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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劍網(wǎng)三-CP:惡人花X浩氣劍純X氣純?nèi)?br>女配第一視角,清水BE

我爹死后,陳叔收養(yǎng)了我。
師叔是個歡快的人,他喜歡師父。
師父是個冷漠的人,他喜歡我爹。
上一代的故事,我不大懂。
內(nèi)容標(biāo)簽: 游戲網(wǎng)游 悲劇
 
主角 視角
姜決明
互動
陳皓
配角
意清
姜幼婷
陸一禎
桃娘

其它:花羊

一句話簡介:花X羊X羊三角戀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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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古色古香-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劍網(wǎng)三的文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004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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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驚蟄桃始開

作者: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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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爹將我托上馬背,隨后上來摟住了我。昆侖寒風(fēng)呼嘯,刮得人臉生痛,我縮了縮脖子,他便將我往懷里又帶緊一些。明明是這么冷的天,爹為何換回了黑色緞衣?我剛想問,爹卻先開口說,“一會陳叔來了,你便跟他走!蔽也幻骶屠,他又囑咐了一回,“聽清了嗎?”“清楚了!笨s在爹的懷里,我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噴在我頭頂上。
      戎墨一路北走,爹選了條僻靜小路,沿途沒有見著一個人。到了斷崖之前,爹抱我下馬,將我背上,提起輕功便輕松飛越過去。我拉著他的手,感受著他帶繭的手心源源不斷的溫暖,緩緩走上山。
      才不到幾步,爹便讓我去前邊抓只雪兔來,說是一會要給我烤兔肉吃。我不疑有他,即便還沒見著雪兔的影子也歡喜地去了。走入雪竹林里,還真的看到了幾只分散著的白色毛團(tuán)。等我撲騰了好一會,追得身子都冒汗了,才抱得白色兔球往回走。那個時候,陳叔已經(jīng)到了。
      爹斜靠著一株雪竹,安靜的仿佛睡著了一般。他的衣裳貼到地面,身下純白的雪土染上了血紅,連著衣服凍在一起。
      陳叔沉默地看著爹的尸體,接著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
      之后,我隨陳叔入了純陽宮。

      我生在江南。
      我記得自己從前并不受娘的喜愛。四歲那年她一紙浣花箋喚來了爹,我便跟著爹過上了走南闖北的日子。爹對她的描述只有八個字,長袖善舞,鶯喉能歌。
      爹將我托給陳叔,陳叔便是我今后唯一的親人?倪^頭,敬了三杯茶,陳叔便是我?guī)煾。一入純陽宮,同輩的師兄山木就帶我去見師祖于睿,揚(yáng)名天下聰穎絕倫的美人。我仰望著她,心中期盼自己有一日也能成為她這般出色的女子。換了金虛問道袍,背上問道劍,我小跑到師父房門,正巧撞到出門的人腿上。
      我疼得鼻子一酸眼淚都要流出,那人卻哈哈笑著,“哪里來的小團(tuán)子!币贿厪澭聛沓独夷橆a,“真是可愛!
      師父手里拿著書,跟著出來,“這是你意清師叔!
      “意清師叔好!
      “乖!
      師父領(lǐng)我入書房,安排了許多功課給我。師叔粘進(jìn)來,一邊聽一邊為我訴苦,“婷兒才剛?cè)雽m,師兄該先讓她在四處走走看看。”“《道德經(jīng)》?她還那么小,能看懂嗎?”“師兄莫要太嚴(yán)苛了罷。”才說了幾句,便被師父攆出門去。
      我拿著書本,師父問,“識字?”
      “嗯。”
      “那便開始吧!
      我啃著生澀難懂的經(jīng)文,如此開始了我在純陽宮的生活。

