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凱洛格•勞倫斯？”面前的黑色長發(fā)女生問我。
　　“是的，我是，”我點了點頭。
　　“棒極了！我是邦妮，很高興見到你，”女生的嘴角向上劃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露出貝殼一樣潔白的牙齒，“那么好的，我們走�！�

　　一

　　我的名字是凱洛格•勞倫斯。伯比叫我“勞”，凱倫叫我“洛斯”，湯姆稱呼我為“勞倫”。我是巴黎大學(xué)金融管理一年級生。

　　一個星期前我跟伯比說起想去太平洋島國旅游的時候，他翻了翻MSN上的聯(lián)系人名單，轉(zhuǎn)過身來對我說：“夏威夷怎么樣？我有個朋友在夏威夷大學(xué)念油畫藝術(shù)，或許可以接待你�！�
　　伯比少有地遵循了他的諾言。
　　一個星期之后，我領(lǐng)著行李站在了邦妮的公寓門前。

　　邦妮掏出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了一圈，推開門，整個客廳立刻展現(xiàn)在我眼前。
　　米白色的紗簾，深棕色的沙發(fā)，墻上掛著一幅我所不曾見過的帶著濃郁東方氣息的畫。
　　“那個是蠟染畫，只有我的家鄉(xiāng)才有，”邦妮微笑著向我解釋，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拖鞋遞給我。
　　“謝謝，”我把換下的鞋子放進鞋柜，跟在邦妮的身后走進了暫時屬于我的房間。
　　“你是日本人？”我把箱子放在角落里。
　　“我是中國人，”邦妮抬頭看著我，“日本女孩沒有中國女孩漂亮�！比缓罂┛┑匦α似饋怼�
　　現(xiàn)在我才真正看清楚邦妮的臉。
　　尖下巴，眼睛很大，皮膚很白，臉頰上散落著幾粒淺棕色的小雀斑，鼻子不是很高，嘴唇很飽滿，有好看的唇線。特別喜歡笑，笑起來眼睛會彎，會露出整齊的牙齒。
　　這個笑容的吸引力太大，一不小心就會掉落進去。我只好岔開話題。
　　“老實說，這里的陽光有些暖過頭了�！�
　　“所以說，換掉你的這身行頭吧，”邦妮看著我身上的衛(wèi)衣和長褲，跳上書桌坐著，在空氣里晃著細(xì)長的小腿。
　　“還好來這之前聽了伯比的話去買了一袋子T和五分褲，”我斜靠在墻上揉了揉頭發(fā)，“開始我還以為他耍我呢�！�
　　“哈，伯比不管干什么都會讓人覺得是在開玩笑，”邦妮俏皮地聳了聳肩，“就像他承諾會打包過來一只優(yōu)質(zhì)帥氣的家伙，我就把這當(dāng)玩笑，結(jié)果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呃……”我一時窘得不知所措，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修理伯比那小子一頓。
　　“好啦好啦，應(yīng)該先讓你休息一下的。浴室在走廊盡頭，你洗好之后先睡一覺吧，晚飯時間我會叫你的，”邦妮跳下桌子，卷起袖子向廚房跑去。
　　之后的三秒鐘，我承認(rèn)我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不受控制地回放邦妮的笑。

　　二

　　晚餐時邦妮親自做意面，熱騰騰的面用玻璃碗裝著，還澆上了番茄汁。
　　“哪天我有空了就去唐人街買食材，下次做中國菜給你吃，”邦妮舀起一大勺番茄汁澆在面上，用只有中國人才使用的筷子拌勻，說道“我最喜歡番茄了�！�
　　“真的嗎？我也是噢，”我驚呼贊同。
　　邦妮右手握著中國筷子，低著頭把番茄汁攪勻，感覺到我的目光之后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看著我眼里映出來的竹筷子。
　　“等我一分鐘，”邦妮轉(zhuǎn)身跑進廚房，回來的時候一把扔開我手上的餐叉，把一雙淺棕色的竹木筷子塞進我手里，元氣十足地對我說，“來，我教你！”
　　一系列動作只用了四十八秒，我呆在桌子邊好不容易回過神來。
　　看起來很容易的事，一到我手上就變得糟糕起來。
　　第九次失敗之后，邦妮終于笑倒在了一旁的沙發(fā)上。
　　“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難，”我認(rèn)真地看著笑抽了的邦妮，認(rèn)真地希望她不會覺得我很笨。
　　“對任何一個不是中國人的人來說，學(xué)習(xí)使用中國筷子都很難，”邦妮從沙發(fā)上爬起來，“你已經(jīng)是我見過的學(xué)得最好的了，曾經(jīng)有個女生，直接把面條甩到我的新買的裙子上去，新買的誒！”
　　我笑起來，還好，不是最夸張的那一個。
　　“笑什么，幸災(zāi)樂禍？”邦妮鼓著腮幫瞪我。
　　“不是不是，”我拼命地?fù)u頭，“在你的地盤上我怎么敢放肆，萬一被你抓去堵火山口怎么辦？我知道世界上最大的活火山在夏威夷噢�！�
　　“我怎么可能會抓你去堵火山口呢，”邦妮瞇著眼睛笑，“我會把你扔到海里去喂鯊魚的！”
　　邦妮換上惡狠狠的表情，跑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

