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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古風樂府系列終章,前文請見上篇《蒹葭》,中篇《尺素》
內(nèi)容標簽: 布衣生活 正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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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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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查散
丁月華

其它:鼠貓同人,75同人,七俠五義,展昭,白玉堂

一句話簡介:古風樂府系列終章,前文請見上篇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6476   總書評數(shù):23 當前被收藏數(shù):37 文章積分:663,13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古色古香-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七五同人
    之 古風樂府系列下篇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688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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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

作者:少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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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涉江


      (一)
      是夜,秋日里汴梁城,天風轉(zhuǎn)寒,夜市是早早的散了,小商小販互相招呼著收拾生計家伙往回轉(zhuǎn),只想頂著這秋風早些回家,喝上口老酒抵抵這秋寒。
      開封府里也是靜,衙差多已睡下了,偌大的府衙此刻生出些空蕩蕩的感覺,過了公堂,再往內(nèi)府里去,七折八彎,卻乍然現(xiàn)出一線燈光來。
      書房里,人影憧憧,如此深夜,仍是有人未眠。
      “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白玉堂接旨!睍績(nèi),燭火輕搖,開封府尹正拿著一截明黃絲絹,沉聲念道。
      對面太師椅上本翹著二郎腿坐著的白衣人聽了這一句,俊美顏面上顯出既不耐又憤然的神情,躊躇半晌,方才極不情愿的站起身來。
      “圣上有口喻,白護衛(wèi)不必循禮接旨,”見他作勢要跪,開封府尹忙道。
      怎么不早說,雖未說出口,那人臉上神情分明有這意味。
      “著令爾等護衛(wèi)新科狀元顏查散速往襄陽徹查襄陽王謀逆一案,此事關系我大宋國之根本,爾等務必將其奸黨一網(wǎng)打盡,盡根而起,不留余患為念,欽此!
      圣旨寥寥數(shù)語已然讀完,包拯捧著圣旨,卻不見那人動作,“白護衛(wèi)?”一邊公孫策輕聲提醒。
      “玉堂還有一事,望大人明示!
      “請講!
      “此去襄陽,若是遇上宵小刺殺之流,又當如何處置?”是不是也要像在開封府里一般,押待候?qū)彛?br>  仿佛知道他會有此一問,包拯與公孫策對視了一記,公孫策言道,“今番正是要仰仗白護衛(wèi)手段高強,殺閥果斷了。”
      那邊廂開封府尹黝黑的臉上此刻也是神情肅穆,如籠了寒霜一般,“圣上口喻,亂臣賊子,一概格殺勿論!
      此言一出,仿若血光乍現(xiàn)。
      “得令!卑滓氯苏f著劈手奪了那道圣旨去,年輕的臉上滿是笑意,但若再仔細瞧著——
      那狹長眼眸里,冷冷的盡是肅殺。
      * * * * * * * * *
      出了書房,便有一陣秋風吹上來,白玉堂緊了緊身上外袍,往所住的北廂走去。
      冷不防一邊一個人影一閃而過,“什么人!”待看清了,語調(diào)便轉(zhuǎn)了松快,“原來是你,王朝!
      卻見王朝穿了便衣,手里抓著只鴿子,神色匆匆的正想往書房里走,“白護衛(wèi)!币娏税子裉,他倒是一怔,“這夜深的,白護衛(wèi)還未睡?”
      白玉堂卻不說話了,只看他手里的鴿子。
      縱他不說,王朝也多少知道就里,“滄州來的,說是展護衛(wèi)過兩天就到了!蓖子裉媚沁吪e了舉鴿子,倒像獻寶的樣子。
      過兩天回來?只是自己明日便要和那顏查散啟程去襄陽……
      罷了罷了,回來再見,也是一樣的。
      卻不知那貓兒如何了?
      心下里這般想,嘴上說的卻是另一回事,“他回不回來,也不消知會我知道!闭f罷,依舊往北廂去。
      王朝看那白影在長廊盡頭一晃不見了,好歹是松了口氣,心下慶幸那人沒再細問,不然還真瞞不住。要知那人是最厭聽到這類消息的……
      滄州來的信,只說了兩件事,一是那巨盜終是給擒了回來。
      二么……
      展昭傷了。
      * * * * * * * * *
      次日清晨,新科狀元顏查散受命前往襄陽繼任襄陽知府,并徹查前知府陸知遙無端暴斃一案,開封府四品帶刀護衛(wèi)白玉堂隨行,一行人徑奔往西,取道京杭運河,一路南下,意欲走長江水道,再轉(zhuǎn)入漢水到襄陽。
      話說白玉堂入得公門之前本是江湖草莽,與四位異性兄長義結(jié)金蘭,在陷空島闖下偌大一份家業(yè),搏來了“陷空五鼠”的名號。
      這一節(jié),當日這錦毛鼠盜三寶,戲御貓,市井坊間流傳甚廣,端是天下皆知。
      因此上,由陸路改水路時,白玉堂向顏查散提請船改道長江時順道東去兩三日,往陷空島探一探四位兄長時,顏查散欣然應允。
      誰想運河船務繁忙,待將近長江時,已是離開京城七日后了。
      顏查散坐在船艙里頭,手中拿著一卷《玉臺新詠》,眼睛卻不時看去船頭那個白衣身影。
      幾日同行下來,顏查散心知雖然這白玉堂名為護衛(wèi),但自己根本驅(qū)不動這人,此去襄陽,兩人也絕非長官護衛(wèi)的主從。
      更不消提那人自小長于富貴錦繡,又是手段高強,江湖中廣有名號,更兼天生的心高氣傲,自己雖然是新科狀元,卻是生于貧門,也自知有些羞口羞腳的毛病,且聽開封府眾人說,這人除了他兄長之外只理會得一人,去了這些個人,便是官家親身到來,他也是不搭不調(diào)的。
      自己這天子門生只怕于他也就和開封府門對面那賣烤白薯的相似……
      當日離開開封府之前公孫先生便已叮嚀過,“白護衛(wèi)雖不好相處,卻是極得力的,還望顏大人相機而動,便宜行事。”
      想來這話倒過來說也一樣——白護衛(wèi)雖是極得力的,只是不好相處。
      船上一路行來,越是近了長江,識得那白衣人的船只越是多,只他站在船頭,遠遠的船上便有人朗聲招呼,末了那人實在不勝其煩,干脆窩在艙里頭蒙頭大睡,今日實在蒙不住了,才到船頭透口氣。
      “大人!
      白玉堂突然進艙里來,倒嚇了顏查散一跳,呃,難道這便是江湖人說的“輕功”么?
      “白護衛(wèi)有何事?”