      我看的經(jīng)書都是師父的,書頁上干干凈凈不落一點(diǎn)痕跡,我以為這是純陽門規(guī)(因?yàn)榈臅峡傆兴S筆注釋),因而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但某日師叔借我他的志怪雜談,見他書面上圈圈點(diǎn)點(diǎn),我才好奇發(fā)問。
      “師兄?他才不肯畫書呢。他這人,對書寶貝得很。怪哉,我們宮里愛劍成癡的人多得可以填滿萬花谷,師兄偏是朵奇葩!睅熓鍝u著頭,抱起自己佩劍以臉相蹭,“不愛劍的太虛純陽,怎么能算好太虛?”師叔撇撇嘴,連忙又捏扯我的臉補(bǔ)上一句,“師叔說著玩兒,你可別到你師父那亂說!
      師父的藏書確實(shí)很多,我每日功課之中便有一項(xiàng)是打理他的書房。聽管理純陽弟子物資的高劍師伯說,師父的書房還是特意讓木工加工過的,添了幾個書架。爹也是愛書之人,我小時在他教導(dǎo)下背《三字經(jīng)》《千字文》,后來《詩經(jīng)》《戰(zhàn)國策》都背下了(然則不大理解)。師父的書房于我倍感親切,閑來無事便上這來翻上一翻,終有一日,翻出一本帶標(biāo)注的書來。
      爹師出以風(fēng)雅逸趣出名的青巖萬花谷,寫得一手龍飛鳳舞的狂草,教我的卻是端正秀雅的小楷。師父寫的行書,筆畫間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毫不拖沓,仿似能看到他使劍一樣。若是使劍,那該是如意清師叔的紫霞功里六合獨(dú)尊一式,招招精妙、架勢飄逸出塵。我回神,繼續(xù)看那字跡。說是標(biāo)注,其實(shí)只是兩句隨筆。
      “決計入山莽,明白云上人!
      我看得不懂。師父不知何時來到身后,嚇得我連忙將書塞回身后。師父蹙眉,連忙讓我拿出書來,然后小心翼翼的將書本展平又放回架子上。我怕他生氣,小心翼翼地試探他,“師父也喜歡《文心雕龍》么?”
      師父看了我一眼。
      看不出他情緒如何,這氣氛可真真尷尬。我咽了口唾沫,又說,“我爹喜歡這書,所以我也喜歡!
      師父微微啟唇,頓了一會卻改了口,“以后這書房你可以任意使用,但切不可再折書塞書!蔽疫B忙點(diǎn)頭。
      日后再如何揣摩那兩句隨筆,都不得其本意?傆X得師父的心思就化成這兩句詩在眼前,卻籠著一層云霧,猜不透,又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

      師父不茍言笑,從不說一句多余的話,三句里有兩句是在訓(xùn)人,師叔尤其怕他,但又總自己往劍刃上撞。
      我跟隨師父習(xí)了一年的太虛劍意,不得精要。師叔便把我領(lǐng)到他那學(xué)起了紫霞功,倒是一點(diǎn)就通。師父對此沒有意見,師叔卻私下里增加了捏我臉的次數(shù)。
      “笨婷兒,太虛劍意又不難,怎么才練到兩重!
      “那師叔為何選的紫霞功?”
      “呃,當(dāng)然是因?yàn)樾熓逦姨熨Y聰穎,忘生師父中意我!
      跟著師叔練劍比跟在師父身后輕松許多,師叔愛笑愛玩愛點(diǎn)心,隔三差五地便讓我休息,又和天街的楊坎師伯討了許多灌湯包子,以塞飽我為樂。偶爾打鬧得累了,兩人跑回上官師祖的老君宮里找個角落窩著,師叔給我講師父的事。
      “你師父他,其實(shí)是個劍精!
      “?”
      “你看,他從來都不笑,冷冷硬硬,抱起來也不舒服……咳,看他走在路上是不是沒風(fēng)也覺得冷?他周身都散發(fā)著碎星辰的寒氣……”
      抱起來怎么樣,我是不敢想的。也不敢問師叔他是不是真的抱過,如果是真的,師父難道不會用“無我無劍”把他戳成篩子么?碎星辰有寒氣嗎?還真的沒有摸過呢。
      師叔也沒注意我走神,壞笑著扯我臉蛋將我拉回來,說,“傻婷兒,你師父根本不關(guān)心你!
      “唔?”
      “你跟我練了那么久,他怎么一次都不來看你!闭f完,師叔露出個痛心扼腕的表情。我不明所以。

