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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而再,再而三地談起安妮寶貝,很多的時候連我自己也覺得厭煩,可是今日今時,我還是樂此不疲地述說著她的作品,她淡淡的文字乃至她整個的人。這種喜歡的情感,在某種程度上,已然接近信仰。
安妮寶貝出生于網(wǎng)絡(luò),來源于網(wǎng)絡(luò),“榕樹下”扶持并鑒證了她每一步的成長。直到今天,安妮可以自豪地告訴每一個人,我寫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可是我描寫的不僅僅是網(wǎng)絡(luò),而是整個人生?上攵@不是一個造就大師的時代,安妮成不了第二個張愛玲,也成不了第二個三毛,就連林白、陳染或許也比不上。網(wǎng)絡(luò)選出的文學(xué)作家,注定在文學(xué)史上留不下一席之地(個人觀點)。網(wǎng)絡(luò)的高速發(fā)展替代性,冥冥之中暗示著安妮的轉(zhuǎn)瞬即逝。所以,文學(xué)界中,我們談衛(wèi)慧,談棉棉,甚者談九丹,可是很少有人談起安妮寶貝。即便如此,喜歡的人還是會喜歡,正如安妮寶貝自己所說,上個世紀(jì),喜歡過一個女詩人的書,她并不著名,很少有人知道,可是我總是把她的詩集隨身帶著,時而不時地翻看。這樣的人其實是成功的,因為她擁有屬于自己的讀者群,不會因為時間空間而輕易改變。我贊同她的說法。
安妮到現(xiàn)在為止,一共出過四本書:《告別薇安》(中短篇小說集),《八月未央》(中短篇小說+雜感),《彼岸花》(長篇小說),《薔薇島嶼》(攝影+文字集)。每一本書我都有珍藏,也細(xì)細(xì)地看了很多遍。對我而言,她的文章,是一種致命的迷藥,也是一種生命的救贖。她個人稱自己描寫的是工業(yè)社會下的城市人群,是當(dāng)今文學(xué)寫作方面的空白,有點自傲的語氣,可是細(xì)細(xì)一想,也不無道理。
相對于她創(chuàng)作的所有體裁的文章,我比較偏愛于中短篇小說。雜感對于空洞虛無,不易觸動神經(jīng)。長篇寫作雖好,可是又會令人喪失瞬間的激情,趨于平靜。所以今天我要談?wù)摰闹饕前材莸闹卸唐≌f。
最為欣賞喜歡的小說有如下幾篇:《暖暖》、《下墜》、《午夜飛行》、《生命是幻覺》、《八月未央》和《電梯事件》。前四篇均來自于《告別薇安》,后兩篇來自于《八月未央》。
安妮的小說有如下此些特點:
1.語言敘述上,間接敘述代替直接敘述。
在安妮的作品中,你找不到任何一對雙引號,也就是說沒有直接敘述的表達(dá)方式,打破了話語內(nèi)容慣用雙引號的語法常規(guī)。這樣的對話方式,給讀者以客觀冷靜的立場,更好地從全局審視內(nèi)容,也賦予了獨特的“安妮寶貝視角”,冷漠、旁觀、寂靜、孤僻!袄溲劭催@個世界”,這句話,最合適不過。
2.句法上,句號的連用,語句的肆意斷裂。
讀過安妮寶貝作品的人應(yīng)該都會發(fā)現(xiàn),安妮文章中的句號極其之多,語句常!耙猹q未盡”之時,就以一個句號告終,不免有零碎斷裂的感覺,令人像是吃了一塊冰凍的粘糕,哽在喉里,上下不得。可是正是這種零碎斷裂的錯感,反而使得文章的語言極有散文詩的韻律。例如《最后約期》,安,一個落寞的女子,面對她深愛的男人林,說,現(xiàn)在我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場大雨。林。還有沉重的人生。這樣的例子,隨手可舉。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3.慣用手法上,人名的重復(fù),《圣經(jīng)》的闡述。
安妮說,“我的作品中,名字一直固定。我懶得費心去取一些花哨的名字,我要表達(dá)的,是他們的靈魂,這才是最重要的。名字是一個標(biāo)簽,可以隨便粘上去,然后取下來,一個游戲而已。有人說,我的作品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一個人,所有的男人也是同一個人,他是對的!弊髌分信说拿侄嘟邪、藍(lán)或是喬,男人多叫林、羅,很詩情畫意的名字。他們在安妮的筆下一次次地重生,一次次地死亡,一次次地遭遇愛情,然后一次次地以悲劇結(jié)局。他們的臉?biāo)坪跄:磺,但是又好像就是讀者自己,城市中所在的人都可以產(chǎn)生共鳴。