      “大人的《玉臺新詠》拿反了!卑子裉弥钢杆种械臅。
      “啊?”再看看似乎真是反了,只得干笑著放下。
      “大人,我白玉堂雖不是害羞的姑娘家,卻也不喜歡被個男人整日價的看來看去,若是大人覺得我這面相有什么不妥,只管說出來便是!卑子裉锰糁迹瑑墒纸槐е缘。
      顏查散只覺一陣尷尬,心道公孫先生所言不差,這人委實難以相處的很,“白,白護衛(wèi)言重了!痹痉畔碌摹队衽_新詠》又不知不覺拿了起來,擋了面,只是苦笑。
      “大人,”卻聽艙外船公的聲音,“前面就是江口了!
      出了江口,就入長江水域。
      “滿舵往東去,叫大家著力些,早些到了陷空島,爺自然有賞。”白玉堂眼中一亮,搶出艙去朗聲說道,他雖已入公門三年之久,卻從不習官場腔調(diào),如今離了開封府,說話間往日那江湖意氣也一并漏了出來。
      只聽那船公笑道,“哪敢討五爺?shù)馁p,只五爺記得向大爺多美言幾句,我這船往來方便,就是造化了。”
      話說這陷空島地處水陸要沖,此地水域多有與其生意往來,勢力甚大,這些船公往來江上,只巴結(jié)這陷空島的五當家尚且來不及,誰又要那賞錢?
      船艙里顏查散聽著白玉堂意氣飛揚的聲調(diào),見那人船頭身影,心下倒是有些淡淡悵然。
      同一般是父母所生,卻如何這般的不同呢?
      轉(zhuǎn)念又想起今次襄陽之行,前路兇險未卜,身邊又是這樣一個人,真?zhèn)是叫人有些頭痛起來。
      江上又傳來那些船老大的拜謁恭謹言辭,卻見白玉堂只是揮了揮手,一個勁催促船公。
      顏查散不禁想到,開封府里人都說,天下怕是只有一人定的住這錦毛鼠。
      倒不知,那是怎樣一個人?
      (二)
      船行了一日一夜,這日到了陷空島,早有人在前頭飛報了盧島主消息,卻不巧徹地鼠翻江鼠日前結(jié)伴去了南方干事,當下里只有盧方并同徐慶早早的便在渡口迎接。
      兄弟見面自然是親熱有加,只是顏查散被撇在一邊暗暗苦笑,待白玉堂引見過了,那盧方徐慶俱是江湖中人,對官府也甚不上心,對顏查散也只一揖為禮。
      言談中盧方問及白玉堂這番離了開封府所為何事,顏查散在一邊聽了只恐那人說出就里來,卻見白玉堂只是笑了笑說道保護顏大人新官上任去,一句話輕輕帶過,盧方便就不再問什么。
      本以為他這般火燒火燎地趕了過來,定是要與義兄多盤桓幾日,沒成想那錦毛鼠竟連盧家莊也未曾進,只在渡口上與兄長飲了幾杯酒,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末了囑咐幾句便回了船上來,當下來便叫開船。
      顏查散在艙中聽的驚奇,耐不住便出了船艙來。
      “五弟!北R方在那邊渡口喊了一聲,神情甚是不舍。
      “大哥自個兒珍重,我得了空便回來看你們!卑子裉靡贿厯]手示意船公快些,一邊向自家大哥笑言。
      你得了空,待你這小子得了空有什么用?你獨個兒能回的來么?!盧方在心里頭暗罵,只是匆匆相見又要分別,這話,卻也說不出來,只道,“五弟也珍重!
      只聽船公號子一響,船離了渡口,順著水流,漸漸遠去了。
      船頭上白衣人當風立著,飛揚地笑了,一如每一次離開的時候。
      島邊水道交錯,船公小心翼翼地把著舵,幾下彎折,繞過一片蘆花蕩去,顏查散在艙門口,卻見白玉堂看著那將盛未盛的蘆花,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微微淺笑。
      “白護衛(wèi)。”他咳嗽了一聲。
      白玉堂回過身來看他,那笑意倒還沒退去。
      “方才我見你們兄弟那般親熱,心里頭倒是羨慕,若是白護衛(wèi)不嫌棄,你我往后也以兄弟相稱可好……”看他笑著,心道此時或許會比較好說話罷?于是便壯了壯膽來套近乎……公孫先生說過,還是要努力與這人親近才好……
      “大人,”那錦毛鼠不知何時已斂了笑容,俊美顏面上冷冷的盡是寒氣,“今日白某是你的護衛(wèi),你我主從有別,這稱呼上的事,還是禮不可廢!
      公孫先生,你委實是難為學生了,看著那人神情,顏查散只覺得滿心都寒浸浸起來。
      即便那日金殿上面對著官家親口相詢,也沒有這般懾人的感覺。
      甲板上一片寂靜,這時遠處水上傳來個聲音,“那邊白衣的可是陷空島錦毛鼠么?”
      只見白玉堂左眉一挑,“丁老二!笨谥心钪曇魜硖幫^去,只見一只小船,船頭立著個漢子,著一身灰色的綢緞袍子,眉目英挺。
      顏查散聽得白玉堂念叨“丁老二”三字,卻不知那人是丁家莊丁氏雙雄中的弟弟丁兆蕙,這丁家莊與陷空島一水相隔,他兄妹三人與白玉堂是自小交好。
      白玉堂叫船公住了船,那丁兆蕙也一般吩咐了從人,兩人只隔著水說起話來。
      幾句寒暄已畢,白玉堂利眼瞥見那船艙里的大小包東西不一例外的都系了紅緞子,再看丁兆蕙臉上也甚有喜色,當下打趣道,“怎么,你們哥倆是哪一個紅鸞星動?我竟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五弟這回可說差了,不是我們兄弟倆,是月華。”
      “呃?”白衣人一怔!霸氯A?”
      “可不就是,我小妹也念叨了那人幾年了,誰知前些日子她和大哥去滄州干事,竟機緣巧合遇了那人,還賣了個大人情,五弟你說這世上的事可巧,滄州那鬼地方,誰承想姻緣卻在那里。”
      白玉堂臉色越聽越是陰沉,“你說的是誰?我怎么聽不明白。”
      丁兆蕙一愣,旋即大笑了起來,“那人五弟是極熟的,就是展昭!
      顏查散在一邊姻緣月華的聽的有些云里霧里,那丁兆蕙道出“展昭”二字時,他只覺船身莫名動了動,便聽得白玉堂清寒的聲音,“這倒真是奇了,我與他都在開封府,這事我怎么不知情!
      丁兆蕙一笑,“五弟雖和他是同袍,又哪能事事都知道,況且這事也是極巧,那日大哥和月華在滄州城外意外遇見了展昭與人交手,當時他正危難之間,我那妹妹自然不肯袖手旁觀了,出手助了他,捕了盜,見他傷了,又幫著將那盜匪押回開封府去,卻不想這案子驚動官家,太后聽聞了之后要見月華,一見之下極喜歡的,便說起這事來,五弟說這可不是奇緣么?”