      但是師父真的來看我,就表示麻煩大了。總在老君宮附近游蕩的燕小霞師叔有一次不經(jīng)意的和師父聊起天,暴露了師叔和我在老君宮里偷懶的事。那日師叔正好在和我說師父的童年,我才聽得津津有味,突然感覺背脊骨一涼,轉(zhuǎn)頭便看到師父冷若冰霜的臉。原來師叔說的“無風(fēng)自冷”是真的,我默默在心里確定。師叔被師父的劍氣追得滿屋子跑,一聲聲“師兄我錯了!”“師兄手下留情!”在偌大的老君宮里回蕩重疊。
      師父是真的很生氣。
      “讓幼婷跟著你練功,我真是瞎了眼。”
      師父難得說了狠話,師叔低垂著頭不敢回應(yīng)。
      “明日,你去素師叔那練劍!
      我連忙點(diǎn)頭。
      師叔聽到,不樂意了,抬起頭抗議,“素師叔?素天白師兄嗎?怎么能把婷兒交給他!”
      “住口。”
      “不不,師兄你不懂,老素他是個——”
      “他不敢。”師父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目光如劍,逼得師叔生生把話掐斷在喉里。
      這事便定下了。我便每日到純陽宮后的無極廣場報到,素師叔見到我歡喜得很,但是抱著我蹭臉的特權(quán)還被師叔守著,素師叔和我只要離得近些,師叔便在墻角開始讀破蒼穹。素師叔在這邊嫌棄地嚷嚷“這是怎么啊怎么啊”,小師叔在那邊揮著劍回“離我們婷兒遠(yuǎn)點(diǎn)!你這老色鬼!”有時候他們越罵越起勁,樂在其中,我便和其他新弟子一起坐著看他們互掐。來送信的金昀師伯一臉無奈的說,“這兩個活寶!
      每日練功結(jié)束,師叔便親自送我回屋。有師妹悄悄和我說,她真羨慕我,有這么個疼愛自己的師叔,還有個那么帥氣的師父。師叔對我好我自然感受得到,但我卻逐漸明白,師叔在見到我?guī)煾傅哪且豢蹋攀亲羁鞓返摹?br>
      轉(zhuǎn)眼三年,我要下山了。
      師叔放心不下,決定跟我一起下去。師父對此表示贊同,因?yàn)樗J(rèn)為師叔還需再磨練磨練,這讓師叔很不服氣。
      師父性子冷,不會說些動情不舍的話,我同他拜別,他只是點(diǎn)頭,便轉(zhuǎn)身回書房里去了。
      路上我一直在想師父的背影。自打我第一次見到他,他就冷著一張臉。那還是在我隨爹云游的日子,有時在金水,有時是在洛陽,在南屏山,在楓華谷……總有一日會遇到他。他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爹讓我去煮藥,自己在屋內(nèi)給他布針。我小時就不親近師父(那時候還叫他陳叔),覺得他如瞿塘峽邊的白虎一樣,虎便是虎,再好看也不能同貓一樣抱著。但是爹卻厲害得很。有一次在揚(yáng)州,我端藥至茶臺,只見他們一趴一坐,師父傷了背,背后繃上了好幾圈白色的棉布,閉著眼趴在爹長腿上,毫無防備。爹見到我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笑著拉過師父的道袍蓋在他背后。我將藥遞給他,他也不急,將藥往手邊的小茶幾上一放,靜靜看向窗外飄雨的天空。風(fēng)吹簾動,爹隨意披散的黑發(fā)輕輕蕩開,師父如斂翼而棲的白鶴,這畫面美好如畫。
      三年來,我在師父臉上再沒見過那時的神色。他像從前那般獨(dú)立獨(dú)行,心已經(jīng)比漫天的雪花還要冷。他有時望著窗外的飛雪,出了神都不自知。我總怕有那么一天,師父會突然化成一片雪花,飄入北風(fēng)之中再尋不見。
      說起來,這已是二月。
      爹教我唱過二十四節(jié)氣歌,“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   冬雪雪冬小大寒。上半年是六廿一,下半年是八廿三。每月兩節(jié)日期定,最多只差一兩天!
      二月驚蟄桃始開。
      在純陽宮待久了,見慣四季飄雪,對氣候也麻木了。直到下了山,眼前景色逐漸鮮活起來,由淺至深一片春綠,這才讓人感覺到暖意。師叔帶我到一處農(nóng)家落腳,打算明兒繼續(xù)趕路。我望著院里含苞待放的碧桃花,想起了在山上的師父,想起他孤寂的背影,生來第一次有了沖動。
      折了桃花,騎上桃李馬一路回奔。我想今夜應(yīng)能趕回,所以沒有告訴師叔。師父每日戌時都在太極廣場列陣,所以趁著這時最好。果然,師父的書房暗著燈。我悄悄摸進(jìn)門,將花枝擺在他案幾上,一切順利。但沒料到才一出門便撞上了提前回房的師父。
      這一次沖動的下場是慘烈的。即便小師叔臨時發(fā)現(xiàn)急速趕回,為我撒謊庇護(hù),也沒法止住師父的怒火。師父站在廊前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訓(xùn)斥我,再指責(zé)師叔不分輕重的袒護(hù)。我滿心委屈,在聽到師父責(zé)令我們?nèi)ニ歼^崖思過時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師父回了房,師叔連忙抱著我一聲聲的哄。
      “你師父也是為你好,你看,思過還讓師叔陪著呢,以前罰師叔可更狠啦。”
      我能想象師父罰師叔是怎樣的,聯(lián)想到平日里師叔總纏著師父的吃癟樣,忍不住破涕為笑。
      師叔看我笑,也就安心了,拍了拍我的頭,正色問,“不過婷兒可得告訴師叔,為何不告而別,自己回來了?”
      憑心說,這事確實(shí)是我沖動魯莽,還連累師叔受罰,于是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他。師叔聽完,一拍大腿喊起來,“喲呵!沒想到婷兒這么貼心。”轉(zhuǎn)頭就去拍師父的房門,“師兄!師兄!婷兒的苦心你聽到了嗎!明天就別去思過了吧?”看到這樣,我突然有些悔了。
      但是隔日,師父也確實(shí)沒提受罰一事。早早地和我們一起用了早膳,接著親自把我們送出宮門。

