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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永業(yè)七年四月暮春
段月容皺眉聽著軍司官匯報“昨歿二百三十余人,臥床七百四十余人。。。。。。!保怪幸魂嚱g痛,讓他不由的擺手叫停,疾奔帳外尋地方便。
“世子殿下,殿下?”蒙詔的聲音傳來,段月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蒙詔進入過瘴毒之地的原因,這次在對光義王屬下寧蒗地區(qū)進行大迂回包抄進入怒江熱風河谷后,大批將士被突然襲來的“打擺子”撂倒包括段月容在內,而他倒是安然無事,只是近日貼身照顧段月容及指揮早有準備帶的隨軍百十號軍醫(yī)放血、針灸也累得脫了形。
見蒙詔笑容滿面,段月容錯愕:“何事這么開心?”
蒙詔揚揚手中的信:“恭喜殿下,君。。。。。。娘娘派人送藥來了!
段月容頓時被打了雞血似地來了神,奪過信看著看著嘴角越彎越翹:“死女人還是有心的,對吧?她嘴上不說,時時刻刻都念著孤,漢家女子總是虛文多,偶們白族女子爽利多了”。
蒙詔微笑略略低首:“娘娘聰慧內秀實乃殿下之福,豈是尋常女子可比?”
他兀自謙虛謹慎,他主子可成了“人來瘋”猛搖他肩膀:“她怎么會知道我的進軍路線?又算到先機會發(fā)生大規(guī)模打擺子”?
蒙詔心中猶豫但在世子殿下常年的積威之下敗走:“娘娘帶夕顏公主去江南前向華山辭行,正好她得了治病新方子去書房寫出來,看到桌面標注的行軍地圖,我只是用紅筆勾了數(shù)個預想點。。。。。加上殿下囑咐過軍政不避。。。。。。!
段月容已經做手勢叫停他的辯解,負手在背轉向群山滾滾而去的遠方,望著下了雨又立即停下被夕陽影照血紅的一片霧氣蒸騰,淡淡道:“她定是囑你不要聲張,我不進軍這條路線就不必告訴我這回事吧?”
蒙詔緊張地趨前叫道“殿下,娘娘也是。。。。。。!。
段月容再度揚手:“算了,我段月容原也沒想過靠女人打天下……這次她派來的是何人?能在這十萬大川尋到我們的駐扎地也不是尋常人”。
“是個君記新招的伙計叫齊放,武藝非凡,頗為精明能干,據聞甚得娘娘賞識”
“哦?能入君莫問青眼,這人真是要好好會一會”段月容轉回身習慣性一捋鬢發(fā),蒙詔瞥見饒是沉穩(wěn)慣了還是嘴角一抽,趕緊低頭做恭順狀 。
頭頂又傳來冷冷的聲音:“蒙詔聽令,立即飛鴿傳書夏表,要將這個齊放的來路給我都查明咯,別給我算準是原氏的暗人”。
蒙詔頓時下跪接令。
偌大的軍營地里,到處走動身穿藍土布直裰的君氏伙計,或在帳篷外挖溝、或用木桶往溝里倒著白乎乎的水還冒著熱氣、或在空地中央支起篝火用大鍋烹煮。。。。。。
段月容見狀眉毛一挑正欲詢問,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背后響起:“這是小姐吩咐的用堊灰水倒進挖開的溝內可隔斷打擺子蔓延”。
段月容霍然轉身盯著他不做聲,瞳深如紫潭,冷冷若冰川。
青衣俊秀少年不為所動,躬身自如深施一禮:“君氏家仆齊放見過世子殿下”。
半響段月容朗聲大笑“好,好,好人才,泰山壓頂不變于色,莫問的眼光不錯”動手扶起仍是沉靜躬身的齊放,暗施一道內勁向齊放手腕激she而去,卻如泥牛入海.
齊放身形絲毫不亂慢慢就勢站直拱手:“世子tai愛”。
段月容眼中閃過激賞繼而微凝:“走,進帳再說”。
蒙詔已用托盤裝冒著熱氣的白玉碗在帳中候著,見段月容揭簾而入立即趨前呈上:“娘娘送來的藥,剛有醫(yī)官令士兵服下,癥狀立緩”。
“莫問送來的藥我還有不放心的,但據我所知打擺子并無立可痊愈的藥?”段月容順手接過喝下,不防之下苦的砸著嘴巴微微睨視齊放。
齊放微彎腰答道:“世子洪福,小姐打年節(jié)后急令七閩一帶君氏當家人秘密聯(lián)系南洋下港來的洋商重金尋求雞納樹皮,并令放帶商隊沿途收集堊灰前往七閩港口等候,天幸重金下有勇夫,縱使海路艱辛也得了這百來斤雞納樹皮,再一路趕過來果然收到蒙將軍傳訊埝州君氏分號,姍姍來遲還望世子恕罪”。
段月容一碗藥下去,肚子暖暖的,空虛乏力的感覺立即去了大半,再聽齊放的述說,抿抿嘴角的苦汁都似帶著一絲甜。
他神色稍松擺手:“何罪之有,辛苦你了,日后定當讓你主子重賞”。
齊放神色詭異看看帳中數(shù)個親兵,段月容雖會意揮手斥退親兵,心中疑竇頓生,這個齊放連蒙詔可信任都知道,跟莫問絕對不是剛招來的伙計那么簡單,眼前少年俊秀的模樣立即礙眼了起來。
齊放再度躬身深施一禮正色道:“齊放字仲書,河南開封人,五歲時與小姐結識于被販賣的牛車之上,分賣于兩地,機緣之下師從金谷真人習武,永業(yè)二年隨大哥齊伯天反出河南,事敗為小姐所救,從此自愿追隨小姐,曾因小姐進入原家當差。。。。。!
