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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閣
春已經(jīng)過去,取而代之的是夏的炎熱。
夏日時節(jié),已經(jīng)沒有了春日的和風(fēng)微微,舒爽幽然,帶著夏的豪情,開始揮灑在這片土地上。
耀眼的金光籠罩在熱情的大地上,把一地的炙熱越發(fā)的升騰了起來。
剛剛一場豪雨收斂過去的山色間,越發(fā)的青翠了起來,碧綠的一眼望不到頭。
連綿起伏,萬里縱橫。
放眼望去,天地間只剩下一片青色巍峨。
順著水道一人劃著一艘小船,進(jìn)入了這詭異的山。
連綿起伏,青翠山樹,低矮灌木,消失在最初進(jìn)入的山林間,越是進(jìn)入山林深處,那取而代之的則是高可參天的巨大喬木,一眼望不到頂端。
近在咫尺的河岸邊,高高低低的樹木肆意的生長著,無數(shù)的蔓藤糾纏在樹木上面,落葉在地上厚厚的鋪了一層。
這雨林中突兀的聳起一座俊秀蓊郁的山,山中屹立著一片恢弘的屋舍,天然形成的巨大亂石略有規(guī)律的阻隔著視線。只能見到最遠(yuǎn)處陡崖上孤立的一座殿宇。
“白洛閣!
素衣女子看著眼前的大殿,輕聲念出了它的名字,在那一瞬眼神忽的恍惚,仿佛隔世。這曾鼎盛的白洛閣如今已敗落成這般。
這連山的恢弘殿宇自白洛閣成立以來來一直屹立在這里,任憑風(fēng)雨侵蝕,猛獸侵略,卻未有一絲傾頹倒塌之勢。
險惡的雨林給白洛閣以無限的物理屏障,若無閣中人指引即使千萬大軍來襲也許敗在天然險阻中。
然而,三年。
自從上任閣主去世之后,白洛閣便沒落了不少。
大氣磅礴的領(lǐng)袖氣質(zhì)早已不復(fù)存在,在經(jīng)歷過五年前的鼎盛之后,就一直蕭頹著,雖然自己在白洛閣中只生活了兩年,但,已經(jīng)刻骨銘心。
“領(lǐng)主!是你!”守閣的人脫口而出。
素衣女子一怔,原來他并沒有換了部署啊。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這些固然還在,可是最重要的靈魂已沒有了,還有什么價值呢?
她回過神,“煩請通報,上官可鏡請見。”
“領(lǐng)主!你。。!蓖蝗幌肫饋,壓住激動平靜了下去,“姑娘稍等。”
“姑娘,閣主有請。”恭敬的側(cè)身讓開道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她。
她并不著急,緩緩的邁著步子,瘦弱的身體在輝煌的城中明顯的更加了些單薄,數(shù)千年來形成的參天之樹們更是像巨人般俯視著她。
只是,空有些表面而已了。曾經(jīng),這是閣中人往來密集的地方,雖不說熙熙攘攘卻也算得上熱鬧非凡。
如今,就只有這些死物在陪伴著白洛閣了,與三年前相比不過是添了幾縷凄涼愁苦罷了。
那石路,那水榭,那小筑…處處都是他的影子。
“上官姑娘,讓你久等了!币磺嘁履凶硬恢螘r來到她身旁。語氣溫婉。
上官可鏡笑了一下,那笑有說不出的意味,她的眼睛向遠(yuǎn)處望了望,終于目光還是停在一個小橋上,“閣主,我絕不會再加入白洛閣。請?jiān)。?br>
是的,她再不會加入白洛閣了,從三年前退出時,她就說過。既然退出了,就永遠(yuǎn)不會再加入,永遠(yuǎn)不會。
紅豆相思地,遙盼故歸期,相思經(jīng)久,薄峭料寒,鴻雁歸送兩殊途。揚(yáng)琴一曲誰人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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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真是遙遠(yuǎn)的時光啊。
