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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四.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冬天來的是那樣快。
昨夜下了初雪,今早的陽光如貓咪般輕蹭你裸露的肌膚。碎瓊亂玉中,西楓苑的梅花開得格外繁盛。
白雪映梅梅映雪,花自飄零映白裳。
非白一襲白衣,在漫天的白色中剪著梅。而我挺著大肚子在旁。那抹白色漸入亂花叢中。我生怕梅枝上的積雪落了砸傷非白,正欲讓非白快出來,突然肚子傳來鉆心的痛,視線漸漸模糊。我不禁叫出了聲。最后看到非白焦急地向我跑來,變沒了意識。
當我醒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暈了過去。
韓修竹在一旁為我把著脈。我看著他緊皺的眉頭,說:“先生不必為若水費心了,若水服了清霜之毒,怕是沒幾天活頭了。”
韓修竹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只是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即使生下來也是要受著生老病死之苦,倒不如跟著我去了!蔽铱嘈Φ。
姑娘別這么說,照姑娘身子的形勢,還是不要再走動為好。既然姑娘醒了,我就把非白叫來吧!
他轉身離開了屋子。我緩緩閉上眼睛。
繼而我聽到了簾動之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聲在我耳際響起。我睜開眼來,非白已坐在我身側:“若水,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可否?”
我望著他的臉,他的絕代容顏上有一絲愁容。是為了這天下?還是花西夫人?我多想用指尖撫平他緊皺的眉心,只是,這手終究沒勇氣伸出來。
我癡癡地望向他,不曾開口。燈芯爆了一下,他或是覺得尷尬了些,又說:“身為西營暗人,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我輕咳,心中五味雜陳,道:“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在爹娘的愁容中生了下來。她家里很窮,常常一天中只靠喝水充饑。她的爹娘為了生計,將她賤價賣給了牙婆子,之后又被賣到一個富貴人家里當暗人。長大后,她的主公給她喂了毒藥,讓她在上元夜前殺一個人。但那女孩子卻在看到獵物的第一眼就下不了狠心,之后更是背叛了她的主公!
非白無言。靜靜地,我聽到了時光斷裂的聲音。那過往的碎片深深扎在我心里,鮮紅欲滴的血漸漸匯成了非白的摸樣,成了我心中不滅的朱砂痣。
非白啊非白,我自知自己大限將至,這些話再不說我就永遠沒機會開口了。你可知,我夜夜夢的,全是你。
非白站起來,長嘆一口氣,說:“若水,非白對不起你。”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澳憧煨,非白不打擾了。”他的背影頓了頓,走出門。
金色的燭臺上劃過一滴紅的的蠟,像仕女染了胭脂的紅淚。
之后,非白時常來我的床前陪我。
他常會背著手立在我面前,背著花西詩集中的詩句。
“陌上花開蝴蝶飛,
江山由是昔人非。
遺民幾度垂垂老,
游女長歌緩緩歸。”
這講的是吳王妃每歲寒食必歸長安,吳王錢繆甚為想念。見滿園春色正濃,雖想念妻子,卻又怕妻子忙于趕路而忽視這草長鶯飛的春色,于是寫了封信送給她。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我卻是最喜歡這首詩,憂愁罹患沒那么明顯,又有一種靜好的意味。不禁又覺得花西夫人文采果然超然脫俗。
有時,他也會盯著一幅裝裱精致的畫陷入沉思。畫中,那女子立于荷塘邊,笑得靜好。
他說:“若水,你可知木槿最愛吃桂花糕,他這個小饞貓總是吃得滿臉都是,還說:‘三爺,木槿真想成天泡在桂花糕里!’真真沒個女孩子樣,變成了個大花貓!彼樕细〕錾儆械男Γ骸拔耶嫼眠@幅畫時,木槿爭著要看,可我卻說等裱好了再給她看。本以為就幾個月的時間,奈何這短短的幾個月也能斗轉星移,物是人非....”
他透過那幅畫,思緒飛到了很遠很遠。
五.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永業(yè)六年十二月,踏雪之妻若水生一子,名原念槿。
因著我的清霜之毒已攻心,念槿是早產兒。他生下時面黃肌瘦,氣息奄奄,后經韓修竹的極力相救才活過來。
非白抱著他,面上充滿了慈祥:“若水,就叫他念槿吧,原念槿!彼麑櫮绲乜粗铋龋氯暨@世界只剩下了這個小男嬰。
我心不由得一酸,卻還是笑著說:“好,原念槿,很好聽的名字。”
永業(yè)七年五月,原念槿因自小體弱,夭折了。而后念槿之母因傷心過度,亦跟著去了。
那天,我在西楓苑里種的芍藥開得正艷,蝶舞翩躚,初夏荷葉的清涼氤氳,有種醉人心弦的味道。
那芍藥全是我親手栽下的。
非白,你可知,芍藥,又名將離。我將離你而去,無法看到你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了,也無法看到你與花西夫人重逢的場景。但愿,你日后安好。
那天下了小雨,雨滴落在屋檐上,打在瓦楞上,又摔成更小的碎片,無聲地隱入空氣中。
原非白獨立在檐下,望向遠方。他心里默念,若水,一枝紅荷歸南海,未嘗不是種解脫。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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