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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仲夏,天空瓦藍。掠過田野的微風帶著潮濕好聞的香氣。翠綠的稻田一浪浪,柔順的波動是女孩子的長發(fā),像極了宮崎峻電影里的場景。
一 憂傷的百合花遇見太陽
黃昏,T醫(yī)科大學清水鎮(zhèn)校區(qū)門口的小店,已經(jīng)飄出美妙的烘培香氣。
亞亞穿水玉色洋裝,腰上系了條淺綠色圍裙,笑吟吟像迎風搖曳的百合花。擦拭得晶晶亮的冰柜里是誘人的芒果慕司、草莓布甸、提拉米蘇。奶油甜絲絲、蛋糕軟綿綿、水果粉嘟嘟,怪不得T大男生一致公認最愛是小店的蛋糕,還有女孩亞亞——當然,亞亞自己只知道上半句,不知道下半句。偶爾目光碰撞上大男生亮燙燙的眼神,她只是羞澀的低下頭去,細細白白的手指比出:“不好意思,我先忙去啦!
亞亞的聲帶是在做實驗時損壞的——爆炸的錐形瓶破壞了她曾經(jīng)百靈鳥一樣的嗓音,也破滅了她當一個優(yōu)秀護士的夢想。
不能說話的護士,怎么照料病人呢?——亞亞有點哀怨。淚水是花間的露水,安安靜靜的流過她百合花一樣憂傷的臉頰。
父母都移民去了外國,現(xiàn)在的亞亞只有爺爺這唯一的親人。爺爺退休前是鎮(zhèn)食品廠的高級廚師,把一身手藝都傳給了亞亞。爺孫倆的家就在小店后面,座落在一片香氣撲鼻的花叢中——都是爺爺辛辛苦苦培育的:潔白細長,樣子很嬌弱,卻有令人回味的幽香。爺爺不愛玫瑰,不愛薔薇,唯獨愛這種叫做玉簪的花兒。
玉簪玉簪,好像素衣仕女一回眸流轉的溫柔。爺爺心里,是不是也一直惦記著這樣一位女子呢?
剛剛下了大雨,雨珠晶晶亮點綴在屋檐下。爺爺這幾天特別期待什么,一大早就去了老遠的郵局。暑假沒什么顧客,亞亞一個人在店里百無聊賴。忽然一個好聽的男聲響起:“請問有蛋糕賣嗎?”
亞亞一抬頭,看見一個男孩,高高瘦瘦的,雨水沿著碎碎的頭發(fā)滴下來,笑容好像能融化冰塊的太陽。
亞亞心一慌,指著空空的冰柜,搖搖頭。
“真可惜,我聽學生們說,這一家的蛋糕好吃極了……”男孩無奈的笑笑,皺皺鼻子,樣子很可愛。
亞亞向男孩招招手請他進來。自己端來一套精美的白瓷茶壺,給男孩斟滿一杯。淺碧色的液體帶著清芬,男孩啜飲了一口,神色舒展開來:“真好喝!眮唩啽葎澚藗手勢:“讓你嘗嘗這里最好的東西”。他竟然懂得了,看著亞亞眉心卻蹙起來。他一定看出了我是個啞巴。亞亞心里有點痛。
亞亞邊比劃邊寫給男孩:那茶叫做玉簪茶,是這里唯一的飲料,因為爺爺拒絕可樂,咖啡那些“垃圾食品”。一看見年輕人喝,就板著臉斥責一頓。男孩饒有興味的笑了,他說他叫舒疏,是T大新來的老師,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zhèn),沒想到有這樣一家美麗的小店。
“還有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子!眮唩喛闯隽怂凵窭锊刂牧硪痪湓。她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腳尖。
玫瑰紅色小圓點的鞋子有著蕾絲花邊,嬌艷如亞亞的心。
二 禱祝你平安幸福,我不能給你的那些幸福
黃昏時爺爺回來了,摘下斗笠嘆一口氣。什么話也不說,就坐在后院的小圓桌抽起煙來。煙圈無助的飄飄蕩蕩,好像一場美麗的回憶。
亞亞知道爺爺期待和難過的原因。他每十年的八月十五日,就要等一封沒有寄件人的來信。十年前那天爺爺從郵局回來進了房間。亞亞看見他磨挲著粗糙的牛皮紙信封貼在心口喃喃自語,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臉上的溝壑里。
那是亞亞第一次看到爺爺流淚。
爺爺把那些信珍而重之的藏在床頭小柜的一個螺鈿盒子里,小柜正對著通后院的窗,微風吹過就有玉簪花的花香氤氳。亞亞心里有隱隱的好奇。爺爺有什么秘密不能和最親的亞亞說呢?