那是個大雨傾城的日子。
他手腕一翻一轉(zhuǎn),已從腰間抽出一條紅色長鞭,鞭尖點(diǎn)出重影萬道,夾雜著萬千雨滴幻化出的破碎物象襲向她全身死穴。
她頻頻往后退去,足下一點(diǎn)直往上躍出數(shù)丈之高,逃離了長鞭所能及的范圍之內(nèi),卻被雨箭所傷。
前腳尚未落定,他已反手揚(yáng)鞭勢如刀劈的揮下。她側(cè)身閃至一邊。
長鞭落于臺上,搭建的戰(zhàn)臺從鞭尖處開始出現(xiàn)一道裂痕,并成直線一路往前開去,雨水相近奔涌,縫隙有漲裂之勢。
他未有停留,手腕一用力長鞭就往她那邊橫掃過去,凌空翻起,腳踏落鞭身之上,在蒙蒙雨霧中孤寂而立,向下俯視的眼眸透著清冷。
他看她一眼,在她踏鞭而來的同時將鞭子收回,不得已翻身落地,并伸手拉住了鞭身,與他對峙。
但看他突然輕笑,心中一驚,警覺的松手,她從腰間將劍拔出,豎下一劃就朝著鞭身削去,他也不收鞭,憑劍刃落了下來,然啷鏘一聲鞭身未斷,長劍卻斷為兩截。
“上官姑娘,你輸了。”男子看著她少有的不可思議的表情,淡淡的笑了。
上官可鏡收了劍,無奈搖了搖頭,臉上瞬間又恢復(fù)到那冷漠與堅(jiān)定,“是,我輸了。我會遵守我的諾言,任閣主,明天會聽到你想聽的!
白洛閣閣主任離恨滿意般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拂袖回身,“那我們明天見!
第二日
茶樓向來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人多口雜若有什么傳聞一天便可傳至四方。
“你們聽說了嗎?上官可鏡加入白洛閣了!痹诓桊^一層有幾個歇腳的江湖人士,其中一人說道。
“不會吧,她都加入白洛閣了?”舉杯的動作一下頓了,驚訝的問著。
“這還有假!這可是白洛閣內(nèi)部的消息啊。你們可是最先知道的人了!弊钕日f話的人見有人不相信,便解釋道。
“不應(yīng)該啊!這上官可鏡一直是獨(dú)善其身的啊。從未見她依附過哪一派。
“兄弟,你這話可靠嗎?這可算得上是奇聞了!”都是習(xí)武的人,聽覺自當(dāng)比旁人清晰不少。
“嗨,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吧!我知道!”這人一見有人搭腔便來了興趣,也不拘泥,一腳踩在板凳上,端起酒猛喝一口接著道,“據(jù)說這是因?yàn)榘茁彘w閣主和上官可鏡有賭約,一戰(zhàn)決定主權(quán),估計(jì)這上官可鏡是敗了!
“天呢。這上官可鏡一加入猶如虎添翼。∧沁@靈析樓怕是沒法跟白洛閣對抗了吧。這下白洛閣是要獨(dú)霸一方了。”
“何止是靈析樓,就是四方勢力也沒法對抗。”
“人脈關(guān)系好就是不一樣啊!苯锹淅镉腥诵÷曕止疽痪洹
“算了吧,上官可鏡純屬是武功強(qiáng),她的仇家也不少!彬镑状鬂h聽見這話一拍桌子,朗聲道。
“但仇家多也沒人敢動她。一個女子能到這種境地也不容易!
“那可不是,上官可鏡自幼就是孤兒,但自己卻練就了一身絕世武功,我估計(jì)啊,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遇到能當(dāng)作對手的人!北緛黹e坐的人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嘿。你們說這以后。。!
“還什么以后啊。就現(xiàn)在各個方面就都動起來了!”
