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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
題記:
步聲低回初相見,垂眸暗處無密遮。
灼盡成灰一百載,半生無常半生情。
第一次的見面是在禁地。
瓊?cè)A的禁地一邊冰一邊火,差異大的讓人咂舌。不過,對于在這里已經(jīng)帶了不知道多久的玄霄來說,冷和熱是另一種煎熬,但是……不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腳步聲才是最牽動他心思的。
有……多久,沒有人來過了?
驀地,便有一種淡淡的悸動從胸腔傳來。
拐角處轉(zhuǎn)出一男二女,衣著皆為藍(lán)白,是瓊?cè)A的弟子。
玄霄忽然便有些失望,瓊?cè)A弟子?居然會來到這里。不過,在他看清那男子的長相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往事,當(dāng)初的師弟如今已經(jīng)有這么大的兒子了啊……
感慨居多,對于往昔反而沒了那些所謂的恨。玄霄冷淡但卻溫和的和那少年說話,嗯,云天河……天懸星河……
直到禁地再次被人闖入。
玄霄有些惱火,今天可真熱鬧!
聊天解悶的人不需要太多,有一個就可以,所以玄霄忽視了同來的兩名少女,但現(xiàn)在,他無法忽視最后進(jìn)來的少年。
“云天河!你們簡直目無規(guī)矩!連禁地都敢闖!”一臉怒氣的少年匆匆而來,被緊緊束縛在頭頂?shù)陌l(fā),層層疊疊的衣,都說明這少年是如何的嚴(yán)謹(jǐn)而規(guī)矩。
又是一個瓊?cè)A教出來的古板弟子!玄霄不屑的想,卻不自覺注意了些。
“可是……師叔你不是也來了嗎?”云天河無辜的道。
“豈有此理!”少年被氣得握了握拳頭,如此不知禮儀、肆無忌憚之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玄霄因?yàn)槿颂喽a(chǎn)生的怒氣倏地便消了,反而有些好笑,一時忍不住開口:“既已來了,又何必大呼小叫?這禁地中并無驚世駭俗之物。”
驚世駭俗?玄霄想起夙瑤當(dāng)初的話,怪物?一個被關(guān)在禁地的怪物!傷害同門、走火入魔的怪物……一時間,入目的藍(lán)色真的很礙眼。
“師叔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弟子慕容紫英。曾蒙宗煉長老傳授武功心法、以及鑄劍之術(shù)!
“師公并未說過,他只交代,若有生之年得見玄霄師叔,必要恭敬相待。師叔有任何差遣,不問原由,弟子縱然粉身碎骨也要達(dá)成!
慕容紫英恭敬有禮的回答,垂下的眼瞼遮住了目中的好奇,他向來知道什么時候應(yīng)該、什么時候不應(yīng)該,尤其是剛被掌門訓(xùn)斥過。
不過,玄霄師叔……慕容紫英并不像他表現(xiàn)出的那么平靜,心里早已經(jīng)翻起驚濤駭浪。他還記得宗煉師公吩咐自己的時候那慎重的表情以及透出的口風(fēng):若有一天,玄霄……你就去青鸞峰……
是什么呢?慕容紫英臨走前終于忍不住回眸,冰柱里隱隱約約,只有淡淡的素白鑲藍(lán)的衣裳,看不清容顏,更看不清神情。但慕容紫英直覺的心中一靜,似乎看到對方淡漠的眼。
這種感覺……很奇妙。
第二次,還是在禁地。
玄霄正在沉思。他不久前讓云天河為他摘了一支鳳凰花,艷麗的赤色,靜靜地燃燒在空中,玄霄忽然想笑,于是他遵從這花的愿望,真的讓它燃燒起來。
火光吻上花瓣,艷色更深。
玄霄默默的看著鳳凰花泯滅在空中,隨著最后一點(diǎn)火光落地成灰,那些一直纏繞著他的往事也隨著這消失的火光從心中褪去。
萬劫成灰……但現(xiàn)在還沒有如此多的劫。
慕容紫英和云天河一起來的,帶來了玄霄所需的三寒器。
他除了開始的拜見,便一直默不作聲,靜靜的守在一旁。直到玄霄開口,要和云天河結(jié)拜。
慕容紫英倏地抬頭,眼中是來不及掩飾驚訝,“師叔!這不合禮法!”