終于等到了機會。有一次爺爺感冒去衛(wèi)生所打針,他前腳剛走,亞亞立即掩上門偷偷鉆進了他的房間。那個螺鈿盒有古舊的光澤,似乎被常年的摩挲過。亞亞的心里像揣了個兔子一樣七上八下,還是克制不住打開了它。
信是按照郵戳的日期從近到遠放置的。亞亞注意到相隔的日期都是整整十年。一共五封,五十年。
這是半個世紀的信,亞亞心里浮上一絲酸楚。玉簪花的香氣飄散過來,亞亞低著頭,心里默默道歉:請原諒。
她先拆開了最近的那封,筆跡流暢秀美,感覺出自蘭心蕙質的女子。
“國安:你好嗎?時間過得好快,轉眼我們都是鬢發(fā)斑白。你的家庭還好吧,孫子孫女應該都在膝下承歡,日子簡單而愜意。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清水鎮(zhèn)的景色還浮現(xiàn)在我的眼睛里。藍天、綠樹、清粼粼的水可以看見魚兒。如今相隔萬里,只能在這里禱祝你平安幸福,我不能給你的那些幸福!
落款是:簪。一九九五年八月十五日。
三她離開了
開學了,T大又開始熱鬧起來,亞亞心里有了莫名的期待。
只是,從早上過來買早點的客人,到夜間過來喝茶的情侶們,總不見他的身影。亞亞心里空落落的。
忽然有一天,熟悉的聲音在店門口響起:“好香。”亲佣家粝聛砝!”
亞亞看過去,目光被九月的陽光灼傷了。心里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鼻子酸酸的。
爺爺看見舒疏來得多了,忍不住問:“小伙子你是學生嗎?”舒疏誠懇的笑:“我是醫(yī)科大的老師,也是個醫(yī)生呢!爺爺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可以找我啊!”
爺爺若有所思的笑了:“醫(yī)生,呵呵……小伙子,我年輕的時候,也想做個醫(yī)生呢!”
“是嗎?”舒疏的眼睛漆黑漆黑的,好像年輕的駿馬的眼睛,又像深沉的湖水:“那為什么后面沒有完成您的夢想了呢?”
爺爺?shù)难酃怫畷r暗淡:“因為,我想給她治病的那一個人……離開了。”
舒疏沒有再問,亞亞怔怔的立在旁邊,想起了很多很多。玉簪花的花香輕輕將三個人包裹在中間,亞亞忽然覺得很感傷。
四 愛情和清水鎮(zhèn)以外的天空
爺爺交待亞亞,學校生活艱苦,要時常給舒疏帶點好吃的。舒疏熱情地領著亞亞在整個學校轉,亞亞和他在一起,覺得好安心好安心。
舒疏的房間很整潔,只是桌上堆滿了醫(yī)學資料。亞亞仔細一看,幾個字躍入她眼簾:“聲帶恢復治療。”她的眼睛濕了。
舒疏溫暖的聲音響起在她身后:“亞亞,我很想治好你,讓我努力吧。”
亞亞美麗的眼睛映在舒疏深沉的眼睛中,水光瀲滟。
“亞亞,舒疏喜歡你。”
舒疏沒有開口,只是用手指在她光潔的手心里寫這句話,一遍、十遍……
爺爺最近茶不思飯不想,漸漸消瘦了。天不亮就去郵局,繁星滿天才帶著失落回家。嘴里喃喃著“怎么還不來?”“難道,難道……她出事了?”