江湖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茶樓一角,一身白衣的任離恨悠然的品著茶,雖遠(yuǎn)不及閣里的上好名茶,卻獨(dú)有一份江湖味道,來這茶館便是想感受江湖人的氣息和能力。
果然,他聽到了他想聽的——上官可鏡為白洛閣效力,供任離恨驅(qū)使。
任離恨暗自估量,上官可鏡的加入,必定會讓白洛閣力量閃耀出它成立以來最耀眼的光芒,這人還尚需觀察。
嗯,這茶,江湖的豪爽氣味很濃郁。
一年來,上官可鏡為白洛閣鏟除了很多頑固的絆腳石,她在白洛閣的聲望也是逐漸增大。她,白洛閣二領(lǐng)主,使人臣服。
“江家是怎么回事?”密室里,白衣男子手中的文碟帶著力勁飛向她。
可鏡穩(wěn)穩(wěn)地接過文牒,打開看了看,冷笑道,“江寧是我放走的!
“斬草不除根,這不像你。但是,這種情況有很多次了吧!比坞x恨冷峻的臉上始終是極其冷漠的。
可鏡把文牒輕放下,轉(zhuǎn)身離開,如果被他發(fā)現(xiàn)就只能除掉那個孩子了,斬草除根,不給對方留后路,多決絕的做法,自己竟然一直是這樣的,決絕的令人生恨。
“不必了,我已經(jīng)派人把那孩子殺了。”
頓了一步,“你...!”沒有轉(zhuǎn)身,只是低呼。修長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手掌。
她本想私自放過那個孩子,然而,那個孩子,居然被他殺了!她是那么喜歡那個孩子,就這樣被他殺了。如果自己能早一步,能早一步把他藏的更好,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都怪自己...都怪...
轉(zhuǎn)身冷漠的看著他,沒有一絲情緒。
“我說過,我會考慮你提出的所有意見,但是永遠(yuǎn)不要瞞著我做任何事情,永遠(yuǎn)不要!彼f話的語氣雖不強(qiáng)烈,但卻足夠震撼她。他又遞給她一份秘密文牒,文牒上寫了兩個“急”字。
可鏡翻開文牒,一行字映入眼簾——
“二領(lǐng)主私放江寧,江寧欲加入靈析樓。已格殺!弊舟E剛勁卻潦草,這也是情急之下倉皇寫出的吧。
她再往下看,署名是,淺淚。
那是任離恨心腹,沒人知道淺淚是誰,只知道他就是任離恨的眼睛,是他的影子,是他的心意,他熟知任離恨的想法,深諳作為一個影衛(wèi)的職責(zé)。
一切行動皆以白洛閣的利益為重,處事穩(wěn)、狠、準(zhǔn)。
可鏡合上文牒輕嘆一口氣,江寧啊江寧,我讓你逃的遠(yuǎn)一點(diǎn)你竟然跑去靈析樓,是不是應(yīng)該把你送去西域地區(qū),這樣你才會逃過一劫。她苦笑一下似乎嘲笑自己的愚蠢,“我認(rèn)罰!
“將功贖罪吧!比坞x恨冷笑,冷酷的目光落在可鏡身上,那目光中有著對她的贊美。
可鏡挑眉問道,“南宣謝家?”
