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te 61

　　謹以此文獻給生日快樂的健司以及那個我不曾認識的男人。

　　藤真躲在光影里，輕輕地哼著歌，不卑不亢。

　　“嘿，鮑勃！”三井一躍跳上座椅，對著吧臺里正在忙活的金發(fā)大叔打了個響指。
　　“我還以為你小子不來了呢�！滨U勃大叔腆著啤酒肚，滿臉絡腮胡子因為笑容而彎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度。
　　“這話怎么說？”啤酒是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三井丟下一個郁悶的笑容端起玻璃杯仰起脖子，眼神卻一下子透過稀疏的人群定在了不遠處一個有些恍惚的身影之上。
　　“嘿，伙計，你可是剛剛奪得了今年的頭名啊，整條61號公路早就傳遍這個消息了�！滨U勃并沒有注意到三井的失神，一邊埋頭整理著酒瓶一邊提高了聲調。

　　“嘿嘿�！比D過臉，抓了抓自己的后腦勺，接過了鮑勃遞上來的第二杯啤酒。

　　“對了，最近報道都在說那個FBI的事情，你知道嗎？”
　　“FBI？”
　　“是啊，就是從天而降的那個……”
　　“從天而降？天使？”
　　“哈哈，你這個小子！我活了幾十年也沒個天使掉在我面前啊……怎么會有天使呢……”鮑勃下巴上的肉因為大笑很有規(guī)律地顫抖起來。三井放下啤酒，也扯開嘴角笑了起來。

　　真的沒有天使嗎？
　　三井輕輕地揉了揉眉心。
　　大概是比賽后遺癥吧，頭還會暈，所以才在腦海中把那個人與天使劃了等號。
　　三井有些不信邪地撇過了頭，看向原來的方向。
　　是哪個混蛋說過，天使從來都是具有人形的？三井輕輕地咒罵了一句。

　　那個身影就那樣躲在光影里，哼著歌，不卑不亢。

　　散發(fā)著細微的光芒。

　　夜晚總是散發(fā)著微涼，藤真健司輕輕地裹緊了衣服，試著唱了一句歌。但也就一句，藤真便抿唇不再唱了。也許是的確有些冷，或者是房頂這種地方實在是空曠，所以聲音稍稍有些顫抖。藤真不滿地扯了扯嘴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為什么不唱了？”身后突然冒出的聲響著實嚇了藤真一跳�；剡^頭，看見的是一個穿著牛仔服戴著牛仔帽一臉痞笑的高個子男生。
　　藤真皺著眉看著他，腦袋歪了半天，終于硬擠出了一個“冷”字。
　　原本站著的男生一邊笑一邊慢慢地挪到了藤真的身邊。
　　“房頂上怎么可能不冷嘛！嘿嘿，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三井壽。”
　　從房頂上應該很冷到自我介紹，這個話題轉的很快。藤真眉角抽了抽，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藤真健司。”
　　“為什么爬到房頂上來？”
　　“額，是店主同意的�！�
　　“不是，我是想說，那么多好的地方為什么偏偏選了這里……啊秋……”三井揉了揉鼻子，輕輕地咒罵了一句。
　　“這里比較安靜�！碧僬嫜鐾炜眨従彽鼗卮鸬�。

　　然后，氣氛便僵住了。

　　三井覺得這樣不行，好歹自己要找些話題。
　　“哈哈，你小子有沒有聽說最近FBI的那件事情，大家都在傳的�！比畵P著眉，一臉得意地望著藤真。
　　“FBI？”顯然他也不知道。
　　三井覺得自己很天才，算準了這個話題可以讓他在藤真的面前裝一下博學。
　　“就是天上掉下來了天使�！比穆曇粲行┠募印�
　　藤真長長的睫毛上下?lián)潋v了兩下，搖了搖頭。

　　“三井壽！你媽打電話來啦，問你小子拿東西拿到哪去了��！”鮑勃站在酒吧前的空地上，仰著頭朝著房頂上大喊著。
　　三井剛剛揚起了興奮之情一下子蔫了下去。雖然有些不情愿但還是一個瀟灑地撐地起跳，躍下了護欄，噼里啪啦地朝著樓下跑去。只留下了身后一臉莫名其妙的藤真。

　　藤真望著三井消失的地方愣了幾秒，然后又收回了目光重新望著夜空，耳邊是酒吧里柔柔的藍調。
　　其實他還是有些疑惑的。
　　“天使”本來就是很詭異的話題，而“從天上掉下來而不是飛下來”這種事就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了。想不通，藤真繼續(xù)撲扇了兩下大眼睛，然后干脆躺了下來。
　　雖然鐵皮咯得慌有些不舒服，但是藤真還是悠悠地唱起了歌。這次發(fā)出的聲音還不錯，藤真挽著笑意，漸漸放大了聲音。

