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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的勁風席卷著鵝毛大雪,聽雨樓外銀裝素裹,天地一片蒼茫,紅泥小爐上溫著酒,墨玉的象棋棋盤上雙方兵馬廝殺的難舍難分。
青袍俊美男子碧綠色的眼眼微瞇著,不言自威中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左手輕握著白玉杯,白皙的皮膚把拇指上枚翡翠扳指襯托的愈發(fā)燦燦生輝。英挺的黑衣劍客如同影子一般佇立在他身后,抱劍看著窗外的風雪。
與青袍男子對弈的高壯男子眉頭緊鎖思索良久之后,精明的眼里露出一絲喜色,出手帶著冒進的急切,把刻有“軍”的棋子,向前吃下對方的馬。
青袍男子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捻起居于后方的“將”,高壯男子愣了愣,之后大驚失色。
“將軍!睌S棋有聲,青袍男子意氣風發(fā)中帶著殺伐的決斷。
右護法頹然之后,笑道:“教主英明果決,屬下輸?shù)眯姆诜!?br> 張?zhí)煲菅鲱^飲盡杯中的酒,在案幾上放下酒杯,碧綠色的眼里帶著俾睨天下的傲氣,“右護法,你行事雖然精準切要,喜歡兵行險招,但常常會顧此失彼,以利誘你焉能不敗!
右護法肅然道:“屬下,銘記教主教誨!
目光在正為張?zhí)煲莸咕频陌睾砩限D(zhuǎn)過,暗誹一個時辰了,這家伙只有這時候才會動一動。雖然呆板無趣,一身絕世武功,卻讓人不得不敬。
“柏寒聽說你的太上劍訣練到八重了,恭喜你大功告成!
柏寒不為所動,倒完酒之后就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神情動作不差分毫,似乎剛剛根本沒有移動過。
右護法也不惱,低頭重新開始擺放棋子,他對柏寒這種無視人的行為習以為常。太上劍訣,最高層就是太上無情,但誰又真的能做到無情無欲,只不過把所有的欲望都化為了一種執(zhí)念,而這位天下第一高手,太上劍訣的傳人唯一傳人,執(zhí)念很明顯就是忠于明教教主張?zhí)煲荩瑒e人對他來說就是空氣。就算是目空一切,只要跟自己不會有利益上的沖突,就算是無禮他也不會計較。
一切都落入那雙碧綠眼中,張?zhí)煲葺p笑著,拿起棋盤上的可有“將”字的墨玉色棋子,絲絲寒氣沁入掌心,“而柏寒行事疾如風,徐如林,侵如火,不動如山,動如雷霆。必為良將啊!”
右護法驚疑,難道教主要不再暗中操控,要走到臺前了嗎?雖然早前接到招那些紅巾軍將領來總舵的密令的時候就猜到了,但現(xiàn)在得以證實還是覺得激動難耐。
張?zhí)煲菪Φ溃骸懊髯鹁仁,這亂世該結束了!
右護法連忙起身抱拳,神情激越,朗聲道:“屬下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成就圣教千秋偉業(yè)!
柏寒沉靜的眼里閃過異彩,“主不棄,縱使百死,將必往之!
張?zhí)煲菪闹幸粍,笑問道:“如主棄之,你當如何??br> 就在此時臉色蒼白,慌亂失措的少女闖了進來,張?zhí)煲莶粣偘櫭,回頭卻大驚道:“穎兒!”
嬌俏的少女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撲入張?zhí)煲輵阎,啜泣起來,“天逸哥,我好怕。穎兒。。。穎兒”說道這里哭的越發(fā)的傷心斷腸。
張?zhí)煲荼蛔驳牡乖陂缴,這一撞棋盤被打翻,棋盤上的棋子,嘩的一下全都落到了地上。這一撞讓他手中的“將”砰的落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柏寒在“將”裂為兩半的瞬間,挺拔如松的身軀晃了一下。
右護法道:“圣女,這是。。。!
還沒說出口,一道冷光射來,張?zhí)煲荼叹G色的眼里都是狠戾,右護法馬上閉嘴。
右護法看著張?zhí)煲菽请p劈金斷石的手輕輕拍著懷中的少女,口里溫聲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惫ы樀霓D(zhuǎn)身退下,背光的陰影中,眼里精明的光彩一閃而過。
八個月后,密室的昏暗燈光下,兩個男子的臉上俱是野心勃勃。
“朱元璋那件事你果然做的不留痕跡,教主還以為是多年來依附于明教的白蓮教的人所為,為了應付教主的怒火西邊陳友諒現(xiàn)在必定無心侵擾你的地盤,東邊的張士誠又偏安一偶,不足為慮!庇易o法持起桌上的酒杯,“為了我們的千秋偉業(yè),敬!”
教主,我說的是圣教的千秋偉業(yè),可不是你的千秋偉業(yè)。
“干!”朱元璋豪氣的一飲而盡。
心里卻很是不快,但面上沒有絲毫的異樣。如果不是為了在兩大豪強中間保全自身,他必定不會與這卑鄙小人公事,F(xiàn)在他只希望明教的內(nèi)亂能為他多掙取一些時日。
右護法玩轉(zhuǎn)著酒杯,露出一個陰沉的笑,“圣女真是純良,生下孩子之后才自盡,真是浪費我們不少時間,你就不想知道那個孩子在哪嗎?”
朱元璋神情一震,她還是死了嗎,但卻留下了他們的骨肉,神色似悲似喜,最后面露兇光,狠聲道:“那孩子不能留,死了最好!
右護法大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你,成大事者哪能兒女情長!庇值沽吮,往地上一灑,酒水在暗黑色的石板上如同斑駁的血跡“教主,我敬你!”
你就帶著你的愛侶去做亡命鴛鴦,你的基業(yè)我就收下了。
聽雨樓頂上,柏寒站而立在陰影死角的地方,仰望著頭上的明月。
“花修羅,美貌,絕情,弒主。你以為你是意外?”
紫色的人影從竹林里飛掠而來。
“惜時,我沒有害穎兒,聽我解釋!
“張?zhí)煲,納命來!”
柏寒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阿逸。
江面上的巨艦如同巨獸伺服,應天城墻上旌旗招展,一場大戰(zhàn)即將一觸即發(fā)。
“徐達都快開戰(zhàn)了,你還和劉先生聊的這么起勁呢!”豪邁的笑聲,由遠及近,城墻上原本井然有序的軍士們卻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zhàn)。
戰(zhàn)場上有儒將,有猛將,而這位來人卻是連自己手下都會畏懼的將軍。
城墻上的儒雅將領正與文人打扮的老者正相談甚歡,聽到呼喝回頭笑道:“常遇春,劉先生學識廣博,你也應該常常聽聽他的教導!
劉基撫須笑道:“常將軍有萬夫之勇,自有乾坤,何須我這個老頭子多嘴多舌!边@廝嗜殺悍勇,還是少置喙的好。
常遇春卻拱手躬身一禮后,恭敬的說道:“劉先生,本將有禮了!
劉基縱使持重也被這一拜弄的又驚又喜,連忙道:“將軍不要多禮!
