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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涼的光線貼附著他緊閉的眼簾后不安地轉(zhuǎn)動的眼球，黏膜在一張一合中發(fā)出撲哧撲哧的聲音，酸脹感沿著細細的血絲爬行至眼窩深處。
　　他覺得自己正身處夢境中；像是被強行按入水中一樣，不斷有細小的氣泡在他耳邊爆裂開來，汩汩的水聲，一切都濕漉漉的。

　　潮濕的、窒息而冗長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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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熱街道上被陽光炙烤的植物散發(fā)出干裂而辛辣的氣味。
　　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仰起頭看去，耀眼的日光透明潔凈，傾灑在街道上擁擠的人群身上。人們穿著色彩斑斕式樣繁復(fù)的衣裙，帶著絢麗的面具，靜靜地向前走著。所有人的步伐都謹慎、細碎，像是正走向刑場的殉道者；那姿態(tài)各異的衣著和面具仿佛變得可有可無，一切都沉默而僵硬，像老舊的電影。

　　這是威尼斯的狂歡節(jié)，他是知道的。
　　他已經(jīng)在意大利生活了多年，卻從來沒有參加過威尼斯狂歡節(jié)；也許他在哪處建筑里看過這盛大的流動宴會，但那也只是看著。
　　記憶中的狂歡節(jié)不是這樣的。他這樣想著，從地上拾起一個面具戴上，開始隨著周圍的人群移動。他此時西裝革履，與周圍格格不入；然而所有陌生人像是看不到他一樣，依舊仰著他們的頭顱，繼續(xù)這一場荒誕滑稽的游行。
　　應(yīng)該更加、更加熱鬧。他禁不住有些懊惱，身處他周圍的這些人應(yīng)當(dāng)放聲大笑，在奔放歡快的音樂中用夸張直率的步伐向前跳躍——甚至跳一支舞。

　　至少，不會這般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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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無盡的、沉默的狂歡節(jié)中，他跟著那些神情麻木的人們沿著沒有盡頭的街道直線前進。身邊的人們發(fā)鬢裙角帶來的脂粉香氣鉆入他的鼻腔，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仿佛這時他正在房間里點起橘黃色的昏暗燭光，坐在木搖椅上捧著晦澀難懂的書本，在桌上逐漸冷去的紅茶香味中睡意朦朧。但這是不同的。他深吸一口空氣，肺泡膨脹得幾乎要撞碎胸骨，然后輕輕地呼出溫?zé)岬臍怏w。二氧化碳，少量氧氣。
　　這是不同的。他對自己說。

　　——我在這里。
　　他聽到這樣的一個聲音，然而當(dāng)他仔細地去聽，卻沒有任何聲音了。他開始懷疑這只是一次不輕不重的幻聽，手指有些不安地來回摩挲著做工細致的西裝衣角。
　　——來。
　　這一次他確信自己聽到了什么人在說話。他抬起頭，目光掠過周圍；但顯然這不容易尋獲，他有些著急起來，腳步逐漸加快，甚至撞到了不少人。他煩躁起來；然而身邊依舊只有戴著詭譎面具的陌生人，汗液、香水、古龍水的味道雜合在一起，混淆了感官。他咬著自己的嘴唇，睜大的眼睛以及有些緊張的神情讓他看起來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哪里都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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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自己在尋找一個人。然而他聽到了聲音，卻依舊想不起那人的樣子。

　　他頹然地垂下頭，插入發(fā)間的手指拉扯著自己的頭發(fā)。
　　你在哪里呢。眼前的一切仿佛化成了流質(zhì)，視線模糊不清；播放、慢進、暫停、快進，他像是抓不準(zhǔn)觀察這個世界的時機，總是錯過一些什么。他僵直的手指在空氣中微微張合，想要抓著點什么。

　　眼前的光線倏然暗了下來。他抬起眼睛，一瞬間撞入那人絢爛的金色瞳孔里。
　　那人戴著面具，對他溫柔地笑，然后輕輕說道。

　　要來跳一支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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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雙漂亮的手，骨節(jié)修長，肌膚白皙細膩——這時候正牽著他的手。
　　他有些畏縮，肩胛骨略略收緊；腳步也有些慌亂，他低著頭，心臟突突跳得厲害，甚至有了鈍痛的感覺。一二、一二三四、左轉(zhuǎn)、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他在心里默背著以前學(xué)的舞步，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
　　對方似乎感覺到他的拘謹，忍不住摟緊他的腰笑起來。

　　別緊張，我也是亂跳的。

　　他一愣神，而后終于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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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之下他們的舞結(jié)束了。
　　游行的人們依然在前進，鞋子磕在地面上咯咯作響。

　　那一瞬間貼在唇上的東西柔軟而冰涼；如果這不是夢的話，也許這個人的嘴唇就不會這么冰冷，了無生氣。如果這不是夢的話，他或許可以更用力地抱緊眼前的人。如果這不是夢的話。

　　如果這不是夢……
　　他的眼淚突然簌簌地掉了下來。

　　>>>

　　他終于睜開雙眼，從氧氣匱乏的肺部嘔出大大的氣泡。他仰起脖頸，浮出了水面。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失聲痛哭起來。

　　那個人，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哪怕是在夢里，也什么都不能互相給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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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去哪里找都不會找到]
　　[自從那天以后]
　　……
　　[至今為止真的很感謝]
　　[至今為止真的很抱歉]
　　[這回輪到我等待了]
　　[不管你是生還是已經(jīng)不在]
　　……
　　[這段戀情我]
　　[如果取個名字的話會是]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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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

　　注：文里的植物是橡樹。
　　威尼斯狂歡節(jié)我一點都不了解，以上全為瞎掰。
　　設(shè)定爺爺已經(jīng)不存在在這個世界當(dāng)中。
　　最后一段歌詞來自Radwimps的《me me s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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