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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的冬天格外姍姍來遲。太平洋暖流始終盤踞在日本島上，寒流望而卻步。眼看十月邁著穩(wěn)扎穩(wěn)打地步子走來，人們還是沉浸在短袖空調(diào)的世界中。

　　“……今年的溫室效應(yīng)更勝于往年。溫度和濕度遠遠高于去年同時期水平。日本國內(nèi)民眾普遍反映異于常年的氣候?qū)嵲谑亲屓藗兂圆幌?br>
　　不二周助坐在電腦前敲下這句話。
　　這是他的新書《述說過去》里面最新的內(nèi)容。

　　大學(xué)畢業(yè)，放棄了國際貿(mào)易的專業(yè)，一門心思撲在文學(xué)道路上。二十三歲的人生，堅定了一個信念，他要當作家。于是近半年的時間統(tǒng)統(tǒng)用來查資料，寫文章，找編輯，尋求出版社的機遇。

　　只可惜，作為一個新生代小透明，誰會知道你不二周助是哪個未來的人物。
　　他記得有個編輯面對打印好的稿子，不屑一顧，斜著目光告訴他：“這年頭想出名的人太多了，只是水平差距太大。誰有那心思等你成熟等你成名，既得利益永遠比潛在利益更吸引人�！�

　　不二周助笑著點頭彎腰鞠躬，然后懷揣著被人鄙視的稿子，快步走了出去，把門摔得很大聲。他想，我不曾要求人人懂我，只是連尊重人都不會，你有什么資格看不起我？

　　很多年之后，當不二周助成為著名作家之后，這個編輯曾抱著大腿請求他把稿子讓他來出版，不二周助只是用一句他的話回復(fù)了他：“這年頭想出名的人太多了，只是水平差距太大。”
　　隨后，瀟灑地走開。

　　也許那個編輯永遠都不知道，他在2010年的冬天失去了怎樣的潛在利益。

　　菊丸打來電話時不二正發(fā)愁沒靈感，于是只好順從地被好友拉出來買牙膏�？粗贩N繁多的試用裝，菊丸從鏡子里發(fā)現(xiàn)不二緊皺的眉頭，十分好笑：“大作家還在構(gòu)思鴻篇巨著捏？”
　　不二也笑，口氣里頗有自嘲地味道：“什么作家，我現(xiàn)在真是坐家——坐在家里，啥都不干�！�

　　聽到不二這么說，菊丸也有點沮喪：“唉，其實我也差不多。大學(xué)畢業(yè)生就業(yè)真難，投了好幾十份簡歷了，沒一個搭理我的�！�
　　“怎么，你又要換工作了？”
　　“不是我要換啊，是老板看我不順眼，暗地里找人告訴我了，于是我就主動‘被辭職’了唄，這樣大家都還有個面子�！�
　　菊丸接過售貨員遞來的牙膏，打開蓋子聞了聞味道。

　　嗯，真好，草莓味的新款。

　　回去的路上兩人聊了許多。畢竟是從初中就開始的鐵桿子兄弟，又曾經(jīng)有過那么一段同甘共苦的網(wǎng)球歲月，不多說幾句怎么對得起這份感情。
　　說起網(wǎng)球就不得不提到一個小學(xué)弟，越前龍馬。

　　菊丸說越前最近訓(xùn)練不太順利，屢次失誤，世界排名前一百都沒進去，教練讓他回國來反省反省。
　　不二笑著搖頭：“冬天啊，就是這么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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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前出現(xiàn)在不二面前，是在一個月之后的事情。
　　在這一個月里，不二繼續(xù)被各路編輯鄙視，稿子繼續(xù)被各家出版社斃掉，正當他快要斷絕當作家這個念頭的時候，忽然有一家網(wǎng)站編輯找到他，言辭懇切：“不二先生，和我們網(wǎng)站簽約吧�！�

　　不二嚇了一跳，正懷疑是不是自己做夢，編輯又緊接著發(fā)過來一份合約，急忙說：“如果你愿意，直接填合同吧�！�

　　打開合同，仔細看了一遍，不二終于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在現(xiàn)實。
　　因為這份合同……太現(xiàn)實。

　　作者的權(quán)利幾乎為零，但是違約責任卻相當之大。編輯說，我們這是看中你的才華，想給你個機會，不二沒回復(fù)，只是看著電腦屏幕發(fā)呆。

　　忽然門鈴響了，索性借口下線。一開門，越前抱著老貓咪卡魯賓站在門外。

　　“越前，你怎么來了？”
　　“剛?cè)ネ赆t(yī)院，路過你這里，就進來看看�！�

　　越前也不客氣，進屋直接往沙發(fā)上一靠，懶懶散散。

　　“醫(yī)院？你生病了？”
　　“……不二前輩，我去看的是獸醫(yī)。”

　　不二撲哧一聲笑了，雙手捧起卡魯賓，問它：“你怎么了呀？”
　　“不二前輩，你果然夠無聊�！痹角鞍琢艘谎鄄欢挠字膳e動，隨后解釋：“最近卡魯賓吃不下去東西，而且經(jīng)常發(fā)燒，我?guī)ゴ蜥樍�。�?br>　　“現(xiàn)在如何？”
　　“你問它�！�

　　卡魯賓卻不理會不二的逗弄，掙脫了不二的手，直接跳上越前的肚子，然后往主人懷里一窩，沒多會兒，就睡著了。

　　越前縷著它的毛，讓它睡得更安穩(wěn)。

　　午后的陽光格外溫暖而罕見，此時的日本已經(jīng)徹底進入了冬天。陽關(guān)細細的留在越前的發(fā)梢和眉角上，越前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二不忍心打擾這溫馨的一刻，只是輕輕地回屋，繼續(xù)看合約。

