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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孤城不?吭诖差^,隔了織金薄紗的帳子默默看緞君衡走來走去,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緞君衡只隨便披著中衣,一頭濃密長發(fā)散在雪白的底色上,流金似地閃爍細(xì)碎光芒,孤城不危瞇起眼睛,他還記得一刻鐘前那頭發(fā)纏在手指上的觸感,又涼又滑,耳邊的喘息呻吟淺淺撩人,倒是萬分旖旎。
做什么那么久。
口渴。緞君衡回頭笑了笑,眼角仍然飛著薄熱的嫣紅,孤城不危撩起帳子,覺得那紅也許會像黃昏時分天邊流轉(zhuǎn)的霞光,雖然在中陰界,極少有人肯閑情逸致去欣賞那一時半刻的美好。
緞君衡問他,你要么。將手邊的酒盞端起來,酒水瀲滟,盛入雕琢作頭骨的器皿,那紅潤晶瑩的色澤總教人想起鮮熱的血來。孤城不危皺了皺眉,一點不悅藏在垂發(fā)投下的陰影里,但到底被緞君衡瞧見,于是笑了一笑,別是又被逼著……
孤城不危冷冷看他一眼,緞君衡只能點頭,好,好,我不說便是。
中陰界的人都知道,宙王每每有將活人斬首,再以挖空的頭顱作為酒器的癖好,甚至酒中也會摻入新鮮人血。
這樣腥冷殘酷的畫面看在眼中,慣見生死,可以不動聲色,但王者邀請之下,身份特殊,他亦不好拒絕。
孤城不危不會說什么,許久之前,他便習(xí)慣做出謙恭得體的臣子模樣。
譬如緞君衡已習(xí)慣揶揄輕薄的皮囊。
孤城不危不認(rèn)識從前的緞君衡,在中陰界,對于被流放絕境長城的人而言,這一處也許算不得人生絕路,但也再無出路。
不問來處,不見去處——
還不錯。聞言止住腳步,他回頭,漠然目光中,那新來的流犯正望著他,沒有絲毫心灰意冷,也不見恐懼慌張,菲薄嘴唇勾起令人玩味的笑容,城主,這便急著走么。
孤城不危眉梢微蹙,片刻之后,驀地輕笑一聲,你可以留下。
身后萬里荒原暮色鋪迭出凝重的鉛灰,絕境長城宛如僵死巨蟒的殘軀,拾級而下,臺階盡頭融入被枯草埋沒的荒徑,他走出不遠(yuǎn),聽得身后亦步亦趨的聲響,緞君衡跟了上來,披風(fēng)掃過石階,沾著細(xì)碎枯敗的草屑。
孤城不危略低下頭,他看到天空被什么所遮蔽投在地面的陰影,陰郁而厚重。
緞卿。緞君衡。
稱呼的變更不能代表什么,在時光幾乎不存在意義的地方,任何事的發(fā)生似乎都理所當(dāng)然,可以磨平腐朽的記憶,可以忘卻傷懷的過往,若不甘平淡,甚至可以制造嶄新的契機,前提是僅僅作為幻想。
緞君衡指間流轉(zhuǎn)淡綠螢火一般的光點,他看著那些光的眼神憐愛而歡喜,又有一些高高在上的傲慢與不屑。
孤城不危沉默著觀望這一切,他的到來打破他的平靜。
孤城不危從來不覺得寂寞,或者說這樣的清冷寥落,一度曾是他心中所愿。
你在隱忍什么;秀敝泻鋈宦牭竭@么一句,孤城不危十指緊繃著扣緊座椅扶手,但那似乎只是他的錯覺,緞君衡正在將無數(shù)淡綠的螢火一般的靈體收入匣中,嘴唇翕動,白皙修美的雙手變幻種種法訣,他眼睛微闔,舒展的雙眉斜斜入鬢,臉頰上投落淺淡曼妙的光影。
過來。孤城不危這樣想,然而沒有出聲。
但更漏無盡冰涼的細(xì)數(shù)中,輕悄的腳步像貓兒輕捷踏上長毯,這宮殿古老而美麗,他一度覺得它更像一座華美墳?zāi),長明燈千年不熄,唯有迷失方向的靈魂偶爾經(jīng)過,四顧徘徊,宛如生時墮入永世不醒的迷夢,與一切無形卻永恒的存在長眠。
城主。他聽見他輕輕地聲音,緞君衡微笑著俯下身,能夠抽去靈魂的手小心翼翼撫上他的鬢角。
城主。他聽見他說,睜開雙眼。
不是記憶,是真實。
孤城不危披上外衣,起身走到窗前,他掠開厚重的絲絨窗簾,玲瓏剔透的水晶屏障隔斷噬人骨血的紅潮,是中陰界,是絕境長城,他決心放棄一切再重新拾起一切,生與死,爭奪與毀滅的交接點。
一點輕微卻清晰的力量拉著他,轉(zhuǎn)身。
菲薄嘴唇貼上額頭,緩緩滑落,舌尖輕挑唇齒,緞君衡所做的,孤城不危默許的,沿燙熱舌尖渡來醇酒,懷抱收緊,十指交迭。
有時候,他承認(rèn)自己會沉溺在一種幻覺,聽到仿佛是來自心底的沉默。
在一切發(fā)生之前,不要忘記發(fā)生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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