　　“沒事就跑來61號公路酒吧聽聽音樂，嘖，現(xiàn)在的美國大學生還真是閑得慌�！比雒婧攘艘豢谄【疲緡９緡５卣f著不清不楚的話。
　　藤真只是坐在一旁帶著淡淡的笑容，靜靜地看著他。
　　“那三井你不也天天不去上學嗎？”明明是同樣年紀的人。
　　“噗嗤——”身旁的男生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不得了的事情，將含在嘴里的啤酒噴得干干凈凈。藤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三井瞪圓了的眼睛。
　　“開玩笑的吧，你在這里呆了這么多天竟然不知道我三井壽是誰？”
　　“不知道�！碧僬嬲\實地搖了搖頭。
　　三井感覺自己眼睛的直徑已經(jīng)超過了藤真的大眼睛了，他顫抖的手指指著自己，滿臉糾結痛苦不能自拔

　　“前兩天我才獲得了【牛仔大賽】的第一名��！我是全美國牛仔NO.1�。。　比畮缀跏呛鸪鰜淼�。
　　開玩笑，不認識三井壽這種事情在61號公路上的確是開玩笑！
　　藤真呆呆地看著脖子以上都變成了紅色的三井，然后突然大聲笑了起來。
　　“笑什么？”三井快哭了。
　　“沒什么沒什么，只是覺得牛不會聽你的話……哈哈哈……”這句話倒是藤真的真心話，雖然只認識了幾天，但是三井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的確是很不靠譜的。藤真覺得世界上所有正常的牛見到這個男人一定會自己吃自己的草，而不去搭理的。

　　藤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三井癡癡地看著藤真美麗的側臉，看著他白皙的臉頰一點點染上淡紅。

　　“別笑啦，我這可是正當職業(yè)！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職業(yè)……”三井覺得自己的臉頰也開始有些發(fā)燙了，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是，牛仔大人！所以我也要回歸自己的正當職業(yè)啦！”藤真臉上的笑意還是沒有完全褪去，但是眸子里已經(jīng)覆上了淡淡的陰影。
　　“什么？”聽覺話語中的不對勁，三井再次挺直了身體，轉過身去。
　　“請的假期其實今天就結束了，只是我自己不想走……”藤真略微低下了頭，將自己的表情藏在了月光的陰影之中。

　　身后換成了爵士樂。
　　Billie Holiday的Blue moon從未如此柔和。

　　寂靜下來的那幾秒，三井呼吸著越發(fā)冰涼的氣體，那種無法言語的厚重感纏繞著身體的每個角落。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疼痛。

　　藤真依舊埋著頭。原本熟悉的夜色披在身上，卻是越發(fā)刺骨的冰冷。
　　第一次和他相見，就是因為這種冷意吧。藤真覺得從心一直蔓延到喉嚨，緊緊地塞著調子，他想哼出來，卻感覺鼻腔壓抑著堵塞著無法發(fā)出聲音。

　　“藤真，送你一樣禮物！”

　　沉寂了很久的空氣終于再次流動起來。藤真一驚，轉向了那個熟悉的笑臉。
　　三井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對面的人已經(jīng)發(fā)紅了的眼睛。
　　“閉上眼。”三井溫柔的話語讓藤真稍稍失神，但他還是照做了。
　　閉上眼，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三井凝視著這張曾經(jīng)被他誤認為天使的面孔，發(fā)現(xiàn)彼此之間其實離得很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對方淡淡的呼吸。
　　他猶豫了下，伸出了右手，將手掌輕輕地覆住了藤真的眼睛。

　　“白癡，別一副悲傷得不得了的表情�！比M量擠出笑意，明明是對著藤真說的，卻感覺像是在自己罵自己。
　　“放假了再來唄，反正61號公路就在這里，【牛仔之王】也在這里�！�
　　藤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實的暖意，從眼睛一直彌散開來，淡淡的，濃濃的，包裹著周遭空氣。
　　他笑了出來，輕聲地哼出了歌曲：

　　When you and I are alone, I’ve never felt so at home

　　What will it take to make or break this hint of love……

　　夜深，風微涼，輕輕地拂過寂靜的公路，飄向遠方。他們淡淡地相信著，他們還會相遇還會重逢，還可以一起躺在屋頂上望著星空。

　　從61公路的這頭到那頭，象征著一種出走，但最后卻是靈魂的回歸。61公路使每個人都處于歸途之中……曾聽人說過，公路和青春一樣，是某一段真實而茫然無措的反叛之路。惟有61公路，它能給我們厚重而實在的感覺，腳觸大地，身歸自然，夢想依舊。

　　—— 61號公路酒吧

　　FIN.

《十年左右（日記本子，續(xù)）》
實在是太精彩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