常遇春有意加大了嗓門,朗聲道:“吳王禮賢下士,身為下屬自當上行下效,劉先生是神通廣大的神人,常遇春乃是目不識丁的粗人,以前如有得罪的地方,劉先生不要責怪才好。”
城樓上的士兵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先前如果是目不識丁的粗人對讀書人的自然而然的敬意,而現(xiàn)在看向劉基的眼神卻是打從心底的好奇和敬仰。劉基很是受用,但也明白了這粗中有細的常遇春在打什么主意,笑的越發(fā)的高深莫測起來
“這位劉先生是何許人也啊?”一個新兵好奇的問身邊的老兵。
就算只是稍微知道的多一點,但只要是被人請教,都很能滿足到虛榮心,老兵挺著胸膛炫耀的說到,“你們這些新兵蛋子,這都不知道,我聽徐將軍說過,這位是劉基,劉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痹谛卤W亮亮的眼神下說的越發(fā)激起了他的演講欲,不知不覺的帶上了自己的假想。“聽說他是諸葛孔明轉(zhuǎn)世,能未卜先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越說越離譜,但在絕望中很多人下意識的寧愿相信一些虛妄的事情,下意識的千方百計的去證實它。“你看就連砍人腦袋如切菜的常將軍都對他這樣恭敬,應天真的有救了。”
“諸葛孔明轉(zhuǎn)世。≌娴氖巧袢税。 毕氩坏秸娴挠猩袢司驮谧约旱纳磉叄荒茉僖桓贝诡^喪氣的樣子了。新兵的眼神炯炯發(fā)亮,勇氣漸漸的壓下了心里的畏懼,緊緊的攥緊了手里的長槍,脊梁挺的筆直。
徐達玩味的看著常遇春,眨眨眼睛。
演戲呢?
常遇春撇撇嘴角。
吳王的命令。
兩人相視而笑。大戰(zhàn)在即越是需要穩(wěn)定軍心,塑造一兩個勇將,神人的形象是必不可少。
徐達望著江上的陳友諒的巨艦,心情是沉重中帶著雀雀欲試。城外敵軍三十萬大軍,城里卻只有十萬。陳友諒覺得拿下應天是唾手可得的事情,應天人心浮動,就連吳王朱元璋也差點放棄。
可善戰(zhàn)者,何懼強敵!
陳友諒,你想要應天就來拿吧,我徐達必讓你丟盔棄甲而回!
烈風陣陣,帶來了濃濃的硝煙味,城樓上有抹身影卻長身而立,個子不見得多高大,卻讓人覺得挺拔而堅毅,有如又多出來的一截城墻。
副將薛遇林在城樓上慌忙的掃視一圈,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自家將軍,“將軍,吳王有事找你。”
徐達覺得奇怪,但面上依舊掛著從容不迫的淡笑。
“吳王!毙爝_覺得今天的朱元璋很奇怪,來回踱步雖不少見,但盡然會有驚慌失措的神情這確實他從未見過的。
“徐達,陪我去個地方。”朱元璋聽到徐達沉穩(wěn)的聲音,慌亂的眼神一亮,停止了來回的走動。
徐達一愣,覺得要去的地方一定不在應天府內(nèi),勸道:“大戰(zhàn)在即,怎可。。!
朱元璋揮手打斷,“我只問你去還是不去?”
徐達也意識到了事情非同小可,“屬下聽命!
朱元璋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思索片刻之后,一咬牙,那長紙卷遞給了徐達。
徐達接過去一看,大驚失色“什么!”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武廟村,來取你兒子。
但他認出來,紙條上凌厲的筆跡出自于明教右護法柏寒之手,如今這世上誰惹上了這天下第一高手就等于是進了棺材,而他不是在聽雨樓驚變跟教主一起失蹤了嗎?而且朱元璋的子女都在應天府,柏寒也不是以嬰兒要挾的人,這到底是怎么會事?
朱元璋陰沉著臉,眼神復雜。明明知道大殿內(nèi)空無一人,也無人敢違背他的命令靠近這里,但聲音還是壓到了最低,小聲的說道:“此事要隱秘,縱使再到人手再多柏寒照樣可以取人性命,去了也無用,招來暗衛(wèi)帶上那東西,我們馬上出發(fā),趕在開戰(zhàn)之前回來。”
應天城外,武廟村,關帝廟內(nèi)。
廟里面有四個人,兩個青年,一個少年,和一個嬰兒。
嬰兒被放在破敗的關帝神像下的香案上,臉色蒼白似乎很難受眉頭皺著,兩只小手無力的搭攏著,帶卻沒有像一般小孩子一樣哭泣,似乎生來就比一般人適應于忍受痛苦。
跟外甥姚小莊圍坐在篝火旁的的道衍不安的看著那嬰兒,想要張嘴說什么,但看了眼抱著劍立在門口眼神飄渺的黑衣劍客又閉上了嘴巴。
但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就算動作都很少的姚小莊卻開口了,俊秀稚嫩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這孩子活不過今晚!
道衍驚恐的看向劍客,但劍客依舊沒有反應,不由松了口氣,責怪的瞪了眼姚小莊。
那孩子似乎聽懂了,開始一聲聲如同病弱的小貓叫一般,小聲的啜泣起來,甚是可憐。
黑衣劍客回頭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嬰兒睜開的眼睛,長久以來都古井無波的心境瞬間出現(xiàn)波濤!半y道。。!
道衍沒見他如何動作就看他瞬間出現(xiàn)在嬰兒面前,冰雕般的表情出現(xiàn)了裂痕,神情激動,看的道衍覺得十分不敢置信。剛剛還不聞不問,現(xiàn)在怎么一副激動難耐的樣子,這孩子究竟是何身份?他突然這么重視起來,這孩子也許不會死了吧。
劍客仔細的觀察起嬰兒的眼睛,嬰兒的眼睛之前剛出生的時候還開不出來,但此刻仔細一看卻是深綠的顏色,帶著虛弱的黯然。一直懷抱著的劍被拋棄在香案上,雙手顫抖著抱起嬰兒來,一個名字從帶著暗啞的喉嚨擠出,“阿。。阿逸。”
難道這人是?
姚小莊猛然抬頭,看向道衍,道衍點點頭回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就在此時,一隊士兵呼啦一下喧鬧著走向這邊,懷里抱著剛從村里搶來的財務,口里帶著各種不干不凈的叫嚷。
柏寒似乎沒有聽見這些喧鬧,抱著嬰兒的手穩(wěn)定下來。心思輪轉(zhuǎn),一個想法的浮上腦海。
花家與張家世代姻親,花惜影的母親也是親在前教主的親妹妹,也有一雙跟張?zhí)煲菀粯颖叹G眼,這孩子也留有張家的血統(tǒng),而且長大之后也許這雙眼睛不夠純粹,說不定會跟花家姐妹一樣變?yōu)槠胀伾难劬Α?br> 阿逸愛的雖然是花惜時,但多年來卻漸漸移情于花惜影。
有沒有可能他會是。。。會是。。阿逸的孩子,如果是的話。。。。
“咦,校尉這里有人!币粋士兵指著關帝廟叫道。
“有人?都過來,看看是不是細作!毙N編е蝗菏勘缛霃R門,“和尚?抱著孩子的男人?”
“校尉,你看那把劍,紫檀木的劍鞘,肯定很值錢!庇行┮娮R的一個士兵朝校尉獻媚的說道。
“嘿嘿,看來很有油水,而且都長的不錯!币粋長相猥瑣的士兵奸笑著說道,引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這群人平時欺男霸女,肆意慣了,絲毫沒有意識到,廟里的幾個人敢在戰(zhàn)場邊上晃,而且也沒有像平民老百姓一樣見到他們就會出現(xiàn)畏縮的神情,這些跡象意味著什么。
柏寒放下手中的嬰兒。冷聲道出一個單字,“吵!
