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

　　沈啟明曾對友人描述陸如霜“靜若處子，動如狡兔，韌如翠竹，貌若青蓮�！蹦俏挥讶送Y(jié)果冒出一句：“啟明，你看上她了！”沈啟明聽后，只狡黠一笑，便不再言語。那人思索了半日，方冒出下一句：“啟明，你怎會識得她？”
　　近日，盛傳陸府大小姐已訂親，不日即將完婚。那位友人得到消息，趕到沈府，卻見沈啟明高坐無憂，一派自得“你看上的那位陸家大小姐要嫁人了，你怎么還這么悠閑！”沈啟明嘴角上揚(yáng)，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友人見狀不禁自疑，這家伙不是僅僅覺得有趣才故意透露陸如霜之事吧？

　　陸府四季如春，闔府浸淫于櫻花之香，彌漫著淡雅之氣。墨蓮園，陸府內(nèi)唯一種植荷花的院落，陸大小姐的閨閣，這段時(shí)日卻異常熱鬧，人頭攢動，奔走準(zhǔn)備，想來坊間傳聞并非空穴來風(fēng)。
　　此時(shí)的陸如霜獨(dú)坐于書房作畫，“朱顏碧墨放池畔，舞袖揮毫對玉蓮。盡態(tài)極妍宛若生，一脈幽香把君難�！比缢蛔「袊@到，兄長大人喜愛櫻花入骨，她卻獨(dú)愛蓮，出淤泥而不染，獨(dú)立于濁世。
　　“如霜！”陸百鳴踏入書房，便見到如霜嘆氣的模樣，關(guān)心的語調(diào)由他發(fā)出，卻透了一股清冷。
　　“兄長大人！”如霜站起，行了禮，低眉順目，卻看不到陸百鳴越皺越緊的眉頭。
　　“如霜，你可有不愿！”百鳴最終吐出這幾個(gè)字，似已是他的極限。
　　“兄長大人，我并沒有任何不愿，請您不必?fù)?dān)心！”如霜了解陸百鳴所說之事，心中不免思量，口中卻不便透露。
　　“如霜，如果你不想嫁，一切都有商量，”陸百鳴頓了頓“畢竟這是十六年前的往事，而且信物未必是真！”
　　“大哥，我是陸家的人！”陸如霜改了口，卻冷冷地吐出事實(shí)。
　　“是啊，陸家的人！陸家是不會做出爾反爾之事，不屑為言而無信之輩，如霜，委屈你了！”陸百鳴看著陸如霜，臉雖然冷冷的，吐出的話語卻異常溫暖。
　　“不，大哥，我為生在陸家而驕傲！我一點(diǎn)也不委屈！而且沈啟明他……也并不那般惹人厭！”陸如霜輕聲地回答。
　　陸百鳴聽完，留下一句“我還有要事！”便離開了書房。陸如霜靜靜地坐著，思緒飄離……

　　“有個(gè)人來提親？”陸百鳴質(zhì)疑著，陸府大小姐近日方及笄，陸家早有對外放出近些年不會同意任何親事，未曾想會有人來？
　　“趕出去！”陸百鳴下著命令。
　　“家主，那人拿了陸家的信物，實(shí)在……”管家解釋著，不敢看主人的臉色。
　　陸百鳴不發(fā)一語，快步行至前廳，卻見那人悠閑地飲茶，毫無拘束，嘴角還有抹笑意，見了他并沒有絲毫怯弱，直視他，連站起這樣簡單的動作都沒有進(jìn)行。陸百鳴的不悅寫在臉上，“你有陸家信物？”那人將手中的椿花飾物遞了過來，眼中一派愜意。
　　“可有其他憑證？”陸百鳴僅僅瞟了一眼。
　　“想來陸族長不會這么輕易相信在下，這是家父與令尊留下的書信！”將書信由衣袖中取出，陸百鳴接過，將信展開，此人之言非虛也。
　　悠悠念出信上此人之名“沈啟明！”陸百鳴語氣中的寒意盡顯，許是猶有一絲無奈。
　　“在下沈啟明，便是信上所說與陸家大小姐有婚約之人！”沈啟明不緊不慢地解釋，換來陸百鳴愈加冰冷的眼神。
　　“相信近期內(nèi)便可完婚！”沈啟明篤定的語調(diào)，完全無視了陸百鳴的怒意。
　　“送客！”陸百鳴只吐出兩字，便拂袖而去。沈啟明玩味地望著陸百鳴遠(yuǎn)去的身影，嘴角彎起更美的弧度。