任離恨雖知道南宣謝家勢力龐大,但謝家,他是志在必得,他顏色不改繼續(xù)冷漠說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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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這一縱橫大家倒也頗具實(shí)力,竟能得知可鏡的行蹤提前設(shè)下埋伏。
“上官可鏡,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只要你現(xiàn)在放棄還來得及,我會如實(shí)稟告謝家家主,到時候任離恨能給你的,一樣也不會少你的。你可想好了。”遠(yuǎn)處屋頂上一黑衣男子,厲聲道。
上官可鏡一時進(jìn)退兩難,心下閃過一絲慌亂但瞬即消失了,不過是拼命而已。孤軍雖不敵群攻,但若是有視死如歸之態(tài)又有何不可能。
伺機(jī)而動的殺手們皆屏住氣息來隱秘自己的行蹤,時而又鬼魅般的偷襲,群勢之下靜觀其變的上官可鏡有些狼狽。
可惜,可鏡的劍不出則已,出即斃命。
長劍縱橫,來勢奇快,一劍從匪夷所思的地方刺出,瞬間一個生命就在可鏡的手中終結(jié)。
她的出手很快,只見一片血花在她身邊綻放,挨著她的人還沒注意兵器從什么地方來,就已經(jīng)滿眼震驚之極的倒在了地上。
沒有激烈的招式拼斗,也沒有漫天飄舞的血花,只有手起刀落,只有一劍斃命,就好像那死亡的鐮刀在收割著生命,一切都靜寂無聲,在這激烈的拼殺場中分外詭異。
雖曾敗在任離恨鞭下,卻不代表可鏡是個無用之人,多年的江湖經(jīng)驗(yàn),讓她知道結(jié)果比過程更重要,招式不在于多和新,只要在關(guān)鍵時刻能一招斃命,突出重圍便是最好。
一股陰寒之極的氣息,籠罩在她的身周,就如死神在揮舞著鐮刀,那種來自地獄的冰冷肅殺,幾乎讓人從心底散發(fā)出懼意。
這一刻,那渾身上下充滿了嗜血?dú)庀⒌纳瞎倏社R,簡直讓人移不開眼,簡直讓人從心里膜拜,這是掌管殺戮的神。
刺客們膽寒了,刺客無外乎就是殺手,對氣息最是敏感,對于其他世界的人他們可以以死相拼,但是對于他們世界的王者,那種從心底散發(fā)的膽寒和懼意,卻是擋都擋不住的。
一時間,所有刺客好像忘記了此行來的目的,反身齊齊朝著可鏡撲了過去。
劍鋒劃過,犀利而決絕。
一地尸首,一地血色。
血劍過處,誰敢爭鋒。
只是可鏡畢竟是個女子,即使她能將平常的地方變化成修羅場,即使她釋放出死亡氣息無人敢進(jìn),但若稍有停歇便能看出差別來。
冷眼瞥過四周,寂靜,肅殺,剛剛經(jīng)歷過血的洗刷,彌漫著嗜血的渴望和一絲絲的寂寥。簡單包扎好傷口,向謝家大宅走去。
沒有表情,沒有溫度,只有殺氣,濃烈的殺氣,可鏡那眼眸深處,燃燒起的是漫天的火焰,張揚(yáng)著的是嗜血的靈魂,張揚(yáng)著的靈魂在空氣中叫囂。
一招,只是一招,那種簡潔到無法在簡潔,卻犀利到任何人都承受不住的一招,致命的一招。
滿身的殺氣綻放在夜空之中,那令人驚懼的血腥味,比她手中的長劍還要讓人害怕。
謝家頃刻間變成血腥的地獄,殘肢斷臂,滿目瘡痍。輕輕吹著火折子,對著簾幕一點(diǎn),“絲絲”灼燒的聲音愈演愈烈,火舌在房梁間蔓延,不時有陰風(fēng)吹過更加劇了這火勢。上官可鏡站在堂前,閉目而立,悵然而嘆?v身離去。
身上多處都被圍攻時擊傷,清秀的臉上被血水所浸染,似妖冶的曼珠沙華釋放著無盡的魅惑。
趔趄著走進(jìn)房間便向前傾去,一劃過的白影順勢接過,輕輕放在床榻上。反手一把扯過自己身上的外衣,遮擋住琉月一身的血跡斑斑。
臥床三天傷勢才有些好轉(zhuǎn)。這三天,任離恨幾乎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夕陽似火,櫻花燦爛。
燦爛的陽光下,殷紅的櫻花如火如荼,開的妖嬈多姿,把那青山綠水中的庭院渲染的不染塵煙。
“可鏡,你真是傻。我不是讓你去送死!比坞x恨看著躺在床上的可鏡,不禁撫了一下的發(fā)絲,嘆了口氣,輕輕道。
可鏡淡然,“閣主不是說將功贖罪么!眲e過頭,她的語氣中有些諷刺,還有些…不屑。
“如果你出了事,就算是一百個謝家也換不來!笨坏母袊@著,心中一塊大石砰然落地般開拓。任離恨眼中流露出一些憐惜,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著她的頭發(fā)。
可鏡冷笑一聲,“是么?對啊,我還有利用價值。等我失去價值了,我死我活就都和你沒關(guān)系了!眰(cè)對著任離恨,清冷的諷刺著。
“你他媽的再說一遍!”忽的,任離恨的目光變得兇狠,厲聲呵道,狠狠地揪著她的頭發(fā),硬生生的把她扳過來面對自己。
可鏡冰冷的眼神黯了一下——他竟爆了粗口,動怒了么?