      這一段顏查散倒聽的明白五分,之前在開封府時,自己本想見見府中天下聞名的兩位護衛(wèi),卻被告知展昭出門公干去了。
      說是滄州道上出了一名巨匪,單人單刀,專劫往來的官員,日前殺了告老還鄉(xiāng)的禮部劉侍郎一家,奪了金珠而去,消息傳到京城,驚動天顏,發(fā)下海捕文書,衙役也發(fā)了幾撥人去,卻多是無功而返,好容易有一隊遇上了,卻是傷了人回來,那匪徒也未曾抓捕得。
      官家震怒,道六扇門中竟沒一個是有用的,大理寺的官員心下驚惶,因此來了開封府央求,展昭往官家面前攬下了這燙手山芋,往滄州道上去了。
      卻不想,惹下這段是非來……
      這邊廂聽了這消息,白玉堂哼了一聲,卻不說話,丁兆蕙仍自顧著說下去,“這事我也是昨個接了大哥的信鴿才知道的備細,五弟你從開封府過來,想來剛好和他們岔開了罷,要不倒好先恭喜他二人了!
      “哪里就這么急了。”白玉堂瞇起了眼說道。
      丁兆蕙只是笑,“怎么急了,月華念著那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雖然這事還未坐實,但是太后有意,可不是有九分了么,五弟你說……”
      “丁二哥,玉堂還有公務,先走一步了。”白玉堂拱手一揖,隨即喝令船公開船。
      見這陷空島的五當家寒了臉,船公也不敢怠慢,趕緊起航。
      船順著水勢行的快,轉(zhuǎn)眼便錯過了丁兆蕙那小船去,卻聽后面丁兆蕙的聲音傳了過來,“白耗子,你這又是作的哪門子古怪?!”
      聲音終被風吹散了,再也聽不見,那一片蘆花蕩也被遠遠的甩去了后頭,顏查散索性在艙門口階梯上坐了下來,看著那白衣人立在船頭,面色寒的正如這一江秋水。
     。ㄈ
      “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李謫仙名句,天下皆知,其中所說“一日還”者,蓋自白帝城順流而下之景,滔滔長江西高東低,順流之勢,自然迅捷非常。
      這夜星稠無月,顏查散坐在船頭,念及前人佳句,想到昔日李太白是“輕舟已過萬重山”,何其快意,自己今日卻是逆流而上,自那日離開陷空島已經(jīng)四日,船方將至鄂州,尚待轉(zhuǎn)入漢水,真到了襄陽,還不知要幾番兇險。
      想到此處,忍不住嘆了口氣。
      “大人倒好興致,夜半在船頭嘆氣!卑子裉贸龅门撻T,恰好聽見他嘆息,便出口揶揄。
      “白護衛(wèi)……”顏查散方站起身,卻見白玉堂猛的拔出畫影劍向自己擲來,大駭之下,連驚叫都忘了。
      只聽身后一聲慘呼,白玉堂迅捷無比搶上前來收了畫影,那個被一劍穿心的黑影旋即落水,濺起極大一片水花。
      電光火石一瞬,濃重的血腥味便在著夜風水間彌漫開來。
      “哼,也跟了好幾日了,五爺想你們也該耐不住了罷,此地好風好水四下無人,還不快些與五爺現(xiàn)身!”
      星光黯淡,只有船邊上火把通明,照了白玉堂一襲素衣,持劍當風,英武罕匹。
      顏查散委實是怔了怔,片刻后只聽得幾下水聲,三個黑衣人自水中而出,跳上船來,船尾處也傳來從人一陣亂嚷,想來也遭了襲擊。
      “都出來的齊了?五爺可不想多費事,今日便一并解決了。”白衣人笑的張狂,眸中眼色卻如手上長劍一般,殺意襲人。
      三個黑衣人各自亮出了手中兵刃,無聲無息攻來。
      顏查散緊緊靠著艙門,睜大眼睛看著那人在敵陣中穿梭,劍勢狠辣,招招直取要害,顯是不想多作糾纏。
      那三人倒也不是泛泛之輩,手中雙鉤雖短卻險,更兼招式陰毒,互相間配合默契,饒是白玉堂武藝高強,一時卻也未占上風。
      突然顏查散只覺船身又微微一動,艙中傳出響動,卻是有人進了船艙。
      心念一轉(zhuǎn),想起艙中有一極要緊的事物,顏查散大驚之下,也不顧己身安危,徑直搶入艙去。
      一進艙門,卻見一黑衣人手中拿了個盒子,兩人一下照面,對峙了片刻,顏查散竟上前去搶奪黑衣人手中木盒。
      未曾想他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竟做出此等不要命的事來,刺客也是一怔,身形微晃,躲了過去,卻沒想顏查散一搶未得,返身過來,緊緊扯了他衣袖。
      只聞刺客陰騭一笑,高舉了雙鉤便要落下。
      顏查散嚇的閉了眼,雙手卻仍是不放,待閉了半晌卻毫無動靜,睜眼一看嚇了松手連退幾步。
      只見半截長劍自刺客心口透出,黑衣上一片濕跡,想來只叫人覺得惡心。
      木盒落地的同時,刺客也倒地不起。
      “你瘋了么?”白玉堂一邊從懷中取了絲絹抹去畫影上污血,一邊冷眼看向已然腿軟的顏查散,“一個木盒子也值得這樣?”
      顏查散定神向他看過去,只見那身白衣上斑斑的有不少血紅,他本人卻不見傷口。
      想來船頭那三人,已與眼前這刺客在黃泉路上做了伴了。
      “白護衛(wèi),”有個從人進了艙稟報,“后面上來的兩個也叫兄弟們料理了!
      “可傷了人沒有?”
      “有個兄弟傷了胳膊,其他都是磕碰,不礙事!
      白玉堂聞言便囑咐從人自去照管,又叫人來抬了尸首,清理艙中血跡。末了他俯身撿起那盒子,走到顏查散面前,“大人這般緊張,也不知里面有什么好東西!
      笑雖是在笑,卻連笑也是冷的。配上那身血衣,說不出的森寒。
      顏查散伸手接過了盒子,打開看了看,松了口氣,有些沒好氣道,“就叫白護衛(wèi)知道也不妨,這里頭是那陸知府舍了性命送到開封府的東西,若是沒有它,你我這一次去襄陽非得無功而返不可!”
