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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藏
[一]
他仰面躺著朝向天空。
耀眼的陽光散落在他長長的美麗銀發(fā)上折射出亮麗的光芒,襯出深紅得烏黑的斑駁血跡格外明顯。
“咳……”費(fèi)力地抬手擋住刺目的太陽,他看著懸浮在蔚藍(lán)天空下的云朵,突然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因?yàn)樗氲搅艘浑p和此時陽光一樣燦爛的眼睛,“那家伙——”
微風(fēng)突然而來,吹過這彌漫著濃重血腥味的深谷,輕輕地?fù)嶂拿骖a。
失血過多的冰涼感驅(qū)走了疼痛,像海水一樣一波一波地將他包裹起來,窒息和黑暗從眼角周圍涌了上來,不祥的困倦好像是地底伸出的溫柔雙手,正不斷把他拉向死亡的沼澤。
“咳咳……反正也……”他低喃了幾聲,嘴角溢出的鮮血紅得讓人心碎。
脈搏的跳動越來越遲緩,神智跟著越來越模糊。呼吸著稀薄的空氣,他用盡最后的力氣驅(qū)動手臂,摘下了手上僅有的兩枚戒指,然后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像他這樣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善終的吧,這樣說不定也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
“砰咚……砰咚……砰……”
[二]
斯貝爾比·斯夸羅的死訊第二天就傳回了巴利安。杰西卡呆滯地聽完這個消息后,忽然用盡力氣艷麗地一笑,眼中的神采混合著痛和扭曲的快意。
——他上周才舉行婚禮,這周就永遠(yuǎn)地從人世消失了。
巴利安的城堡里還留著一些沒被收拾掉的裝飾,純白的緞帶和和芬芳的花瓣……還有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婚禮那天的城堡實(shí)在太美了,從天而降的玫瑰花瓣每一片都鮮紅得好像能擠出血來,路斯利亞親手剪裁的純白緞帶綴滿了整個天頂,一直從城堡的這頭連到那頭,沉重的長桌上擺滿了金色的杯碟和燭臺,宏大而浪漫。
斯夸羅穿著純白的西裝,銀色的長發(fā)在身后披散。他橫抱著那穿著曳地長裙的女人走過長長的紅色地毯,表情溫和,偶爾微微地翹起了嘴角,好像連左手上那柄沾著無數(shù)亡靈的利劍也變得溫柔無害。
她都快沉醉了——如果新娘是她的話。
幾十米長的紅色地毯,她只希望他能走得慢一點(diǎn)。
“Yes ,I do .”
神圣的承諾之后,她只能遙遠(yuǎn)地看著站在十三級階梯的最高點(diǎn)的他們彼此交換了帶著昂貴碎鉆的戒指,然后他微笑著親吻了新娘的額頭。
她從未見過如此溫柔的他,嫉妒就像是荊棘一樣一圈一圈地纏繞上了她的心,扎破了,痛著,卻除不掉。
而現(xiàn)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那個女人知道斯夸羅的死訊。
[三]
輕輕地敲了敲,杰西卡就打開了眼前的房門,眼前就飄來了被風(fēng)吹起的簾子,輕柔而透明,說不上來是像云還是像風(fēng)。
整個房間里明亮而寬敞,充滿了一種暖日微醺的感覺。看著眼前這幽然愜意的一切,她突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情緒巖漿一般地翻滾了起來,滾燙的溫度幾乎將她的心燃成灰燼。
為什么……為什么他都死了,這個女人還能好好地坐在這里!
她有些僵硬地站在門框的外面,一瞬間失去了往里踏進(jìn)一步的勇氣——那個女人坐在午后的陽光精靈中,白皙的指尖輕輕撫著手里的書頁,風(fēng)和細(xì)雨在輕吻著她的面龐,溫婉而嬌美。
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杰西卡的存在,奧菲莉驚訝地從書中抬起頭來,轉(zhuǎn)著輪椅面向那個門外的巴利安女干部,歉意地微笑:“抱歉,我剛才……”
她的話瞬間被杰西卡打斷了:“你沒什么好道歉的,我來就是給你一個消息……”
望著奧菲莉在陽光下泛出光暈的臉,杰西卡忽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和現(xiàn)在一樣慵懶到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后。
躲藏在城堡后面層層疊疊的樹與花叢里的,是她從不認(rèn)識的另一面的斯夸羅。他就像還沒長大的男孩一樣,趴在那個女人的腿上小憩,那女人輕柔地?fù)崦恋你y色長發(fā),然后挑起一縷放到嘴邊輕輕地吻了吻,他還偷偷紅了臉。
他們就像是陽光的寵兒,周身都被鍍上了金色的邊,乳白色的光暈一圈一圈地染開,把他們攏在其中,讓人看上去覺得模糊而不真實(shí)。
可是現(xiàn)在……
噴薄而出的情緒變化成一只又一只蒼白的手,拉著她的理智向下沉淪。夢幻的彩色氣泡被一個一個地扎破,從里面蹦出來的濃黑的陰暗噴得她一頭一臉。
她的表情顯露出一瞬間的陰冷,隨即又很快收好,綻開了一抹美麗到妖異的笑容,嘴角眉梢都是滿滿的殘忍:“巴利安作戰(zhàn)隊(duì)長,斯貝爾比·斯夸羅,身死!