      人見到了更多的人與事,心也跟著寬廣起來。
      在江湖里飄蕩的這些年,我原本只有那一片白雪的世界里,多了許多繽紛的事物。小時跟著父親走過的地方,因?yàn)榕阒娜瞬煌,便有了新的趣味。而這一次我已不再站在父親的蔭蔽下,自己去體味這江湖里的是是非非、愛恨癡嗔,感覺自然不同。
      師叔第二年便回宮了。他說我已經(jīng)能照顧自己,他對江湖早無新鮮感,還是回去苦修的好。我在外漂泊,回宮的間隔也越來越長,從一開始的三個月、半年、直至一年年底才回去一次。和師叔倒是書信不斷,總要交代一下自己的新動向,因?yàn)閹熓逭f這些信可是要給師父看上一輪的。師父雖然從不寫信,但也會向師叔問起我的事。雖然師叔信里轉(zhuǎn)述添油加醋,說得師父如何感懷潸然淚下,這些夸辭我都一笑而過,但腦中確有這樣的畫面,師父站在書房的窗前,漫不經(jīng)心地問起師叔,幼婷是不是來了信。
      這一年,我在天策府給師叔回信,說今年除夕不回宮。過了幾日,來信的字跡變成了遒勁有力的行書,是師父的,上面寫:過了年,把他帶回來看看。我將信箋按到胸前,感受到胸腔里激動的心跳,陸郎在一旁問,怎么了?我眨眨眼忍住淚,笑著回他,準(zhǔn)備準(zhǔn)備,與我回去見我的養(yǎng)父。
      我只字未提陸郎,師父卻如爹一般心細(xì),看破女兒的小伎倆。

