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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鐘南生督察接到報案電話,趕到現(xiàn)場時,正是星期日晚上十時三十分。
案發(fā)地點在高尚地段的一間泰式餐館,已是夜深時分,然而周圍燈火依舊輝煌,街上車輛川流不息,這個城市的精彩才剛剛上演。
南生把車停好,出示證件,立刻有軍裝警員上前,為她領(lǐng)路。
案發(fā)現(xiàn)場是餐館前的小花園,此時已是深秋,仍有幾株晚桂,靜靜的散發(fā)著馥郁的香氣。
受害者是一名年約四十的男性,衣著得體,神色平靜,倒在桂花樹下,和黃色的警戒線以及忙碌的人群,似乎相當?shù)牟粎f(xié)調(diào)。
鐘南生戴上手套:“致死原因是什么?”她注意到現(xiàn)場并無大量血跡,只是受害者額頭有一小塊紅色痕跡。
有人回答:“初步鑒定是死者跌下,造成腦部出血,具體原因要等待解剖報告!
南生指指那塊紅色斑點:“與此處有關(guān)?”
助手示意旁邊的梯級:“花園比街道低矮,他有可能從臺階跌下,成為致命原因。”
南生點點頭,向餐館走去?腿松形瓷⑷,均集中在餐廳一角,由警員紀錄下個人資料。
報案者單獨坐在另一個角落,有幾名警員陪伴,她是一名秀麗女子。
南生坐到她的對面:“谷小姐?我是高級督察鐘南生。請你描述一下當時情況。”
谷海紋似乎已從震驚中恢復(fù),相當鎮(zhèn)定的回答:“樸大為是我的實驗室同事,今晚我們共同晚飯,然后他先出去,待我出門時,他已經(jīng)倒在那兒!彼虼巴庵噶艘恢。
“為何你們沒有同時離開?”
谷海紋的神情略見不耐,“他說先出去叫好計程車,而我認識此地的甜品師傅,當時正在廚房門口與他寒暄,晚了一步!
“你當時沒有看見窗外情景?”
谷海紋搖搖頭。
助手過來:“有其他客人報告看到案發(fā)情形,似乎并非失足。”他指向一位中年太太。
那位太太的回答相當清晰:“我今晚正坐在靠窗的座位,和朋友聊天途中,我隨意向外瞄了一眼,看見兩個身影站在街上,好像在交談,然后我收回視線,加入話題,五分鐘后,聽見那位小姐進來,神色慌張的報案。我想我看到的,就是他們!
南生糾正她:“據(jù)谷小姐說,她當時在屋內(nèi)!
對方神色困惑:“我沒有留意她出去,不過我確實看見她急匆匆的奔跑著進來,是奔跑著的,把門摔得“砰”的一聲,大家都嚇了一跳!
“可不可以再具體描述一下,你所看到的兩人交談的情形?”
她搖搖頭:“我也只是向外面瞟一眼,當時根本沒意識到是怎么回事。而且外面黑暗,我所見到,只是兩個人影而已,我甚至連另一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難道無法從身形輪廓上辨認出來?”
“那位先生很高大,他把另外一人遮住大半!
南生沉吟片刻,回到谷海紋身邊。
“請留下你的聯(lián)系方式,然后我們可以送你回去。”
谷海紋搖搖頭:“我寧愿讓朋友陪我回去!
她取出電話:“清詞嗎?我遇到一點麻煩,可不可以到湄軒來接我。”
對方十分爽快:“我十五分鐘后到!
半晌,一名爽朗女子趕到,白襯衫,深灰色外套,領(lǐng)間系著一角頸巾。
她見到這種場面,也不禁有些訝異:“發(fā)生了什么事?”
海紋無奈:“遲些才向你解釋!
清詞幫她拿起皮包:“我先送你回公寓!