“上官可鏡,不管你怎么樣認(rèn)為,你給我記住了,在我沒允許你死之前,你都得給我好好活著!”任離恨惱怒的撇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而后緊接著的是“嘭”的一聲關(guān)門聲。
可鏡蹙眉,他一直沒有這樣失態(tài)過,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就因?yàn)椤!!?br>
“閣主是愛你的。。!蹦吧穆曇舸驍嗨乃季w。
不知從哪傳出了一聲嘆息,那是男子的嘆息,深沉而低微。
正在她迷茫時,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在下淺淚。閣主對你的用心,不是我們做下屬的能用語言說的出來的。雖然我知道我沒什么資格跟你說這些,但是希望你不要再讓閣主傷心!
愛我?可鏡的神色轉(zhuǎn)為悲傷,那樣的人,那樣高高在上的人也會有這種情感么。她那么用心的想著,絲毫沒有注意到淺淚已經(jīng)離去。
“你。。!睙o人應(yīng)答。淺淚,他為什么和自己說這些。她真的不想和這里的任何人有任何除契約之外別的關(guān)系。
但是,對他,也有著感情,即使自己不愿承認(rèn)。
她漸漸睡去,在閉上眼的是瞬間,有什么晶瑩的東西在她眼角閃爍了一下,而又迅速消失。
淚。
“可鏡,對不起。今天對你那么兇。以后別再說那樣的話,我任離恨還是第一次這么在乎一個女人。別再讓我擔(dān)心,好不好!睖厝岬穆曇,帶著少有的愧疚,和心痛。
“你這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一輩子不會原諒我自己的。自從派你去謝家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币膊恢皇请x得遠(yuǎn)了還是怎的,聲音突地就暗了下來,低沉,飄渺。
“你出事了,我就是擁有全天下,又有什么用!陛p輕地?fù)崦社R熟睡的容顏,幼稚的笑了,像是十七八歲初知世事的少年,羞澀而又有些楞。
恍惚中她聽見閣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聲音聲音十分輕柔,仿佛生怕吵醒她,臉上有著感知,能感受到他的手不細(xì)膩,卻很硬朗手上有長年磨出的繭,很踏實(shí)很安心。
她不確定她聽到的是不是真的,甚至連方才自己的震驚她也懷疑是不是在做夢。她從沒想到過,他感情的流露竟是這般直白。
然而,正當(dāng)想著,一個溫?zé)岬奈锹湓诹怂念~頭上。那如此真實(shí)的感覺,那一瞬,她確定一定是真的。
“閣主!痹谒x開時,她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醒了。還疼不疼?”火熱的大手撫摸上那傷痕累累的肌膚,眼中一閃而過殺氣,撫摸傷痕的手,卻很溫柔。
還疼不疼?可鏡微微一愣,從來沒有人如此問過她,所有人只會當(dāng)她是鐵打的,鋼鑄的,從來沒有人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問過她疼不疼。
眉頭微微的皺起,這種感覺很陌生,但是卻很舒服。
“那些話,是真的么?”她坐了起來,輕聲問。
他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竟會聽到他的話。他堅(jiān)定的點(diǎn)頭,“是。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她嘆息,“我們之間的隔閡太多了。你從未信過我,不是么!
他也是長嘆一聲,“我想信任你,只要你和我說‘相信我’不論怎么樣我都會信任你!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你我之間不過只有兩年的合作關(guān)系。信不信又如何。”
他輕輕閉上眼,蹙眉道,“不錯,信不信無所謂!
