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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03年分院征文][SD藤流]《殺》
[藤流]《殺》
[一]殺手
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清澄透明的天空。
在此之前他喜歡那些鋼鐵鑄成的架橋,他喜歡站在架橋鋼索的最高處,那里風(fēng)很大很大似乎可以吹散所有的一切。初級的時候他經(jīng)常被人追殺于是從那高得幾乎要令人眩暈的鐵架橋上縱身跳下去,他總是不死,當他順著那蜿蜒的河道游入那城市低層的水道的時候偶爾想著系統(tǒng)也許是出了什么問題。
因為他之前總是很難脫身。
當他發(fā)現(xiàn)了占星塔以后他立刻迷上了這個安靜而且溫柔的地方。
他喜歡占星塔的最高處,他喜歡坐在這里安靜的沉入睡鄉(xiāng)。只有一定級別的人才能來到這里,所以他常常在這里睡覺,塔外面是或者劇烈或者輕緩或者慘烈或者柔媚的落日。
那東西在腳下放肆而且熱烈的燃燒著,隨著那光而來的影投射在高大的圓柱上,整個塔頂被一種緋紅色的氣息緊緊包裹著好象一枚朦朧而粗糙的卵。
他從來沒有到過比占星塔更高的地方,那時他總是站在鐵架橋的鋼索上眺望著遠方,整個世界空曠而寧靜仿佛只剩他一個。
不過這里的風(fēng)景的確與眾不同,他想著。
仰起頭來的時候那支SR75半自動步槍靠他的肩膀上,那種深情依戀的模樣看上去就好象他們是相互依靠的生死搭檔過命的好兄弟。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對他來說在那個世界里槍就是他的一切,勝過他的生命勝過他自己。
他叫它11。
他每天都擦拭它每天都抓緊了它,他睜開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他的SR,他睡覺的時候緊緊的摟著它,雖然一天的大部分時刻他都在睡覺。
他總是覺得困,或者說這個世界里除了殺人沒有別的什么能讓他覺得有樂趣的事情所以他只能總是睡覺。
其實,也不是沒有,至少有一個人,一個根本不認識他但是他卻關(guān)注了很久的人。
但他甚至不能跟蹤他,按照一個殺手的行為模式他跟蹤太久的人會被系統(tǒng)自動歸為獵物類,他不想因為這個令那個人身陷危局。
他只能從那些如汪洋一般的對話欄里從那些垃圾的系統(tǒng)提示里得到關(guān)于那個人的信息,半真半假眾說紛紜。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這里最好的殺手之一。他用了很大的一筆贖金才把自己從組織里贖了出來,雖然自那之后他的生活只是變得更糟而不是變得更好。
但是無論如何他的生活起了一點變化。
初級的時候他有很多次都差點兒送命。
在那以前他有太多次甚至連初級都沒達到過就被殺死然后被迫離開那個世界。在那里他沒有任何的技能沒有足夠的彈藥沒有地圖沒有糧食沒有水甚至沒有一個朋友,他總是被別的殺手很利索的干掉,心狠手辣的斬草除根,眾生門里沒有一個人來幫他的。
可是每次死去以后他重新登陸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選擇了殺手這個身份,而且他每次都選擇了和第一次相同的組織眾生門。第一次的選擇是偶然之后的選擇卻十二分的認真,因為他倔強的無法相信自己不能在那個世界順利的存活下來。
麻煩的是注冊新ID,被殺的ID是不允許再次出現(xiàn)在那個世界里的,死了第三次的時候他從同寢室的兄弟那里隨便拉了一個劇本找到人名列表的那一頁開始從第一個往下照著敲。在他敲到倒數(shù)第二個的時候他終于失去了耐性,寢室的鋁合金窗戶被他大力的拉開風(fēng)毫不猶豫的灌進來連聲招呼都不打,他坐在電腦旁邊他被堵在了懸崖邊上一步一步的后退著直到無路可退。
那時他從那些人的身后看到有人走了過來,看起來像是祭司或者法師諸如此類的角色,總之他看不到他的臉。
那個人對那些人說我想請你們把他讓給我。
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吃吃的笑著,那些不懷好意的暗暗嘲諷的笑容很快的就把他的ID擠到另一屏去了。有人說親愛的法師你難道看不到這個殺手甚至連初級的水平都沒有嗎?
不過他們并沒有把那種不恭表現(xiàn)得很明顯,因為法師畢竟是這個世界里不能得罪的角色之一,通常來說都是積分達到了相當高的值的人才能進行角色轉(zhuǎn)換成為法師。
那個法師很平靜的問他們道你們讓還是不讓呢?
有個人站出來很為難的說:法師,我們接到的命令就是將每個眾生門新的殺手趕盡殺絕,你這樣做我們不好交代啊。
那法師笑了一下然后說我用半條命來換。
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不再說話了,他在屏幕前有些遲鈍的看著那法師的生命力迅速的下降然后補充到他還有那些追殺他的人的身上,整個過程完成的很迅速,一方面是因為他那令人眼紅的帶寬一方面是因為他機器出色的配置,于是那些人鬧哄哄的做了鳥獸散。
只剩下他和他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不可遏止的憤怒,包括了對那些人的也包括了對自己的。
他迅速的敲出了一行字然后把鼠標挪在EXIT處,他準備離開這游戲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那人回復(fù)得并不快,“恩,所以你欠我一個人情!
他楞了一下然后把鼠標挪了下來,他在對話框里很快的問道:“你覺得我這個樣子能幫你干什么?”
那法師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的,不過他的話還是一個一個的從窗口里蹦了出來,嫩綠色的,柔和卻又鮮亮的顏色,“難道你只想這個樣子?”
