道么，巴基，”史蒂夫感謝地抗議，“你比我的經(jīng)紀(jì)人還要經(jīng)紀(jì)人�！�

　　“兄弟，我們是好基友對么？”巴基理所當(dāng)然，“我希望你有一天變成銀幕上的英雄，不一定要拿獎，但要對得起自己的辛苦和良心，賺很多錢，這樣以后去夜店消費就都由你買單了。”

　　“混球！”史蒂夫笑著掛斷了電話。

　　笑完之后，史蒂夫一陣頭疼。把托尼從學(xué)校接回來的路上，連托尼都看出他臉色蒼白得不正常：“你怎么了？”

　　“我沒事，”史蒂夫甩頭想擺脫那種模糊的眩暈感，“喉嚨有點疼，回去后我想睡一會兒。”

　　托尼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史蒂夫在半夜里醒來，感覺有什么軟綿綿的東西在自己臉上蹭來蹭去：“……托尼？”

　　“史蒂夫，你病了，你在發(fā)燒�！蓖心嵯扔檬置耸返俜虻念~頭，然后又用自己的額頭與他相貼，雙重確認(rèn)下作出診斷。

　　“我睡一覺就會好，你出去吧，會傳染給你。”史蒂夫開口的沙啞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托尼看了史蒂夫一會兒，轉(zhuǎn)身出去了。

　　史蒂夫沉重的呼吸間像有火焰流淌，他頭痛欲裂，胸口鈍痛，全身酸軟。

　　“史蒂夫，來喝這個�！蓖心岬穆曇魩е芈曧懫稹�

　　“這是什么？”史蒂夫勉強睜開眼睛，托尼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飲料。

　　“我查到的一種古老的中國配方，對治療感冒發(fā)燒有奇效�！蓖心峤忉專驯訙惖绞返俜蛎媲�，“相信我，喝下它。”

　　史蒂夫喪失所有戰(zhàn)斗力，他無力拒絕，只能聽從托尼的命令。他勉力半坐起來，托尼拿著勺子，像模像樣地吹涼了才喂史蒂夫喝下。

　　“呃啊……”史蒂夫痛苦地呻吟，“這究竟是什么……這玩意兒會殺了我的……”

　　“良藥苦口。”托尼不依不饒地又遞上一口，“史蒂夫加油，除非你想要我嘴對嘴喂你�！�

　　史蒂夫嗆了一口，他能想象自己的臉，一定像只憂郁的羊駝那樣，而托尼眨動無辜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他，無聲求他喝藥，求他活下去。

　　為了不讓自己犯罪，從而失去大好的演藝前途，史蒂夫只能咿咿唔唔地呻吟著把托尼特制的湯藥喝完了。托尼還貼心地拿紙巾替他抹了抹嘴角：“現(xiàn)在躺下睡覺吧。”

　　“謝天謝地……”史蒂夫癱軟回被子里。

　　托尼抱胸托腮，似乎在研究解剖臺上的實驗青蛙，史蒂夫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那種壓迫的眼神：“怎么了，托尼？”

　　“我在想是不是給你弄個冰袋？”托尼好心地說。

　　“不用，讓我睡一會兒吧。”史蒂夫虛弱地抹去額頭的汗，“謝謝你，托尼。”

　　“所以，美國隊長也會生病，是么？”托尼探究地湊近史蒂夫，如果不是史蒂夫還能動，他可能會掀開史蒂夫的眼皮研究他的瞳孔，“那么，也許你的恢復(fù)速度也是常人的四倍？”

　　“哦，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只是一個病人，不是你的研究對象，你能不能饒了我……”史蒂夫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別誤會我，我想陪著你�！蓖心嶙プ∈返俜虻氖�，他的手太小，只能用兩只手一起抓住史蒂夫的四根手指，忽然那個細(xì)軟的童聲顫抖起來，變得軟弱和恐懼，“我害怕……”

　　史蒂夫沉默了一會兒，他用燙熱的手掌撫過托尼的臉，半閉著眼睛寬慰道：“我不會有事的，托尼，謝謝你。我也希望你陪著我，真的，但是這會傳染給你，所以你還是回自己房間去吧�！笔返俜蛳肓讼�，“走之前給我準(zhǔn)備一杯水，可以么？”

　　“沒問題�！蓖心峁嗔艘淮蟊旁谑返俜虻拇策�，“我可以用你的電腦么？”