“閣主,你能放下這里一切,和我去過平常人的生活么。你,能么?”她說話時,眼睛是看著他的,然而,她緊握著拳頭的手,指甲嵌入到手掌的肉里去,血就順著縫隙流了出來。
他沒有任何表情,冷淡說,“我,不能!钡乙彩乔榉撬,不求你的理解。最后那句,他沒有說出口。
夜漫長。把寂寞掩蓋。
白洛閣勢力雖強(qiáng)盛,但也有向靈析樓低頭的一次。只是一次,卻是為了她。
可鏡完成任務(wù)后,本應(yīng)回白洛閣。半路卻碰上了靈析樓的隊(duì)伍,被強(qiáng)行帶到靈析樓“做客”。等到任離恨知道這個消息,他快馬加鞭的來到了靈析樓。
“秦老大,不和我打個招呼,就請我的屬下來‘做客’,太不把我當(dāng)回事了吧。”任離恨把重音放在“做客”上,淡淡說。
靈析樓的老大秦明軒一笑,“哈哈,我還以為你誰都不會在乎呢。上次我請白怡來做客,你知道了還不是沒反應(yīng)么。”
白怡,白洛閣四大殺手中唯一的女子。
任離恨釋然,“那不一樣。你我都是領(lǐng)主,還是干脆點(diǎn)的好。”
“哦!鼻孛鬈廃c(diǎn)頭,笑了笑!澳悄阆胗枚嗌侔阉H回去呢。”
“十萬兩!比坞x恨隨口答道,他知道不論他出多少,他都會臺價。
秦明軒笑了起來,“哈哈哈。不可能!
“我說的是,黃金!比坞x恨冷漠的眼神撇過門外,冷冷說。他的人已經(jīng)抬著十萬兩黃金到了。
“你們的人動作倒是快。好好好,十萬兩黃金!鼻孛鬈帗]手,讓屬下去開箱檢驗(yàn)。
任離恨與可鏡離開時,秦明軒親自把他們送出門。并說,“任閣主,改天我再請上官姑娘做客,可就不是這個價格就行的!
“哦?那這次還要多謝你不成?。”任離恨苦笑。
“秦老大,什么時候單挑,你贏了我,我一定主動來做客。以多欺少,不是本事!笨社R冷冷說了一句。若不是自己一人任務(wù)之后不及時回去,也不會有這種事吧。
秦明軒看著走遠(yuǎn)的兩人,嘆息。好好的一對璧人,卻要生在這種年代,這種地方。
這件事像一陣溫暖的風(fēng),吹散了些一直以來她對他的絕望。也溫暖了她寂寞而冗長的余生。
時光飛逝。
可鏡加入白洛閣已有兩年,她本可以離開了,但因?yàn)橐粋極危險的事情,她堅(jiān)持隨任離恨一起去。
她一直認(rèn)為他是無所不能的,所以她根本就沒想到,這一次竟是永別。
“能來我們水宮的人都是貴人,來來來,上酒!痹诤退畬m的主人過完招之后,他們還是到了飯桌上。他們打成平局,按約定,水宮不必臣服于白洛閣,而他與她要留下吃頓飯。
“這六杯酒,有兩杯有毒。既然我是主人,就先干為敬了!彼畬m主人仿佛知道哪杯有毒哪杯沒毒,舉起一杯就一飲而盡。
任離恨與可鏡對視一瞬,各挑了一杯,喝下去,沒有反應(yīng)。
也就是說,剩下的三杯之中,有兩杯是有毒的,如果水宮宮主喝下去那杯有毒,那么就是他們贏了,如果說沒有,那么,任離恨、上官可鏡的姓名,白洛閣以及和白洛閣有附屬關(guān)系的其他組織的管理權(quán),水宮就都收于其下了!
下一杯酒才是賭局的開始!
水宮主人冷冷的笑著,似乎胸有成竹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上官可鏡看他的樣子分毫沒有變化,立即去拿桌子上剩余的酒杯?墒谴藭r,桌子上的酒杯都已是空空如也。
“閣主!”可鏡震驚,意識下拔出了劍。閣主...他全部喝了下去,那兩杯劇毒的酒!