      匣中一軸圖卷,白玉堂心下了然——
      那陸知遙雖稱是無端暴斃,實則是被襄陽王趙爵毒殺而死,只因他為了探取叛黨消息,虛與委蛇的加入襄陽王一黨,探得叛黨盟書被襄陽王藏在沖霄樓中,又花了無數(shù)心思,從工匠處套得了沖霄樓的機關布局圖,才要上報朝廷,卻被趙爵發(fā)覺,一命嗚呼,雖則圖已送出,卻半路上遭死士劫殺,待送圖人萬般辛苦到了京師,卻是只余殘圖……
      白玉堂看著顏查散那副樣子,知他是心下腹誹自己不識輕重,其實他卻不知這殘圖公孫先生已留了副本,其中一份早交予了自己,可嘆這書生還只道這殘圖何等要緊,竟去舍命維護。
      想來官家也正是看中這顏查散將近愚忠的性子,才叫他來襄陽——雖說是新科狀元,可還不是無根無勢?行程也是這般謹小慎微,縱使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撼動朝廷根基,叫他來,委實是將損失減到最少的上策。
      “大人又何必如此拼命,這護衛(wèi)之事,是我等的職責!毙南轮挥X得眼前這書生是有些傻的,甚至有些可憐起他來,“大人己身安危難道就不要緊?這般胡來,倒叫我們當護衛(wèi)的難做!
      “方才一時情急,這事物關系大宋安!划斨,白護衛(wèi)莫怪!弊屑毾胂耄瑒偛抛约核坪醯拇_亂來了些,此刻想來還有些心跳。
      “大宋安危……”白玉堂忽的一笑,“白某只道大人深恐有負官家恩典,倒不知大人念的是大宋!
      “白護衛(wèi)如何這般說?”顏查散微微惱怒起來,才想說“民為貴”等等的心思,卻見那人含笑看著自己,便知他是打趣,當下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雖然一般是笑,但此刻白玉堂的樣子卻不是方才船頭上那般了。
      究竟哪里不同呢?
      不知他心中思想,那錦毛鼠卻是念著另一番心思。
      明知自己于天子,不過是良弓之輩,卻還是那般舍命辛勞……“大宋安!,這話聽著,倒是耳熟的很,往昔和那人多番爭執(zhí)時,常常聽他說起。
      說起來,此刻在開封府里的那個人,不知怎么樣了?
      (四)
      窗外的天氣正是六月里,院子里的銀杏樹上爬著蟬,從早鳴到晚,叫人聽了也覺得煩躁。北廂房的屋檐上爬著藤蘿,此時長的茂盛,厚厚的將屋檐蓋了個嚴實不說,長滿了綠葉的藤條還垂下來覆在窗格上,倒將暑氣全隔在外面。
      因此那人總說自己這屋涼快,每到夏天便吵嚷著搬過來同住。
      此刻,那白影正伏在案前,低頭不知在弄什么。
      起身走過去,“玉堂又在忙什么?”一看后卻是笑了,原來是自己的袖箭,日前只覺機括有些松動,無意中提了一提,不想他今日才得了空便擺弄起來。
      看他細長銀針輕輕一挑,那條金絲便進了孔里,不由得贊嘆一聲,“這東西這般繁雜細巧,也只玉堂弄的出來!
      “笨貓,哪有你說的這樣,無非會者不難罷了!卑滓氯颂ь^看他,挑了挑眉,拿起那袖箭機括晃了晃,“展昭,這東西可救過你幾回了,你說,你欠五爺多——少——情?”
      說的雖是個“欠”字,那神情語氣卻好象巴不得他越欠越多的樣子。
      自己究竟欠這人多少?這袖箭是他做的……機括上牽動發(fā)力的金絲名號盤龍,其韌如蛛絲,其堅若玄鐵,是西域奇貨珍貴無比,陷空島上那條獨龍索當年煉制時只是加進了幾寸這事物,數(shù)年來不銹不蝕,堅韌如新,就是這樣的東西,卻被他好似棉線般一月一換,那白衣人只說若能救他于萬一,這又算得什么。
      欠他多少情?如今哪里還說的備細?只知道一絲一縷,都是欠的。
      突然眼前一個恍惚,夏日景象全消,那白衣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只見茫茫的一片白雪,心下卻是清楚的,這是滄州城外的山神廟里,自己與那巨盜對仗的情形,抬眼望去,那滿身是血的盜匪正看著自己哈哈大笑,“展昭!你這朝廷走狗,今日也叫你死在我的五毒砂之下!”
      眼前又模糊起來,遠遠的似乎聽見什么人的聲音……
      展大哥。
      一驚之下,已然睜開眼來,展昭這才覺到方才一切不過是一夢,只覺身上冷汗遍體,試著動了動手足,卻沒什么力道。
      神志漸漸清明起來,回憶起昏迷前的那些事——滄州城外捕盜,巧遇丁氏兄妹,得他二人援手,押解那巨盜回京,往大理寺交割了犯人,回到開封府,卻不想那日中的毒砂余毒未曾拔的干凈,才到府中,正與包大人述職之際,竟自暈了過去……
      大約又麻煩了公孫先生罷……又動了動,卻聽不遠處有個人“呀”了一聲。
      他勉力撐起身來,眼前仍是模糊的,只見房門口有個人影,想也未想便說道,“玉堂?”
      “小五哥去了襄陽……公孫先生說你這兩日必然要醒,還真是如此。”答話的卻是女子聲音,“展大哥你睡了這些時日,現(xiàn)下覺得怎樣?”那人走近榻前,在床沿坐下來。
      靠的近了些,容顏也清晰起來,只見是柳眉鳳目,巧笑倩兮。
      正是丁月華。
      展昭見是故人,想起剛才自己那聲“玉堂”,不覺好笑,想竟是夢的糊涂了,只道自己房中只有那白衣人,見了來人還未認得仔細便叫了出來。
      細想起來,方才那番雖是夢境,卻清晰如昨——還是自己往滄州道上去之前的某日下午時的情形,依稀記得那日滄州捕盜,生死之際引動袖箭時,眼前竟都是那人“會者不難”的得意樣子。
      人道黃粱一夢,浮世一生,若真是一生都得與那人并行,倒也是……極好的了。
      他這邊微微出神,丁月華卻是看著他,也不出聲驚擾,倒好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開封府北廂秋日午后,窗外天高云淡,窗內(nèi)卻是暗里糾結(jié)。
      * * * * * * * *
      話說那日江上行刺之事過去,白玉堂吩咐眾人再不許提起,三日后顏查散一行終于到了襄陽,襄陽一干官員俱都來迎,為首的正是那趙爵,觀其人和藹親善,一團和氣,言辭間也是滴水不漏,只是他越是如此,顏查散越是感到此番事宜之棘手。
      一行人入住襄陽府衙,面子上整理卷宗,接手諸般公務,暗中顏查散卻是留心城中動靜,只覺得襄陽城內(nèi)雖然百業(yè)興盛,眾人安居,但這一派平和卻是異樣,才死了父母官,街頭巷尾竟無絲毫議論,僅此便叫人不由得心生疑惑。
      是夜新月如勾,眾多從人正在案卷庫中整理,顏查散信步走到書房,卻見白玉堂在房內(nèi)對著案上事物沉吟。
      案上正是那沖霄樓的殘圖,顏查散近前一看,已多少知了他心思,“五弟……”
      叫了這名字卻覺得舌頭好象有些打結(jié),正如穿在身上的繭綢袍子一般——叫人不自在。
      說起來也是奇怪,那日行刺之事過后,這錦毛鼠竟似轉(zhuǎn)了性子,雖是桀驁依然,言辭間,卻不時透出些親厚來,到了襄陽地界,還未見到眾官員,卻有人早早的出城來接,還奉上許多家什衣物,弄的他如墜五里云霧,白玉堂大笑著說道這些都是送給他的,“大人不知道么,這官場里多的是以衣冠取人的狗眼之輩,大人雖然清風慣了,卻不好叫他們看輕!