于是他想他是真的憤怒了。
從來沒有人這么對他說過話,那停留在他的對話框里的字每一個都刺到了他,還有那平白的多出來的生命力。雖然這不過是個游戲。
于是他的自尊心以史無前例的速度急劇膨脹著然后在那塊陌生的石壁上傷痕累累。他看著那個人離去綠色的斗篷在風(fēng)里輕微的劃出優(yōu)美的痕跡,他留意了一下那個人的ID還有級別,他冷靜的去自殺然后退出然后關(guān)掉窗口然后再打開然后開始注冊。
他想了一下實在想不到什么新的名字不得已他只好又去看劇本,最后一個名字是:KADE。
他迅速的注冊然后做出了之前那么多次的選擇相同的選項然后再次來到了那個其實他很陌生的世界。
他出生的地點總是不太好,他的身上也總是一無所有,在那些聞風(fēng)邇來的人的追蹤之中他只能逃跑。
他就是在那個時候真正的熟悉了那個世界復(fù)雜而且精妙的水道。
無論什么技巧的獲得都是需要練習(xí)的,有的花費的時間多有的花費的少,大部分還取決于你的身份和生命力以及你在這個世界里獲得的級別。
他在水道里仿佛真正的魚一樣自由自在甚至是更自在。他喜歡那些彎曲的水道,那些如果找不到出口的話就會窒息而死的水道,初級的時候他曾經(jīng)在那里精疲力竭的尋找著每一枚金幣的蹤影然后在警示燈亮起來的前一秒把頭探出水面,那個世界里他也有著從額頭垂落的黑發(fā),柔軟的落下來似乎是恰倒好處的遮住了他原本有些銳利的眼。
他積累著經(jīng)驗也積累著金錢,在他突破了中央水道的時候他接到了眾生門的第一項任務(wù)。
那次任務(wù)結(jié)束之后他并沒有離開,他知道每當有人死去的時候總是會有法師來為死者的靈魂祈禱,他希望能看到最初的那個披著綠色斗篷ID為AKIRA的法師,他想看那些鮮活的字再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不為什么。
令他失望的是他沒有如愿的看到那個法師,前來吟唱安魂曲的是一個佝僂著腰的老家伙,他的吟唱羅嗦而且亂七八糟,他不耐煩的離開了,他下午還有課要上。
抱著書往一館走的時候他厭惡的想也許這些法師真的把安魂作為了一項很好賺錢的工作了。皺著眉這么想著一直向前走結(jié)果在八角樓的拐角處他撞到了人,對方是從建筑館那邊過來的學(xué)生,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多少可卻是那種非常沉靜的人,頭發(fā)的顏色是出人意料的栗色。
他揀起書來拍掉土一本本的放進那人的書袋里,那人笑笑似乎并不在意的樣子。他怔了一下想著這個人似乎很面熟不過還是沒作聲。
那天下午是異常無聊的催眠課之一,他坐在階梯教室里對著空無一物的筆記本頭一點一點的好象小雞啄米,老師點名的時候他旁邊的男生恰倒好處的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肘,他一臉茫然的站起來然后喊到,于是整個教室里回蕩著學(xué)生們放肆而囂張的笑聲。
回去以后他打開機器出乎意料的在鐵架橋上看到了那個法師。
他正在那里主持著一個升級儀式,一個中級武士被包裹在一個金黃色的半透明的球體中恬靜安詳?shù)梅路饗雰阂话,整個天空都是一片火燒似的云彩,那東西沒有約束不受控制肆意的在那片方形的天空中流淌飄散然后從他們的腳下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地平線,他目不轉(zhuǎn)睛的對著屏幕直到它閃了一下然后直接對他宣布進入待機狀態(tài)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該死的忘記了插電源。
在他有些憤怒的接好電源再度把窗口打到那個鐵架橋上之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一堆小山一樣的尸體,鮮紅色的血以夸張的速度向四周擴散著他冷漠的想著也許這個游戲的設(shè)計者腦子有點問題,誰會在這種時候流出這么多的血多的好象在泄洪一樣。
他相信那個法師早已經(jīng)離開了,這種確定的想法讓他多少有些懊惱,那是一種混沌的感情就好象陰云密布但遲遲沒有任何動靜的天空,壓抑沉悶令人覺得想要跺腳想要拔出槍來朝著那見鬼的世界射上一通。
那個夏天是透明的熱,寢室里的窗戶開得大得不能再大門永遠是敞開的保持著良好的通風(fēng)狀況,不過有時候那種完美的流通狀況令人實在是無法忍受,所有桌子上的還有床上的書啊報紙啊雜志啊全部都張揚的在整個寢室里兜著圈子飛揚跋扈著試圖離開這個狹小的空間。
那個夏天里他總是與那個人擦肩而過。
他欠他的那筆債好象巨石一樣沉重的壓在他的心門之上,他有時候會去法師們經(jīng)常聚集的地方尋找他,比如說圓場比如說禁忌森林比如說蛇湖……
他甚至嘗試過跟蹤其他的法師,他還花了三十個金幣買了一個蜂貓他一直帶著它一直一直,那家伙很好用他總是把那東西用在許多法師或者是其他的有可能知道那個人情況的人的身上,他帶著它形影不離。
后來他瞧見過他幾次,沉穩(wěn)而且分毫不亂。他了解到是他在鐵架橋殺掉了那個升級的武士甚至殺掉了那個武士前來營救的朋友們,他了解到他被宣布為被人詛咒的黑法師,他了解到幾乎所有的法師都在追殺他他了解到他實際上是孤身一人。
可是他無法接近他,沒有理由沒有借口。
一個脫離了組織的殺手和一個法師。
在結(jié)束了期末考以后他收拾了行李提著自己的筆記本搭著公車回了家。
他的確是個沉默的孩子不只是在大學(xué)里。他是作為體育保送生來到這個重點大學(xué)的,其實他原本可以做得更好可惜他的父親帶著一貫以來的偏見并不希望他的兒子就讀于一所真正的體育大學(xué),于是他別扭而且沉默的來到了這里。他的成績雖然平庸卻也不至于在系里墊底兒,他雖然不愛說話可這并不妨礙他正常的校園生活,他打的一手好籃球他每天下午都在五舍旁邊的籃球場上揮汗如雨他每天都去上課無論是否選修是否公共課不過他經(jīng)常爬在桌子上睡得一塌糊涂然后老師點名的時候總有人看不過去所以出手相助。
平淡的生活在別人看來也許到了乏味的地步。
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籃球睡眠和游戲。