兩人走出門去。
第二天,解剖報告出來,結(jié)論為:頭部撞擊硬物,造成腦溢血致死。
南生嘆口氣,既然有案發(fā)當時有第三者的存在,則不能排除兇殺案的可能性。
鐘南生到大學(xué)拜訪谷海紋,才不到八點鐘,實驗大樓內(nèi)已是生氣勃勃,各路人馬熙來攘往,從走廊的玻璃窗看去,工作人員或是忙于操作,或是聚組討論,一切都雜亂而有秩序。
南生在海紋的辦公室里找到她。她穿著淺藍色的襯衫,端正的坐在手提電腦前分析資料,似乎已從昨日的紛亂中平復(fù),
南生注意到她的工作環(huán)境相當不錯,擁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與外面的大實驗室分割開來。她敲敲玻璃窗,然后推門而入。
“不休息一下?”她招呼海紋。
海紋聳聳肩:“一項重大項目的基金剛剛批出,必須作出些許成績。”
“研究什么題目?”
“古海洋生物學(xué)。”
呵。
“當日我們晚飯,便是討論該項目的進展!焙<y說道。
“只有你們兩個?”南生機警的問。
“你這是什么意思?”海紋皺起眉頭。
南生解釋:“為何不是整個實驗室一起,根據(jù)資料,你們整組共有十四個全職人員!
“樸教授是主持人,而我是實驗室的副主任,方向由我們掌握。研究課題多少有些機密,我們并不需要多一雙耳朵!
“你可知樸教授有無樹敵?”南生攤開筆記本。
“在學(xué)術(shù)界,誰沒有敵人!焙<y神情略帶苦澀。
“可否具體談?wù)??br> 海紋搖搖頭:“我想不出有誰會對他恨之入骨。”
南生看看腕表,她必須在二十分鐘后趕到樸大為公寓去,不然先到場的鑒證人員會把重要證物收走,而她想得到的是日常的印象,而不僅僅是照片。
到達公寓,助手迎上來:“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物品,但有唇膏等物,可能有女性往來。
南生四處打量,公寓相當整潔,陽光溫和的從露臺的落地窗灑入。
樸大為離婚,未有子女,而布置也就是那樣,干凈,略顯冷清。
那只唇膏就放在洗手間里,時下流行的桃紅色,大約屬于一名年輕女性。
南生問:“有無衣物?”助手搖搖頭:“這支唇膏在鏡箱后面發(fā)現(xiàn)。”
樸大為既然現(xiàn)下單身,他自然有權(quán)自由生活,選擇愛侶。
南生問:“樸大為的鄰居和助手可有認識此人?”
助手搖搖頭:“他生活相當?shù)驼{(diào),大多時間在實驗室度過,早出晚歸,而他的朋友也并不多,只有幾個學(xué)術(shù)上往來較為頻密的同行。”
而那只唇膏,經(jīng)檢查DNA,與谷海紋并不吻合。
也許如她所說,他們真的只是工作上的關(guān)系。
南生收到資料,谷海紋已有男朋友,此人名楊浩若,兩人曾鬧翻分手,但近日又和好如初。
南生約他一見,她想多些了解谷海紋。
對方英俊愛笑,見到她立刻起身為她拉椅子,即使不是大多數(shù)人心目中理想的結(jié)婚對象,也是理想的男朋友。
南生坐定,直接問:“為什么分手?”
楊浩若搔搔頭:“家母不喜歡她!
南生揚起一條眉毛:“為什么?”
楊浩若苦笑:“嫌她過于專心事業(yè),不懂轉(zhuǎn)彎,不會討老人家歡喜!
可是,他們還是在一起。
這次下午茶并無多少進展,楊浩若不失為一個愉快的談天對象,然而他對海紋的關(guān)懷,似乎并不足夠,他也許知道她愛吃何種牌子的巧克力,愛看什么小說,可他并不真正了解她,他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楊浩若離去后,南生和助手繼續(xù)留下來討論案情。
助手不以為然:“她完全有可能和楊浩若聯(lián)手,由她約樸大為出來晚飯,再由楊行事!
南生搖搖頭:“沒有證據(jù)!
多得是諾貝爾獎得主,不見得每個人都要如此殺出一條血路來。
正思索間,只見一個身影站在桌前,海紋趕過來,臉色相當不好看。
南生并沒有隱瞞她:“我約了楊生見面聊天!
