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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雅不在香
這世界上如果有一本書結束了我對瓊瑤虛幻純美式的愛情幻想,中止了我對金庸浪漫柔情式武俠的追慕,從而使一個思維較為粗糲、品味較為粗俗的小孩意識到自己有這些不可改變,卻可以通過學習而使缺點得到適當收斂的女孩,那么我不能不把這份功勞歸咎于那一本——《紅樓夢》,歸咎于那個以一句“是真名士自風流”而躍然紙上朝我微笑的史湘云。
之前寫人物評點,哪一次不因為觀點與紅友不同而急的面紅耳赤?哪一回不是較真的閱讀文本,試圖找出最佳的論據(jù)以證明自己的觀點無懈可擊?哪一回不是把那個活生生的人物給活活的肢解到面目全非?
幾乎所有的紅樓人物都成了我快意恩仇筆下的一道麻辣菜,只有那個大說大笑的云兒姍姍來遲,還因著當時有一個要好的網(wǎng)友欲寫大學畢業(yè)論文,邀我說說紅樓夢與魏晉情懷的關系,我便寫了一篇史湘云的魏晉情懷,可惜是學術論文,寫的太過于刻板而沒有溫度了,至今引為憾事。
每每閑來無事,幾個好事的紅友總是以討論肢解紅樓人物佐以閑聊。而我絕少以湘云為題,即使有些紅友談的聲色俱厲,我也悄悄略過她。如湘云,在我心中從來都不是個可辯論的話題,宛如我生命中許多只能躍然紙上以知而相許的朋友般,有著那樣遙不及可的高度,卻又有著那么觸手可及的溫度。一切都矛盾的那么自然純美,猶如太古恒生。
讀紅樓人物便是要讀到不稱心處才覺得這本書的好,才覺得真!
如當著周瑞家面將宮花扔回盒子里的那個稍嫌尖酸的黛玉,又如面不改色將“偷聽”這個‘危險’行為轉(zhuǎn)嫁給黛玉的富有城府的寶釵,或如那個對愚母幼弟不曾同情的冷然探春,更如滿身冒火狠狠拿一丈青戳著墜兒的兇悍的晴雯,和一對金蓮或并或翹嬌媚眼橫波的風流尤三姐。那些零零碎碎只要再收一下便可無瑕的言行總是橫在眼前,可對她們總讓人無法掏心掏肺起來。
湘云亦有缺點,曾幾何時我一一搜遍了百度只為了證明海棠是有香的。曾幾何時我曾為西府海棠有香而歡呼雀躍,卻又為每一首的海棠詩里都沒有關于“香”的暗示而灰心失望。此后我承認了劉心武先生對紅樓的影響是無以倫比——無論是以神或魔的形式存在!覀兗t友身上何嘗存有那怕只有一條可以批評他的資格。
再后來,我就死心踏實了。那個“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英雄能本色”的史湘云何必需要俗香艷味來增加她身上的嫵媚情致。
“本色”是世間最容易獲得卻又是最難清守的事。誰不是把一切前塵往事還于前生,一身清白毫無牽掛的呱呱墜地。那一聲響聲的啼哭便是最本色的呼喚。此后,萬丈紅塵一點一滴將我們抹得眾彩成闃。
記得槿在微博里寫到,“愿一字一字,都是我的天足,在世界的荒涼上行走、起舞!”。有時,文字就是這樣與我們直面相對,與穿透歷史的那一種情懷直面相對。那才是生命的本色。唯有勇而憨的人才能穿越濁流而到達那一片灑滿清光的最初。如槿,如湘云!
猶記的她挽著雙袖,蹲在白雪紅梅的雪地里大食啖啖著一塊鹿肉,卻幾乎是拍著心口說著:“是真名士自風流,雖大食啖啖,卻錦心繡口!蹦鞘且环N和光同塵的纖俏活潑。清歡,便是一種無須求證于世俗的喜悅。
猶記得寶琴初來時湘云熱心對她道,太太不在時,別進那屋,那些人都是要害我們的。有人說最單純的小孩最不容易受騙。清澈,方可照出最真實的天空。
猶記得她聽到岫煙有迎春丫環(huán)婆子們的氣,她先氣的揮拳擄袖,欲要為岫煙鳴不平。俠情,那是最沒被塵世洗煉過的水之下的性脾,是觸動我心的暖暖安慰。
猶記得她被襲人世故的二句話激的指天發(fā)誓,說自己若不記得舊情擺小姐架子立刻便死了。是性急嗎?還是珍惜舊情到超越一切尊卑的界限。懷舊,已不是一種禮尚往來的情感,而是一種光風霽月的情懷。
最不用去憶記的是中秋節(jié)隨景吟出“寒塘渡鶴影”那個抱膝拾樽一抹清影,最最可恨的根據(jù)這一句而得出那一艘花船的紅樓續(xù)書。那一晚顰兒掬走了那一壁月色,而天地將那一池清風賦于云兒。同樣寄人籬下的她在終日操勞的更辛苦中卻反過來安慰著與她同病相憐的黛玉。這已不能用“樂觀”這短短兩字所能形容的。這個便是英雄本色!
唯她在襁褓間便失去父親的教誨和母親的慈愛,寄養(yǎng)在人性復雜的富貴親戚中,做著與一般丫環(huán)還辛苦的女工,卻在與天無尤,與地無怨中,葆全了生命賦于她的最初模樣。那是一種直面濁世、無憂無懼的憨勇!一種生時來自天地,歸時還于天地的曠達。
別用,請別用“傻,或天真”來形容她!如果一定要用,請借用槿的一句話:“天真是一種力量!”。
如今我已不在從科學上去較證海棠是否有關了,若無香,為何我用手去觸摸那一種種海棠詩時會聞到一股清香;若無香,為何我會窺到那個酣睡在花叢中卻還是被蝶舞蜂轉(zhuǎn)開得最燦的國艷。
國色天香,燦于天地之間,香于紅塵之外,唯知者聞之!
。ㄟ@是我寫紅樓唯一一篇沒有引用紅樓文本為論據(jù)的文,因為這篇文是寫一個相識已久卻不認識的友人,愿分享給許多喜歡她的朋友,原發(fā)于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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