這所著名的理工大學(xué)里作為稀有動物的女生原本就不是他所在意的對象,他沉默的選擇了和高中初中甚至是小學(xué)時他一貫采取的方式:徹底的忽視。
事實上就是在這種很普通的生活中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看上去應(yīng)該是很出人意料的事。
他是GAY。
滿是汽油味的公車里搖晃著蹣跚著痛苦卻又極端的向市內(nèi)沖刺著,兩邊是堅硬的豎立著的巖壁,綠色的爬山虎固執(zhí)而且深情的爬滿了巖壁的每一寸肌膚,他坐在陌生的位子上鼻腔里全是那種熟悉的令人無法呼吸的汽油味他的手機在那個時候拼命的震動了起來。
陌生的號碼。
陌生的聲音。
他忽然記起來自己曾經(jīng)在那個熟悉的交友網(wǎng)上留過自己的手機號。
雖然已經(jīng)在那之后過了整整兩個月。
燥熱的空氣仿佛新鮮的啤酒上漂浮著沫子漸漸的沉下去融下去不見了沒有了然后露出透明的亮晶晶的身體。
他發(fā)現(xiàn)他喜歡那家伙的聲音。
他覺得那邊的那個人也許就是眼前朦朧的穿插著掠過車身的那片蔭涼的濃密的梧桐樹的顏色。
或深或淺近近遠遠重重疊疊的綠。
沒有絲毫的猶豫那些半透明的蔭影擁抱著他然后又松開起伏著跳躍著淡漠著平靜著若即若離。
[二]迷宮
回家之后他再也沒有接到過那個人的電話。
他也曾經(jīng)上網(wǎng)去查過那個人的信息,不過并沒有什么太多的收獲,那家伙用的是代理,而且經(jīng)常性的換,他也去查過那人的手機號令他有些失望的是那號不過是和他一樣的在校園隨便就可以買到的那種手機卡,他除了知道那個人的聲音除了知道他的信箱除了這些他發(fā)現(xiàn)他對這個人根本了解不多。
于是公車上的那次通話漸漸的被他遺忘了,好象是深埋在平靜海面之下的沉船的遺骸,柔軟的水草在船舷上攀緣匍匐深色的水流穿過它的軀體緩緩的沖刷著它傾斜的甲板,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一次接觸到明媚的日光。整個暑假他除了睡覺除了籃球剩下的時間都打發(fā)在了那個顛三倒四的游戲世界里了。
那是他第一次接觸同類,那聲音給他的印記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安靜的沉睡著等待著他再度開啟。
暑假過了一半的時候那個法師忽然在各個集市上頻繁的出現(xiàn),絲毫不顧忌各處想要除掉他或者是想要拉攏他的勢力,他走在街道上就好象是在湖邊散步一樣的悠閑自若,可惜他身旁的人永遠不能像他那樣泰然,他的四周都是鬼鬼祟祟對他的血對他的寶物虎視眈眈的跟蹤者還有殺手。
于是他開始由之前的每天掛網(wǎng)幾小時改成之后的全天掛線,他有時候會殺一些殺手有些很好對付有些費了他很多的血,平白的給自己找了更多的麻煩。
他想他不知道他的存在,雖然他的名字已經(jīng)被系統(tǒng)修改成了觸目驚心的赤紅色,鮮血淋漓的顏色,那種根本無法掩飾的顏色。
哪怕是殺手,他殺的人也實在是太多了,雖然他根本不喜歡殺人。
有時候人們總是出很多錢去請殺手來替他們殺人,請他的緣故只是因為他有名。其實他接這種生意接到厭煩,那種根本不值得他的SR浪費子彈的家伙多得像海面下層層疊疊密密匝匝的海草一樣,糾纏不清的前仆后繼。
但事實是他經(jīng)常殺人,在這方面他總是有著出色的才能。
因果循環(huán)的結(jié)果,他越來越出名那個世界里幾乎沒有什么人不知道他的。
可是他仍舊全天掛線,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算是真正的還清了他欠的那個人情他似乎也沒有想過。
他的執(zhí)著全部都給了那個素未謀面的人。
有時候連他自己也奇怪自己的堅持,但他總是在想出所以然之前沉沉睡去,他的父母給了他一副嗜睡的身體還有一個不算很天才的腦袋,在大學(xué)里他的成績平庸而且努力向后,他知道他無法更好。總有人擅長一些而對另外的一些手足無措,作為體育特招生他在那所大學(xué)里原本就不會有什么特別的期望。
他還是經(jīng)常去那個占星塔。只是他奇怪為什么系統(tǒng)的設(shè)定是那么的單調(diào),他曾經(jīng)嘗試過很多不同的進入占星塔的方法可是每一次他看到的都是落日落日除了落日還是落日他終于開始覺得有些不耐煩,他想也許這個地方只有這么一種景色設(shè)置吧。
他想過要尋找一個更高的地方,不過站在那里放眼望去綿延起伏著的都市森林的遠處是空曠平坦的不知道是尚未開發(fā)的還是他沒有弄到正確的地圖的地方。
遙遠的足夠令他困倦。
在他從背包里取出蜂貓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那個法師走上了占星塔。
他看到他敲出命令,那也許是咒語也許是禱告詞,他接觸的不太多記得不太清楚于是他另外開了一個小窗口進行查詢。
夕陽一直一直的沉落他看著整個世界一點點的黯淡下去就好象是關(guān)機時的慢動作,定格了慢慢的一張一張的插著放,那些星子好象是被扔在顯影液的黑褐色的膠片一樣漸漸的露出細小柔白的似乎是透明的光芒然后從屏幕的深處洇出來好象是早春暖風(fēng)中溫柔而且細微的雪粒,然后又變得遙遠而模糊。
“他能夠讓沙漠里生長出淡藍色的玫瑰。”
BGM里的黯淡哀愁的人在歌聲那么說。
然后他看到樹林后面有血跡好象被加了生長劑的藥草那樣瘋狂而且急速的擴張著直到塔底都被那種刺眼的顏色浸透污染,然后他注意到法師隨身攜帶的咒語書變得更厚。
他忽然想到如果他發(fā)現(xiàn)他的話很有可能也會對他使用咒語的,于是立刻警戒了起來,他開始給他的SR裝備了足夠的子彈,雖然在面對法師時也許會完全喪失它應(yīng)有效力的該死的大口徑子彈。
他的SR就好象他的左右手一樣緊緊的生長在他的身體旁,堅強的保護著他。
然后他果然發(fā)現(xiàn)了他,于是笑著對他說道:偷看別人殺人似乎并不是殺手的作為。
用黑咒語殺人似乎也不像是法師的所為。他回擊道。
那么請你來殺了我吧。那個人很平靜的對他請求道,或者我可以雇用你。
為什么?他忽然憤怒了起來。
這個人為什么要自己去殺了他?在自己花費了那么多精力那么多時間那么曲折那么麻煩的幫助了他保護了他之后要自己去殺了他?