      身上這袍子便是那些東西里的一件,都是這錦毛鼠叫人送來的。甚至于問了顏查散年庚,說是年長者為兄,倒允自己叫他五弟了……
      怎么說呢,這人真是有些古怪……
      但公孫先生所說也是不假,他若待人親厚,便是十分親厚。
      白玉堂聽他出聲,抬頭見他看著案上殘圖,一笑說道,“我想這終日暗訪也無甚見效,倒不如直搗黃龍,速戰(zhàn)速決,大人以為如何?”
      “五弟想怎樣?”轉(zhuǎn)念一想,卻是一驚,“難道你要去探那沖霄樓?”
      “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那沖霄樓里機關重重,如今我等手中只有殘圖,豈可行險?”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它再巧奪天工,也不過是死物,慢說我手中有圖,即便沒有,闖了又怎樣。”白玉堂拿了殘圖,淡淡冷笑了,見顏查散眉峰深聚,又道,“大人還請放心……”
      實不想多說什么,想來就是說了,這書生也是不明白的。
      又不是那個人——縱使他不說,那個人也全明白。
      一聲輕哼,搖了搖頭倒像是要晃去什么妄念,收了圖,往書房外頭走去,“夜深了,明日還要處理積案,大人還請早些歇息!笨谥姓f著這話,眼睛卻不看顏查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弟……”
      “大人還有何事?”回頭見他欲言又止,“但說無妨!
      顏查散想了想,“我見五弟這些日子似乎有些不快,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呃?沒有。”
      怎么沒有呢,時不時的便看著汴梁方向出神,這個樣子如何能去做這闖樓的勾當?“那日五弟在陷空島見了船上故人后就是這樣……是不是……”
      是不是怎樣呢?其實自己也沒頭緒,“是不是在擔心展護衛(wèi)?”
      此言一出,顏查散自己也嚇了一跳,如何便這么想?大約是因為那日聽船頭那人說起展昭受傷,見白玉堂神色有異,后又見他常望汴梁,往昔在開封府時也聽王朝他們說這兩人親厚。
      種種攙雜,才冒出這么個念頭罷。
      白玉堂瞇了瞇眼,目光里帶著寒意,上下掃了掃他,隨即又笑起來,“大人倒好眼力,我只是那日聽說那只貓與月華妹子的事,有些詫異罷了,那丁月華與我是幼年相交,那只貓是我同袍,如今他們二人要成就姻緣,我卻片語也不知道,所以心里頭不大舒坦,大人見笑了。”
      說罷依舊回身出門去,“月華丫頭女孩兒家害羞也罷了,如何那貓也不捎個信來?”這話聽似自言自語,卻是說了——
      給別人聽的而已。
      白玉堂出門抬頭便見西邊天空里勾月一彎,心中思緒合了這景色,一時間竟翻涌開來,無處排解。
      我且不論旁人如何說……
      展昭,五爺只待你的話。
      (五)
      “皇上在里面等著哪,說是展大人到了不用通報,進去就是。”一邊公公的聲音又尖又細,叫人聽著發(fā)麻,那臉上倒是笑的和煦,展昭心下疑惑,仍是朗聲道,“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展昭求見圣上。”
      “展護衛(wèi)來了,快進來!
      那趙禎的聲音,竟有幾分喜氣。
      如此展昭心中疑惑更甚,之前正在開封府中聽公孫先生詳說今番襄陽王暗中謀逆一事,突然一道圣旨宣他入宮,也不說明所為何事,公孫先生猜測或是為了這次捕盜有功,要行封賞。只是入了宮門,卻是走小路往內(nèi)殿中來,不象要表功的樣子。
      其實何必患得患失,封封賞賞自己也不在意不是么?心下抱定主意,展昭推門而入。面見天子,先行跪拜之禮,聽得“平身”便起身立在一旁。
      那趙禎見了他,龍顏倒是一臉喜色,“朕聽說你受了傷,如今可好了?”
      “勞皇上憂心,臣已無大礙了!
      “展護衛(wèi)今番捕盜有功,朕定要好好封賞你!
      “臣職責所在,不敢居功……”
      “如何不敢居功?這功你定然要居,不然朕豈不成了賞罰不分?”趙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大笑起來。
      被君王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展昭只得口稱,“臣不敢!
      也不知不敢什么……
      “賞你什么好呢……”少年皇帝煞有介事思索一番,隨即笑道,“這樣,朕當一回月老,賜你一門好親事,如何?”
      此言一出,那趙禎是滿面得意,倒似自己做了何其英明的決定一般,下首那紅衣身影卻是微微一震。
      心下已微微了然,今日之事,這幾日隱約也看出些由頭,公孫先生也支吾提起,卻不想此刻竟然真被官家提了出來。
      “圣上明鑒,展昭……展昭絕無此意!碧で耙徊椒A告,情急之下,連個“臣”字也忘了。
      “絕無此意?展護衛(wèi)說笑了,”趙禎真?zhèn)笑起來,“這婚娶之事,是人倫大道,展護衛(wèi)怎能‘絕無此意’?想是展護衛(wèi)怕朕亂點鴛鴦,塞個弱不勝依的尋常女子給你?你且聽朕……”
      “圣上!”紅衣人跨前一步,“如今朝廷多事之秋,臣只求以一己之力輔佐圣上,未敢有家室之想,縱使想,也不在此時……”
      自己身為天子,竟被臣子打斷了話,跟著又是一頓辯解……那話中之意趙禎如何不明白,無非是暗指襄陽之事……
      怪了……許婚你不要,還提襄陽之事,難不成你竟敢要挾朕?
      怒氣隱隱結(jié)起,突然覺察眼前的臣子今日有些不同,“展護衛(wèi),你那‘巨闕’呢?”
      “圣上宣召,臣來的匆忙,未曾帶來!