　　“小姐，小姐！”芯墨氣喘噓噓地喚著如霜，似有極重要之事。
　　“小桃，什么事如此慌張？”如霜微皺秀眉，轉(zhuǎn)身正對芯墨。
　　“有人……有人來……”芯墨邊說邊喘著粗氣，如霜見狀，便吩咐道“先喝口茶緩口氣再說吧！”芯墨捧起茶杯，深吸口氣，續(xù)道“有人來提親！”
　　如霜聽了，挑了下眉頭“兄長大人也是時(shí)候續(xù)弦了！”心中卻在暗嘆又有哪個(gè)倒霉鬼來觸霉頭。
　　“不，不是族長大人，是小姐您！”芯墨糾正著。
　　“我？怎么會？”如霜覺得甚是好笑，自己及笄方數(shù)日，除去陸這個(gè)姓氏，平凡無奇，有人這么快便來了！
　　“就是小姐您！”芯竹剛踏進(jìn)門便聽見了她們的對話，“未來姑爺?shù)哪懥坎恍�，面對家主一絲退卻也無，您不曉得剛剛前廳內(nèi)劍拔弩張的氣氛，卻像是家主認(rèn)輸般拂袖而去！”芯竹將自己所見所聞告知如霜，如霜心中不免好奇竟有人可以毫不畏懼兄長的冷眼。未待提問，芯竹續(xù)道“未來姑爺是沈家現(xiàn)任族長，聽說是老爺和上任沈家族長訂下的婚約，族長連拒絕的理由亦沒有了！”沈家？微蹙眉頭，難道是那個(gè)沈？
　　“未來姑爺長得真是俊俏！”芯墨不無羨慕地接道。
　　“好像叫作沈啟明！”芯竹與芯墨七嘴八舌地將所見所聞告知如霜，如霜的眉再未舒展。
　　日子如水般滑過，只那個(gè)叫沈啟明的家伙借“未婚夫妻，增進(jìn)感情”為由，兩月來每日探望如霜，如霜避無可避任他帶著四處游玩，陸百鳴氣在心頭，卻無可奈何。
　　如霜每次見到新奇的玩意兒，眼睛會發(fā)出光芒，一臉平靜，而啟明總會撲捉那一剎那的神情變化，為如霜添置了她中意的物什，如霜也未多想，推卻不過，便收下了。
　　如霜漸漸習(xí)慣了沈啟明在身旁，即使冷臉以對，他亦會寵溺一笑，如霜冰封的心悄悄融化。
　　沈啟明與如霜的親事定在八月初十，商定日子那天，陸百鳴寒著臉，如霜安靜站著，沈啟明笑容滿面地道“我找人算了日子，六月初八宜嫁娶，大哥覺得呢？”陸百鳴僅點(diǎn)了下頭，轉(zhuǎn)身看如霜。
　　“但憑兄長大人作主！”如霜垂首輕語。
　　“沈啟明，六月初八太近，朽木家的人出嫁必定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準(zhǔn)備嫁妝也需耗時(shí)，八月初十亦宜嫁娶，就定在八月初十！”陸百鳴淡漠的語調(diào)。
　　“那這些日子我也在家準(zhǔn)備！”沈啟明起身告辭。
　　如霜由始至終未看沈啟明一眼！沈啟明瀟灑地離開。

　　“如霜，你在想什么？”蕭乘風(fēng)走進(jìn)書房，見如霜沉浸于思緒，走上前問著。如霜方回過神，“乘風(fēng)？你怎么來了？”
　　“再過幾日你就要成親了，我來看看你！”蕭乘風(fēng)諾諾地答著。
　　“這些個(gè)日子都不見你來，今日怎么就有空了？”如霜打趣著。
　　“再忙也要來看看你，不是嗎？”蕭乘風(fēng)反駁著，與如霜一陣嬉鬧。“如霜你喜歡沈啟明嗎？”蕭乘風(fēng)突兀地冒出一句。
　　如霜望進(jìn)蕭乘風(fēng)真誠的眼中反而不知如何回答，輕點(diǎn)了下頭，羞澀盡顯。蕭乘風(fēng)有一剎那的呆愣，進(jìn)而嘴角勾起！
　　“如若他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我一定幫你！別客氣哦！”蕭乘風(fēng)揉揉如霜的頭發(fā)。
　　“誰會和你客氣�。　蓖峦律囝^，靈氣活脫。
　　如霜留了蕭乘風(fēng)用膳，蕭乘風(fēng)表示公務(wù)繁忙，不便多留，便告辭了！如霜獨(dú)坐，不覺陷入回憶。

　　情之一字，來時(shí)無蹤，逃離無果，唯有嘗試。念之切，思之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沈啟明已有兩月未見如霜，思念入骨，卻不愿毀去現(xiàn)有的成果，如霜是否會如啟明般想念彼此，便是沈啟明之賭，賭自己的狠心，賭如霜的心。再有幾日，會變成沈家如霜，如霜會有如何的反應(yīng)，啟明勾起嘴角，心亦暖了。從未想有一日，女人會成為他沈啟明心中唯一的牽系，既已如此，即使不折手段何妨。

　　八月初十，陸家大小姐出嫁的隊(duì)伍足以繞城一圈，新姑爺竟是沈府大少爺，倒門當(dāng)戶對，只是未免過于神秘，讓人臆測。但見新郎幸福的笑容，便消失了猜想。當(dāng)日，沈啟明第一次酩酊大醉，洞房花燭夜如何度過，亦唯有如霜與啟明兩人知曉了！
　　次年，沈家夫婦第一個(gè)孩子出世，取名“陸憶緋”，并送至陸家本宅交于陸百鳴教養(yǎng)，陸百鳴見到孩子的剎那，神情柔似水，未推辭，便留了下來。隔年，沈家夫婦第二個(gè)孩子出生，取名“沈琰”，是為后世稱贊之義商。
　　建章十年，陸如霜卒，時(shí)年三十又二，沈啟明悲痛欲絕，一病不起，于次年卒，遵其遺愿，與如霜同葬，是為生亦同衿，死亦同穴，共待來世續(xù)緣。

　　百年后
　　臨州
　　“如霜，那邊那人一直盯著你！”柳陌琪提醒著，如霜轉(zhuǎn)身，對上那抹猩紅，再回首已百年，情緣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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