卻讓廟中所有人霎時間如墜冰窟。
前面一排士兵的哄笑戛然而止,身后的人正覺得奇怪,就見前面的人像稻草人一樣到了下去,喉頭洶涌著鮮血,已經(jīng)沒救了,臉上帶著臨時之前對死亡的不甘和恐懼。
“怎么回事?”校尉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懼,驚恐的看著回過身來,右手兩指如劍般并著,混身都散發(fā)著凌然劍氣的黑衣男子。
柏寒沒有出劍,只是指尖發(fā)出的劍氣就一瞬間殺死了五個人。
校尉想逃跑但兩腿打顫,死都邁不開腿,口里嚷著:“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道衍嘆息,就算你們是陳友諒的手下又如何,在這人眼中所有人都是只是螻蟻而已。
柏寒皺眉,不耐煩的橫手如刀,朝著這群士兵劈了下去,這一劈帶著雷霆般的威壓,絕殺氣勢籠罩之中的一切生命。一陣骨頭折斷的殘忍脆響,小廟轉(zhuǎn)眼間血霧彌漫,籠罩在一片血色當中。
道衍不忍正當要側過頭去的時候,異變突發(fā),廟門口突然躍出十幾個手拿長棍似器物的黑衣人,將長棍的一頭對著一掌劈出去還沒來得及再次蓄力的柏寒;鸸庠诤诙炊吹亩纯谡КF(xiàn),一陣如同裂雷的巨響之后,之后就是連番鈍物入肉的悶響,刺鼻的硝煙瞬間蔓延開來,讓眼前的景物看不真切。
“小莊!钡姥芤话炎鹨π∏f,把他緊緊的護在身后。
這種精良的火器是任何血肉之軀都不能硬抗,但最讓人心驚的卻是這群人對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定然是早有謀算。陳友諒的士兵素來蠻橫是誘使柏寒出手的餌,而真正的殺機隱藏在柏寒出手之后力有不逮的時候。到底是誰設計這樣精準的殺陣?此人絕對是深諳用兵之道的,能力不可小窺。
硝煙漸漸散去,煙霧中立著一個黑影,一動不動,門外的黑衣人共有十五人,十人放完槍之后就拔出腰間的佩刀小心戒備著,另外的五個人開始上火藥。
柏寒把手中士兵的尸體一扔,左臂上有個血洞潺潺的留著血,身后的嬰兒沒有絲毫的損傷。右手拔劍掠了出去,劍光如電,向廟外的樹林攻了過去。拿槍的五人同時棄槍,與其他十人一起把柏寒死死圍在中間,不讓他過去,幾招下來轉(zhuǎn)眼就有三人死在凌厲的劍下。
不知道是受傷的緣故還是其他人原因,黑衣人一個個的倒下,漸漸的劍勢卻越來越弱,最后柏寒腳下一軟,單膝跪了下去。
道衍看著冒著黑色血水的血洞,心一冷,他中毒了,難道這里將會是這個人的葬身之地。
柏寒撐著挺拔不屈的身軀,不理喘著粗氣僅剩下的五個黑衣人,冷冷的看著樹林,臉上的面無表情,“朱元璋。”
樹后走出兩個男子,一個面色陰沉,小心戒備的盯著柏寒。一個儒雅從容,臉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廟的門已經(jīng)被連番的打斗破壞殆盡,朱元璋一眼就看到了香案上襁褓里的嬰兒,眼神不由一暖,那是他跟她的兒子。
柏寒的目光在徐達身上掃過,低下頭去。徐達的眼神一抖,他有不好的預感。他的直覺告訴他,此人的謀略絕對不比自己差。就算現(xiàn)看上去已經(jīng)是勝券在握,自己卻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對敵如此的毫無把握。
柏寒緩緩的站了起來,舉劍齊眉,令人窒息的磅礴劍氣,從他身上并發(fā)出來,周身的塵土石塊都被震蕩激射向四方,眼神不在空渺,變的如有實質(zhì)的凌厲起來,冷喝道:“殺”
雙手同時握劍,旋身橫掃,絕世劍客此刻使出的竟然是所有莽夫都會的一招“橫掃千軍”,這一招一反之前的快捷,動作十分緩慢,比老漢推磨還有逶迤拖拉的感覺。可在劍勢覆蓋下的人卻覺得心驚肉跳,不能移動分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劍掃過自己的身軀,腰斬的劇痛連一聲慘叫也發(fā)不出來,只能無聲的哀嚎。
徐達仗劍擋在朱元璋的身前,這一劍的余波撞上他的劍鋒,撞的他氣血翻騰不止,咬牙大喝一聲,“喝!”長劍一挑,卸去了這一波劍勢,一條血線從他嘴角流了下來。抬手用手背擦去嘴邊血跡,握緊了手中的劍。
受傷不輕,但還有一戰(zhàn)之力。
看著地上被腰斬而慘死的最后五個暗衛(wèi),朱元璋額角青筋跳動,沉聲道:“請君入甕,好計謀!
柏寒手腕一轉(zhuǎn),甩去劍上的血跡,淡淡說道:“你的命我不稀罕!
朱元璋惱怒的同時又暗暗松了一口氣,沉聲道:“那你引我來所為何事?”
柏寒看著手中的劍,目光順著劍尖移目看向漸漸落下的夕陽。碧眼俊容的狂傲男子的音容浮現(xiàn)在那輪那蒼然的血色中。今天的他要把一切紅塵俗世都了斷掉,他要去陪伴那個人
柏寒夢囈般的開口說道:“明尊救世,這亂世該結束了”
突然這么一句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但朱元璋敏銳的意識到下面柏寒所說的話將關系著如今的天下大勢,急忙問道:“還請左護法明示。”
柏寒回身步入廟內(nèi),抱起嬰兒,遞給朱元璋,眼神里有眷念,有不舍,最后都回歸于平靜,“從今以后再無明教,明教勢力你能拿多少就任你拿多少,因為你有個好兒子,所以你會是這個天下未來的主人。”
朱元璋驚喜的抱著懷里的血親骨肉。
柏寒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心情又沉了下去,“但你玷污了明教圣女,害得圣女飲毒自盡,罪不可赦。就拿未來的國號來換吧,“明”,明教的明。你可有意見?”
短短一句話,卻在眾人心中驚濤駭浪。
道衍想的是他們舅甥二人聽到這樣一個驚天秘聞,還有沒有命活過今日。
姚小莊明澈的眼里,卻是對世事的深深的倦怠。
徐達握手在劍垂下去了幾分,他一直都堅信天下是靠一刀一槍的打下來的,但盡然會以這樣暗晦的方式交換而來,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但只要這樣能換來一個太平盛世,我也必從之,繼而手中的劍握的更緊了幾分。
朱元璋聽出了柏寒口中的威脅,這位絕世劍客就如一柄無時無刻都懸在他頭頂?shù)睦麆,隨時都可以來取自己的項上人頭。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知曉柏寒的行蹤在武廟村之后立刻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鋌而走險趁此殺了他。但讓人更加驚恐的是這位左護法心思跟修為一樣深不可測,一切都在柏寒的謀劃之中,他已經(jīng)一敗涂地了,只能答應,“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只要這天下是自己的,一個國號而已,何足掛齒。
“主不棄,縱使百死,將必往之。如果主棄之,你當如何?”柏寒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徐達身上,問了一個問題,一個他曾經(jīng)沒有來得及回答的問題。
徐達心思流轉(zhuǎn),聽雨樓驚變讓天下都為之變色,教主,左護法,花修羅都在那一晚失蹤,而這位對教主張?zhí)煲葑钪艺\左護法在這里出現(xiàn),還說出這番話。張?zhí)煲菘峙乱呀?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而且肯定與柏寒有關。
難道張?zhí)煲菔撬涝谒稚希?br> 可又為何在張?zhí)煲菟篮,自己不取而代之,這天下也許就是他的了。
這人心思難料!
這樣一個人任何謊言和虛言在他面前都是可笑的,唯有坦然答之。
“只要主上能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縱使鳩酒,徐達也甘然飲下!