亞亞和舒疏說起爺爺,兩個人都黯然。他們手拉著手在小溪邊散步。螢火蟲在黑夜里閃著夢幻般光澤。風吹過田野如泣如訴。
舒疏突然問:“亞亞,你覺得這里好嗎?”
亞亞在他手心上寫:“我覺得很好啊。爺爺就在這里呆了一輩子。”
舒疏的聲音很奇怪:“那如果,他本來不想這樣呢?”
亞亞抬起頭臉色迷茫,她從來沒有想象過清水鎮(zhèn)以外的天空是什么樣子。
第二天上午,小店電話鈴聲響了。
平時都是爺爺接電話的。亞亞很困惑,還是拿起了電話。對方是一個很甜美的女孩聲音:“我知道你是沈亞亞,我能來看看你嗎?如果你不掛電話,就是好。”
五 遺落五十年的故事
就在這天,爺爺?shù)搅送砩线沒回來,亞亞出去找,發(fā)現(xiàn)他暈倒在田埂上。
亞亞急哭了,找到舒疏,兩個人一起把爺爺送到區(qū)衛(wèi)生所。衛(wèi)生所忙派了救護車送到城里大醫(yī)院。亞亞從來沒有去過城市,舒疏就是從城里的大學畢業(yè)的,城里一定有他許多的回憶。舒疏看見亞亞眼睛里的黯然,在她手上寫:“以后我?guī)銇硗,去我以前去過所有的地方。”
爺爺終于蘇醒了。臉色蒼白地招手:“亞亞,過來,我給你說一個故事!
舒疏自動退了出去。
五十多年之前,一戶城里來的人家下放到了清水鎮(zhèn)。那是一對衣著整潔,很有氣質的夫妻,帶著一個女兒。女孩子十五歲,皮膚白皙,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
她穿鎮(zhèn)里女孩子從來沒有見過的淺綠色連衣裙,頭發(fā)也不像她們一樣束著麻花辮子或馬尾,而是柔柔順順地披散下來,還別著一只好看的蝴蝶發(fā)卡。
鎮(zhèn)里所有的男孩子看見她都臉紅了,感覺是一陣清涼微醺的風直直的吹進了心田。她家門口時常放著男孩送過來的大紅棗,或者是鎮(zhèn)上商店最貴的布料。而她只是低著頭從男孩子火熱的目光前面走過,不發(fā)一語。
鎮(zhèn)上木匠的兒子叫做國安,他既沒有錢去買最貴的布料,也沒有時間去種大紅棗。只是偶爾控制不住自己跟在她的身后。有一天,她不小心跌倒了,過來攙扶的他才看見她的臉色,白的發(fā)青。
“謝謝……”
“不客氣,你身體不好?”
“是啊,我心臟缺血,不能劇烈運動……我又好想聽見風刮過頭發(fā)的聲音……”
那天他知道她叫余簪。和一種花的名字一樣。芬芳而美麗。
她說:她最喜歡的花就是玉簪,因為它看上去讓人覺得安寧。
用了好多個星光燦爛的夜晚,他給她做了一架精巧的木車,這樣她就可以踩動木車聽風的聲音,又不用擔心對心臟造成負擔。
“謝謝你!彼难劬镉行切窃陂W亮。國安一激動,握住了她的手。她臉紅了。
他覺出自己的魯莽。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兩個人的心里都好像撞進了小鹿。
那幾年的日子是如此快樂而美麗。國安下了決心,要考到鎮(zhèn)子外面大城市里去讀醫(yī)學,要治好她的病,然后……
可是,一天在小河邊散步的時候,她對他說:她要離開了;卮蟪鞘。
“你能和我一起走嗎?”國安看出她眼睛里的期待。他微笑的拂開她額前的頭發(fā):“我很快就會考過來找你,相信我!
