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住進(jìn)路德維希家開始，羅德里赫•埃德爾斯坦就覺得自己經(jīng)常會在晚上做一些奇怪的夢。
　　夢里他會回到過去，遇見一個人，身上有著揮散不去的大海的味道，笑得一臉陽光，對他說他會把海那邊的新大陸征服給他看，那是充滿希望和夢想的地方。
　　那個人好像在又遠(yuǎn)又很近的地方，他看不清他的臉，伸手也抓不住，直到對方慢慢消失在刺眼的白光中。
　　然后，他醒了。

　　心頭涌動著的這些莫名的情愫壓得羅德里赫有些窒息，借買甜食素材的理由他決定外出散步。
　　路過書房的時候，他跟路德維希告別。但是這位笨蛋先生的好弟弟顯然有著嚴(yán)重的保父情節(jié)，嚴(yán)謹(jǐn)過度又操心過頭。
　　“放心吧，我會盡量讓自己不迷路的�！�
　　丟給對方一個信心滿滿的微笑，他轉(zhuǎn)身帶上了門。

　　本質(zhì)的真相總是會掙扎著從表象的縫隙中伸出觸角。沒有一堵墻可以永遠(yuǎn)密不透風(fēng)。
　　好比，現(xiàn)在的這座所謂重獲新生的城市一樣。
　　羅德里赫在內(nèi)心深處狠狠地問過自己無數(shù)遍，如今的他究竟想要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就像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食品店的貨架前遇見那個人。
　　捧著一紙袋番茄，看見他后停下腳步，然后沖著他露出一個一如既往沒心沒肺笑容的安東尼奧•費(fèi)爾南德斯•卡里埃多。
　　“喲！下午好！”
　　“您好，午安。”

　　然后他們在安東尼奧的提議下去了餐廳。
　　羅德里赫突然覺得胸中那些纏繞已久的壓抑正漸漸地消散，感情似乎找到了卸載的地方。
　　“對我還用敬語，太見外了吧，羅德里赫，才幾十年不見而已�！卑矕|尼奧快活地拉開椅子坐下，祖母綠的眼眸始終明亮清澈。
　　“抱歉……”有一瞬間奧地利人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然后他急忙整了整衣領(lǐng)，輕輕清了清嗓子，讓自己冷靜下來，“幾十年不見，您……你還是一點(diǎn)兒沒變。”
　　“你也不是一樣么�！卑矕|尼奧的目光落在購物袋里的那些芝士奶酪和巧克力上。
　　羅德里赫默不作聲地笑了笑，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伸手招呼服務(wù)生。

　　不遠(yuǎn)處，鋼琴師在餐廳中央的三角鋼琴前陶醉的演奏，不絕于耳的快板音符流暢自如，把他對面的西班牙人完全地吸引了過去。
　　羅德里赫看見他那雙綠色眸子在柔色的燈光下，有了不一樣的深沉與溫柔。
　　“那是什么曲子？”安東尼奧一手拖著下巴，隨意地問道，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不遠(yuǎn)處的那架鋼琴。
　　“舒伯特的流浪者幻想曲，毫無藝術(shù)細(xì)胞的笨蛋先生�！�
　　“啊哈哈，好懷念呢，你的這句口頭禪�！蔽靼嘌廊私K于收回了視線，卻笑得一臉陽光明媚。
　　羅德里赫握著酒杯的手顫了顫，些許的不自然。
　　“不過我可不是什么沒有藝術(shù)細(xì)胞的笨蛋先生哦。”
　　“哦，是嗎？我也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呢�！彼终苏骂I(lǐng)，故作鎮(zhèn)定地抿了口葡萄酒。

　　“吶，羅德，寄住在路德維希家感覺如何？”服務(wù)生端上主食的時候，他聽見對方這么問。
　　“如你所見，很不錯。他說過要征服一個世界給我看�！�
　　“誒~~這從來都是你喜歡的吧�！�
　　“我們……其實(shí)不都一樣嗎？”
　　羅德里赫注視著對面，換來的是安東尼奧難得一見的沉默。
　　“你的新上司很厲害�！彼^續(xù)說，雖然他一直在斟酌這樣的話應(yīng)不應(yīng)該在這種時候讓它成形。
　　“哈哈，確實(shí)，雖然我并不怎么喜歡他。”安東尼奧迅速換上的一貫笑臉，讓羅德里赫感覺剛才的沉默好像一種錯覺。
　　西班牙人嘗了一口葡萄酒：“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厲害�！�
　　“我們的最高大總統(tǒng)真應(yīng)該把他也拉進(jìn)盟友圈�！�
　　“不過我想他喜歡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生活�！�
　　“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么……”奧地利人輕笑，優(yōu)雅地往嘴里送了一小塊香腸，“你是指那些清一色的番茄午餐？”
　　“羅維諾好像很開心呢�！�
　　“可是路德維希和他的笨蛋哥哥幾乎要胃穿孔了。”
　　羅德里赫輕聲笑了，對面的安東尼奧則爽朗地露出了他潔白的牙齒。不遠(yuǎn)處的琴聲依舊動聽，輕輕敲打著耳膜。
　　“吶，要不要也往你家里運(yùn)一些午餐？”西班牙人半開玩笑地說，玩弄著手里的高腳酒杯。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番茄笨蛋先生�！�
　　“真冷淡呢，羅德，難得我還想說免費(fèi)的呢�！�

　　鋼琴師全情投入，音樂聲漸漸急促起來。

　　“其實(shí)……在你心里，我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不是那么重要了吧�！绷_德里赫抬起眼睛，紫色的瞳孔柔和又冷靜，慢慢地開口說。
　　安東尼奧愣了幾秒，隨后嘴角劃過一個大大的弧度，笑得曖昧不清：
　　“彼此彼此呢�！�

　　琴聲越發(fā)激烈，音符從琴鍵之中狂亂地跳躍，沒有縫隙，卻在高潮之處戛然而止，意外的干脆利落。鋼琴師在眾人的掌聲中退場，回蕩著的，只有那消失在空氣里融進(jìn)心中模糊不清的余音。

　　“抱歉，我想我必須告辭了。否則路德維希……。”
　　“啊，過會兒我也有約，呵呵，你知道的，難得有時間那個羅維諾……”
　　“嗯，就這樣吧，謝謝你的午餐，我度過了很快樂的時光�！�
　　“不客氣，我也一樣�！�
　　“那么，再見�！�
　　“再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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