至于《圣經(jīng)》,這或許與安妮小時候的生活分不開。她反復(fù)地提及《圣經(jīng)》,例如《最后約期》中,女孩說,知道《圣經(jīng)》是如何形容愛的嗎?她說,愛如捕風(fēng)。你想捕捉注定要離散的風(fēng)嗎?還有《一個夜晚》中,女人告訴男人,在她童年的時候,外婆常常帶她去鎮(zhèn)上的教堂做禮拜。吃飯和睡覺之前都要做禱告。晚上,外婆坐在床邊唱贊美詩,她們就一首一首地不停地唱?墒撬龥]有告訴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是要讀一段《圣經(jīng)》才能入睡。安妮對于《圣經(jīng)》的依戀和膜拜,也許對她個人來說,是自我生命的救贖和生存延緩的理由,是一種宗教的信仰。
4.內(nèi)容側(cè)重上,作品多描寫了城市中現(xiàn)代人的疏離、冷漠與背叛,描寫流浪、死亡、宿命、頹廢、絕望。
這種主旨,使得人們一直把安妮當(dāng)作是異類,說她是網(wǎng)絡(luò)溫軟土壤上開出的血紅艷麗的罌粟,飽含毒汁,誘惑而令人暈眩,桀驁不馴的美麗。也因此,很多的人批評安妮寶貝作品中的小資糜爛情調(diào),我不否認(rèn)這種說法。但是必須承認(rèn)的是,她的作品,確實在一定方面,在這種糜爛的情調(diào)下,揭示了現(xiàn)實的黑暗、無助與殘酷。
5.布局構(gòu)思上,多以悲劇結(jié)尾,故事情節(jié)較為現(xiàn)實新潮。
安妮一直說自己16歲開始的戀情,為此付出了太多的代價,16歲之后,不再相信愛情。這段虛無傷痛的經(jīng)歷對她的創(chuàng)作有很大影響。好結(jié)局的小說寥寥可數(shù),如果《小鎮(zhèn)生活》勉強(qiáng)可以算作一篇的話。她小說的悲涼,往往并不以死亡做為終結(jié),而是另一種更為殘酷的方式!杜分邢鄲鄣娜讼喔籼煅,男主人公和另一個女人遠(yuǎn)走高飛,女主人公嫁給一個不愛的人,過著平淡的生活。埋葬了往事,遺忘了深愛的人,在同一片天空的不同角落。“也許這樣的平靜下面蘊藏的疼痛更為激烈。就像一個曾經(jīng)歷滄桑的人,會悠然地抬頭觀望云天,卻終于能夠無言”,是這樣嗎?我個人的想法是,心中最悲痛的人,往往已經(jīng)不能表達(dá)出任何傷感了。述說自己傷口的時候,就像是敘述別人的故事,淡淡暖暖,淺顯安然地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這樣的人,是我常常不能忍受的,會止不住地眼淚下流。安妮作品中的人物卻往往都是這種人。
一位朋友說,看的時候,整天整夜地哭泣,而我也確實為此,喪失了任何語言,許多天。
6.形式上,光影文字的完美結(jié)合。
也許是受法國女作家杜拉斯的影響,安妮寶貝的作品,電影畫面感很強(qiáng),常常錯綜分離,聚合和分散都有其獨到之解,別有韻味。例如《下墜》中,叫做安的女人替自己的愛人報仇,卻反而被人推下高樓,小說中便出現(xiàn)了以下的文字:“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見下面的燦爛霓虹和涌動人群。很像她童年時沉溺過的萬花筒。搖一搖,就會有無法預(yù)料的安排出現(xiàn)。她從小就是一個好奇的孩子。她的暗紅色雪仿裙子在疾速的烈風(fēng)中像花一樣盛開。赤裸的雙足感覺到露水的清涼。有一刻她的手試圖抓住什么東西,但在無聲地滑落中,她終于接受了手里的空虛。有些時光是值得回想的:14歲少年明亮的眼神,春天的氣息,甜蜜的親吻,肌膚的溫度和眼淚的酸楚。一個穿白棉布裙子的女孩獨自坐在夜行的火車上,還有教堂外面的櫻花,在風(fēng)中飄動的潔白婚紗。”這樣直接的畫面感,給人以突兀的鏡頭推拉,很像電影拍攝手法中情節(jié)的插敘,鏡頭的剪接。讀的時候,腦海中會按照個人的意愿,自然而然地構(gòu)筑屬于自己的電影模式。所以安妮可以毫不掩飾地說,“我的小說具備一部電影好看的全部元素,我的劇本有非常出色的電影風(fēng)格!