      “哼,朕許你御前帶刀,你也要記得帶才好啊。”少年皇帝冷冷說道,想了一想,話頭又繞了回去,“你不要朕做這個媒人,朕也不強人所難,只是賞還是要賞的……可賞你什么好?”
      展昭只低頭不語。
      心念一轉(zhuǎn),“那日宮中宴會,我看展護衛(wèi)看著那盆‘日夕’倒看出了神,想來你定是喜歡的,就把那個賞了你罷!”
      兩邊立著的公公一聽此言,都替下首那人捏了把汗,舍身捕盜,卻只得一盆花當作封賞,任誰都覺出天子此刻已是龍顏暗怒,把不準怎樣的就要發(fā)作起來,即便不發(fā)作,這般行事,也是名賞實罰了。
      卻不想展昭當下行跪拜大禮,“謝圣上宏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清俊容顏上,竟無半點不忿,甚至還隱隱有些喜色。
      少年皇帝只看的暗暗咋舌,心道如何這開封府的一窩子都是這般德行?那著白的也就罷了,每次面圣都左看右看看的自己身上發(fā)冷,如今能少見便盡量少見了,其余的這些個,以那包拯為首,又都是這般寵辱不驚滴水不漏的樣范,自己金口許婚這展昭推三阻四,怒下薄待他倒三呼萬歲,謝恩謝的不亦樂乎——這般樣人,叫他想恩威并施也是無從下手。
      奇怪奇怪,奈何奈何……
      想起答應母后的事泡了湯,定然又要受一番斥責,當下里揮揮手,“朕累了,你跪安罷!
      展昭依禮退下,出得門外,只覺得已驚出了一身汗。
      想到方才天子問及“巨闕”一事,嘴角不由得露出些苦笑來——
      月華呵月華,你這又是何苦……
      * * * * * * * *
      是夜,半滿明月將落未落,漢江之上一片波光,薄霧輕繚,只將江面上數(shù)座小島掩的蓬萊也似。
      最靠近襄陽的那座小島,只見島上怪石嶙峋,樹木稀少,整個島便如個石頭山一般,夜里看來,倒很有些清冷寒意,再定睛看去,那島中卻有一樓,樓分三層,占地甚廣,雖不說高聳入云,外觀看來卻也是富麗堂皇。
      那正門處匾額上只見三個金漆大字:沖霄樓。
      沖霄樓,樓分三層,依五行之理而建,就中陣法變化皆以相生相克之理。
      那陸知遙所獻殘圖上,開篇便是這么一句。
      第一陣為隱陣,尋常人見樓闖樓,只道進得這正門才遇兇險,孰不知這沖霄樓立于漢江中無名小島之上,四面環(huán)水,這江水才是第一陣。
      環(huán)島水域中放養(yǎng)了無數(shù)江鱷,只有一處水路可通。
      白玉堂潛行至水淺處,見岸邊石壁雖是光滑卻不甚高,當下一個借力,輕身從水中縱躍而上,旋即閃身躲至一塊大石之后。
      半晌卻不聞動靜,心道這襄陽王也賃地托大,這島上竟無衛(wèi)兵把守——想來這沖霄樓,或真有些門道。
      念及此嘴角卻揚了一絲淺笑,方才從水中潛來,連條魚也未見到,看來那殘圖上說的不差。
      破水陣之法,每日只子時可行,自正南方離位而入,離位屬火,水陣克火,破陣之法正反取其意也。
      疾行過江岸怪石堆,沖霄樓便在眼前,又繞行了約摸兩里,直繞到正北向,見了那大門,門竟是大開著,兩邊兩個老弱殘兵也是睡意正濃,錦毛鼠冷冷一笑,徑自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正北向坎位屬水,自此方脫離水陣。
      入了大門,通道左折右轉(zhuǎn),幾番彎繞,忽的眼前開朗,白玉堂卻停了腳步,心下只暗暗納罕。
      他眼前不是青石厚磚,也不是機關巧妙,卻是一個天然的沼澤,只見泥水混雜,散發(fā)出一股腐臭的味道來。
      那殘卷上也曾說起這沼澤:
      樓中一層土陣系一天然沼澤,沖霄樓乃圍澤而建,此澤大小,以一六尺男子尋常步量計,東西三十五步,南北三十五步,澤中有大石可借力,但須依五行變化之法而動,否則引動機關,萬難幸免,或落入澤中,終致沒頂。
      又言道:四周石壁上火把燈光,決不可以鞭繩等物觸及借力,不然亦難逃出生天。
      殘卷所言,只到此處……不然怎么叫殘卷呢。
      白玉堂笑了笑,細看起眼前情形來,這沼澤大小與樓中一概情形都與卷中說的相仿,連四個通風口也應的上,上方石壁上共有十六個洞口,外圈八個內(nèi)圈八個,依著八卦方位排列,想來只有一個生門能通往上面那一層,只不知是哪一個?
      往懷中取了三粒飛蝗石在手,心中默算方才進來時的方向,算定此時自己仍在正北坎位上,當下手指發(fā)力,飛蝗石盡數(shù)激射而出,往離位正南方向二步、三步、七步處分別落去。
      只見落在二步三步處的飛蝗石沒入稀泥中便沒了動靜,只那落在七步處的石子發(fā)出一聲悶響,似是打中了什么堅硬之物。
      白玉堂心下大喜,飛蝗石不斷彈指射出,只聽的依次幾聲響動,那陣中路徑已現(xiàn)。
      離位正南向七步,轉(zhuǎn)至兌位正西向九步,再往巽位東南向上八步,然后十步東北向往艮位上去。
      離位屬火,兌位屬金,巽位屬木,艮位屬土。
      自坎位出至艮位終,正應了五行相克的道理。
      與自己所推算的如出一轍。
      眼見那最終落腳處,正對著上方內(nèi)圈八個入口中的一個。
      忍不住挑眉笑了,緩緩拔出畫影,口中輕道:“畫影劍兄,今日可要委屈你,與這泥水做一回伴了……”
      話音未落,他身影早動,縱身躍出,下落時畫影直插入澤中,被大石一擋,一下借力,又再躍起,幾番騰挪下,最后一個躥身,險險的正鉆入那上方生門之中。
      這通道竟是直通而上,四肢撐著石壁上了約莫一丈,白玉堂只覺得上方隱隱飄來一股異樣香氣,倒像是南方林中那些古怪香木的味道。
      他久在江湖,知道這類香木或是有毒致人死命,或是能叫人心志狂亂,想來上層木陣中除了機關暗道,這也是一層防備了。
      這沖霄樓中,委實是花樣重重。
      想到身邊未曾帶得驅(qū)毒的物件,當下只得松了勁道下落,依舊循原路返回,仍是大搖大擺地出了正門,此時那兩個老軍竟然尚未睡醒。
      行至江邊,此時子時未過,明月卻已經(jīng)落了,只見江上黑漆漆一片,想到今日無功而返,白玉堂不由得有幾分氣悶。
      轉(zhuǎn)念一想,又如何是無功而返呢,回去便將這如何破了沖霄樓的事細細寫了,他日見了那人,也好炫耀。
      想到那人一邊聽自己細說今夜之遇,一邊搖頭說“玉堂太莽撞了”的那個樣子,心里也似開闊起來,這月黑風高之夜,竟只覺說不出的驚險快活意味。
     。
      次日清早,白玉堂于密室中見過顏查散,面述昨夜探樓之事,說及那土陣破解之法,只聽的顏查散又驚又喜,喜的是他手段高強心思機巧,驚的是他竟獨自前往無人接應,末了聽得他說當夜還要再去,不由得沉吟道,“五弟不如再待些時日……”
      “打鐵趁熱,何需多說!卑滓氯藫]了揮手,笑道,“難道大人還是信不過我?”