      陸郎全名陸一禎,是我去南疆五毒教途中偶遇的同伴。他師從天策府,人體貼溫厚,耿直踏實(shí),有時候會覺得他性子直得太傻,同人相處,總少不得磕碰。但他身上露出的堅定令我神往,也是在陸郎的堅持下,我找到了我的娘。
      娘是江南女子,沿著秦淮河畔,泊著她的大半生和她的清荷畫舫。這畫舫也是別人繼給她的,她曾是舫里頭牌,出了名的賣藝不賣身,彈得一手好琴,柳腰蝶步,吟的一曲《蝶戀花》讓多少人魂?duì)繅艨M,花幾千白銀才換得她的一笑。一身傲骨,卻栽在我爹身上。
      我原不想與她相認(rèn),換了一身男裝上船,她一身青緞荷葉裙,外搭鵝黃蠶紗罩衫,挽了個雙環(huán)靈蛇髻,施施然來到我跟前,不帶一點(diǎn)脂粉氣。我還未回神,她已盈盈笑著坐到我對面來,說道,“女俠來我清荷畫舫,莫不是來尋情郎的罷!彼禹晦D(zhuǎn)望向我身后的陸一禎,那人不會應(yīng)對,臉騰地紅了。
      當(dāng)年的桃姬如今成了清荷主人桃娘,眼力自然不同一般。然則雖被識穿,我卻沒有應(yīng)對的策略,只干著臉看著她。她端詳我一會,揚(yáng)手命人把這廂的紗門落下了,這才輕聲細(xì)語的說,“女俠同桃娘年輕時有八分像,這合該是種緣分,桃娘敬你一杯如何?”
      三杯嬈春喝盡,我才喊了一聲娘。桃娘不驚不詫,不變的盈盈笑意,問起了爹,聽到我說爹十二年前逝世,她細(xì)眉微皺,許久才輕嘆一聲,“可惜了。當(dāng)年他風(fēng)姿俊逸,才情四射,一雙桃花眼勾了多少姑娘的心魂。桃娘當(dāng)年也仰慕他,就是酒水誤人,輕賤了自己!币娢衣牭贸錾,桃娘淺淺一笑,“可惜的是,兩人緣分不夠。他問我愿不愿同他一起周游四海,我卻舍不得這秦淮的煙柳。你們江湖人說的好,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此,便斷了!
      只是那一夜風(fēng)流竟得了我這意外。桃娘本想自己將女兒養(yǎng)大,畫舫的老媽媽見孩子出落得水靈,直逼桃娘簽下女兒的賣身契。桃娘迫不得已,只得求助孩子生父。爹雖對她無愛,但還有情有意,二話不說便領(lǐng)走了閨女。桃娘扇著小扇,笑著看我,說,“這也好,看你現(xiàn)在過得也算自在逍遙,當(dāng)初交給他確實(shí)沒錯!
      “桃娘也不是一般女子,能到今日成了清荷主人,幼婷心里敬佩!蔽野l(fā)自真心,接著說,“怪不得爹生前喜歡桃花喜歡得緊,原來是對桃娘的寄情……”
      “呵,”桃娘一怔,笑開了,“哪是因?yàn)樘夷锬兀灸┑怪,他本就喜歡桃花呵!闭f著,食指劃著酒盞的杯沿,想起了什么舊事,輕輕哼唱起來,“歲歲末,年年更,新粉替舊紅。兩三點(diǎn)新雨,五六分春意濃愁……他那摯友若是還在,問他便知道了。你爹的事,沒有他不清楚的。”
      “摯友?”
      “便是他那姓陳名皓的發(fā)小。”桃娘臨走前,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姜幼婷,真是個好名字。”