　　史蒂夫知道無法再勸服托尼，閉上眼睛道：“請便�！�

　　托尼關(guān)掉了燈，在史蒂夫的書桌邊坐下，史蒂夫在微弱的電腦光和鍵盤敲擊聲中沉沉睡去。

　　“史蒂夫？史蒂夫？你醒了？”

　　史蒂夫睜開沉重的眼皮，他在眩暈中調(diào)整了一會兒，眼前的世界漸漸清晰，霍華德關(guān)切的臉出現(xiàn)在視線里。

　　“史塔克先生，早上好。”

　　“現(xiàn)在還沒到早上�！被羧A德微笑著糾正，“你感覺好點么？”

　　史蒂夫感覺了一下，他還是虛弱，但是他不再發(fā)燒了：“我好多了。托尼呢？”

　　“他睡著了，我抱他回了自己房間�！被羧A德扶起史蒂夫，把水杯遞給他，“托尼給我發(fā)了消息，我覺得還是回來看看比較好�！�

　　“嗯，”史蒂夫?qū)χl(fā)笑，吐出一個泡泡，“他的奇怪藥劑很有效�！�

　　“因為他是我的兒子，他是個小科學(xué)家，小惡魔，善良的英俊的小惡魔�！�

　　霍華德恬不知恥地盛贊托尼，史蒂夫忍俊不禁：“現(xiàn)在幾點？”

　　“早晨四點�！�

　　“哦，真是抱歉，”史蒂夫道歉，“讓你特地趕回來�！�

　　“史蒂夫，”霍華德收斂起玩笑，“或許你應(yīng)該問今天是哪一天？”

　　“……”史蒂夫不解地看著霍華德。

　　“你是不是夏天結(jié)束就要離開了？”霍華德坦白地看著史蒂夫的眼睛。

　　“……”史蒂夫再次沉默。

　　史蒂夫默默捏著手里的水杯，低頭擰眉，每一句沙啞的聲音里都充斥著他的歉意：“我的經(jīng)紀(jì)人已經(jīng)給我下了最后通牒，你知道我是個小演員，我有合約，如果不在規(guī)定年限內(nèi)拍出一定數(shù)量的影片，我得賠錢，所以……”

　　“史蒂夫，對你來說，這并不是完全解不開的死結(jié)，”霍華德這樣的富人通常都讓人討厭，但是史蒂夫在與他的交往過程中從未如此感覺，相反霍華德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我無意冒犯，但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替你付那些違約金�！�

　　“……”史蒂夫半張開嘴，他忘了托尼上次聽取了自己“與同學(xué)友好相處”的意見而給他們每一個都買了輛路虎，霍華德接到賬單時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霍華德微調(diào)整腦袋的位置，以便史蒂夫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眼睛，甚至是他眼睛里的史蒂夫自己，“我相信你很愛托尼，托尼也喜歡你，毫無疑問，他不會介意有兩個父親�！�

　　“……”從霍華德開始說話起，史蒂夫就忘了英語是怎么說的�；羧A德的談話內(nèi)容不亞于告訴史蒂夫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而我已經(jīng)給你買好了船票，只要你點頭，你就可以上船。

　　“史塔克先生，我、我非常、我不知該怎樣表達我的謝意與榮幸，”史蒂夫點著頭，一個音節(jié)一個音節(jié)的強調(diào)自己的鄭重與嚴(yán)肅，“但是我，我很抱歉……”

　　“你是直人？”霍華德突如其來地問。

　　“不是，我只是……”史蒂夫再次通過思維跳躍度過大的同一特質(zhì)確認(rèn)霍華德和托尼是決不能被懷疑的親父子，“我暫時還沒有對誰傾心相付的感覺，不論對誰，所以……”

　　霍華德遺憾地松下肩膀，史蒂夫假裝沒有看到他的難過：“我很愛托尼，但是托尼會長大，而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畢竟不是他的父親，我喜歡表演�！�

　　霍華德點頭，非常瀟灑地起身，他走到窗邊，拉起一點窗簾，把黎明的清風(fēng)放進來沁人心脾：“我喜歡你，史蒂夫，我尊重你�！彼D(zhuǎn)過身，猛吸一口氣，“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和托尼說……”他為難地笑笑，“對你來說更困難吧，你可以悄悄離開，不要讓托尼看見。”