我玩到這個級別已經(jīng)自殺不了了,可是我想徹底的離開這個游戲,我只是,對它沒有興趣了。
那種似乎是根本不在意或者是覺得有些好笑的口氣徹底的激怒了他,他說那么好的,我接受了。
我一定可以殺了你。他接著補充道。
于是對話框里出現(xiàn)了暫時的靜止,好象壞了的鐘表咯噠咯噠的可以聽到時間流逝的聲音卻看不到表針移動的步伐。
那天下午他下線的時候抱著籃球去了樓下的空場地,籃球落入籃框的聲音悅耳動聽他站在罰球線外大口的喘著氣汗水淋漓。
他想會不會有一天自己不能站在這里不能運球不能投籃不能帶球過人不能緊張的回防不能站在球場上盡情的呼吸每一寸熱情而且激烈的空氣不能仰望那個圓滿而且充實的天空……
他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許自己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連呼吸都忘記得一干二凈了。
他不能沒有籃球,他永遠不會對它失去興趣,這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他的世界是那么的單純就算別人的再怎么復(fù)雜他也只是看到他想看到的。
第二天他騎著自行車回了趟學(xué)校。
他記錄了那法師的IP結(jié)果吃驚的發(fā)現(xiàn)那ID很有可能是屬于他們學(xué)校的。
想要查出那個人的心情越來越強烈了,他站在網(wǎng)絡(luò)辦公室的外邊耐心的等待著那幫申請IP開通的家伙們結(jié)束戰(zhàn)斗。
網(wǎng)絡(luò)辦里每個人都努力的向前擠著空氣潮濕而燥熱,透明的玻璃窗外是濃密的撐滿了整個窗框的斜搭下來的枝條,沒有一點的清涼有的只是不安和試探。
從計算機中心回來的時候他捏著那個小紙條忽然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要怎樣做才好了。
他站在橋頭那里仰起頭看著橋頭公寓沉默的樓頂。
要上去嗎?
他手心里忽然微微的有汗沁出來。
就那么靜靜的站著身后的陽光是那么的亮整個世界都是明晃晃的身后有人在笑,那個聲音他只聽過一次可是是那么的熟悉透明的堅硬的綠。
他回頭。
那你看這張怎么樣呢?惡靈古堡2的原聲帶如何?
或者這張呢?
他一動不動的仔細的看著橋頭那邊笑嘻嘻似乎是漫不經(jīng)心的兩個人。
一個是他在八角樓拐角處碰到的人一個是他在籃球隊的學(xué)長仙道彰。
一樣的雪白色的網(wǎng)球帽T恤還有休閑褲,他忽然想起那個栗色頭發(fā)的人似乎經(jīng)常去看仙道學(xué)長打球。
“流川?”仙道先發(fā)現(xiàn)了他于是立刻笑著打招呼道:“來挑張碟。俊
他抬起頭沉默著用眼神詢問道:你身旁的那人是誰?
“健司,藤真健司,我們隔壁寢室的!弊鼋榻B的時候仙道似乎有些茫然,好象在奇怪他的問題。
他沒說話,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汗水浸透了那張白色紙條上龍飛鳳舞的筆跡,他沒想到會這么的巧。
白色的網(wǎng)球帽沿落了一圈淡淡的投影他看不清藤真的眼神。
“彰的學(xué)弟啊,”藤真點頭,笑得很淡,“你挑兩張碟好了!
平整的塑料布上整齊有序的擺放著游戲音樂碟還有不少的打口CD,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從包里取出一張碟遞到他的面前,封面的底色是深深的墨綠色簡約而且凝重。
“KARI的精選專輯,法語的,你也許會喜歡。”
他忽然覺得整個身體似乎都麻痹了,完全的徹底的根本無法挪動一絲一毫,他想要開口說話可是那么的艱難。
那個午后清涼的魔法再度復(fù)活,赤裸的橋面下是潺潺流動著河水,光和影在水面上交織著泛著細碎的光芒橋下道路兩旁是纖細枝椏的槐樹葉子是橢圓形的規(guī)則的完美從低下往高處看去像是透明的晶瑩的淡綠色的果實,圓潤而且溫柔,每一個都有一枚小小的溫暖的明亮的太陽的核。
他困惑般的輕輕皺起了眉頭。
藤真的笑容若有若無不動聲色,仙道笑笑然后對藤真解釋道這個學(xué)弟不怎么愛說話。
“那么再送你一張AKIRA蕓能山城組的交響組曲吧,抱歉都是游戲音樂碟,”藤真聳聳肩膀攤開雙手:“其他的都是搖滾或者爵士,你應(yīng)該不會喜歡的!