　　三

　　邦妮從學(xué)校畫室回來的時候，是下午五點。淡淡的油彩味混合著她身上精靈淡香水的味道，有很像想象中夏威夷風(fēng)情萬種的海風(fēng)的味道。
　　“我得先洗澡，”我聽到邦妮把包包扔到沙發(fā)上的聲音，“晚上……一起去吃Pizza-Hot？”
　　“沒問題，”我從房間探出頭來回答她。

　　伯比在MSN上發(fā)消息給我，問我對邦妮感覺怎么樣。
　　“很熱情啊，性格也很棒，很可愛，”我回他。
　　“說老實話，你對她有感覺么？”
　　“呃……”
　　“說老實話嘛�！�
　　“好吧……我承認(rèn)，有那么一點兒�！�
　　“這么說……巴黎大學(xué)的女孩兒們要哭泣了？”
　　“喂，伯比你這個家伙……”
　　“好吧，友情提示你，邦妮剛剛失戀，你可以乘虛而入。我吃飯去了�；貋砗煤酶兄x我。XDXDXD”
　　你知道的，伯比最大的愛好是開玩笑。正當(dāng)我在思考伯比是否又在開玩笑的時候，邦妮輕輕敲了敲我的門。
　　“你準(zhǔn)備好了么？我們準(zhǔn)備出發(fā)，”邦妮側(cè)著身子問。剛吹干的長發(fā)斜斜地從肩膀滑落下來。
　　“嗯，馬上好，”我把電腦調(diào)整到待機的狀態(tài)，然后走出房間。

　　在我第三次保證我已經(jīng)獲得了駕照之后，邦妮才放心地把車鑰匙交到我的手上，然后坐進了副駕駛座。
　　“開車的姿勢很帥嘛，”邦妮打量著我，“說吧，這套手法你用來迷惑過多少個女生？”
　　“上帝證明，一個也沒有，”我照著車上導(dǎo)航系統(tǒng)開著車一直向前行駛。
　　“騙人，小心有大鯊魚來吃掉你，”邦妮樂呵呵地嚇唬我。
　　“放心，巴黎沒有大鯊魚，”我笑著反駁她。
　　“巴黎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對不對？”邦妮探過頭來咧著嘴笑著問。
　　“這個嘛……”我扭頭看了看邦妮，然后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回答她，“巴黎的女孩子沒有中國女孩子漂亮�！�
　　女生干凈的臉微微泛出點粉紅色。
　　因為前方需要拐彎，我的視線只停留了一秒。天知道我的目光有多舍不得離開。
　　“下次去巴黎的時候，帶你去看塞納河吧，很美很漂亮，冬天也不會結(jié)冰，你可以在河面看到自己的倒影，”我看著前方微微笑。
　　“真的嗎？”邦妮的語氣帶著小小的雀躍。
　　“沒錯，”我點點頭。
　　“還有埃菲爾鐵塔和盧浮宮，還有……巴黎圣母院我也要去，那里的玫瑰色窗透過陽光灑下的陰影色傳說是世界上最美的顏色呢，”邦妮興奮地計劃著自己的巴黎之旅，然后想起什么一樣轉(zhuǎn)向我，“作為回報，我會帶你好好逛瓦胡島的！我相信太平洋的大海龜會喜歡你的！”
　　“好好好，”我把車停下來，揉了揉邦妮的頭發(fā)，“我們先去先把晚餐解決了吧。”