      “不是這般說……”知道多說無益,顏查散只得強打精神道,“想來五弟今夜再探,破那陣勢定是手到擒來。”
      “怎么說?”
      “那沖霄樓依五行之理所建,五弟姓白,白色屬金,今夜去破那木陣,當是以金克木,勢如破竹!
      錦毛鼠聞言大笑,“承大人貴言。”
      當夜里,月明星稀,白玉堂身攜盧大娘子所制八寶避毒香再探?jīng)_霄,果然順利非常,連過三重機關,未曾驚動一人,只是花費時間甚多,恐誤了子時之期出不了島去,于是提前返回,回到府衙,先行向一夜未眠的顏查散回報。
      如此,那沖霄樓只剩金陣一重,兩人只笑那襄陽王還蒙在鼓里,白玉堂當下摩拳擦掌志氣滿滿,只待今日夜半時分,便要重入沖霄,破那天下第一奇樓。
      眼見這漢江之上,襄陽城外,便要出驚天之事……
      * * * * * * * * *
      算上這日的話,汴梁城中已經(jīng)五日未曾下雨了。
      雖是秋日,只是這風干干的,揚著塵,吹在臉上甚不舒服。丁月華看了看將薄西山的落日,心想或許該是回江南的時候了。
      早該回去的,或許,本不該跟著兄長往北方來。
      本是想出來散心……抑或者自己其實有心要往這里來,有心是想遇見那個人呢?
      沒成想就真的遇見了……
      從開封府的大門走了進去,門外的衙役已然認得自己,拱手道了聲丁姑娘便不再問什么,見此情此景丁月華卻只想到三年前,自己第一次來開封府,大門前和那白耗子撞了個正著,兩人異口同聲地問對方來這里做什么,又齊齊的不答,心照不宣的,那白衣人徑直進去了,自己也想跟去,卻被衙役攔下了,待說明自己也是展昭的故人,雖放了行,那衙役眼神卻古怪。
      好似在說,一個姑娘家,如何單身來尋男子?
      于是只待了一個月便回去了……不錯的,自己是女子,無論心里有多少事,也只得在茉花村里想著罷了。
      進了后院,她問了幾個人,都說展昭這幾日忙于公事,也沒見他人。及至在書房外遇到了公孫先生,先生道他人就在北廂房,于是辭了先生,往北廂而來。
      踏入院中,卻見展昭剛放了一只鴿子,正仰頭看著那鴿子飛去,清俊容顏看不出是喜是憂。
      “展大哥!彼p喚了一聲,展昭轉(zhuǎn)過身來,見是她,淡淡一笑,“月華,你來了。”
      倒好似他早知道她要來……
      也應該是早知道的罷,將手中劍往外一遞,“我來還巨闕的,那天走的匆忙,竟然拿錯了呢!彼种虚L劍烏鞘金絲,粗看起來與她的湛盧倒也有些相象,想來這番說辭,也不算有破綻罷。
      展昭伸手接過巨闕,轉(zhuǎn)身回房中拿了湛盧出來,交到她手中。
      見他一言不發(fā),她輕聲問道,“展大哥,方才你放的是信鴿么?”
      他點了點頭,“給歐陽兄的。”
      “呃?你找北俠什么事?”自己不知能不能幫的上忙?
      展昭抿了抿唇,躊躇道,“是為了襄陽的事……”
      心下又涼了一記,自嘲為何要問,明知……明知眼前這人,心中除了公義,那零星幾點私情,只糾纏在一個人身上。
      早就該死心的,那日滄州城外,兄長沒聽著,她卻聽著了,展昭昏迷前叫的那個名字,直教她如遭雷擊。
      雖然之前也有些疑心,但坐實了后仍是憂憤,那人有什么好呢,桀驁不馴,心狠手辣,但想著想著又想不出那人有什么不好,除了他是個男子……
      況且那人也是她從小一并長大的,若論親厚,展昭只怕還不及他……
      都不忍去責備。
      只是心下還有不甘,所以那日太后見了自己,有了那般意思時,自己也沒有拒絕,終是還未死心呢。
      可是這心縱使不死又如何,眼前這人一句無心家室便拒絕的干干凈凈。
      到底有緣無份。
      心知強求無益,更遑論她又是何人?名劍湛盧的主人,丁氏雙雄的妹子,哪有死纏爛打的道理?
      得便得,不得即舍。
      “展大哥,過兩日我就要走了!
      “回茉花村么?”
      笑著搖了搖頭,“往南方去,想去大理……展大哥可去過蒼山洱海么?我就是要去那里!
      展昭苦笑了一記,“想來再過幾年,我在月華面前,就要成個孤陋寡聞的人了。”
      嘻嘻一笑,才想說幾句玩笑話,目光卻被一邊的一盆花引了過去。
      花大如拳,潔白如雪,絲緞般的花瓣層層疊疊了,煞是好看。
      展昭見她出神,也向一邊看去,看到時卻是皺了皺眉。
      日夕……之前丁月華在宮中也曾見來,南國進貢來的奇花,雖是芙蓉一種,但又有些不同,尋常芙蓉花色一日三變,清晨雪白,午間淡粉,到了黃昏變成幺紅從枝頭落下。這日夕卻是一日兩變,以日落為界,白日里色作潔白,到了日落西山之時,隨著夕陽光照漸漸染上血紅色,待得日落,盡數(shù)變紅,“日夕”一名,正得自這變色的典故,也取其色紅如夕陽之意。
      “涉江采芙蓉……”古樂府里頭的句子就這般不假思索輕輕念出了口,想到日前在偏殿簾外所瞥見的那一幕,那人謝恩時臉上淡淡喜色,她也不消問他“采之欲遺誰?”,四年多前聽濤居外的那個清晨,翠竹白花,霧色迷茫,有個人清風一笑,笑失了她的女兒心,叫她牽牽掛掛這幾年。
      到頭來一場空,只因她竟忘了那日聽濤居外還有一個人,那笑容,她見了,那人也見了。
      想到此處又忍不住有些不忿,出口也有了些小刺,“展大哥,這花真是好……和小五哥聽濤居外頭的竹子配的很,想來他不會說這花粉粉白白的不配他英雄蓋世,再使性子刨了去……”
      “月華……”展昭喚了一聲,似乎要說什么,終只是輕嘆了一記。
      看他的樣子,她心下又軟了,想他二人往后必然辛苦,自己這般作為又是何必,于是又有了笑容,“說到聽濤居,展大哥,你和小五哥什么時候回陷空島呢?要是回來,也記得來丁家莊坐坐,我開極好的女兒紅招待你們。”
      她這般說著,眼前那人神色漸漸緩和下來,明亮眼眸中淡淡感激,“好,到時你可別嫌我們兩個煩人,將我們趕了出去!