“我的事情與他無關(guān)。”海紋仍然怒氣沖沖。
呵,看得出她愛他。
“我們只不過想從多個角度看案情!蹦仙参克。
“楊浩若只是我的男朋友,我的個人生活,他一概不知!焙<y堅持。
“你和清詞,可都是單身?”南生不由得想起那天接她的那名女子。
海紋苦笑:“我們都比較失敗。不是沒有男朋友,卻仍然象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呼吸著不同的空氣,時時無法交通。”
而樸大為那方,亦沒有消息傳來,每個認識他的人,都表示震驚。
南生并不奇怪,都市中每個人認識每個人,然而你會驚訝你了解得如此之少,當事情真正發(fā)生的時候,除了當事人,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到底是為什么。
不知覺間已經(jīng)十天過去,案件膠著,沒有絲毫進展。
葉子已經(jīng)開始落下。南生在心里吶喊:“線索,一定有線索。”
可發(fā)掘的資源似乎已經(jīng)利用殆盡,南生重新檢查原有資料,樸大為的私人文件重新整箱取出,細細翻閱。
噫,這是什么?一張著名珠寶店的單據(jù)。
南生凝視那張單據(jù),樸大為已經(jīng)離婚,為何購買珠寶?自然是取悅女性。
也許線索就在里面。
她請珠寶店店員翻查紀錄:“是,樸先生上月六日訂購一枚戒指。”
“可知受禮者是什么人?”
店員搖搖頭:“樸先生沒有指明!庇窒肫饋,“呵對,戒指是六號尺碼,可有幫助?”
“當然!
南生回到辦公室,助手前來報到:“經(jīng)調(diào)查,大學(xué)三年級女生姚曉慧,與樸大為關(guān)系曖昧!
“請她過來談?wù)!?br> 姚曉慧不久來到,她的打扮并不像一名用功學(xué)生,盡管穿著大學(xué)制服:低腰牛仔褲與短身T恤,然而露出一枚小小銀色臍環(huán)。
“夜晚我在酒吧兼職!彼UQ。
南生低頭看手中的調(diào)查報告:“根據(jù)可靠消息,你與樸教授有非同尋常的親密關(guān)系!
曉慧嗤笑:“他怎么敢?我們女生到樸教授辦公室,他都要打開門才開始說話!
南生揚揚手中的電話記錄:“但是我們找到他上兩個星期的電話記錄,上面有你的來電!
曉慧猶自嘴硬:“不過是詢問功課而已。”
“是嗎?是什么樣的功課,需要在凌晨一點半打過去?而且這學(xué)期樸大為并不是你的指導(dǎo)教授,你們應(yīng)該沒有學(xué)業(yè)上的接觸!
曉慧躲開南生的注視,目光投向別處:“既然你說有,那就有唄!
“你已經(jīng)成年,需要承擔全部的法律責(zé)任!
曉慧似乎有一絲退縮。
南生注視她,心中暗暗否定,她雖然身量頗高,然而手足纖細,那枚六號戒指似乎并不適合她。
她出示單據(jù):“請說實話,樸大為上個月是否送你一枚戒指?”
曉慧搖搖頭,然而眼神閃爍。
南生追問:“你肯定那不是給你的禮物?”
曉慧撲哧的笑出來:“他為人最小氣不過,喝酒都只請一杯作數(shù)!
“但是你知道是誰!
“你怎么看出來的!睍曰塾悬c驚訝,但并不慌張。
“是誰?”
“我怎會知道?不過女人的直覺而已!
“好,你的直覺告訴你什么?”
曉慧撇撇嘴:“是,他一定有另一個女朋友!
“為何這樣說?”
“我見過那枚戒指!
“什么時候?”
“兩個星期前,我們?nèi)タ辞蛸,他正在開車,手提電話響起來,他要我?guī)兔υ诠掳锬贸,我眼尖,一下子看到那個淺藍色戒指盒。”
“他有什么反應(yīng)?”