為將者以天下蒼生為先,主為次,己為末。
徐達看著朱元璋笑著說道,笑的從容,笑的坦蕩。
朱元璋眼神一抖,感動涌上心頭,徐達有你這樣的良將,我定然的做到。
“希望你不會成為第二個我。”柏寒覺得很累,累的連劍也拿不起。
劍客的劍從手中滑落。
我已經(jīng)沒有了能為之拔劍的人了,你跟著你的新主人去吧。
徐達拾起地上的劍,望著遠去的挺拔身影,覺得有些東西明白了,又覺得有更多的迷籠罩在他心頭。也許他一輩子也不會明白這個劍客到底所作所為到底為何,但他覺得他很可憐。
“這人太強了!敝煸拔窇值恼f道。
不,他其實很弱,吳王難道你沒看出來,他眼里已經(jīng)沒有生氣了嗎?一個劍客連等同與生命的劍都拋棄了,也就是說他已經(jīng)把自己視為死人了。
但這樣一個人依然讓人不敢輕視分毫。
“對,他是最強的!蹦樕系男σ獗痪匆馊〈,持劍向著遠方那個已經(jīng)消失的身影朗聲道:“一路走好!
姚小莊有些傷心,只覺得世上再也不會出現(xiàn)如此所向披靡的劍客了。
朱元璋拔出了腰間的劍,眼里都是殺機,廟里的兩個人不能留。
道衍也察覺到了,自己逃走沒問題,但是小莊。。。。
道衍的目光在朱元璋懷中的孩子上轉(zhuǎn)過,開口道:“小民的醫(yī)術在江湖上也算薄有名氣,這孩子寒氣已入肺腑,如果不馬上救治,恐怕性命堪憂!
言外之意是,我救他,你放過我們舅甥二人。
朱元璋權衡片刻之后點頭答應,把懷里的孩子交給道衍施救。
這孩子要活著,這是他跟柏寒的交易的關鍵。這兩人等孩子被救了,再殺也不遲。
道衍把嬰兒放在香案上,掏出隨身攜帶的金針,開始施針。
日頭已經(jīng)完全落了下去,徐達做了個火把立在旁邊為道衍照亮,道衍擦擦頭上沁出的汗水,朝他點點頭。
有馬蹄聲和腳步聲由遠及近,姚小莊到門口一看,心不由一沉,今日看來真是諸多磨難,“有一隊兵馬向這邊而來!
“應該是為了尋找已經(jīng)被柏寒所殺的那群士兵而來的。”徐達皺眉道,當初把那群士兵引到這來,本想速戰(zhàn)速決,想不到變故這么的,現(xiàn)在麻煩了。
朱元璋低頭思索片刻之后,起身走向廟外,“徐達我們把他們引走。”
徐達把火把和自己原先的佩劍遞給姚小莊,交代道:“只要這孩子安然無恙,我保你們二人一世太平!
姚小莊點頭應下,朱元璋的話他不信,而這個徐達的話卻是發(fā)自肺腑的,沒他的配合朱元璋想要拿下他們舅甥二人也難。
“騎兵五十人配有勁弩,步兵三百人。”徐達沉聲向朱元璋回稟道,步兵人數(shù)雖然多但還好說,但是騎兵勁弩。。。。。
朱元璋肉皮開始發(fā)麻,倒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看向徐達肅然說道:“徐達我們布衣之時就已相識,多年來并肩作戰(zhàn),就是要打出一個人人都有飯吃的世道,今日如果我不能回去了,我們的志向你要擔當下來!
徐達拍著他的肩膀,搖頭笑道:“將就是將,主就是主。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說的是萬一!备惺艿郊珙^傳來的力道,朱元璋心里的沉重不由輕松了幾分,多少大風大浪他們都一起闖過了,“我們上吧。”
兩聲巨響在劃破夜空,領頭的兩個騎在馬上的百夫長服飾將領頭被擊穿。整齊的隊伍瞬間混亂起來。
“百夫長!”
“死了!死了!”
剛剛還在跟他說話的同僚,就在他面前唯一剩下來的百夫長惱怒非常,狠狠的給了幾個慌亂的士兵幾馬鞭,打的人皮開肉綻。
“慌什么,還不去追。”
士兵冷靜下來之后,朝著林子里的身影追了過去。
騎兵進了林子速度的優(yōu)勢蕩然無存,朱元璋和徐達借著樹林的遮掩,相互配合著躲避向他們射來的弩箭。但畢竟人數(shù)太多,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過不了多久,他們還是被追趕上了。
朱元璋一劍砍倒一人,對護在他身后的徐達說道:“哈哈,真是好久沒這么暢快了,還是親身殺敵來的痛快!
“擒賊先擒王!”徐達學著柏寒的招式,來了一招橫掃千軍,這次觀戰(zhàn)讓他受益良多,雖然威力沒有那位絕世劍客來的凌厲,但圍在周身的七個士兵在這一斬下瞬間就命喪黃泉。徐達被濺出的熱血澆了個濕透,動作卻沒停向馬上的百夫長襲了過去。百夫長想不到此人這么悍勇,慌忙提□□去。徐達左手擒住長槍,右手中的利劍刺入了百夫長的喉頭。就在此時幾個夾帶著懾人寒光的弩箭向他身后射來。他現(xiàn)在身在半空中后力不繼,眼見就要被射了個對穿,一命嗚呼。
“徐達!”朱元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腳尖一點撲了過去擋在徐達身后,橫劍朝弩箭砍了過去,手中的劍差點被強勁的力道擊飛出去,咬牙死命的握住,就在此刻兩支弩箭狠狠的沒入他腹部。
“重八!”徐達大驚失色,叫出了已經(jīng)多年都未曾叫過的朱元璋的舊名。
“我們走!敝煸澳樕驗閯⊥醋兊纳钒,一只手用力捂住傷口,單手握劍砍倒圍上來的士兵,急忙大吼道。
百夫長已死,這群人就沒了指揮,也沒了斗志,只能任由徐達帶著受傷的朱元璋突圍了出去。
見已經(jīng)沒了追兵,徐達向著他們逃跑的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武廟村潛了過去。
“大師,快救人!”
道衍神色凝重的看著朱元璋的傷勢,就算是他全力施救也無十分的把握把他就救過來。
但這人值得救嗎?或許真的是天下雄主,但為人實在狠辣,必要的時候親身骨肉都能犧牲掉,這人到底對天下來說是福?是禍?
姚小莊專心的戳弄著嬰兒變的紅潤起來的小臉,對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提不起一點興趣的樣子。嬰兒不適的皺著眉,沒有哭泣習慣性的忍受著外界的各種責難。
小東西,你父親就要沒命了,哭哭看嘛!他死了,你就跟我走好不,取個什么名字好好呢?
“哇,哇,哇。”嬰兒突然哇哇的哭了起來,廟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香案上的襁褓上。
道衍嘆了口氣,決心救下朱元璋,這孩子已經(jīng)沒了母親,如果再沒了父親就太可憐了。
姚小莊不可置信的看著嬰兒。太夸張了吧這小家伙!