      除夕那天,陸郎陪我回純陽宮。
      宮里熱熱鬧鬧,年末了,除舊迎新的規(guī)矩多,事情雜,輩分大的弟子都在準(zhǔn)備,雖吵了些,倒也比平日顯得有生氣得多,令人高興。
      我回來時見到許多同輩的師兄弟已經(jīng)到了,大家圍上來和我敘舊,見到陸郎都會問起我倆的事來。宮里多了許多新面孔,見到我都會乖巧的叫上一聲“師叔好”;氐綆煾阜壳,迎接我的依舊是師叔。這幾年里他雖也添了幾絲皺紋,但笑起來還是像孩子一樣明朗!版脙!我們的婷兒回來咯!”他從不在意我已經(jīng)長大,這么就抱了上來,我瞥見陸郎在身后臉色有些難看,只得苦笑。
      陸郎不敢頂撞長輩,師父卻可以罵他。果不其然,師父接著走出門,三指捏起師叔衣領(lǐng)將他扯開,低低訓(xùn)了句,“老不正經(jīng)!钡珟熓逍Φ酶鼩g了,上前來接我手上的年貨帶我入房。
      師父在門外和陸郎說話,我在房內(nèi)好奇得很,師叔沖我擺擺手,說,“那是老丈對未來女婿的考察,你別去擾亂。”我臉一紅,嗔道,“還沒定呢!薄翱炝丝炝!”今日的師叔心情好得很,我感覺又回到了少年時光,心里一陣溫暖。等我們布好酒菜,外面兩人也進(jìn)來了。接下來的飯桌上,陸郎對師父的態(tài)度變得格外恭敬。
      小家團(tuán)圓,大家也是要團(tuán)圓的。我們四人先聚一餐,純粹是為了陸郎,然后還得去食堂同其他師叔伯師姐弟一起吃團(tuán)圓飯,因此只是稍微吃點(diǎn)墊墊肚子。陸郎身為天策弟子,不好參加,便由我陪著留在師父書房里。
      陸郎待我收拾好碗筷,兩人坐在門廊前聊天。從純陽的雪花聊到天策的夕陽,聊飲食,練功,最后聊到師父,他欣喜的說,“婷妹,你師父可是厲害人物!
      “哦?”
      “你師父曾是浩氣盟玉衡使,一把“君子”斬殺無數(shù)惡人賊子,數(shù)次在南屏山、浩氣盟組織眾人抵御惡人谷來犯,還曾經(jīng)帶兵殺上昆侖惡人谷,功勛赫赫,就在十二年前,浩氣盟在昆侖重創(chuàng)惡人谷,你師父他,就是當(dāng)時的統(tǒng)領(lǐng)!
      是了,我想起過去的事,突然明白師父為何總是顯得與眾不同,衣著也是個特征。師父的襯里是純正的藍(lán)色,那是浩氣盟特有的衣著,而其他師叔伯的內(nèi)里則是摻青的湖綠。而爹呢,他帶我去昆侖之時,穿的是紫黑的棉袍。小時我不清楚這代表著什么,現(xiàn)下我卻懂了,我爹是惡人谷之人。
      陸郎說到興頭上,沒注意我已經(jīng)沒了興致。我呆坐著,望著太極廣場那亮堂一片,對陸郎說,“夜里會放煙火過年,不如我們?nèi)V場看看?”他自然同意。太極廣場人滿滿的,小輩居多,年紀(jì)大點(diǎn)的陪著小的,以防走火生事,年紀(jì)再大點(diǎn)的如同師父這一輩,要么各自回屋要么留在鎮(zhèn)岳宮里聊天。
      我知道師父肯定不會是后者。將陸郎帶到廣場,喜歡孩子的他很快便和晚輩打成一片,我趁著這時返回書房,果然見師父已經(jīng)亮起了燈。
      “師父。”我輕輕敲門,里面很快回應(yīng)。師父出來了,臉上帶著幾絲疑惑,我便向他解釋,陸郎正在太極廣場那陪著其他人。師父凝視我,說,“可是要問你爹的事?”
      我怔住,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一禎應(yīng)該告訴你了,為師是浩氣盟之人!
      “你爹,他生來瀟灑不羈,厭惡被世態(tài)常理拘束,所以雖則我倆從小一同長大,卻入了不同的陣營。”
      “但是為師的劍,從未沾過他一滴血!
      “他有了你后,怕自己出事后無人照顧,便要我答應(yīng)他,每次浩氣惡人交戰(zhàn)后必往昆侖小遙峰一聚,如若自己不幸,便替他撫養(yǎng)你!
      師父抬頭,望向了太極廣場的方向。那邊聲響震天撼地,各色煙花絢爛成一片。璀璨的火光映在師父臉上,將他的表情襯得有幾絲落寞。
      “你爹,他是個好人。”
      這一句,便結(jié)束了。
      陸郎許是找不到我,又跑回書房來。師父遠(yuǎn)遠(yuǎn)看見雪地上突兀的紅衣,拍了拍我的肩,“去吧,莫讓他著急!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剛想走開,卻又忍不住回頭對師父鞠了個躬,“恩師如父,今后,您也是我的爹!