“禮法?什么東西?”玄霄淡漠的聲音里透著不屑,冰里看外面很清晰,所以他非常容易的捕捉到慕容紫英眼中的驚訝與掙扎。
呵,上次沒有仔細(xì)看,這師侄長的不錯,就像……先前的鳳凰花一樣……
玄霄心里驀地不耐,他將兩人都趕了出去。
情意從來都是不重要的,情字無心便是青,天青,我放下了,所以,不妨學(xué)學(xué)你。
禮法?慕容紫英垂了眼。
里幻暝宮。
慕容紫英進(jìn)入了玄霄的夢境,那里有一片很美的花樹。
“天懸銀河、繁星燦爛,自然令人望之胸中開闊,不過此地風(fēng)光秀麗,我也十分喜愛,我們便約好了,閑暇時若有興致,就來此賞花!毙鲅壑械臏厝岱氯裟缢廊说乃。
慕容紫英看的呆了呆,但這不是最重要的,花樹后青色的一角沒有逃出他的眼,一只手伸出,攥著一支鳳凰花,向著玄霄搖了搖。
玄霄的目光定在花上,輕柔的道:“一言為定!
第一次在卷云臺上見到玄霄,是在剛出幻瞑界的時候。
慕容紫英知道玄霄師叔的情況有些不妙,但剛才在幻瞑界似乎并不太顯眼,但如今……周身烈焰與寒冰絲絲繚繞,纏的那么緊,好像要勒死人的白綾。
慕容紫英忽然有些了解宗煉那些沒有說完、隱隱約約的話,師公,說的便是這走火入魔吧?心思不知道怎么轉(zhuǎn)的跑到了鬼界轉(zhuǎn)輪盤那里。
樸素的裝束遮掩不了天生灑脫的風(fēng)姿,云天青彎著嘴角,總是帶笑:“今世做人,來世做妖,到了這鬼界,還不是同樣的魂魄?”
這便是天青師叔了……慕容紫英正在為自己堅守多年的信念崩塌而恍惚,卻沒有聽清云天青最后一句話:“師兄他……還好么?”
現(xiàn)在想起來了。
轉(zhuǎn)目看著不遠(yuǎn)處的那人,玄霄,師叔。
玄霄是走火入魔了,但不如說是他懶得把持自己,將自己的行為托付給心魔。修煉多年,再加上三寒器,他要是再無法控制自己,那實(shí)在是枉負(fù)天才之稱。只是陽炎之害仍舊無法解除而已。
玄霄冷眼旁觀,只是偶爾用一絲絲的神智,讓自己不要傷了云天河等人就好。
是的,云天河等人。不是云天河和慕容紫英、韓菱紗,而是云天河等人。他隱約覺得,也許在鳳凰花燒盡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就已經(jīng)變了,可是,那又如何呢?玄霄,九天之一……仙,是沒有情的。
青鸞峰。
慕容紫英在閃爍的燈火下,翻看宗煉留下的手札。
一行行字翻過,慕容紫英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段話上,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惹來云天河的疑問:“紫英紫英,找到辦法了嗎?”
慕容紫英垂了眼,沉沉道:“……沒有!
手札的最后是天地感應(yīng)之法,憑借此法,可以暫時和天界仙神溝通。除此之外,還有徹底解決羲和陽炎帶來的焚心之禍的方法……只是時間不夠,代價太大……
對于玄霄來說,成仙這個執(zhí)念與其說是自己不能放棄,不如說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么別的可以證明自己的方法罷了。
他想看看這個造成自己先前悲劇的方法到底可不可行。
雖然玄霄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至于云天河他們關(guān)心的韓菱紗的性命、山腳下的百姓……玄霄忽然想笑,似乎云天青就差不多是這樣,不過他關(guān)心的是幻瞑界的而已。
舊事重演,玄霄意興闌珊。
所以他依舊選擇旁觀,直到慕容紫英的那句話。
“師叔分明心性成狂!掌門!仙神之界豈能容忍如此心魔深重之人飛升成仙?!”
呵,心性成狂,心魔深重?說的真好!玄霄一雙絕美的鳳眸泛起的怒火正艷若那被焚燒的花,他毫不猶豫的一掌擊出,看著青年半跪在地,“我一生清心修道,竟有半生被人視為顛狂!若不做盡狂事,豈非名難副實(shí)!”