他抬起眼睛看著藤真,手不由自主的伸到兜里把錢包掏了出來藤真很快的按住了他取錢的手然后笑著說不用的,真的不用掏錢了。
那雙手是微涼的貼著他的手背他甚至能夠感覺得到那些堅硬的指骨還有那微微有些粗糙的男人的手,他困窘地抓著錢包不知道要怎樣才好,仙道在一旁輕輕的咳嗽了起來藤真松開了
他。
他匆忙的離開了走的時候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那兩張CD緊密的貼在一起手心里那個潮濕柔軟的紙團委屈的蜷縮著再也無法伸展,他走進車棚然后開鎖然后把車子推出來。
明亮燦爛的陽光下面手心里是微涼的把手,他一愣。
[三]未知
KADE:你為什么要用AKIRA做你的游戲ID?
AKIRA:是一個朋友的名字,用自己的名字太招搖,用別人的不甘心。
KADE:你現(xiàn)在厭倦了。
AKIRA:其實是我們快畢業(yè)了,沒有時間再玩這種東西了。
KADE:……我不想把你給解決掉。
AKIRA: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留在這里只會讓我覺得不舒服而已。我習(xí)慣事情結(jié)束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是清楚明白的。
KADE:……你為什么要殺那個叫KENJI的武士?為他升級不是你的責(zé)任嗎?
AKIRA:你看到了?這不過是個游戲,何必對那種事情太認真?
AKIRA:循規(guī)蹈矩是嗎?那種事情我在現(xiàn)實中受夠了。
KADE:你打字很快。
KADE:我有些跟不上。
AKIRA: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草藥還有寶物送給你,那些東西并不容易得到。
KADE:……AKIRA是你男朋友?
AKIRA:是的,曾經(jīng)是。
KADE:……你是男的。
AKIRA:是的,的確是。
AKIRA:覺得怎樣?惡心?
AKIRA:我有時候很厭煩自己,盡量的完美盡量的偽裝努力的克制努力的做到最好,我很累可是我無法強迫自己改變。
KADE: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不應(yīng)該否定自我。
KADE:你想抹殺的其實是那個和他在一起的自我,其實那個名字根本不代表什么。
AKIRA:你錯了。
AKIRA:喜歡自我否定不代表能夠自我否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事情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自我肯定。
KADE:你很清楚。
KADE:你太清醒了。
AKIRA:這世界糊里糊涂的人太危險了。
KADE:你也應(yīng)該很累。
AKIRA:對,可是我習(xí)慣了繃緊的生活一旦松下來我會壞掉的。
KADE:你這樣下去一樣會壞。
KADE:你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AKIRA:你為什么會這樣覺得?
AKIRA:我不記得我們以前聊過。
KADE:……感覺。
AKIRA:榮幸。
KADE:你忙嗎?
AKIRA:在做設(shè)計。
[四]KISS
他在球場外面看到了藤真。
栗色的短發(fā)在網(wǎng)球帽下面不規(guī)則的露出頭來,眼光落在場內(nèi)正在組織回防的仙道的身上。
他一動不動抱著臂坐在一旁,三年級的比賽他只需要觀望而已,身旁有陰影透過來他抬頭劉海從他的額上滑落,藤真笑著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們二年級的什么時候開始?”
他困窘的注視著前方臉上的溫度逐漸的升高,他想起僅有的那一次通話,在那之后再也沒有打過來,對方是不喜歡他的聲音還是不喜歡他的沉默?
他明白他其實是被一種委婉的手段拒絕了,他不想再次被拒絕。
“你真的很不愛說話啊。”藤真有些無奈的說道。
他終于按捺不住,仿佛很沖的口氣說出了又立刻開始后悔:你又不喜歡。
短暫的停頓。
整個球場的喧鬧吵嚷好象是一株筆直的挺拔的力爭上游的樹,直沖云霄,周圍是規(guī)則的平整的純白色的云,單調(diào)的層疊著隔著那些因為激蕩著的熱情所以四處伸展著的枝椏。
藤真嘴角上揚:原來是你。
他低下頭聲音是壓低的倔強的:抱歉。
藤真怔了一下然后手伸出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流川?
他轉(zhuǎn)過去一直看著他:你覺得失望了。
藤真無所謂的正了正帽子又壓低了帽沿,微笑著說:不,我很高興。
“我喜歡你的眼睛。”他補充道:“如果你的劉海能夠再短一些的話我想我會更喜歡!