　　“不，我還是自己和他說就好，我也尊重托尼�！笔返俜蚱届o地看著霍華德，清涼的風(fēng)舒暢了他的五臟六腑。

　　“好的�！被羧A德點頭。

　　夏天的最后一場雨把花園弄得濕滑，天氣涼了下來，霍華德和史蒂夫帶著托尼玩了一場暢快的球賽，三個人變成三只泥猴子，幾乎把肺笑穿。

　　“我去拿飲料�！被羧A德起身離開，史蒂夫不用看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他們坐在花園長廊的椅子里，托尼躺在史蒂夫的臂彎里，微微喘著氣，緩和剛才激烈運動帶來的沖擊。史蒂夫抬頭看看夏末的深綠色，心情變得綿長。

　　“托尼�！笔返俜蜉p聲叫托尼的名字。

　　“嗯？”托尼慵懶地用鼻音應(yīng)著。他閉著眼睛，睫毛輕輕顫動。

　　“我有話對你說。”史蒂夫平緩地說了這句。

　　托尼意識到什么，他起身，盤腿坐在史蒂夫旁邊。

　　“我……”面對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托尼，史蒂夫卡了殼。

　　“你要離開了，是么？”托尼平靜地問。

　　“……”史蒂夫所有的準(zhǔn)備都被打亂了，“你怎么知道？”

　　托尼嘆了口氣，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因為你是美國隊長啊，你不可能永遠(yuǎn)待在我身邊，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人需要你去幫助�！�

　　史蒂夫啼笑皆非之余，更多的是心痛。

　　“何況，你是個演員，最近你總是戴著棒球帽和墨鏡出門，我想也許你越來越掩飾不住自己的身份了�！蓖心嵊盟匠５脑缡旆绞秸故咀约好翡J的觀察力，“我不能變成你的拖累�！�

　　史蒂夫并不是沒有想過托尼會鎮(zhèn)定地接受這個結(jié)果，這只讓史蒂夫越發(fā)不舍與歉疚：“托尼，”他扶著托尼的肩膀，“不論我在哪兒，我都會記著你，因為其實我只是史蒂夫·羅杰斯�！�

　　“……”托尼努了努嘴，他似乎想笑，但是史蒂夫知道現(xiàn)在要做出這個表情有多難，他自己也正拼命壓抑著胸口的哽塞。托尼吸了吸鼻子，“你拒絕我爸爸了是么？”

　　“呃？呃……是的，我拒絕了他……”史蒂夫略有些尷尬，“你爸爸是個非常好的人，他富有魅力，有錢有技術(shù)，英俊，多金，并且他是個好父親……”

　　“得了得了，我只是確認(rèn)一下罷了，不是要聽你對我唱我爸的贊歌，我爸是怎樣的人，我還不清楚么�！蓖心岬椭^，揉自己的鼻子，鼻尖都揉紅了，“我很高興，我可不想和我爸搶美國隊長。”

　　史蒂夫難受極了，那種又想哭又想笑的感覺讓他從頭到腳都憋悶壞了，他想抬起托尼的下巴，看見他的眼睛，確認(rèn)他沒事，但是托尼只讓他看見長長的睫毛，在夏末的習(xí)風(fēng)中微微顫動。

　　史蒂夫從一旁的背包里拿出準(zhǔn)備好的東西，雙手奉到托尼眼皮底下，他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這很丑，但這是我親手做的，我希望你接受它�！�

　　托尼鼓起腮，舌頭抵著下排牙齒，不停吞咽著口水。他接過那個美國隊長盾牌圖案的抱枕，使勁看著正中的銀色五角星。

　　史蒂夫看見托尼把盾牌抱枕貼進懷里，眨了下眼睛，有兩滴晶瑩的水珠閃爍著落到抱枕上，讓盾牌變色。

　　“哦托尼……”史蒂夫眼眶酸澀，他連托尼帶盾牌一起抱進懷里，感到懷里的身體輕輕顫抖，胸口被濡濕了一塊，一直難受到心底最深處。

　　“哦托尼……”史蒂夫反復(fù)念著這個刻骨銘心的名字，除此之外無言以對。

　　他們在即將結(jié)束的深綠色夏日里互相依偎，很久，托尼才整理干凈自己的臉，帶著濃厚的鼻音說：“史蒂夫，我愛你，我會想念你�！�

　　“我也愛你，托尼，我會想你�！笔返俜虻吐暤刈屵@些話隨著輕吻印在托尼額頭。

　　“我還會再見到你么？”托尼依依不舍地問。

　　“會的，一定會，我保證。”史蒂夫伸出手指，示意托尼與自己拉鉤。

　　“那我們到時候再見。”托尼勾上史蒂夫的手指，信心滿滿地?fù)u了搖。

　　他們并沒有想到，再次相見會相隔那么多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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