“把我責(zé)怪一通,說我亂翻他的東西,”曉慧吐吐舌頭,“我不過好奇,這小氣鬼也會有大出血時候。誰稀罕呢?”
南生沉默半晌,道:“請在你的談話記錄上簽字,你可以走了!
曉慧聳聳肩,刷刷寫下自己的名字,披上外套,由警員護送出去。
南生再次到學(xué)校去。她有種感覺,故事的根源,仍需在這里發(fā)掘。
實驗室的門外走廊處,有一列信箱,專供各工作人員使用。學(xué)校的效率相當緩慢。樸大為已經(jīng)去世兩個星期,他的名字標簽依然在上面貼著。
南生的手指無意掠過表面,經(jīng)過信箱接縫處時,手指似乎接觸到什么,她彎下身細看,是一張字條,卡在接縫處。
南生輕輕將字條取出,展開,是流暢秀麗的筆跡:“請讓我再考慮一下!
南生向海紋出示字條:“請問,這是你寫給樸教授的嗎?”
海紋的回答是否定的:“如果我有事找他,我會直接在他辦公桌上留下字條。”
是,走廊人多眼雜,何必舍近求遠,何況海紋的筆跡,很多同事會認得出來。
這么說,那張字條是外面的人留下來的。
程清詞來到警署的那個下午,是一個陰天。
南生向她出示字條鑒定結(jié)果:“筆跡經(jīng)過鑒定,是出自你的手筆!
“如何?”清詞目光坦然地望著南生。
“經(jīng)過調(diào)查,警方發(fā)現(xiàn)你同樸大為有非同尋常的親密關(guān)系。”
程清詞猶自辯解:“我和樸教授交往,并不是什么黑暗的秘密,與案件有什么關(guān)系?”
南生將那只首飾盒擺上桌面:“我們在你公寓找到這只戒指,警方認為,有必要對你做進一步的調(diào)查!
清詞不語。
南生輕輕道:“我想,這只戒指,不會是快樂的禮物!
清詞終于崩潰:“大約半年之前,樸大為開始追求我,他為人博學(xué)幽默,成熟體貼……”
南生明白,樸大為擁有所有的理想條件:英俊,學(xué)識,閱歷……
“后來,他送給我這只戒指,我很高興,以為他終于愿意棲息,誰知,他竟然想我去海紋家中,偷取資料!
“什么資料?”
“海紋的研究成果!
“他和谷海紋在同一實驗室工作,難道沒有機會?”
請詞搖搖頭:“海紋雖然位居大為之下,但她亦有許多獨到研究,她很小心,研究成果均放在家中,報告時才取出應(yīng)用,她甚至不存放在實驗室的電腦里!
“你有途徑取得資料?”
“我們互相擁有對方的鑰匙,萬一有事發(fā)生,方便照顧!
清詞繼續(xù)說下去:“但我猶豫,清詞的事業(yè),是她的全部。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這樣做,海紋將一無所有!
“于是,你約樸大為出來,做最后談判。”
“我不是故意的,”清詞已是淚流滿面,“那一刻,我才看見他的自私,我想保護海紋,我不忿我被如此利用,我一時怒上心頭,將他推下臺階……”
清詞雙手掩住臉:“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深,調(diào)查一天不曾結(jié)束,我便一日不能安眠。”
南生嘆息,走出詢問室。
在另一個房間里,南生將錄音放出,坐在桌子另一端的海紋聽著清詞的敘述,面色漸漸蒼白。
海紋輕輕道:“其實,我認出是她的筆跡!
南生搖頭:“你們的友情,使你們互相隱瞞。”
“我只是些許懷疑。我不敢承認事實,我寧愿這案子成為懸案,永遠永遠。”
“她那晚其實一直在現(xiàn)場附近徘徊,觀察動靜,是以接到你的電話,立刻就能趕到!
海紋不再回答,輕聲哭泣。
南生道:“每個人的心,都會有黑暗的時刻,哪怕只是零點一秒,很遺憾,她沒能跨過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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