他猛然的抬起臉:暑假的時候我一直在等。
藤真的眼睛低了低:我只是覺得你可能不太喜歡我,你不愛說話總是沉默,只有我一個人在說。藤真又輕輕的笑了笑,那是一種讓他非常安心的溫柔的笑容:不過現(xiàn)在我知道不是那樣了。
他忽然覺得時間在某處被截住了,掙扎著徘徊著不安著的東西好象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于是安穩(wěn)的平和的躺在那沉眠入夢。
比賽結(jié)束后他去了藤真的寢室。
他沒有直接去,從籃球場上回來以后一身的汗,他先回去七舍端著水盆去了水房。冰涼的水順著被人手摩挲地錚亮的黃銅水龍頭撲哧一下落了出來,透明的成股的宛如活物一般的水流在青灰色的水臺子上把水珠子濺得到處都是,他把頭深深的埋在那股清涼的水流下面一動不動的屏著氣,那種徹骨的感覺從他的后頸一直往下他覺得連指尖似乎都被那種感覺鎮(zhèn)得透著涼氣。
換了衣服走出宿舍樓的時候他用手把濕漉漉的額發(fā)向后擼,然后發(fā)現(xiàn)道路兩旁的銀杏樹遠遠的看起來青翠透明的仿佛是煙一樣懸在湛藍的天空下面,周圍連一絲云都沒有,眼前的世界全部都是那么的純凈那么的單純的顏色。
好象順著那青色的路面可以一直一直走一直走到天的盡頭世界的另一處那么的寬廣那么的遠。
他什么都沒有說就找了過來,象是一個陌生的闖入者。
藤真的寢室收拾得很整潔安靜,桌面上剛拆開的美工刀是乳黃色的木柄,他握著它在手里掂量著它的分量,桌子上還有剛兌好的白乳膠還有正在削的彩色鉛筆,淡淡的赤紅色緊緊的包裹著嫩黃色的筆芯仿佛一粒瘦削的還來不及綻放的花蕾。
他看到桌子的里面斜斜的扔著一包軟盒煙,他皺了皺眉。
藤真看到了不動聲色的把煙收了起來,對他解釋道:朋友走的時候忘記拿了。
他忽然紅了臉,坐了下來然后雙手交握靠在嘴唇邊,微微的有些抖,藤真慢慢的靠了過來他有些不安的舔著嘴唇然后好象下定了決心一樣抓住了藤真的手。
他的嘴唇緊緊的貼著藤真的,笨拙的卻又是固執(zhí)的,他的頭發(fā)還是潮濕的柔軟的輕輕的落在了藤真的臉上于是那家伙很不合時宜的笑了起來,然后藤真道歉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有些困窘,他在他面前似乎總是困窘。他令他緊張令他呼吸不暢令他心臟超負荷運轉(zhuǎn)令他無法挪開眼睛。
藤真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也一直看著他,他有些惱怒的直起身來然后側(cè)過臉去看向一旁。
藤真收起了笑容之后按住他,他甚至不給他喘氣的機會,他的手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樣溫文他強勁而且有力,于是他終于想起他和自己一樣是雄性的生物他甚至還大他兩歲。
那種溫?zé)岬臍庀①N近了他他閉上了眼睛四周是那么的安靜他聽得到彼此的呼吸好象流動著的空氣把一些曖昧不明的氣息推到對方那里。那個吻從溫柔的接觸開始逐漸的深入,他們緊密的擁在一起他覺得不能呼吸。
這一次的真的無法呼吸,胸口的震動強烈的幾乎要把他的全部吞噬,伸手去擁抱對方的時候他異常的清醒,那是一種固執(zhí)而且迫切的想法那么的強烈他甚至來不及確認對方的心情。
那個搖搖晃晃的下午那個滿眼都是綠影的世界那個平靜收斂控制自如的聲音好象清晰起來,他緊緊的用他的雙手擁抱著他,單純的世界分解成蜻蜓翅膀大小的碎塊然后變得透明然后逐漸疊起來鋪平開來,那個上面有他的影子,清晰明亮一如他的笑容,早在那個慢慢沉淀的透明得仿佛新鮮啤酒一樣的下午。
墻壁上模糊的天空上殘破的彩虹好象溶入那背景一樣各種顏色好象從手掌心滑落的潮濕的沙在濕藍色的海水中大刺刺的暈開了,那青色的公路一直延伸著一直一直向遠方延伸著他似乎可以聽到海浪拍擊巖石的聲音,白色的濃重的跡線好象是從公路那平坦的胸口上生長出來的一株芽,光禿禿的模糊的在風(fēng)里挺直了站立著。
多么的孤單。
我的世界有了你那么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為什么會才遇到你呢?
那么久以后,在我模糊了那么那么久以后,我終于遇到了你呢。
無論是擁抱也好接吻也好做多么親密的事情也好,不會覺得不安不會覺得為難,只要在一起就好了,我的世界一直都是那么的簡單。
不記得什么時候在哪里BGM里的歌詞也曾經(jīng)那么唱過。
那種聲音有些低啞沙沙的讓他想起冰鎮(zhèn)的亮黃色的橘子水,不倒?jié)M被透明的厚厚的玻璃杯子保護著,純粹的顏色單純的世界舒緩的曲調(diào),一切他都喜歡。
你比我想得還要單純呢。
那天陪著他去籃球場的時候藤真那么說道。
要是我也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他聽到藤真的聲音有些低。
[五] 過程
他要殺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做決定是一回事真正動手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了很多種方式但是沒有一種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他們的級別相差太多而且根本不同類,他最后終于決定返回眾生門去接替那個門主的位子。
那是被深湖圍繞的城堡,通過吊橋的時候他被火龍襲擊燒傷了右臂,他用了粘貼炸藥炸開了那堅硬厚重的城門,在一切崩塌的那個瞬間他輕輕的吸著氣抱著臂看著那個復(fù)雜而且精美的過程CG,那些炸藥并不便宜,如果達不到他的目的那么真是會要命的。
他走進沉寂的古堡開始點燃火把,一個挨著一個的,他總是不記得這種細小的命令。
就好象他在游過那些水道總是不記得那些微小的標記因此花費了更多的時間去尋找出口,每次他看到警示燈亮起來的時候他就會覺得難受那東西清楚明白的告訴了他他的生命力不多了告訴他一切都危險了而他還是在水道里因為找不到出口所以焦慮不己。
壁頂?shù)牡鯚舴睆?fù)而精美,他仰著頭把繩子系在那上面用力的蕩過空無一物的大廳,幾百根或者更多的蠟燭明亮的燃燒著擺動著在壁頂繪出朦朧的圖畫來。
于是他落地,站在他面前迎接他的是眾生門其他的殺手。
并不是來到這里就有資格掌管眾生門的。
那個年長的女人冷漠的對他說道。那時他的SR底火失效暫時無法再用了,他失去了他的左右手然后把自己送進了虎穴龍灘。