多年后天下平定,以智勇之資,負柱石之任的魏國公徐達病逝,享年54歲。明太祖朱元璋追封他為中山王,賜謚“武寧”。
朱元璋身穿皇袍,提筆寫下為魏國公徐達墓前神道碑的撰文,“忠志無疵,昭明乎日月”。后下旨,魏國公徐達配享太廟,塑像祭于功臣廟,位皆第一。
日月輪轉(zhuǎn),歲月如梭,因果循環(huán)不休不止,往昔崢嶸皆成虛妄,而新的傳說又將風起云涌。
耀陽灼目,暑氣騰騰,窗外蒼翠的楊柳上蟬鳴喧囂,空氣中泛著燥熱,安王府的仆從早早的就搬出了冰窖里的藏冰,用來為新婚的安王夫婦消暑清熱,緊閉門窗的書房里冰塊慢慢消融著,泛著寒氣,讓整個房間都清涼萬分。
書案前皓腕雪膚的清麗女子神情專注,手中的狼毫筆如一捧清泉,運筆如云流水,筆鋒靈動精妙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宣紙上漸漸浮現(xiàn)出浩渺煙波的大海和明滅空靈的云霞。女子突然頓了頓,思索片刻再次下筆,筆勢變的凌冽起來,縱橫潑灑下一座高聳入云,山勢巍峨蒼勁的海外仙山慢慢成形,四方巍山峻崖都在的面前都先的微不足道,似乎是在向它傾倒拜服,飄渺而神圣。
歪頭省視一番之后,女子眼里露出星星點點的欣喜自得,但轉(zhuǎn)眼間又恢復成淡雅的摸樣,只是嘴角還是不由的彎上了幾分。
靠坐在黃梨木圓椅上的弱冠之年的紫袍玉帶的少年,把手里剝好的葡萄放入身邊的銀盤內(nèi),銀盤在冰塊上冰鎮(zhèn)著盤里的果肉,凝視著剝?nèi)テさ钠咸逊褐叹G晶瑩的水潤誘人的光澤,少年滿意的點點頭,抬頭看到女子正在收筆蓋印,他用濕巾匆匆擦擦過手后,興致勃勃的跑過去認真的賞析起來,品味片刻之后操著老成的口吻說道:“云霞空靈,煙濤微渺,仙山蒼逸,整幅畫氣韻神兼具,躍人眼簾,沁人心魄,愛妃的畫工真是越來越精湛。”欣然之余又有些怨懟的抱怨著“都畫了一個時辰了,也該歇歇了!
“讓你等半天很無聊吧!卑餐蹂烀铄\淡淡的笑著,順著他的拉扯,在圈椅上坐了下來。
“不無聊,暑氣逼人,愛妃來嘗嘗冰鎮(zhèn)的葡萄,不要太累著了!卑餐踔扉翰辉谝獾膿u搖頭,討好的指著銀盤里剝好的葡萄,殷切的看著她。
陪侍在旁的碧池感到無奈,如果不是自家王爺俊秀稚氣的臉上那怎么也不掩飾不了的輕佻笑容和王妃疏離淡薄的神情,就真的好似一幅老妻少夫的溫馨場面了。不過王妃也不老,不過韶華,只不過與剛剛十六的少年王爺相比畢竟是長了兩歲,但在很多人眼里安王卻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安王妃徐妙錦乃是開國元勛魏國公徐達的幼女,卻姿雅貌美,氣質(zhì)出塵,素有才名,公認的京城第一美女。兩個姐姐都嫁給了握有重權的藩王,而安王還未就藩,年紀比當今皇帝也就是他的皇侄都要小,當初這婚事是他仗著寵愛腆著臉向先帝求來的,成婚之后對王妃更是百依百順,王妃也素來賢惠明達。
他們在外人看來恩愛般配,但碧池卻知道安王夫婦成婚一年都還是有名無實,分房而居。這讓忠心安順的碧池憂心非常,但也明白就算她為安王信賴這事情不是她這個小人能置喙的,從小在宮里的歷練讓她明白,陪侍在主人身邊唯有管好自己的嘴才能安身立命。
徐妙錦幽幽的瞥了眼朱楹笑的越發(fā)絢爛的桃花眼,接過碧池遞過來的濕巾,擦了擦手,吩咐道:“碧池幫我找人把這幅畫裱起,再派人去金吾衛(wèi)駐地王知事那把刑典仗叫來,這里你不必陪侍了!
想到那個俊美到妖異的,跟王妃的天姿國色相比都都不遑多讓,行事卻陰狠毒辣,府中誰也不敢得罪的安王府典仗刑仇,碧池更是不敢多嘴,小心的收起畫紙,應命退下。
朱楹歪著頭看著靜雅聰慧的女子,有些感慨的說道:“這么個大熱天,刑大哥真是辛苦萬分,果然還是徐姐姐懂我。”懂他在掛念在外奔波的刑仇,但又不好意思小家子氣的因為這樣把他招回來。
朱楹知道今天他們要見北邊來的那人,才賴在這里,明著是看徐妙錦作畫,其實是暗自催促她趕緊把刑仇找回來,他都大半個月沒見到他了。
素有朝廷鷹犬之名,最為天子信耐的錦衣衛(wèi)在洪武二十六年就已經(jīng)被先帝撤銷,人員都分散充入金吾衛(wèi),羽林衛(wèi)等其他親軍二十五衛(wèi),但也就是因為這樣錦衣衛(wèi)的影響也滲入到了皇城親軍的各個編制,暗地里的影響力依舊不能小窺。刑仇現(xiàn)在雖然是安王府典仗,但以前卻是錦衣衛(wèi)千戶,在錦衣衛(wèi)中很有為威望,也跟很多錦衣衛(wèi)一樣念念不忘恢復昔日榮光,近年來不遺余力的在為此謀劃著,這讓朱楹感到憂慮。
徐妙錦素手輕捻一顆綠晶晶的葡萄放入口中,酸爽的感覺讓心神一清,看到朱楹不安的樣子,安慰道:“他也是為了你好,皇上決心削藩各地藩屬都動蕩不安。湘王不堪受辱引火自焚,二姐夫代王也被廢為庶人,下一個應該就到大姐夫燕王了,最近對皇上針對他的動作越發(fā)明顯。雖然皇上暫時不會把主意打到你這個還未就藩的小皇叔身上,但風云變幻難保安王府不會殃及池魚,多份力量也多份保障。”
朱楹跟曾經(jīng)開疆辟土有雄心大志的皇兄們不一樣,只是想做個閑王,但怎么也不相信一直都多年來外御蒙古,英武善戰(zhàn),愛民如子的四皇兄會像朝中大臣所說的那樣會造反,但想到自焚而亡的湘王心頭不由澀然,父皇才去世不到一年,就到了骨肉相殘的地步了,是君不仁?還是臣不忠?
“四皇兄他會有事嗎?聽說最近有些不好的傳聞,他們都說他被皇上逼瘋了!
此時的北平表面上維持著平靜,但每個人卻都緊繃著神經(jīng),傻子都看的出來現(xiàn)在的坐在皇位上的朱允炆對雄踞北平多年手握重兵的燕王朱棣很是忌憚。而燕王戰(zhàn)功赫赫,明顯不是可以隨意拿捏的人物。平民老百姓不關心到底是誰贏誰輸,好不容易打跑了蒙古人過上幾年安穩(wěn)日子,他們只希望這兩位叔侄千萬不要打起來。
粥攤老板不安的把手在圍兜上擦了擦,“道衍大師,小兒到底怎么樣?”
“不要緊,按我寫的方子去抓副藥喝三天就沒事了。”被稱為道衍的黑袍老僧把膝上的皺著臉的孩童放到地上,摸摸他的小腦袋笑道:“以后不要到王府后山瞎轉(zhuǎn)知道嗎?那邊有很多毒菇,人吸入它的孢子就會生病,很危險的。”
孩童乖巧的點點頭,“恩,再也不敢了!