　　五

　　邦妮果然實現(xiàn)了她的承諾，在我到達(dá)瓦胡島的第三天就帶我去爬了Diamond Head。爬那座不算高的山差點把我累個半死，但邦妮一路嘻嘻哈哈到了山頂居然還有力氣跑上跑下地說要幫我拍照留念。之后還有去波利尼西亞文化村和海洋公園兩個游樂勝地，照相照到笑筋都快抽搐。
　　當(dāng)然，除了這些，美好的海灘露營也是不能錯過的。
　　周末的時候，邦妮帶著我參加了她們系里組織的海灘露營。
　　“哇噢，邦妮，他是你男朋友么？”有同系的金發(fā)女生過來詢問。
　　“沒有啦，朋友而已，”邦妮擺了擺手，伸長手臂來捏我的臉，“不過，很帥對吧�！�
　　“喂，不許拿我來開玩笑！”我不好意思地拍掉她的手。
　　金發(fā)女生笑了笑，然后趁邦妮去車上拿冷凍的燒烤串的時候靠過來問我，“喜歡邦妮？”
　　“呃……”我遲疑了幾秒，然后點了點頭，“是的。”
　　“知道邦妮為什么分手么？”女生雙手環(huán)在胸前，突然問起這個讓我措手不及的問題。
　　“不知道，”我老實回答。
　　“十六歲的時候，邦妮來到這個地方學(xué)習(xí)繪畫，然后做了學(xué)校里最受歡迎的男生的女友。
　　“她的男朋友一開始對她很好，就像，你知道的，可以解釋為無微不至的那種好。
　　“陪她繞過大半個城市去買她需要的顏料，在她生日的時候送她那條她盼了一個月的昂貴裙子。
　　“你知道，這對剛剛到異地求學(xué)的邦妮來說是多么美好的恩賜。
　　“可是時間一久，那個男生便開始找各種各樣的借口翹掉和邦妮的約會。
　　“其實邦妮也知道他另有新歡，但是她就是舍不得離開他。
　　“因為邦妮覺得，那個男生在她最艱難的時候給了她溫暖和勇氣。
　　“她外表看起來很堅強，但其實她內(nèi)心很脆弱。你說邦妮她傻不傻�！�
　　金發(fā)女生嘆了口氣。
　　“然后呢？”我覺得我的心有一點點的絞痛。
　　“后來，也就是三個月之前，那個男的和一個千金小姐飛去了紐約上東區(qū)，連再見都沒和邦妮說，”女生撇了撇嘴，然后抬起眼睛笑著看向我，“我們都希望邦妮能夠找個好男友，然后好起來，你說呢？”
　　我愣了愣。
　　“雞翅來了，餓了的自己過來拿噢，”邦妮遠(yuǎn)遠(yuǎn)地向這邊招手。

　　六

　　“夏威夷不只有活火山，還有不管下雨或者不下、隨時都可能出現(xiàn)的彩虹，所以很多人也把這里叫做——彩虹島，”邦妮一口咬住手上剛烤好的雞翅，然后拼命用手扇風(fēng)，尖叫著“好燙好燙”。
　　我抬頭望向蔚藍(lán)的天邊。
　　“冰島火山爆發(fā)的時候，會有火山灰越過英吉利海峽飄到巴黎上空，可是彩虹的話，從出生開始我就沒有見過，希望在這里可以見識到呢�！�
　　我對邦妮笑笑，越過沙灘一頭扎進水里。
　　海洋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就是真正的海洋世界么？
　　淺黃色、淡紫色的珊瑚在水里招搖，胖胖的海參和珍珠白的貝殼安靜地躺在水底，暖橙色的長尾熱帶魚群扭著腰肢從眼前游過，還有邦妮口中的太平洋大海龜，伸開厚厚的四肢緩緩向前劃動。
　　有少許絢爛的寂寞。

　　“呼，”我從海底探出頭來，深吸一口氣。
　　剛準(zhǔn)備再次下沉的時候，看見了遠(yuǎn)遠(yuǎn)坐著的邦妮。
　　長長的藍(lán)白碎花抹胸長裙的裙擺散開在沙灘上，像一朵盛開的花。柔順的黑長發(fā)被海風(fēng)吹起在濕咸的空氣里。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很像丹麥的那只小美人魚？”我從水中爬起來，半跪在她面前，看向她寶石一樣漆黑的瞳孔深處。
　　邦妮明顯被突然出現(xiàn)的我嚇了一跳，半張著嘴用力眨了眨眼睛。
　　“還是你又要說，中國女孩兒要比丹麥的小美人魚漂亮？”我勾起嘴角笑。
　　“什么啦，”邦妮仰起鼓鼓的小臉瞪我，然后伸長手臂試圖收拾我。
　　“才不會被你抓到，”我立刻跑開，躲過邦妮的“惡魔之爪”。
　　“你給我等著！”邦妮從地上爬起來，提著裙擺追過來，還沒跑到五步就踩在了自己沒拽緊而一瀉而下的裙擺上，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地向前倒向沙灘。
　　我快步往回跑，伸手?jǐn)堊×瞬铧c跌落在沙灘上的邦妮。
　　“還好�！�
　　邦妮猛地抬頭，鼻尖冷不防碰到了我的。
　　她的黑色長發(fā)輕輕拂過我的臉，她的肌膚像盛開的百合一樣潔白純凈，她的嘴唇有著櫻花一樣的淺粉色。我在她微微擴大的瞳孔里看到我的影子。
　　咸咸的海風(fēng)從我和她的中間穿過。
　　“謝謝，”邦妮有點靦腆地笑笑，臉頰上有暈開的粉色。她轉(zhuǎn)過臉，又迅速地用她獨有的亮亮的眼睛看著我，“彩虹，天空上。”
　　我抬起頭看向淺藍(lán)的蒼穹。
　　一道彩虹跨過海平面連接著遙遠(yuǎn)的海岸線，近乎透明的絢爛色彩讓整片海洋看起來格外純凈。
　　我不自覺地就揚起嘴角微笑。