接下來基本上是采用的肉搏戰(zhàn),他們一致同意贏者掌管眾生門。
整個過程是異常的慘烈,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真的有這么努力捍衛(wèi)自己組織的玩家?刂奇I盤的時候他覺得似乎連自己的意識都恍惚起來了,在瘋狂回擊和自衛(wèi)的過程中他以為自己的手指要斷了或者是鍵盤要徹底毀滅了,他在那里側(cè)身踢腿轉(zhuǎn)身出拳全部的動作迅速而且連貫一再的重復(fù)之后整個畫面看起來異常的滑稽。
他的人看起來就好象一只陀螺,高速旋轉(zhuǎn)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停止。
他終于開始為什么后悔之前去裕景的時候沒有買一個游戲手柄。
他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正在浴血奮戰(zhàn),基本上接近尾聲他的血還有生命力還有裝備儲存都降低到了歷史最低點,他關(guān)掉了正在放KARI精選輯的木制音箱然后單手接起了手機。
“這周末一起去鈴木冰場滑冰去吧!碧僬婺沁吽坪跤悬c吵的樣子。
他稍微怔了一下結(jié)果小腹被對方踢中,他立刻使出上勾拳反擊又快又狠,只剩下最后一個了,解決了那個家伙他就可以順利的接管眾生門了。
藤真說到時候我來你們樓找你好了就這么定了他連句再見沒還沒說就被掛了。
結(jié)束戰(zhàn)斗的同時他立刻退出然后穿上鞋匆忙的跑下樓去。
在藤真的寢室外面等了半天沒有任何人回來,他想起接電話的時候那邊那么吵也許藤真是在外面吧。
那時已經(jīng)快接近食堂關(guān)門的時間了他摸摸褲兜出來的急所以什么都沒帶,他餓得肚子里面嘰里咕嚕的他一個人站在空空的走廊里那扇門緊閉著嚴絲合縫沒有空隙,再打過去的時候那邊就關(guān)機了,無論他怎么堅持那邊都沒有任何動靜于是最后他終于放棄了。他整個身體向后靠在了那扇門上垂著頭安靜的等待著。
十點半門禁的時候和藤真一起回來的是仙道。
他看不出來藤真的想法,他皺起了眉。藤真看到他的時候似乎有些吃驚,然后笑著掏出鑰匙遞給他要他自己開門:我去仙道那里取本詞典。
在剛看到他們一同從樓梯口出現(xiàn)的那個瞬間起他心里被揪起來的東西忽的一下子又沉下去了,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
他開了門進了寢室手在墻上摸索著把燈打開了之后流川坐在了他的電腦前,藤真的電腦一直沒有關(guān)機,他挪了挪鼠標就看清楚了他的桌面。
非常的干凈利索,桌布是深紅色的海面連天空都是那種顏色,看上去像是一幅沒有干透的水彩畫,有濕藍色的海水從那層淡而艷的薄紗下透出來。
藤真進來的時候他正對著那桌面入神,連他走到他身后都沒發(fā)覺。
“我自己畫的,喜歡么?”
他的氣息就在他的頸后,熟悉而且溫暖,帶著潮濕海風(fēng)的味道。
“很漂亮,”他老實的回答道,“不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赤紅色的海面……”
“……我分不清那些顏色,”藤真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纖長的指骨,他想他的手應(yīng)該很靈巧,藤真繼續(xù)說道: “我是色盲!
他回頭,半詢問半認真的眼神。
藤真忽然笑了起來然后低著頭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解釋說我騙你的流川,我怎么可能是色盲。
于是他臉紅著故做不屑般地撇撇嘴唇然后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為什么關(guān)機?
沒有關(guān)?……可能是那邊信號不太好吧。我們學(xué)生會下午去幫鈴木冰場搞宣傳,忙到很晚,然后順便去了海邊吃燒烤。對了你吃東西了么?
……沒。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怎么不知道吃東西呢?藤真有些無奈的拍拍他的肩:你坐會我下去弄點吃的給你。
不是門禁了嗎?他有些疑惑的看著藤真。
藤真笑著回頭看他:去周圍掃蕩一圈,總會有你吃的。
他的臉忽然覺得有些燙,然后聳聳肩沉默的坐了下來,藤真拉上門出去了,寢室里只有他一個人,他無聊的打開了那個游戲。
密碼是自動記憶的,這點徹底出乎他的意料。
他發(fā)現(xiàn)藤真的界面復(fù)雜而且規(guī)整,分類詳細而且操作起來相當順手,他的嘴角浮起一絲細微的笑容,藤真的確就是這樣的人。
打開對話記錄的時候他猜測KENJI就是仙道。
不過仙道會選擇武士身份這點也真是有點奇怪。
他記得第一年剛?cè)雽W(xué)被學(xué)長帶去籃球隊的時候那個人連訓(xùn)練都會遲到,看起來總是一副懶散的模樣,雖然實力的確不容小覷。
門被打開的時候他有些手忙腳亂不過看起來藤真根本不在意他碰了他的電腦。
酒精爐子還有泡面,甚至還有一罐未拆封的辣醬和兩個生雞蛋。
“我煮給你吃?”藤真笑著看著他問道。
沒來由的他的臉更紅了,自己動手開始把爐子給點上把飯盒放在火上面。
藤真去拎水壺的時候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你也玩這個么?
他正在拆蔬菜包,聽到藤真的問話后忽然咳嗽了起來,藤真笑著拍他的背說你怎么了?慌什么?
想了想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臉的難以置信問他道:難道你是我認識的那個KADE?
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飯盒蓋上然后看著藤真有些遲疑的回答說恩。
藤真沉默了一下然后動手把那兩個雞蛋小心的臥在面里面,他想說些什么卻覺得嗓子那么干那么澀。
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面已經(jīng)煮好了,整個房間里都是泡面熱乎乎的味道,于是藤真呼了一口氣站起來去關(guān)火,把面端給他的時候跟他說我和仙道之間其實沒什么,我們的關(guān)系只是比朋友要好那么一點。
然后藤真問他說。你信我么?
