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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貓的叫聲從巷子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向四周蔓延,聲音顯得有些小,她四處尋找,尋著聲音的方向,卻又有些模糊。終于,在一個垃圾堆的旁邊,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黃色的盒子,她想象著那只可憐的小貓用爪子竭力想要推開盒子的奮力表情,嘴角不禁上揚(yáng)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她彎下身子,把盒子緩緩揭開,像是在拆一件禮物般。她的表情倏地起了微妙的變化,前額多了一層陰云,她并沒有看到她想象中的場景,那只貓沒有竭力地想要推開盒子,它無力地躺在地上,只是嘴里不斷傳出蒼涼的低吟,奄奄一息了啊,她想著。又蹲下去,愣住了,瞳孔似乎在瞬息間被陽光照射,那么刺眼,殷紅的血跡,在地上綻放出花朵,從它的右眼往外滲,心里突然翻涌起不知名的滋味,頭腦中兀自出現(xiàn)幾分鐘的空白。
她把他帶回家,或許那根本就不能夠叫家,那只是一間幽暗的房間,窗簾從不曾被拉開過,好幾年都是這個樣子,房間有些凌亂。歡迎成為家里的一員呵。她笑著,一邊幫這個小家伙清理傷口,頭還是有點(diǎn)暈,幾年前的那場車禍在腦海中已經(jīng)慢慢退卻了只是留下了暈血的毛病,而現(xiàn)在比那時好了很多,小貓很順從,頭上的繃帶有些亂,她說,我可是第一次幫別人包扎哦,又笑起來。
她叫它貝洛。
晚上她把貝洛抱在懷中輕撫,貝洛的毛很蓬松,那只琉璃般的左眼漸漸合上,她把煙放在嘴邊深吸一口,看著眼圈升起,消失。半夜,她仍然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墻,有些涼,但她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她保持這個姿勢,直到天蒙蒙亮,直到看到陽光穿過窗簾的空隙,貝洛在懷中依然安靜。徹夜未眠對于她,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她搖搖頭,站起來走到窗前把窗簾向中間拉,將陽光擋在窗外,她討厭陽光的入侵,這本就應(yīng)該是一間陰暗的房間,在這里陽光被絕對禁止。她從來都不是個完美主義者,反而對殘缺有一種依戀,但卻也厭惡,因?yàn)樽约罕闶且粋殘缺不全的人偶。她看了看左腿,那支假肢自己也不記得當(dāng)時擁有它是怎樣的心情。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
她在一家CD店工作,整天用耳機(jī)塞住耳朵,在重金屬的音樂中,她可以放下一些包袱,同在一家CD店工作的同事與她也很少對話,它似乎已經(jīng)陷在音樂之中,亦或是她不想回到現(xiàn)實(shí)。她總是很晚回家,卻從不想睡,對她來說似乎已經(jīng)忘記睡覺是什么了,而那些不曾遺忘的卻時時讓她感到糾結(jié)難耐。小時候爸爸因?yàn)榫穹至,跳樓而亡,而媽媽則死于幾年前的車禍。那天的陽光如現(xiàn)在這般刺眼,從那時起便開始感到厭惡,厭惡陽光,厭惡鬧市,厭惡酒精,厭惡人群,甚至厭惡自己,其實(shí)自己早該死于那場車禍的,要不是媽媽,要不是她……我要怎樣才能讓你安心?她呆坐在天臺,貝洛在一旁躺著,看來傷似乎已經(jīng)好了,黃昏的天特別有味道,是誰將未干的血跡灑向天空。過去的好多事自己選擇遺忘卻沒想到隨時間的推移反而成了一道抹不平的傷口。她側(cè)過身子,撫摸著貝洛,我現(xiàn)在只有你了呵,一起生活吧。她抱起它,順著樓梯走下。
沒有人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公平,生活亦是如此。那些一味相信著幸福的人都太過天真,缺少了對時間的了解,誰都無法逃脫命運(yùn)的束縛,每個人都一樣。
唯一和自己保持聯(lián)系的人也就只有一個而已。剛想到這里,就聽見開門的聲音。女生帶著一臉倦意。
就知道你會來。她笑著說,洗個澡睡一覺吧。
女生像沒有聽見一般,向她走過去。
昨天又沒睡?隙ň。女生皺了皺眉頭。
睡不著。簡短的回答。
女生并非住在這里,只是時不時會來,她這樣回答女生便不再說什么,雖然女生認(rèn)為自己并不了解她。她總是喜歡望著遠(yuǎn)方,仿佛是在等著什么的到來,或許她是想逃離這座繁華的城市。她始終是感到孤獨(dú)的,亦如城中只有她一人,從日出到黃昏。
她試著給貝洛洗澡,只是如果不用力捉住它,它便會逃掉,這個小家伙是這么怕水,她笑著說,真是小孩子呵。給貝洛洗了澡她便匆匆趕到CD店,她仍然用耳機(jī)塞住耳朵,打掃,排放CD,重復(fù)單調(diào)而乏味的工作。她拿下CD,一不小心碰斷了線,空留下左邊耳塞殘留在耳中,左邊的世界突然陷入了寂夜一般,伴隨著這寂夜的還有一些不知來自何方的嘈雜,聽說她的父母都死了好多年了,一個人住,還有些不良嗜好,少接觸為好……她裝作沒聽見,繼續(xù)整理CD。
女生很早到了她家,等她回來,她今天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她看了一眼女生,無力地笑了笑,貝洛跟著她走向了房間,那房間如黑洞一般慢慢將她吞噬。女生有些猶豫,在客廳坐著,屋里很靜,女生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
還是進(jìn)去吧,女生對自己說。于是便站起身輕聲走到門邊,頓了頓,還是將門打開,等眼睛迎合了黑暗,女生向她走過去,半跪在地上,地板冰涼,她低著頭,絲毫沒有抬頭的意思。女生抿著嘴唇,伸出手觸摸到她干燥的臉,沒有眼淚。貝洛茫然的趴在主人身邊。女生心里兀自一陣揪心的疼痛。
我……真的哭不出來呵……她說。女生似乎聽到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她只想給她一點(diǎn)安慰,可是這樣她卻做不到。
請……不要這樣。女生靠近她,吻她干涸的眼瞼,女生不明白自己的做法能不能給她一絲安慰,她感覺到女生發(fā)燙的嘴唇,感覺到她發(fā)抖的身體,她伸出雙手,抱著女生。
謝謝,謝謝你,我是那么……再也聽不到說話聲。她始終沒有留下眼淚。女生笑了,我把我的時間都給你,所以……請你不要在難過。我是因你而生的啊……
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誰也不說,她辭了CD店的工作,那時,已經(jīng)是癌癥晚期。她告訴女生,我要出去旅行,三個月后就回來,貝洛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它哦~。她笑了,女生把自己的平安符給了她。早些回來。她向女生揮揮手,那亦如永恒的離別。
她離開了一天,女生打開她家的門,她看見貝洛向她走來,它脖子上,那個平安符不停的搖晃……
女生的眼淚也跟著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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