齊放講到此處頓了頓,凜然不懼看了段月容一眼,倒是段月容紫眼珠滯了滯,才繼續(xù)說下去:“世子揮兵西安時與小姐失散,今年初與小姐相逢于播州,仲書敬小姐如天地父母絕無二心,不論小姐身處何地,望世子明鑒”。
段月容看蒙詔一眼后者會意出去傳訊不提,口中卻道:“齊壯士師從名門為莫問所用,實為孤王分憂,孤豈有疑心之理,齊壯士過慮了”。
齊放垂眸硬邦邦回答:“這是小姐吩咐的,放不敢有絲毫隱瞞”。
段月容心中大囧又泛起絲絲甜意,心道死女人你又知道我在想啥,也是了,正是知夫莫若妻啊,嘿嘿。。。。。。
放也偷偷觀察著這個人神共憤的屠夫,他不是西安人士,自小流離對亂世紛爭人命如芻狗視作平常,倒也不算恨段月容,只是這個人怎么將他家聰明致斯并有家仇情恨的小姐困在身邊還心甘情愿為他奔走提供軍費的事,讓他一直好奇不已,小姐講是因為原家追殺她并且成就花西夫人的傳說,他直覺恐怕不止那么簡單吧。
剛剛隔著繁亂的軍營景象,看見一個瘦削黑甲少年緩緩步入場中,僅是一個長身皓立背影散發(fā)“于理則無,于情則有”的風華已將他與紅塵隔開來,齊放頓時知道這世上是有那么一種人于萬人中你只能一眼看到他,不知道陰差陽錯從未謀面的踏雪公子可有他的一分風采?當然日后齊放終于得見原非白,不由得長嘆,遇到這兩人是劫是緣?無論哪一個都是任何女人的浩劫,他的小姐太不幸,何況還有個念念不忘的緋玉。
稍后再看清些,俊美得雌雄莫辯面容上一雙聞名已久的紫眸煥發(fā)著凜冽殺氣,這點齊放也知在試探自己視若無睹,可是待他斂去殺氣,眸光迷離深邃無悲無喜卻不敢再觸,生怕把持不定為他所攝,同為男人猶是如此,換成女人恐怕精魂殆矣。而此刻他嘴角微挑,紫眸彎彎,帶著少年人情竇初開的神情,齊放心中微曬,小姐什么樣品格兒的人物,算你風華無雙又如何,我的小姐配得上任何男人。
傻笑的某人終于回過神:“莫問可好?夕顏可好?”