7.思想上,愛無性別、倫理論。
最后來歸納這一條,不知道很多人看了,會不會嚇了一大跳。很久以前就說過,我覺得搞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作家,尤為是女性都會有這方面的傾向。
安妮的《下墜》、《八月未央》、《七月和安生》等反映的是類似女人之間的朦朧愛情,即Lesbian Love。林白的《瓶中之水》也是此類題材。
《彼岸花》中有男人戀情的描述,這也是受到杜拉斯的影響。杜拉斯的戀人,包括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據(jù)說都是同性戀,又或者說雙向戀更恰當(dāng)些。此類題材,精典之作可看李碧華的《霸王別姬》。
戀母情結(jié)在《八月未央》中有所體現(xiàn),戀父情結(jié)則體現(xiàn)在《薔薇島嶼》。想當(dāng)年,張愛玲的一篇《心經(jīng)》看得我心驚肉跳。
當(dāng)然,其實這諸多感情如果純粹地看作是一種愛情的話,也并不恰當(dāng),這些愛往往是多層次,多情感的融合,值得我們所有的人去靜悄悄地走近,然后走進(jìn),卻絲毫不會反感厭惡。
最后還想提出來說的是,安妮寶貝的非現(xiàn)實體裁和謀殺類小說,尤為成功。
《午夜飛行》中殺了愛人的女子久久不肯安息,午夜時靈魂四處漂流;
《生命是幻覺》中身患高度抑郁癥的公司職員看見對面陽臺死去女孩的靈魂;
《電梯事件》里略顯詭異神秘的“死亡電梯”。
《下墜》中有錢有勢的男人把復(fù)仇的女子推下高樓;
《疼》中男人用尖刀殺了不相信愛情的愛人;
《殺》中女子用扳手敲碎男人的頭顱;
《呼吸》中酒吧老板指使人謀殺了背叛自己的情人。
看的時候,往往會倒吸上一口冷氣。乍一看,結(jié)局簡直不可思議,可是仔細(xì)一想,又確實有那么一點兒征兆。從文章本身構(gòu)架來說,合情合理,但在某些程度,也考驗了讀者的內(nèi)心承受力,灰暗殘暴的東西太多。
由安妮寶貝的作品,我知道了她喜歡海明威,喜歡杜拉斯。現(xiàn)實生活中穿棉布裙,穿舊的寬大的牛仔褲、黑色T恤,光腳穿涼鞋,明眸皓齒,頭發(fā)很黑,一直很瘦,像個越南女人。喜歡旅游漂泊,害怕與人交往,寫作是唯一的生存方式。這樣的女子,是我欣賞的一種類型,一種極端,也有我自己的影子。
緒緒叨叨說了這么多,在談?wù)撘粋我喜歡的作家的同時,其實也溶入了我個人對生活的少許看法。
就是這樣。
她的手指很溫暖。
她的眼淚突然滑落。
我們是伸手觸摸彼此靈魂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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