粥攤老板聽到道衍說沒事,心里的大石放了下來,開始對道衍千恩萬謝。道衍笑著搖搖頭,步入了燕王府。
“大師,怎么樣?”燕王府親衛(wèi)馬三保有些緊張的問道。
“迷神陣是個十歲幼童能應付的了的嗎?”道衍覺得好笑。
“燕王大事在即,處處小心才是,我又不忍錯殺平民,這次麻煩大師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瘪R三寶放心的同時又有些歉疚,現(xiàn)在身為燕王心腹謀士的道衍有多重要他又不是不知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沒什么麻煩不麻煩的,你做的對!钡姥軗犴毷∫曇环嫔蠠o須長相有些陰柔卻神情溫善的馬三寶,不由感嘆世上歷經(jīng)多番磨難,還能像他這樣心思堅毅純良真是少有,惋惜的說道:“如果你不□□教徒我真的想收你為弟子!
馬三寶驚喜,拱手道:“三寶宦官之身,能得大師青睞已經(jīng)足以!
道衍笑著點點頭,越發(fā)的欣賞起這個人來,他自己也是道佛儒三家兼修,不覺得哪一門高其他派別一等。他確實是想收他為弟子,但他出身微賤卻還是能保有自身信仰不為利誘,不管是不是跟大多數(shù)人的信奉的宗教相同,這份堅持實在是難能可貴,都值得人贊賞。
“姚小莊來了嗎?”姚廣孝邊走邊問道。
“剛用過午飯,已經(jīng)過去了!瘪R三寶回道。
姚廣孝的腳步又快上了幾分,用上了輕功。馬三寶在他身后費力的跟著,直到轉(zhuǎn)過暗道,看著姚廣孝進了密室門,才來得及大口喘了幾口氣,實在不相信這個人現(xiàn)在竟然有六十的高齡。
“舅舅,年紀大了腿腳這么不利索了嗎?我都等你半天了!
道衍進到密室迎頭的就是自己血緣上的外甥,家譜上的繼子姚小莊,這么一句不厚道的話,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給憋氣過去。
道衍一抖袖袍,黑袍鼓動,白眉雪須無風自動,“你爹我,老當益壯,不孝子還不讓座!
好一派得道高僧的風骨!
坐在首座上的燕王心里贊道。
老匹夫!
正當壯年卻依舊俊朗的藥王姚小莊暗誹。
但還是不情不愿的往下首的座位挪了一位,口里還是卻不依不饒“坐吧,我咋就這么尊老愛幼呢,不像某位老是為老不尊!
道衍拿起邊上的茶盞,慢悠悠的撥撥茶葉,“你真的尊老愛幼就好了,你兒子姚找錢好像被你扔到五毒教里去了吧,那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辈贿^他也不是真的擔心姚找錢,他相信姚小莊身為姚家家主還是有分寸的,他這是有意找茬刺激他。
“年輕人就得多歷練。”姚小莊死死的盯著那盞茶,直到道衍飲下的時候,才挑眉一笑,說道:“老不死,這盞茶我剛喝過,順便加了點料,味道可好。”
道衍一口茶噴了出來,先前的道骨仙風全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可能有毒,你加了什么東西?”
姚小莊也很沒風度的,朝地上呸了一聲,“口水而已!彼麤]有真的這么沒品,只是心里不爽,就想惡心他。
道衍抬手就把茶盞砸了過去,“給我滾,你這個不孝子!
姚小莊反手接住,笑道:“我本來就不是你兒子,叫這么親熱干嘛?”
道衍真的被氣的不輕,在那里一個勁的喘氣。
朱棣心中暗自搖搖頭,姚家兩舅甥都老大不小了,平時人模人樣的,兩人一碰面卻總喜歡斗斗口角,欲罷不能,跟干材碰見烈火似的。
什么爛比喻!朱棣自己也不由的打了個寒戰(zhàn),但思維還是不可自拔的陷入了一個詭異的“怪圈”之中。
如果姚小莊知道首座上的就算他們舅甥二人鬧的風風火火也依然神色威嚴不威自怒朱棣現(xiàn)在這么編排他們,一定很愿意讓他品嘗一番唐門的獨家秘藥,不會致命,只是會讓人口吐白沫,手腳抽筋之類的小毛病而已。
道衍如果也知道了肯定會極力促成此事,覺得這是個絕妙的主意,絕對會讓朱棣來的裝瘋行為更加的逼真,就算是御醫(yī)來了也看不出絲毫異樣。
可惜朱棣的面上功夫?qū)嵲谑菦]有破綻,而姚家舅甥二人也沒有所謂的讀心術,所以道衍和姚小莊現(xiàn)在只是相互對瞪著。
“咳”朱棣輕咳一聲,心虛的打斷兩人之間的“含情脈脈”,成功的吸引到兩人注意之后,開口道:“今天收到妙錦的傳書,應天那邊通過刑仇的威逼利誘也已收買了一批細作。”
“后山作坊里的刀兵也已經(jīng)打造齊全,起兵之事都已準備周全,現(xiàn)在還差個時機,還急不得!钡姥苷f道。
朱棣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那股急躁,“事情益快才好,裝瘋賣傻也只能讓朱允炆暫時緩下來而已!
道衍低頭思量的時候,姚小莊的目光卻集中到了密室中間的那個牌位上,上面刻著:先母張穎之位。
朱棣也側身看去,眼神在牌位上流轉(zhuǎn),里面有向往,有哀傷,還有最多的是洶涌著的明滅不明的波濤。
姚小莊緩緩道:“錦衣衛(wèi)的密卷里面記載:張穎,原名花惜影;液蛷埣沂来鲇H,花家在她幼時被仇家滅門,其姐花惜時手刃仇敵之前,把她托付給當時的明教教主張?zhí)煲菡疹,隨成為明教圣女。十年后因戀慕張?zhí)煲,觸犯教規(guī)被賜死!
朱棣依舊面無表情就好像,眼神卻狠戾的讓人不寒而栗,冷嗤一聲,“賜死?徐達也已經(jīng)死了,這個世上除了我們?nèi)齻和徐妙錦,有誰會知道她死的多冤枉!蔽罩姆鍪职l(fā)出吱吱的聲響,片刻之后才松手,五個深深的指印印在了上面。“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討回我因得的。”父皇就用你的江山來償還我多年的恨意吧。
姚小莊露出一個落寞的笑,這地方果然不應該來的,但又忍不住來看看當年的事情到底結出了什么樣的果。
“舅舅,明天我就滾!
應天安王府,書房內(nèi),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徐妙錦:“有大姐在燕王身邊,不會有事的。會過去的,好的壞的都會過去!彼圃诎参坑炙圃诟袊@。
朱楹看著徐妙錦清雅從容的面容,心里的不安漸漸平復下來,不管怎樣,還有只要徐妙錦和刑仇在,外面的風風雨雨都與安王府無關,暗惱自己提了不該提的話,燦笑著道,“這幅畫裝裱起來是為了張?zhí)鞄煹膲壅Q嗎?”