她笑著踏上了歸途,那一天,鎮(zhèn)上破破爛爛的黃泥路竟然開來了一輛大伙兒從沒見過的黑色小轎車。他看著自己打著補丁的衣服,心里有點酸。
那一年高考后,國安接到通知要他去學校見面。然而,在那個歷史悠久的神圣學府,他卻被冷面的負責人告知:政審不合格,被取消入學資格。他茫然的徘徊在秋雨淅瀝的小徑上,忽然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卷起一陣殘煙,經(jīng)過他的身邊。
她到底找到了他:“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她父親的熟人動用了一切力量將她們?nèi)艺{(diào)回城里,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她嫁給自己的兒子。
她說:“國安,我不要嫁給別人!”
他們緊緊的擁抱著對方,雨把兩個人打成滴水的石像。
然而,她的父母最終還是帶走了她,是的,一個普通的鄉(xiāng)下少年,能給予她什么呢?他死死抓著自己的衣襟,心絞痛地快要窒息。
“也許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然而我們的回憶是不會忘卻的。以后每十年,我都會給你寫一封信問候你。這樣,我們才有活下去的憑借……答應我,要幸福!”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微笑的,那么美麗清淡的笑,好像一個小仙女。
國安回到了家,做了一名平凡的廚師,他再也不愿意碰觸鋸子和鑿子,怕掀起對她的回憶。但是,為了每十年能收到她的信,他再也沒有離開過平凡、偏僻的清水鎮(zhèn)。
爺爺說完這個故事,蒼老的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連渾濁的眼眸也映著青澀。是當年熱血少年的影子。
“爺爺,她可能有事情耽擱了,你不要太著急啊!眮唩啽葎澲种。
“是啊……我也想通了,即使她不記得了,也許說明她過的滿足快樂,是不是?”
爺爺撫弄著亞亞的頭發(fā):“亞亞,舒疏是個好孩子,你不要錯過他!
六 白色的蝴蝶片片飛舞
亞亞去找舒疏的時候,看見他和一個六十出頭的男人在醫(yī)院角落。那男子穿著看上去就很昂貴的西裝,身邊有輛豪華的車。
“舒疏,你要違背我們的約定嗎?”
舒疏低著頭,一語不發(fā)。
“你忘記了我們當初怎么對待你的?你當初什么也不是!是我把你從一個流浪兒變成了醫(yī)科大的高材生,現(xiàn)在又順利讓你留校!!舒疏,你為什么這么忘恩負義?”男人的眼里閃著怒火。
舒疏抬起頭來,眼光堅定:“院長,我感激您,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您的好?墒牵也荒苋㈢,我有了喜歡的女孩子。”
“為什么?”那男子咆哮:“我孫女有什么不好?她從小就打算要嫁給你!”
亞亞撫摸著心臟,微微的顫抖。
“愛情是不能夠勉強的!笔媸铚厝岬目聪蚯胺,亞亞急忙躲在大樹后面:“院長,我不想像你當年一樣!
“你說什么?”那男子臉色變成了死灰,青筋跳動著:“舒疏,你記著你今天說過的話,不要后悔!”
他掏出手機冷冷的說:“是主任嗎?我命令你,從現(xiàn)在起開除舒疏的教師和醫(yī)院所有職務,對,辭退他!聽見沒有?”
舒疏的嘴角顫抖了。即使這樣,他還是倔強的轉身,走開。那男子凝視著遠處,眼神慢慢的變得憂傷。
“亞亞,亞亞!”舒疏敲著小店的門,卻怎么也沒有人開。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宿舍,卻瞥見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亞亞!她穿了扎眼的紅色裙子,親熱的挽著一個男孩的手臂。
他血液沖到頭腦,大喊:“他是誰?”
亞亞依在那男孩胸口,沒有表情。
男孩開口了:“舒疏,亞亞已經(jīng)是我的女朋友,你就不要再糾纏她了!”
你……舒疏的心里一陣酸澀,他輕輕搖頭,把桌上那一疊醫(yī)學資料撕碎,從樓上丟下去,片片白色飛揚像蝴蝶。
他的眼睛充滿了淚水,看不清楚亞亞蒼白的臉。
亞亞和男孩走到操場后面,亞亞比劃“謝謝”。然后輕輕卸下男孩的手。男孩眼中有著不舍:“我知道你還喜歡他,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哦!