“小姐在籌備江南瓜州君記總號,屬下在埝州得知現(xiàn)已接近江南太守張之嚴夫人,成事指日可待,小小姐目前已經開始到希望小學讀啟蒙書,一切安好”。
段月容聞言點頭,目光放空,又不知神游何處了。
齊放見狀:“小姐還有話要放傳于世子”。
段月容神色凜然回轉盯著齊放。
齊放暗自咽了咽口水,心道妖孽啊妖孽,我是看在小姐份上忍了你,你算個毛主子,給咱擺主子款。
“小姐在屬下行前吩咐,如世子在四月初取道怒江熱風河谷,春季陰晴不定加之河谷氣候變換過大草木繁盛蚊蟲眾多,軍中必有大批軍士患病,因此恐拖延行軍之期,令放呈上怒江傈僳族頭人富巴的信物,可請求其帶世子殿下經密道翻越怒江峽谷”。齊放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把牛骨銀飾的匕首,翻轉刀鋒舉手過頂呈上。
段月容精神一振,卻不動聲色把玩著:“哦?莫問何時連傈僳族頭人都結識了,能耐真大?”揶揄之意甚重。
齊放心中直翻白眼沉聲應答:“據小姐所說前年她取道這里去冉郡收茶,恰好遇到頭人被毒蛇咬傷,小姐救了他,就結下良好關系,這幾年都是他們自己直接將玉米、蕎麥等作物送到埝州君記分號換取日常所需之物,分號一直在小姐的叮囑之下善待他們,換出之物倒是大贈送為主”。
段月容心下也好笑,一聽那個死女人與別的男人有交往就不爽,也忒小家子氣了,當下點點頭:“難為她想的周到,算是幫了我一回”。
齊放如若知道“黑線”是啥玩意,恐怕臉都墨嘞,“一回?這一回?世子殿下你會不會算啊,真媽媽嘞個去”,突然想起小姐臨行前還說的一番話頓時爽起來。
君莫問當時望著客棧臨湖的窗戶,飄忽一笑:“小放,這回可能又便宜段月容那小子了,富巴精明強干,算是這幾年我游走東南一帶異族中的頭號人物,我君氏厚待于他族的本意豈有不知,想必也是看著豫剛家形勢大好暫時不聲張吧,這次段月容求助于他,恐怕又有聯(lián)姻的喜事等他了”繼而詭異附耳齊放如此如此。
“世子明鑒,小姐說見識過傈僳族秘制□□毒箭威力巨大,請世子務必禮遇他們求得□□資助增進吾軍威力,哦,能勸服收用他們更好。傈僳族天性好飲酒,今兒也帶來了江南名酒五百罐贈與他們。。。。。!饼R放又咽了咽口水,默念“這次還不耍你妖孽一把”,心下哈哈道:“小姐又言傈僳族飲酒有一規(guī)矩聯(lián)盟前不分男女定要飲”同心酒”,雖有過于親密之嫌,世子萬萬不可推脫,以免該族人覺得被輕視,耽誤大事”。
段月容見齊放說的規(guī)矩有趣笑瞇瞇道:“孤覺得這規(guī)矩甚是有趣,你主子瞎操心,莫是怕那里的小姑娘太喜歡我了吧”?
齊放的頭低的更低:“小姐怕世子取道時已久病體弱拒絕飲酒,特特叮囑一句”。
頭頂那人再無答話,齊放偷眼望去,某人又神游了。
數(shù)日后,齊放喝的半醉,爬到頭人房子旁大樹上避開熱情灌酒的傈僳族小姑娘,身下客房門被揣開,發(fā)出巨大的聲響。齊放探頭一看,段月容怒氣沖沖的踢床板:“媽的吧羔子,花木槿個死女人,有這樣把親夫送給別的女人的嗎?”
蒙詔緊張的扶住他:“殿下,小聲點,雖說查過這寨子除了頭人無人懂漢話,還是小心些”。
段月容煩躁地扯著衣領:“蒙詔,你說,你的初畫會這么大方么?”
蒙詔無語,接著小心翼翼地勸道:“娘娘原非尋常女子可比,她也是為了我豫剛家大業(yè)著想”。
“著想?哼,著想?不就是讓我多一個累贅不去煩她嗎?他媽的同心酒,狗屁的結盟,原來送我來和親”。
“殿下,其實你不是一直這樣……”蒙詔說著突然被湊近眼前陰惻惻的紫眼珠嚇一跳,名震東南的大將軍蒙詔登時閉了嘴。
段月容乏力的揮揮手,蒙詔識趣地帶上門出去。
齊放看的那個樂啊,幾乎沒摔下樹去。
猶見段月容原地轉圈恨恨得蹦了數(shù)句白族話,齊放聽不懂,也發(fā)誓絕對跟媽媽婆婆之類有關。
段月容突然嗆聲大呼:“蒙詔”!
蒙詔眼觀鼻口觀鼻踱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段月容半響沒吭聲,蒙詔好奇的看,嘿,這主子臉色變得比天還快,此刻笑吟吟的貌似看著他,蒙詔心里直發(fā)毛。
“蒙詔,我進軍前府里不是新收了一批西域舞姬嗎”?
蒙詔愣愣看著那雙笑彎的晶光燦爛眼睛:“是的,世子不是說訓練好了送給南部的各族頭人嗎?”
段月容一捋額發(fā)嫵媚一笑:“我改主意了,立即傳書回府派人送到江南君府,莫問的總號要開張定有諸多商場來往,我決定好好幫襯她一下,美人么不美死那幫俗物”。
“這。。。。。。!泵稍t帶著疑問卻被段月容眼刀殺了下去。
“這。。。。。。”樹上的齊放也是滿腹疑問,莫名地起了寒意,他尋思自己真的喝多了?
第二天,齊放等著送別段月容原路返回埝州。久久不見動靜,伸頭張望,不由的嘴角微彎。
遠遠的傈僳族寨子前風水樹下,一個天人少年柔情繾綣扶著一個傈僳族少女低聲說著什么,他們身后站著整整五百名帶著羽飾涂滿刺青的傈僳族戰(zhàn)士,陽光下箭羽如林。富巴頭人滿意地過去道別,總算解了天人少年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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