      她笑了笑,抱了拳,一揖,“這可就說定了,我先告辭了,展大哥,見了小五哥你也記得替我說,我們?nèi)齻,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這四字是江湖兒女用的最多的,語短意深,直訴了多少離傷,見證了幾多悲歡。
      眼看的丁月華離去,終至身影不見,展昭松了口氣,往房中去了,進了門看向案上許多素絹竹筒,心下計算還有幾人可邀來相助的,日前與公孫先生說起襄陽那里只有白玉堂一個只恐孤掌難鳴,此事也不好驚動朝廷兵馬,倒不如他請江湖上友人相助。
      公孫先生也道此計甚好,于是這幾日都忙著聯(lián)絡舊友,去信千篇一律,只請他們速速趕去襄陽。
      除了謀逆之事十萬火急,自己也是有一點私心的,只怕去的遲了,那人是個只愛偏向虎山行,多不計后果的性子,萬一惹出什么禍事來又如何是好?
      執(zhí)筆又去寫信,心里卻冒出個念頭來……
      倒不如,先寫一封信給玉堂,叫他莫要輕舉妄動罷……
      窗外,夕陽已是力殘,正一點一點墜下,那“日夕”花上也漸漸染了色,血紅侵了那白,慢慢蠶食,直是觸目驚心的……
      暗夜將至。
      (七)
      仰頭望去,天窗處只見月將滿未滿,風自江面上來,冷冷的直灌進來。
      白玉堂曾想過自己是如何死的,血染沙場也好,江湖紛擾也好,乃至是臥了青樓,紅妝邊醉死,甚至是最平凡的那樣病老而逝,但想結(jié)局的那一日,總是要熱鬧繁華的,因為他本是個喜歡熱鬧的人,活著一天便要熱鬧一天……
      卻不想,此時此刻,只有他自己,手中劍,天上月。
      畫影卡在銅網(wǎng)縫隙之中,方才舉了這劍奮力去砍,銅網(wǎng)卻是紋絲不動,此刻聽著殿中機括開動,腳下的青石地面自行打開,他攀著銅網(wǎng)懸在半空,倒像是網(wǎng)中之魚,兩邊墻上弩弓上位,不多時便要萬箭齊發(fā)。
      若射成個刺猬狀,那般死法,委實難看。
      下面黑洞洞的不知道往何處去,白玉堂凄然一笑,往盟書那方看去。
      不想養(yǎng)鷹一世,末了反遭啄眼,都道他錦毛鼠精通天下機關,誰知今日卻要死在這里。只是盟書未曾到手,一番辛苦卻功虧一簣,著實不甘,著實不甘!
      無有這盟書,如何將那襄陽王叛黨一網(wǎng)打盡?今日自己這一去,那顏查散文弱書生,在衙中也是兇多吉少。猶記得來時回陷空島一晤,大哥“五弟珍重”之句言猶在耳,又說什么得了空便回去……從此只怕再見無期。
      突然間銅網(wǎng)中人大聲狂笑起來,“我白玉堂一生無牽無絆!無牽無絆!”
      為何,為何偏偏這時刻,竟有這許多牽掛?
      那么多人牽掛那么多事牽掛著……
      還有……
      還有那個人……江風清寒,呼嘯過耳,眼前所見,竟是那日聽濤居外,藍衣人忍俊不禁的笑容。
      好想再見那笑容,于是便追了去,追去汴梁城,追去開封府,只想追著一生一世……
      若不是遇了他,若不是遇了他便不會有什么白護衛(wèi),只有風流天下的錦毛鼠。
      只是……
      耳聽得機括開動,弩箭金刃破風,心下卻異樣空明。
      貓兒,來世,蒼天有眼,便再叫五爺遇著你。
      白衣上染了第一朵血花,只見艷麗非!
      * * * * * * * * *
      開封府北廂房內(nèi),那“日夕”芙蓉受不住夜寒已被移了進來,血紅色的花朵開的搖曳,只是案邊的藍衣人一心執(zhí)筆而書,無心欣賞。
      吾與江湖諸友不日便到襄陽,玉堂望自珍重,切勿輕舉妄動,徒勞損傷……
      最后落款躊躇了些會兒,終是落了“昭字”二字。
      將素絹塞入竹筒,吹哨喚來信鴿,綁了信,即刻放了去。
      那只白鴿撲著翅往外頭飛去,展昭看著小小一抹白影映了月光飛過墻邊那叢青竹,不知怎的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來。
      那日那個人也是這樣翩然往竹林外去,撇了自己一人在那邊惱怒非常。
      想那時,都還是少年模樣……
      玉堂,只待數(shù)日,你我便可在襄陽聚首。
      當窗而立,月色如水,藍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爬上一絲淺暖笑意……
      * * * * * * * * *
      天圣七年,襄陽王趙爵密謀篡逆,官家著令新科狀元顏查散暗中查辦,開封府從旁協(xié)助,天圣七年末,四品帶刀護衛(wèi)展昭力闖沖霄樓取得盟書,復與一班江湖俠士共朝廷大軍齊攻襄陽,趙爵兵敗退走,與沖霄樓中引動火藥,毀樓自裁而死,余黨無一漏網(wǎng),盡數(shù)押解上京。
      消息傳到汴梁,惹動天子腳下皇城,一時間歌場酒肆,市井坊間,無盡議論。
      那白玉堂三探?jīng)_霄樓,捐軀銅網(wǎng)陣之事,也就此鬧得了天下皆知,汴京中多人識得那錦毛鼠,盡知他風流天下,常懼他高強手段,卻不想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去法,于是但凡提起,便稱英年早夭,萬般唏噓。
      只是天下人都知從此開封府失了白護衛(wèi),五義中失了錦毛鼠,卻無人知道——
      展昭,失了白玉堂。
      從此后,只道英雄絕代,國士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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