亞亞嘴角露出一個凄美的笑。她的心里,滿是舒疏和那男子的對話,還有爺爺暈倒那天打電話來的女孩。
那女孩來到小店。她身材高挑,一頭卷發(fā),粉紅色迷你裙下面是修長的栗色小腿。
“我叫琦琦,我和舒疏從小一起長大的。他是我祖父收養(yǎng)的孤兒,但是聰明好學,我祖父疼他疼的不得了。”
亞亞的手指攥緊了。
“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可是,你并不適合舒疏。他將來是要繼承我祖父的位置的,怎么能和一個不會說話的女孩在一起呢?如果傷害了你,對不起!
那聲音一聲聲響在亞亞耳邊,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
七 最后一封信,我們來生再見
“舒疏,你和亞亞……”不知什么時候,爺爺竟然出現(xiàn)在舒疏身邊。剛病愈的老人看上去格外虛弱,眼睛卻在閃亮。
“爺爺,對不起!彼椭^:“也許她不再需要我了……”
“我準備離開這里,爺爺,你要好好保重!卑肷,沒有聽到回音。
老人跪坐在地下,手上拿著一紙信箋,全身顫抖!
那是一張發(fā)黃的信箋,上面的字跡流暢秀美,顯然是出自蘭心惠質的女子。
舒疏捏著自己的手指,嘎嘎作響!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當年他還是個孩子,在院長的書房里玩耍,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封陳舊的,沒有寄出的信。信封上附著一張紙條:“請看到的人,好好保管它!
不知是什么力量,讓一貫聽話的他偷偷藏起了這封信。長大以后,又特地申請來到了清水鎮(zhèn)。當看到了爺爺平靜的生活,特別是遇見了亞亞以后,他決定讓那封信永遠沉睡。
可是,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舒疏歉疚的看著老人。爺爺氣若游絲地吐出一句話,接著就倒在地上。
“她……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亞亞和舒疏站在爺爺?shù)撵`堂里。黑白照片上老人顯得很慈祥。
“對不起!笔媸柽f給亞亞那張信箋:“我本來一直準備藏好它,讓爺爺有一個永久的美麗盼望,但是……”
亞亞的淚水落在那張信箋上。
“國安:
我在這里和你說話,在你和我離別之后僅僅一個小時?墒俏覅s好像穿越了整個時空。
此后的半個世紀,我都會這樣的跟你說話,問候你,禱祝你。我的信將陪伴你的歲月,每過十年的八月十五日,你都會收到它們,而你不會知道,那天是我的忌日。
五封信現(xiàn)在正在我的左手邊,這是第六封信。我的右手邊,是一瓶白色藥片。國安,我不能等待五十年了,我的身體和心靈已經(jīng)不允許我將它們一一郵寄出去。國安,我在這里和五十年后的你約定,要幸福。沒有了你的人生,我無意再繼續(xù)。
來生再見。簪 一九五五年八月十五日”
他們點燃打火機,將六封信投進火里;鹕鄿厝岬奶蚴闪怂鼈。爺爺,半個世紀的諾言和謊言,請你帶走。
八 謝謝你,讓我懂得了愛
提起了行李箱,亞亞走出了呆了太久太久的家。
舒疏,我不能夠自私到讓你為了我放棄一切,被養(yǎng)育你的人仇恨。不能完成你醫(yī)生的夢想,就好像一匹駿馬沒有了方向,關在樊籠里。舒疏,你去尋找那個女孩吧,她大方,美麗,有學識。只有她才是你的幸福。只要我離開了,你會愛她的。
天色蒙蒙亮,亞亞向著鎮(zhèn)子的汽車站走去。忽然,她看到那條年久失修的路上,開過來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里面好似有粉紅色的人影閃動。
那是她見過的車,是來接舒疏的吧?
亞亞笑了。愛一個人,是隱藏自己的傷痛,讓他快樂。就如同多年以前,那一個叫做玉簪的女孩子。如果她的離開,可以換回她愛的人快樂,那么,就值得。
她在心里輕輕地說:“玉簪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嗎?謝謝你,讓我懂得了愛!