他口中的張?zhí)鞄熣钦坏赖谒氖鞄煆堄畛,有道門碩儒之稱,是現(xiàn)今總領天下道教的一代宗師。就算是他這個閑王也對這樣神仙似的人物,敬仰的緊。心里又默默覺得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教的出徐妙錦這樣的仙女。
徐妙錦想到的師父,淡漠的笑顏多了幾分靈動,“是啊。”
就在此時窗外響起三聲布谷鳥的鳴叫,這聲音讓朱楹的眼睛一亮,轉(zhuǎn)頭帶著曖昧的眼神看向,素凈的臉上笑意越發(fā)真心了的徐妙錦,玩味的說道:“徐姐姐,你的薛將軍來了。”
安王與燕王就算以前同是皇子但因年紀和志向都相差甚大并無多大交集,但因為同娶徐氏姐妹,既是血親也是姻親。應天的安王府可以說在自此徐妙錦入門一年以來暗中都在為燕王打探消息,這些隱秘的事情都是徐妙錦和刑仇在處理,他也有自知之明從來都不插手這些事物。
但他卻不笨聽到這樣的暗號就知道來人是燕王旗下名為薛六的小將,徐妙錦從小跟從張?zhí)鞄熜蘖暤婪,雖未出家但為人處世已是寵辱不驚,對人從來都是溫和有禮實則疏離淡漠,不知為何卻很看重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薛六。他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有什么故事,多次旁敲側擊下都沒絲毫的收獲,但因為這樣越發(fā)的如有貓爪在撓一般,讓他心癢難耐,為這事情沒少跟刑仇抱怨的。
徐妙錦對他的調(diào)侃,不為所動,曲指在黃梨木圈椅的扶手上敲了兩下,片刻之后一個開沒有插梢的窗戶被推開,一個身形高大粗衫男子躍入房間。
男子樣貌只是中人之姿,身姿卻挺拔如劍,歷經(jīng)風霜打磨的五官透著棱角分明的堅毅,雙眼明亮有神,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如同鋼鐵的刺人寒氣,如果有上過戰(zhàn)場的人就會知道,這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戰(zhàn)士身上的殺伐銳氣?聪蛐烀铄\的時候眼神不由變?nèi)岷,但瞥見她身邊的安王的時候眼神卻冷冷的。
薛六比朱楹年長了快十歲,刀里來血里去的他自是看不起他這樣嬌生慣養(yǎng),行為輕佻的王爺,在他看來此人難成大器。剛剛在窗外自是聽到了那句曖昧調(diào)侃的話,他雖問心無愧,但卻惱怒這人到底把徐妙錦的清譽置于何地?他也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但想到徐妙錦竟然和這樣的人朝夕相處就不由心惱。
薛祿拱手一禮,“薛六見過,安王妃和安王。”
朱楹無奈的抽抽嘴角,先是安王妃再是安王,而且那聲安王還有種不情不愿的刺耳輕慢。雖然薛六現(xiàn)在只聽命于徐妙錦,但以前也會做做樣子,保全他的面子。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但我好像沒有什么地方惹到他。
突然恍然不會就是因為剛剛那句調(diào)侃吧?針眼大的心眼,這家伙還真是白長了這么高的個子,要貌無貌,要品無品,粗人武夫一個,真不知道徐姐姐看上這樣一個人哪一點。冷哼一聲,看著薛六的眼神越發(fā)的輕藐起來。
刑仇一進門就看到這兩位相對而坐,暗潮洶涌,一大一小的兩人。疑惑的看向徐妙錦,徐妙錦回他一個無奈的眼神,繼續(xù)埋首于冰鎮(zhèn)葡萄的清涼美味當中,明明喜食卻面無享受的欣喜表情,一派風輕云淡。暗自感慨,這女子年紀輕輕卻心智少有人能及,就算是享樂的事情,做起來也是怡然優(yōu)雅,讓人不忍褻瀆。是人就會有欲望,但他卻看不明白她到底所求何物,明明無心于世俗,卻又不隱世而去,就算是牽扯進天下權謀中也如仙人俯世般,超脫睿智。
朱楹聽到動靜回首看道刑仇進來的時候就開始失神,似乎不相信多日心中念念不忘的身形就這樣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承認自己對刑仇的俊美絕世的神采已經(jīng)上癮了。他對徐妙錦的仙姿玉色仰慕的話,對刑仇的龍章鳳姿卻是貪戀。
刑仇鳳目輕挑,多日不見就傻成這樣了,不由輕笑一聲,“擦擦口水,回神了,安王爺。”
“!口水!”朱楹臉一紅,手急忙往嘴上一抹,但卻干干凈凈的,不解的抬頭正好對上刑仇戲耍的眼神,唰的一下臉上的緋紅變成了充血的漲紅,只覺得心跳如雷。
古有宋文公因色得國,就算是朝堂之上也往往長相俊俏的官員容易得到天子的親睞。刑仇跟徐妙錦不同,長袖善舞的他,舉手投足之間總是特意的彰顯風采,很能運用到自己的外貌優(yōu)勢打通各個關節(jié)。
一身剪裁修身的紅衣襯得他身姿修長,頸長堪鶴并,腰細任蜂爭,俊顏光彩耀目,鳳目顧盼神飛。除了徐妙錦依舊端莊持重不為所動之外,朱楹更是看傻了,臉上紅的想要滴出血來。
就連薛六也不由失神,很久之后當薛六有了自己的名字薛祿,已經(jīng)位極人臣,予為國柱,封為陽武侯的他。每每想到那個神采飛揚的絕世俊顏,卻只能唏噓感嘆,世上再無如此蕩人心魄的男子。沉溺于過去的他怎么也記不起那時徐妙錦到底是什么樣的表情,她是否早已經(jīng)料到了之后的一切。
“呵呵。”朱楹的窘態(tài)很是愉悅到了刑仇,他總是能很成功的激起他的欺負人的惡趣味,拉長著音調(diào),深情的喚道:“楹楹啊,看你這嬌羞的摸樣,真的讓刑爺我好生歡喜,要不咱們結為龍陽只好如何?”
這人竟然在調(diào)戲王爺!
正直的薛六被刑仇大膽的言行驚在那里,堅如石雕的表情有崩壞的趨勢。
“啊”朱楹先是一愣,被刑仇勾人的心頭一麻,傻愣的對上刑仇深情款款的雙眼,心里有個聲音告訴他,刑仇只是在耍他,這人喜歡到處留情,開起玩笑來百無禁忌,深邃的眼睛又是那么的纏綿深情,讓人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我。。我。!
徐妙錦的淡漠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打斷道:“好了,不要鬧了,說正經(jīng)事。被囚禁在應天的那些藩王現(xiàn)在如何?”
朱楹的勇氣一泄,把要脫口的話,咽了下去,有些后怕瞥了眼刑仇,暗恨,真是妖孽。繼而感激的看向徐妙錦,幸好徐姐姐在,不然真不知道會不會被這家伙吃的骨頭都不剩。
刑仇收斂戲謔的心態(tài),道:“現(xiàn)在我通過親軍中的老關系見到了囚禁在一起的齊王和周王,他們都已經(jīng)同意吧暗中的勢力交予我們,計劃很順利。我問齊王當年潭王自焚的事情,看神情他確實不知內(nèi)情。”
齊王與潭王為同母兄弟,當年潭王突然帶著王妃一起自焚而亡,天下人俱是不解。但錦衣衛(wèi)當中卻有人猜測當年先帝打敗了陳友諒娶了他的一個妻妾,那個妻妾就是深受寵愛的達妃,而潭王其實是陳友諒的遺腹子。當年意圖不軌被先帝察覺,以為懼怕才自殺的。直到徐妙錦透露他才知道潭王很可能沒有死。心下有些雀躍,他承認身為曾經(jīng)的錦衣衛(wèi),對這種皇室秘聞很有好奇心。
怎么扯到死去多年的潭王了?
朱楹驚疑的看向刑仇,對上眼神的時候又急忙避開。
徐妙錦點點頭,轉(zhuǎn)目問道:“薛六你那邊呢?”
薛六正色道:“白蓮教果然如王妃所說,近日來連番動作,蠢蠢欲動,經(jīng)過多年的蠶食河幫和漕幫的地盤大多都已經(jīng)落入他們手中,但還是未能證實教主陳木辛是不是當年假死隱遁的潭王朱梓,屬下有負王妃所托!