　　七

　　夜幕降臨的時候，大家燃起篝火聊天、玩驚險刺激的殺人游戲。直到星辰滿天，才意猶未盡地各自回了帳篷。
　　老實說，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露營經(jīng)歷。我在巴黎，除了塞納河，就沒有接近過任何稍微大一些的水源，第一次如此靠近海洋，多少還是會有些激動。
　　呼吸著涼涼的海風(fēng)的時候，忽然聽到帳篷外面?zhèn)鱽淼募?xì)小聲音。探身過去，聽到邦妮的聲音。
　　“勞倫斯，你睡了么？”
　　“沒有，我還醒著，”我拉開帳篷門，看到邦妮蹲在面前，“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事，什么事都沒發(fā)生，我只是突然害怕一個人呆在黑黑的帳篷里，”邦妮低聲說。月光灑在她身上，我可以看見她眼里盛滿的琥珀色淚珠。
　　還沒等我開口，邦妮下一秒就輕輕地抱住了我，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
　　我有點手無足措。
　　“勞倫斯，我好難過，”邦妮抽噎著。
　　我的心突然開始疼痛。我感覺我的心臟在邦妮的啜泣聲中快要碎在胸腔里了。
　　她的眼淚像藤蔓攀上我的靈魂，我知道我無論如何都逃不掉。
　　我伸出手輕輕環(huán)住她。
　　“你是個好女孩，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你是個可愛的女孩，你是最漂亮的女孩。
　　“不管發(fā)生了什么，都請你要快點好起來。
　　“或許我沒資格說什么，但是我想我會一直看著你，等著你走出陰影。
　　“我看見你傷心的樣子會很心疼。
　　“所以不要哭了好嗎，邦妮是最堅強的女孩子呢�！�
　　邦妮像一只受了傷的小貓，在黑暗里點頭。

　　八

　　當(dāng)我回想起這一切的時候，我回到巴黎已經(jīng)半年了。
　　我已經(jīng)可以熟練地使用中國筷子，雖然用場并不算大。
　　也習(xí)慣了用新榨的番茄汁代替超市保鮮過的酸甜番茄醬。
　　甚至塞納河的歷史我背得比課本還熟。
　　我不知道邦妮今天會不會出現(xiàn)，但是我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出現(xiàn)。
　　也許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但總有那么一天。我一直都堅信。

　　伯比在課上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幾行字：我親愛的勞，介于今晚我需要陪我的女友，去第五大道買她最喜歡的那個牌子新推出的什么鬼香水，所以你得去學(xué)校大門幫我接一個朋友，拜托了。
　　“你真麻煩，”下課之后我瞪了瞪伯比，“我怎么知道誰是你朋友。
　　“沒關(guān)系，他認(rèn)識你，你在門口站著就行，”伯比毫不在意我的白眼，掏出手機給他的女友打電話約定碰面地點，臨走前還不忘提醒我，“晚上7點在學(xué)校大門，別忘了�！�
　　“知道了，”我回答他。
　　真是麻煩的家伙，一到周末就把所有的事撂給我，還義正言辭地對我說，“親愛的勞，反正你也沒有女友，就幫幫忙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下次就算沒有女友我也要用“社團有活動”來拒絕這個懶鬼。

　　晚上七點，學(xué)校大門。
　　我倚在大門的石壁上，低頭看了看表。
　　現(xiàn)在是6點59分。希望伯比的朋友能夠準(zhǔn)時。我可不想在學(xué)校大門當(dāng)?shù)袼芄┤擞^賞兩個小時或更久。
　　“晚上有空么？”一個女聲在我面前響起。
　　我猛地抬起頭。
　　是穿著超短皮裙的同校女生，臉上是很濃的煙熏妝容。
　　她對我笑了笑，“不介意的話，一起去玩？”
　　“他介意�！�
　　還沒等我張嘴，一個無比熟悉的帶笑聲音突然從我身邊響了起來。

　　九

　　“邦妮•李？”我問面前的黑長發(fā)女生。
　　“是的，我是，”她點了點頭。
　　“棒極了！我是勞倫斯，”我揚起嘴角對她笑，然后攬過她的肩，“那么好的，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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