“不礙得,飯吃完了,我們走吧!比坞x恨面帶微笑的極力支持著自己走出水宮。然而水宮的毒,不是開玩笑的,在他邁出水宮最后一步“噗”的一下吐出一口有些發(fā)黑的血。
知道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他封住了自己血脈,要把話說完,“可鏡,聽我說,一年前你問我能不能和你去過平常人的生活。我多想說能?墒,我答應(yīng)了我哥要替他照看白洛閣,男人說話要一言九鼎是不是?”
“我早就想好了,兩年前,是我給你的命運(yùn)套上了枷鎖,但總有一天要解開這個枷鎖。一個月前你就可以離開,沒必要和我一起來送死,毒酒,自然是我喝!彼M力笑了笑,撫著她的發(fā)。
“我從未怪你!蓖兄坞x恨的身子,輕輕的說著。
似乎聽到了滿意的話語,他盡力的抬起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我愛你!狈e攢了兩年多的感情在這一聲低語中爆發(fā),飽含深情和無奈。
可鏡眼中有些淚光,她緊緊抱住對方,哽咽了一下,對他說,“我也愛你。你不要拋棄我好不好,不要勾引我愛上你然后又扔下我,一人先逃走了。我要留在你身邊的,只要你還是白洛閣的領(lǐng)主,我就永遠(yuǎn)是二領(lǐng)主。我們...我們...”
聽到這句話他終于笑出聲來,仿佛很安心的對她輕聲說,“可鏡,如果早說這些的話,也許我會動搖呢。不過,似乎我想答應(yīng)你也不可能了。這輩子我把你交給別人,你要好好活著,替我去看看大好山河。下輩子我們一定在一起,再也不理會所有紛擾,過那種你想要的,平常的,幸福的生活!
“下輩子,可不允許你再拒絕我,真的不能陪你了啊。好累。再見了,我的愛。”
然后,沒等她回答,他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真的太累了。從這一刻,他要在黃泉下準(zhǔn)備,準(zhǔn)備下輩子給她一份完美的愛情。
“離恨,離恨,不要,不要,別扔下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你胡鬧了,我們好好在一起,離恨!彼是哭了,淚水順著她絕美無暇的臉頰,一滴一滴,滴在已經(jīng)安睡的男子臉上。
那一瞬間,莫大的痛苦排山倒海而來,仿佛把她湮沒。也是在那一瞬間,她爆發(fā)出了這兩年來最真實(shí)的感情。
時間,殺她一個措手不及。愛,在一瞬間得到,又在轉(zhuǎn)眼間失去。
如果,有一次重來的機(jī)會,她一定還會加入白洛閣,然后,在他流露出對她的愛慕時,就接受他,和他在一起。陪他走這一生的路。
然而,再說什么也沒有用,逝者已逝。此時,竟是永失所愛。
許久許久,她的心才平靜下來,把他安葬在了自己家的那棵樹下。那樣就能永遠(yuǎn)的在他身邊。
______________________
之后的一個月,她云集了各方勢力,一舉攻下水宮。她收撿起了水宮主人的殘骸,為他陪葬。不得不說,這是她一生做的最瘋狂的事。
她恨自己對他的不信任,她恨自己沒有聽淺淚的話,她恨自己沒能在他活著的時候答應(yīng)和他在一起。
她時常在想,如果,她在那個夜晚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結(jié)果還會不會是這樣。
兩顆心擦身而過,等到那兩顆心再度相遇時,竟已經(jīng)是生離死別。
永失所愛,有什么比這更慘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任離恨死后第五個月,淺淚做了白洛閣閣主?社R毅然決然的離開白洛閣,并說再也不會加入。
后來的三年,她沒事的時候就會對著自家那棵樹發(fā)呆。
家仆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只是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等待著下輩子和那個男子再續(xù)前緣,和他平平凡凡的愛戀。
——————————————
“原來你還是放不下他!笨粗社R有些發(fā)呆,新的閣主嘆息。
“不。”可鏡搖頭,堅(jiān)決的否認(rèn),“是從未放下。”
“不論今世來生!钡,她說。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予美亡此。誰與?獨(dú)處!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予美亡此。誰與?獨(dú)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dú)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后,歸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后,歸于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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