隔著老遠,有淡淡的玉簪花香傳來,似乎在回應她。
九 兩年后
輕輕的放下粉筆,亞亞用手勢比劃出“下課。”孩子們也比出“老師再見”。
離開清水鎮(zhèn)以后,她來到了這家千里之外的聾啞小學。每天夜晚,她還是會對著清水鎮(zhèn)的方向默默許愿:
舒疏,希望你和琦琦過得快樂。
忽然,傳達室的阿姨一路小跑過來:“沈老師,你的信!”
亞亞猶疑著拆開信封,是張病歷卡。“請沈亞亞于x年x月x日去太陽醫(yī)院做聲帶檢查!
“沈老師,太陽醫(yī)院可是大醫(yī)院哦,是學生家長感謝你的吧!卑⒁虩崆榈卣f。亞亞笑笑,那就去吧。
醫(yī)院很清潔,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亞亞的心沒有來由的狂跳,可是,當她真的看見了那個身影的時候,反而只想奪路而逃。
“沈亞亞,你過來。”
亞亞慢慢移動腳步,吃力地抬起頭。面前還是那對漆黑的眸子,只是多了一點滄桑!拔覀冡t(yī)院對于聲帶受損的病人最近有一項突破的治療措施,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呢?”他的聲音很冷靜。
亞亞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她搖搖頭,比出手勢“不用了。”轉過身準備離開。
“為什么?”
“我已經(jīng)習慣了。”亞亞比著手勢。她知道他看得懂。
“如果,是為了我呢?”溫暖的氣息從后面簇擁過來,亞亞心一酸,再也無處可逃。
舒疏拿出一個信封:“我想,你有興趣看玉簪的故事最后一封信吧!
牛皮紙上寫著:“沈亞亞小姐收”,她顫抖著拆開信封。
“亞亞: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和玉簪,還有你的爺爺一樣,去了一個美麗安寧的地方。在最后的時刻,我心里一片澄明。只是,我還有個遺憾。我這一生,最虧欠的人是你。
還是從頭說起吧。我深深愛著那個叫做玉簪花的女孩,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為此,我不惜以自殺威脅我的父親,要求他拒絕接受一個前途遠大的少年。是的,他就是你的爺爺。然而,她寧愿選擇死亡,也不愿意選擇背叛他們的愛情。
她留下了六封信。前面五封,每十年我總會親手寄給你的爺爺。不是因為內(nèi)疚或者釋然,只是因為,每次寄出一封信,我就會覺得她還在這個人間。
整整半個世紀,我都恨著當年的國安,當知道你和舒疏在一起之后,我只想拆散你們。
然而,當那一天我去了清水鎮(zhèn),看見了你爺爺?shù)倪z像之后,我的心情完全改變了。就象簪說的,它的澄澈讓人釋懷。你的爺爺笑得那樣慈祥,他一定對人生充滿著愛——把對簪的愛,化成了對生命和人們的熱愛。而我……是多么的渺小啊。亞亞,我還來得及最后為簪做一件事,是不是?
我本要留我的一半遺產(chǎn)給舒疏,但是他拒絕了,他只要我所有能夠得到的聲帶治療資料。當他去找你的時候,我想他已經(jīng)有了把握。
亞亞,我們?nèi)齻人都會祝福你們。一定要幸福。”
亞亞抬起頭,眼睛里面閃爍著淚光。
“那天院長去了你爺爺?shù)撵`堂,在那里他喃喃自語許久,回到家里就病倒了,去世前囑托我一定要把這封信交給你。他走的很安詳,說他終于可以問心無愧地去見那朵純白的玉簪!
“……亞亞,我現(xiàn)在可以治好你了,你不再是不會說話的女孩子,你可以接受我嗎?”
“琦琦出國了,她說:我祖父虧欠的,希望我能夠補償一點!
亞亞大步跑出診室,向后面的山坡奔去。
在那里,太陽照射之下,一大片如雪的玉簪花,正在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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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蕾STORY101 2006/7
老實說這種類型的文我寫的不多,感覺都不是自己寫的?OTG
但起碼奠定了俺和新蕾的孽緣,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