　　越前睡醒的時候，不二還在猶豫要不要簽約，小學(xué)弟迷糊著眼睛走到自己身邊時，他正抬起筆準備填合同，忽然被越前攔住了。
　　“不二前輩，不要簽。”
　　“越前？”
　　“這種合約，不值錢。你的價值，不能輕易被人利用。”

　　一句話，讓不二改變了心思。
　　他也明白這種合同的水分有多大，只是現(xiàn)實的艱辛讓他產(chǎn)生了錯覺。
　　感謝越前，讓他看清了一切。

　　后來不二決定老老實實地投稿，絕不再做那些網(wǎng)站的提線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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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圣誕節(jié)的時候，氣溫忽然轉(zhuǎn)暖，不二的稿子終于被一家雜志看中。看著郵箱里的過稿信，不二開心了好久。

　　同一時期，菊丸也終于找到了他喜歡的工作——當一名幼兒教師。
　　他天性愛玩愛鬧，和小孩子十分合拍，二十三歲的大哥哥，十分討人喜歡。
　　而同年齡段的不二和越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被人叫做“叔叔”的情況。

　　真讓人羨慕嫉妒恨。

　　平安夜那天正好是越前的生日，于是三個人找了個大排檔，吃著海鮮，喝著啤酒，生日蛋糕和禮物都是浮云。
　　后來三個人都有點喝高了，菊丸拉著越前上躥下跳，小不點卻不給他面子，跑到不二旁邊陪著不二思考問題，脖子歪了一個小時，最終扛不住了，把前輩拽回現(xiàn)實世界：“前輩，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成為全世界最牛X的作家該有多好�！�
　　“哦�！�
　　“越前在想什么？”
　　“和你差不多�！�

　　后面的話越前沒有說出來，他只是想，國一那年許下的心愿什么時候才能達成。那個愿望很簡單，網(wǎng)球選手沒有一個沒許過的；那個愿望又真的很難，沒幾個人能夠?qū)崿F(xiàn)。
　　那個愿望就是：
　　——我想成為世界排名第一的網(wǎng)球選手。

　　只是越前沒說出來，但不二也了解。
　　他們認識了這么多年，這點默契要是還沒有，就白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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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就離開了大排檔。
　　菊丸和他們不順路，于是自己一個人脫離組織，往回家趕。

　　不二摟著越前的肩，一步步往前挪。
　　壽星今天喝的太多了，目前已經(jīng)處于限制行為能力人的范圍。

　　“越前，生日快樂呦。”
　　不二看著肩上紅紅的小臉，笑瞇瞇地說。
　　“前輩你說什么？——”
　　越前想蹭上不二的臉，只可惜，長了這么多年，身高還是差一截。

　　“呵呵，沒說什么。越前，今年生日你許下的愿望一定是希望成為世界網(wǎng)球選手NO.1吧�！�
　　“是嗎？嗝——”越前打了一個酒嗝，“其實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好希望愿望能成真啊�！�
　　“越前，你喝得太多了�！辈欢姹牵@酒味實在是嗆人。
　　“前輩，這不怪我，如果你也喝這么多，你就不知道這酒味到底是誰身上的了。”

　　那天晚上后來具體說了什么，不二到最后也忘了。
　　只是忽然發(fā)現(xiàn)醉酒的越前遠遠比平時可愛。
　　平時臉一繃，像個大人，而喝醉之后，卻話多、勞神，很多平時看不到的感情就這樣流露出來了。

　　手上能感覺到越前的發(fā)梢劃過的癢，不二想把手從越前的肩移到臉上，觸摸一下那醉紅的臉頰，卻沒有勇氣。

　　很多年之后的他回想起這天晚上越前的失態(tài)，真后悔當初沒用手機拍下來這些鏡頭。如果當初有先見之明，也許日后就有了作威作福的資本。

　　后來越前被美國的教練召回，和通用汽車似的。
　　艱苦奮斗之后，越前龍馬闖進世界一百強。
　　而老貓咪卡魯賓，在他國去世。越前龍馬把他悄悄地埋了起來，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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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zhuǎn)眼2010年就快結(jié)束。
　　但是冬天還在繼續(xù)。

　　聽說中國的春節(jié)快要到來，不二約上越前來到了鄰國。

　　二月初，北京的街上到處都是紅紅火火，街邊是串好的紅燈籠，路邊有高大的兔子雕像，晚上還會發(fā)光。
　　雖然那只兔子怎么看都長得特像米老鼠。

　　大年三十晚上，不二舉著一臺相機，越前站在他懷里，兩人一起透過小小的屏幕，欣賞天空上絢爛的煙火。
　　老式的居民樓，凌晨零點整，他們正好并肩走到這里，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不二說，以后每年的中國春節(jié)，我們都來這里看煙火吧。
　　越前沒出聲，只是在黑夜中點頭。

　　那些五光十色的煙火映照在兩人的瞳孔中，不二無聲地笑了。

　　很多很多年之后，在經(jīng)歷了漫長的冬天，總會有兩個日本游客，在北京一棟老式居民樓前，透過相機的屏幕，擁抱著看煙火。
　　只是那時候，他們已經(jīng)是牽著手一路走來。

　　越前問不二：“有一年我生日，咱們和菊丸學(xué)長一起吃大排檔，后來你問我生日許的愿望是什么，你還記得嗎？”
　　“記得這件事。你當時沒回答我。我想應(yīng)該是你想成為世界第一吧�！�

　　如今，恭喜你，十年之后，愿望成真。

　　越前搖頭：“這個愿望我許了無數(shù)次，幾乎每年都是，可是唯獨那一年不是。”

　　——那年我的愿望只有一個：希望不二學(xué)長成為世界上最牛X的作家。

　　所幸，上天沒有負我。

　　最寒冷的冬天，終于過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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