刑仇恍然,陳友諒當年就是白蓮教的,這樣看來如果陳木辛真的很可能就是朱梓了,名字都這樣了,已經(jīng)十有八九就是的了。如果能爭取的到他,那可真是如虎添翼。
徐妙錦沒有責怪,反而反問道:“薛六,你為何代兄從軍?”
薛六有些不解為何突然扯到他身上,但還是認真答道:“保家衛(wèi)國,光宗耀祖。”男子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徐妙錦卻沒有動容,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燕王如果造反起兵,你打算如何保家衛(wèi)國,光宗耀祖?”
薛六剛毅的面龐蹦的更緊了,突然起身上前幾步單膝跪下,嚴峻的神情讓朱楹一驚,嚇的往后靠去。
薛六直視徐妙錦,目光灼灼,雙手抱拳,錚然道:“薛六不懂那些文人的之乎者也,只知道跟從燕王南征北戰(zhàn),視燕王為主。但也懂得造反就是叛軍,失敗了就是遺臭萬年,成功了就算是功成名就,但也會為后人所詬病。但薛六不悔!”
徐妙錦淡漠的眼神變得明滅晦暗起來,復雜難懂,朱楹不喜這樣詭異的氣氛,輕聲喚道:“徐姐姐,怎么了?”
徐妙錦暗嘆一聲,壓下心里的異樣,朝朱楹搖搖頭,起身扶起神情變得不安的薛六,“好一個不悔,英雄不問出處,當今天子為臣下所擺弄,離間宗親,實屬難堪大任。燕王是當世明主,唯有在他旗下才能一展抱負。將者,帥也。薛六你有大將之風,不可無大將是之名。今日起你就叫薛祿如何?祿者,福也。你必成我大明的一代福將!
心里欣喜異常,覺得比燕王的褒獎更讓你心間激動澎湃難以平復,只想仰天長嘯,以抒發(fā)心中的豪情,但也知不能在她面前失禮,強壓下情緒,俯首躬身又是一禮,朗聲道:“薛祿定不負,三小姐所賜之名!
他從軍之時就立志成為魏國公那樣的濟世安民的“萬里長城”,但先人以逝只能從燕王妃徐氏那聞之一二,深以為憾。當年魏國公府徐妙錦的及笄禮上,他見到了她。那天賓客云集,燕王不知為何的特意為難她,考究她如今天下大勢。徐妙錦卻絲毫不慌亂,言之灼灼字字露骨切合重點,指點江山的風采,讓眾多須眉都為之心折。
從此他暗下決心要盡他所能要護她一生,剛開始是敬慕,現(xiàn)在他也分不清到底是秉持著怎樣心意,是愛嗎?但他已經(jīng)有妻室,不敢開口言愛,這是對她的褻瀆。但是敬嗎?可有為何自己會對就算是有名無實的安王都惱怒?可他又除了下屬的身份,又有何面目去面對她,心里泛起絲絲苦澀。
刑仇見話題越繞越遠,心里的火氣蹭蹭的往上竄,口里也就不厚道起來,牙咬道:“妙錦!你要訓犬可以私下細心教導啊,我們現(xiàn)在要談的是正經(jīng)事。”一字一頓,重重的加重了最后三個字的語調(diào)。
薛祿不快的瞪視刑仇,眼里的殺氣如有實質(zhì),刑仇也回視薛祿,鳳目里的狠辣更是不加掩飾。先前看他跟朱楹之間似乎有什么不快,護短的他已經(jīng)看這個薛祿不爽了,要不是看在徐妙錦的面子上,早就對這家伙動手了,雖然不會傷他性命,但也要讓他嘗嘗錦衣衛(wèi)讓人痛不欲生的手段,讓他還敢在安王府放肆。
徐妙錦嘴角一勾,“你現(xiàn)在的摸樣不也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斗雞一只,看來你們要好好學學什么叫修身養(yǎng)性了,夏天火氣大,但又不是小孩子了,都不知道控制情緒。”
朱楹剛開始還擔心,這兩位會動手來,但聽到徐妙錦竟然把刑仇比作斗雞,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殺氣騰騰的氣氛完全被徐妙錦的一句話破壞殆盡,薛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覺得今日自己太意氣了,而刑仇不滿的瞪了一眼朱楹,暗道:這個小沒良心的,我這都是為了誰。
“接下來的話,你們聽過之后最忘掉,就當我在夢囈!
徐妙錦的目光在薛祿身上轉(zhuǎn)過,投向掛在墻上的寶劍,眼神變的飄渺起來像是在思索,又像什么都沒有想。薛祿跟著她的目光看去,認出來那把紫檀木劍鞘的寶劍,正是當年魏國公徐達的佩劍。
“先帝當年回鄉(xiāng)招兵,家父仗劍往從,隨成蓋世之功。我出生的時候家父剛好病逝,所以從小母親就不喜歡我,視我為不詳。對我不聞不問就算是府里的奴仆都可以隨意對我打罵,唯有大姐待我甚好,但她早已嫁人,不能照顧的到我,聽從道衍大師的話我送到師父那修行。師父說:萬事皆有緣法,唯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正心之道。從哪以后我沒有怨過任何人,師父也說我很有機緣天賦!
說道這里徐妙錦露出笑容,空靈的不含絲毫的雜質(zhì),讓其他人的心都不由一緊,似乎這女子不屬于這個渾濁的世間,馬上就要如同鏡花水月般消失不見。
“一年前先帝駕崩,我也真的做到心如止水的時候,師父告訴我其實父親是死于毒,先帝賜下的毒!毙烀铄\總是風輕云淡的容顏第一次有了一個名為恨的樣子,但隨著一個無奈的輕笑又沉了下去!案赣H卻不怪先帝,因為這是他當年許下的承諾!
薛祿眼睛跟著一紅,為一代名將落到如此兔死狗烹的結局感到悲憤,更是為徐妙錦的生世不平。朱楹干脆哭出聲來,薄涼如刑仇也覺心寒,隱隱覺得辛秘不止這些,還有更聳人聽聞的后頭。
“師父讓我去燕王府找道衍大師,他會告訴我一切,因為只有敵人才是最了解他的人。道衍大師其實就是當年的醫(yī)圣姚廣孝,因好友沈富,宋濂相繼被先帝所害,才隱于燕王府多年,意圖雪恨,也是唯一了解先帝多年所為的人!
“四皇兄,怎么可能收留這樣的人?”朱楹驚疑道,雖然他不知道道衍是何許人也,但他堅信在父皇生前四皇兄是不會做出暗藏父皇仇敵,如此不孝的事情。
“這樣的人?姚廣孝可是對先皇有過救命之恩,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知道那件事,也就是那件事讓燕王不能原諒先帝!闭f到這里徐妙錦,也不由的嘆息,“殺母之仇如何能原諒!
“殺母之仇?”朱楹想要辯駁否認,怎么樣不能相信父皇是這種人,“四皇兄的生母是何人無人知曉,道衍是如何知道的?”
“當年姚廣孝跟如今的“藥王”姚小莊舅甥二人要從周莊去往蜀中唐門,路經(jīng)應天的時候正好陳友諒兵圍應天,不能前行。只好繞道,想不到聽到一段驚天秘聞。具體事情經(jīng)過不方便講,先帝確實是害死了燕王生母,父親當時也是在場!
今天的徐妙錦給人很不同的感覺,像是在試探著什么和追憶著什么。
“薛祿,主不棄,縱使百死,將必往之。如主棄之,你當如何?”
主?他的主是誰?
是燕王嗎?還是她?
他連為誰而戰(zhàn)都還在猶疑,怎么能回答她的問題。
薛祿心虛的答道:“我不知道!
徐妙錦取下墻上的寶劍,交給薛祿,露出一個深妙的笑容說道:“那你就為自己的心而戰(zhàn)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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