      來年七月,我和陸郎成親。
      婚事在巴陵舉行。爹早年在巴陵有過一處房地,我們將舊房翻新、庭院打理,酒宴就擺在自家院子,一共請了五桌親友。
      陸郎是稻香村遺孤,于是我們請了師父來做家長。本是江湖兒女,哪須那般繁瑣的程序,意思意思便可了,重要的是借著婚事讓大家都高興高興。
      傍晚,親友熱熱鬧鬧的在門前點(diǎn)了爆竹,掛上燈籠。我戴了鳳冠霞帔,看不著路,只得由著陸郎將我背進(jìn)門。耳邊盡是歡聲笑語,見不著外邊事貌,我心里既是緊張,又是歡喜。到了堂前,喜娘引著我們拜天地、拜祖先、拜雙親。我聽到師父說話,聲音朗朗直破云霄,“天策府陸一禎,必要疼惜我陳皓之義女姜幼婷,不得有負(fù),否則陳皓將以手中寸鐵斷其頸顱,憑劍起誓!碧美锉娙司闶且混o,接著呼聲喝彩,逗趣起哄。我捏著手中喜帕,心中激動差點(diǎn)要化成淚水涌出。
      拜了堂,揭了霞帔,大家便到院子里吃喝。我和陸郎一同敬酒,喝了近乎我這一生里所有的酒水,眾人笑著叫著,既有祝福也有打趣,拿師父那一番話來逗陸郎成了本場最大的娛樂,陸郎對此總是認(rèn)真點(diǎn)頭,發(fā)誓絕不會愧對丈人的期盼,在女友的眼中我能看到艷羨之色。
      人逢喜事精神爽,師父也不像往常那樣滿面冰霜,幾個宮里來的師叔開玩笑的輪番向他敬酒,他都一一喝了。師叔依然不離師父左右,猜到他們的主意后連忙擋在師父身前,叫道,“沒大沒小,怎么都趁著婷兒的喜事使壞。”但立刻被眾人反駁,你不也很想看師兄喝醉的模樣。師叔被拆臺,一臉尷尬,師父卻當(dāng)沒聽到,自顧自的喝起來。
      幾杯黃湯下肚,師父的臉上浮起了淺淺的醉紅。我敬到他那一桌時,他眼神已經(jīng)有了三分恍惚,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等到我自己忍不住跑到□□水井邊嘔吐之時,卻發(fā)現(xiàn)師父和師叔兩人站在后院桃樹下,一前一后,離得遠(yuǎn)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接著師父踉蹌了一下,師叔立刻往前一步抱住了他。
      師父沒有抵抗,可能真的喝多了,任憑師叔摟著他。師叔等了一會,接著抱得更緊,頭埋到他肩窩中。兩人如此一會,突然師父掙扎起來,師叔喚他的聲音愈來愈大,被掙脫的一瞬,師叔又上前抱住師父,貼上師父雙唇。
      我看得目睜口呆,但這也不過瞬間的事。下一秒師父的拳頭揍上師叔下巴,將師叔打了個趔趄,接著單手捏訣,下一刻梯云縱騰空而起,衣帶飄飛,這么就飛出了我家圍墻。師叔一爬起來,便追了出去。
      我被這場景駭?shù),剛要追過去,陸郎出現(xiàn)在我身后,扶住我,問,“怎么了?”
      “師父和師叔……吵起來了,我得追出去看看。”
      “你自己都站不穩(wěn)了,怎么追。”陸郎面露擔(dān)憂,摟住了我肩頭,“你師父他們興是喝多了,沒事,男人醉了都這樣!笨次也环判,他最后答應(yīng)我,“若是晚上都沒有他們消息,為夫替你去找他們,一定找到!边@么一說,我才想起今夜洞房,心思全被師父師叔牽了去,連忙向陸郎道歉。
      第二日,我看到師叔字條,說師父身體有恙先行回宮,讓我們不要擔(dān)心。