他把面挑起來,熱騰騰的,不知道為什么想點頭卻動不了,筷子在飯盒里攪了攪瞧見了藤真給他臥的那兩個火候正好的香噴噴的雞蛋,頭低了低再說話的時候聲音里就帶了些鼻音:我信你。
藤真看著他吃面,雙手交握在一起坐在他的面前,聽到他壓低的回答后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左手撫過他的臉。
那只熟悉的手,無論是指尖還是指腹,那么的溫柔他想起那模糊的彩虹那伸向遠方的青灰色的筆直的路面還有那海浪拍擊巖石的聲音那么的細小那么的遙遠好象是夜空中漸漸浮現(xiàn)的星子朦朧而且微弱,他抖了一下忽然覺得眼眶濕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么容易就流淚的,哽咽著放下飯盒然后把頭扭到一邊去把眼淚抹掉,倔強的咬住了嘴唇沉默著不出聲。
藤真機器的屏幕保護啟動了。
也許分辨率設(shè)置得過高的緣故那些CG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實細膩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條裝飾紋每一朵鮮花。
占星塔上仰望過的純粹星空中綻放著祭祀中才能看到的宛如菊花一般的煙火,細長的明亮的絢麗的顏色在深邃的夜空中斷裂成細碎的顆粒然后紛紛墜落。
我從這里走到那里全部都是寂寞的路
身旁沒有任何人陪伴只有挺拔而孤獨的行道樹
當烏云遮蔽了天空我赤裸著腳行走在無人經(jīng)過的野外
我的心是一口枯井等待暴風(fēng)雨的降臨
當我仰望天空的時候期待著總有一刻能看到絢爛的彩虹
---------KAIDOR《虹》
周圍的一切陷入了沉寂和黑暗之中,十一點的時候公寓也熄燈了。
一片徹底的黑暗中房間里飄著的是煮面的香氣,藤真嘆了一口氣從床邊把應(yīng)急燈給拿了出來:怎么遇上你就什么都不對了呢?
好象是在問自己的口氣,有點輕,就好象是小小的雪花落在了蓬蓬的羽絨服上一樣。
屏幕上最后看到的字幕是GAME OVER。
藤真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后摟住了他。
“相信我吧。KADE!
那天晚上他和藤真睡在一張床上。那張單人床睡兩個男生怎么看似乎都有些擠,他想要側(cè)過身去的時候藤真伸出手來摟住了他。
以后我們要買一張大點的床。藤真在黑暗中笑著說道。
他的身體忽然僵住了,怎么也動不了,他的心臟在他的胸腔里砰砰的亂跳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恩了一聲的結(jié)果藤真就在他身旁笑了起來:“等你畢業(yè)能搬出來的時候我都老了吧。”
他紅著臉很不客氣的用胳膊肘搗著藤真的胸口,然后藤真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然后輕笑著說不過我們兩個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他的胸口忽然一空好象連心臟都沒有了完全的麻痹甜美的感覺,他把臉緊緊的貼著枕頭然后嘟囔說那當然,聲音有點高還有點沖。
[六] 結(jié)束
周末兩個人一起去冰場。
完全沒有什么人來的地方,如果不是藤真領(lǐng)著他估計他根本找不到。
“人這么少,”藤真似乎有些意料不到,換冰鞋的時候忽然笑了出來。
“好象是我們包場一樣!
他正在系帶子呢,聽藤真突然這么一說不知道為什么就紅了臉。
他沒滑過這東西,基本上開始只能溜邊走而且還跟摔著了似的一下一下的慢慢的往前蹭。藤真逗他說KADE你又不是黃花魚干嗎總是溜著邊?
他一氣,先是松手然后是往場子里面滑,一個平衡沒掌握好結(jié)果就給摔了,整個人坐在冰面上震得連頭都一起疼了。
潔白的冰面上每一寸的空氣都是冰冷的,他看到藤真抱著臂站在冰場的中央緩緩的滑行著,自如的好象行走在平地上一樣。
他愣了一下然后看到藤真向自己滑了過來微笑的伸出手。
跟我一起來,KADE。
他站了起來,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那么的涼他忽然想起剛才他和眾生門里的那些殺手一起追殺AKIRA的那個片段。
他不得不拋棄他的SR,機械師檢查了一番然后告訴他這東西無藥可救徹底結(jié)束了。
只不過是在一起太久了而已。
AKIRA這么安慰他。在對話框里。
他忽然很想說能不能換個ID,能不能請你不要離開這個游戲,能不能不要畢業(yè)不要結(jié)束。
網(wǎng)絡(luò)似乎給了他無窮的勇氣可是他沒有說出口。
他想起他說:
“相信我吧。KADE!
一個殺手組織全體出動追殺一個法師似乎在那個游戲的歷史上都沒有出現(xiàn)過。
在占星塔的塔頂他親自把長刀插入AKIRA的身體鮮血染紅了整層的塔樓。
AKIRA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是我馬上過來。
他很想笑可是鼻子忽然酸了起來,寢室里什么人都沒有他終于忍不住于是哭了起來,很輕微的流著眼淚,只不過一下而已他就笑了起來。
知道你會過來的,我一直相信你。
即使是現(xiàn)在,
依然覺得那個ID會突然亮起來。
看到溫柔的他
帶著充滿自信的笑容回來------
這個夢,我做了無數(shù)次。
音樂聲在那流淌著整個冰場都有雪白的明亮的光芒在流動著,兩年前的那些回憶就好象冰刀下那些浮起又陷落的冰沫不完整而且遙遠細碎。
“喂!”
藤真從前面笑著拽了拽他:都兩年了怎么你的技術(shù)還是這樣?小心一會兒把我也拽倒?
他松開了他握著的他的手然后加速向前滑去,身后的冰面上留下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然后回頭,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的對藤真說道:
等會兒去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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