[四]
杰西卡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斯夸羅這么強(qiáng)大的男人會娶一個廢人回來。
那個叫奧菲莉的女人什么都不會,還是雙腿殘疾,只能每天無趣地躲在房間里看看書彈彈鋼琴。
原本她以為那只是個沒有的小女人,但是她……杰西卡用左手遮住臉,剛剛平息的殺意又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開始翻騰了,眼角閃過鋒利的寒光。
那么……好,她就答應(yīng)那人帶她去斯夸羅死的那個山谷看看,看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
[五]
她指著面前幽深的山谷,沖著她旁邊坐在輪椅上的殘疾女人勾起諷刺的笑容:“你去呀!
那女人有些出神地望了望,眼神好像穿過重重疊疊的巖石直直望進(jìn)了最遠(yuǎn)處蔚藍(lán)的天空里,圈緊她無名指的銀色戒指忽然折射出一個刺眼的光芒。
這天萬里無云。
突然回過神來,她對站在她身邊的杰西卡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容有些哀戚:“謝謝!
杰西卡怔了怔——她那天不是這樣的。
她不由得想到那天她滿懷惡意地去告訴這個女人斯夸羅死訊的時候,陽光和細(xì)雨都沾在她身上。樹葉的剪影也映在她的臉上,讓杰西卡不能確定她和太陽同色的眼睛里的閃動到底是什么。
同樣是一聲“謝謝”,那時候她的笑容無奈而溫柔。
她拒絕了所有人的推扶,一個人緩緩地轉(zhuǎn)著輪椅踏進(jìn)了深谷。穿過山谷的風(fēng)撩起她褐色的長發(fā),給予她指引。
杰西卡忽然覺得她的背后好像長出了雪白的翅膀,那對巨大的翅膀要帶著她飛向那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的懷抱。
沒有眼淚,從頭到尾都沒有。
那輪椅就吱吱啞啞地駛向了斯夸羅死之前躺著的地方。
沒有任何標(biāo)示和記號,也沒有任何人的提醒,她就精準(zhǔn)地停在了那個位置。
杰西卡看著她費(fèi)力地離開輪椅,看著她重重地跌倒在吸飽鮮血的泥土上,看著她像個難看的爬蟲一樣匍匐著來到那個位置。
那天找到他冰冷的尸體的時候,他就躺在那個位置,臉上帶著的時候杰西卡從未見過的溫和表情——他一定在想她,直到死去。
忽然空虛的鈍感襲上她的心臟,一錘一錘地狠狠敲打,埋藏著的深切的疼痛被毫無預(yù)兆地剜出來,她皺著眉頭看著躺在泥土上的身影,淚水止不住地涌了出來。
那個人閉著眼睛靜靜地感受著,帶著最動情也最哀慟的微笑。
[六]
杰西卡忽然理解了他愛她的原因,在一切之后——
她看著那個人用她細(xì)白的手指從猩紅猙獰的泥土里挖出了那兩枚戒指——他的結(jié)婚戒指和巴利安雨守指環(huán)。
沒有人明白她為什么知道它們被他埋藏在了那里,就像她和他之間不可理喻的愛情。
她把他的戒指套上了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但是大了整整一圈,可她卻毫不在意。
她把自己的手舉起來,仔仔細(xì)細(xì)地欣賞了一遍,就像每次他幫她涂完她最喜歡的明黃色指甲油一樣。
“第一個奇跡……”杰西卡聽到她忽然喃喃自語起來,“是我的出生!
“第二個奇跡,是我與你的相遇!彼谋砬橄袼龔棾龅挠茡P(yáng)的鋼琴曲,一種行云流水的悲傷。
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沒入泥土里,和他的鮮血混合在一起:“第三個奇跡,是我與你的愛情!
“第四個奇跡……算了,不需要第四個了!
她高舉著的手忽然松了開來,雨守指環(huán)從指縫間漏下來,直直落入了她的口中。瞬間噴涌的藍(lán)色火焰包裹住了她整個人。
晴朗的天空下,藍(lán)色的火焰就像那天將他們都攏在其中的乳白色光暈一樣,把她變得模糊而不真實(shí)。
杰西卡怔怔地看著直沖天際最后漸漸熄滅的火焰,捂著嘴泣不成聲——那雙翅膀真的帶著她飛向他的懷抱了。
眼前的景象和記憶重疊,他們躺在同一個地方,有著同樣的安然表情。
——“那家伙,離開我了反正也活不下去的。”
杰西卡忽然理解了他愛她的原因——假如愛情還不能夠讓我們在一起,那我把生命給你。
插入書簽
寫在最后:奧菲莉就被儲存在雨守指環(huán)里的雨屬性火焰包圍了,雨屬性的鎮(zhèn)靜火焰停止了奧菲莉的一切細(xì)胞活動,她就死了。
也就是說——斯夸羅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