      我與陸郎情投意合,婚后更是成雙出入,連同七秀、萬花谷、藏劍等其他門派的好友挑戰(zhàn)各大秘境,日子有苦有樂,倒也愜意自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出人頭地,行俠仗義,哪還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別的事。
      某一日,接到了師叔飛鴿傳書,這才知道師父幾個月前往長安賑災(zāi),不小心染上疫病。我和陸郎連夜趕回純陽,見著師父在床鋪上昏迷不醒,氣脈微弱,怕是再堅持不到半個月。我急得心里直冒火,忍不住責(zé)備師叔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師叔守在床邊,默聲不語。陸郎按住我肩膀,說,“你擔(dān)心師父,師叔心里又怎會比你好受,怕是你師父為了不讓你擔(dān)心才不讓他告訴你!蓖鴰熓逡?yàn)檎疹檸煾付俱驳膫?cè)臉,我心疼起來,連忙跪到他身邊。師叔對我笑笑,反過來安慰我。
      師父已經(jīng)幾日不醒,飯是吃不下了,只靠師叔拿些湯水一勺勺的給他灌下去!坝昧撕芏嗨帲嵌疾灰娖鹕。”師叔苦著臉,“常常灌了一碗,嘔出半碗來!
      “有請萬花谷的人來看過么?”
      “看過了,但是這場疫病來得太兇,和以往的不太一樣。你師父雖功力深厚,但早年落下舊疾,現(xiàn)下不知為何被引出病根,反而愈加嚴(yán)重。萬花谷之嵐姑娘愿意替你師父研制解藥,但眼下還沒有頭緒!
      我皺眉,連忙讓陸郎給五毒好友蒙阿祖去信。曾聽聞五毒教有奇淫怪技,能以藥蟲鳳凰蠱續(xù)命,如今情急也只能孤注一擲。
      接下來幾日,我同師叔、陸郎輪流照看師父,然則師父每況愈下,體溫愈來愈低,師叔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給師父又添了床上好的蠶絲被,房里多燒了兩爐炭火,臘月的天,我們幾人在房里熱得冒汗,師父的手仍是冰冰涼涼,像地處冰窖。
      我守到半夜,迷糊地睡了過去,突然被人抓住肩膀搖醒。抬眼一看,師父雙睫顫抖,顫顫巍巍仿似兩片雨中的蝶翼,我緊張地揪緊被單,終于看到師父睜開雙眼,雙瞳虛弱無光,但總算有了點(diǎn)好消息。
      我不知道師父看到了什么,他在看些什么。他望著我,卻又不像在望著我。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但卻好像看到了別的人。他望著我,慢慢地、努力地、眼里突然溢出春暉般的柔情,笑了。
      “決、明……”
      我未及反應(yīng),他雙目又緩慢地閉合起來。等我下一刻反應(yīng)過來抓起他冰冷的手腕顫抖著把脈時,才發(fā)現(xiàn)師父他已經(jīng)去了。我的喉嚨卡住了,胸腔里仿佛塞入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悶得我喘息不過來,說不出來,也哭不出來。我呆在床邊,許久,我感到有人在拍我肩頭,呆滯地抬起頭,看到陸郎一臉沉痛,摸了摸我,說,“節(jié)哀順變。”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腦子卻轉(zhuǎn)開了,我知道我得處理師父的后事了,還有我的小師叔,我得安慰他。我轉(zhuǎn)過身看到小師叔佝僂著背坐在師父的木椅里,臉正對我們,卻低著頭。我跪到師叔面前,按著他雙手,嘴開了卻發(fā)不出聲,試了好久,才擠出幾個奇怪的音節(jié),“師叔,去休息吧!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起頭來對我扯了扯嘴角,“你先去吧,我……我再陪陪他!
      他笑了,我卻看到往日那個一臉張揚(yáng)笑得沒心沒肺的小師叔一瞬間老了。我終于忍不住,抱著我的小師叔,失聲痛哭。

      師父是患疫病而死,所以尸身得火化成灰。我將他骨盒帶回巴陵,葬在我爹的墓旁。師叔老大不高興,我連忙同他解釋,師父對我情深意重,如同生父一般,理應(yīng)同我生父葬在一起,由我們晚輩供奉香火年年祭拜。師叔嘀嘀咕咕,說,“那你以后把我葬在師兄墓旁,不,葬在你兩個父親之間!
      我打量了一會,回,“這位置略顯不夠,師叔……”
      “那婷兒也把我燒成灰,放成一個小盒,這樣便夠了!
      我哭笑不得,說,“那也還久得很呢,師叔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還要連著我兩個爹爹的份,抱我的孩子,看我的孩子成家立業(yè)……”
      師叔哼了個鼻音,沖我爹的墓碑發(fā)孩子脾氣,“姜決明,便宜你了!

      那個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里,我在和師叔打鬧,那個我還不及師叔的腰部,他拿著燕子紙鳶,跑在我前面、在桃樹之間轉(zhuǎn)圈。我們屋子前的桃花開得好艷,不是那種淺淡的粉白,而是耀眼的嫣紅色,灑滿了陽光,看久了竟有些炫目。
      爹在吹笛子,是了,他的笛曲是吹得最好的了。他斜靠著桃樹,只一陣輕風(fēng),那些桃花瓣便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落了下來,墜了他一身。他一旁的師父,依舊一身素白道袍,兩片寬袖服帖在身側(cè),看到桃花落了下來,先啜了一口茶,再悠然地抬手將爹發(fā)上的花瓣拂去。
      他們坐在那里,在夢里,便是一生一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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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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