狂事做盡,玄霄更覺得無趣,甚至隱隱的就有些傷感。凝眸注視,這一掌用陽炎打出,你以后休想擺脫。
慕容紫英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吐出那句話,他右手撫著胸,經(jīng)脈里激蕩的陽炎纏綿不休,一絲絲的繞上心脈,深深的刺入駐扎,交纏在一起,永永遠(yuǎn)遠(yuǎn)也不離開。
時間緊迫!
望著出現(xiàn)的九天玄女,慕容紫英苦笑,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不是么?
玄霄冷眼看著心魔垂死掙扎,他一點(diǎn)也顧惜對方用的是自己的身體。
雙劍飛升?網(wǎng)縛妖界?一派胡言!
九天玄女的出現(xiàn)不是意外,早在聽到師侄的話的時候玄霄就有了預(yù)感。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更何況,這人間無趣的緊,正好肆意的玩玩,看看天破了,誰會來補(bǔ)?
身體重新被控制在手,玄霄冷冷的笑:“蒼天棄吾,吾寧成魔!”看著云天河、慕容紫英驚詫的眼,玄霄的冷笑被勾起的唇角彎成一個微笑,成仙不可,那就成魔吧!
至于千年東海禁沒……玄霄冷哼一聲,時間,他最不缺。
慕容紫英聽著玄霄師叔最后的話,那是他在教天河如何拯救山下的百姓。
師叔……他心底到底是善良的……
一百年,匆匆而過。
東西都收集好了。慕容紫英背身站在青鸞峰上,他在等柳夢璃。
“紫英……這些年來,過得可好?”
“……無所謂好或不好,人生一場虛空大夢,韶華白首,不過轉(zhuǎn)瞬。惟有天道恒在,往復(fù)循環(huán),不曾更改……”
慕容紫英沒有回頭,他已經(jīng)等到摯友,也敘了話,便算是道別吧。
招手喚來魔劍,慕容紫英回到劍冢。心事已了,便該去完成最后一件了……
東海漩渦。
玄霄躺在寒玉床上,閉目修煉。周身盡是手腕粗細(xì)的鎖鏈,鏈子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讓他絲毫也不能動彈。不過,這地方對于修煉倒是不錯。
雖然陽炎仍舊是他的困擾,但是心魔已消,想必影響不大吧。玄霄無所謂的想。
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腳步聲。
玄霄想到了禁地那一年。
眉微微動了動,但他到底還是沒有睜眼。
誰來了又怎樣?
慕容紫英一路破開禁制,只剩下最后纏住玄霄師叔的鎖鏈。
站在寒玉床前,慕容紫英低下頭。
他還是一如從前……
“師叔……”試著呼喚了一聲,玄霄聽到了,不過他沒有理會。
“如今,紫英便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蹦饺葑嫌⒌。
玄霄忽然有些不好的預(yù)感,鳳眸睜開,正撞進(jìn)慕容紫英的眼:“你想做什么?”入目是如雪的發(fā),感受到青年身上的寒意,玄霄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你和望舒之魂……”
“是!弟子看了師公手札,要想解決羲和陽炎之害,唯有望舒。師叔與羲和早已經(jīng)身劍合一、心神俱通,所以,融合望舒便是最好的法子!比蓊佉琅f的青年淡淡道。
鳳眸定定的注視,玄霄知道不是如此簡單。
“若是女子倒好,男子卻有些麻煩!蹦饺葑嫌⒑鋈还蛟诖睬埃骸皫熓澹埶〉茏訜o禮。”秋水般的眸子一瞬不瞬,慕容紫英雖然在請罪,卻忽然微微笑了。
玄霄想到什么,澀聲道:“陰陽互補(bǔ)?”
“……”慕容紫英沒有回話,伸手開始破除玄霄身上的鎖鏈。
聽著嘩啦嘩啦的聲音,玄霄又閉上眼,他體內(nèi)的真氣暫時是無法透體而出的,只能在體內(nèi)回環(huán)。玄霄正想要催動真元,不計代價的恢復(fù),一雙手按上了他的肩。
“師叔,這禁咒還要一天才能清除!鼻謇涞纳ひ魩е隙。
“你要自殺,別來找我。”玄霄體內(nèi)的真元因?yàn)槟请p手,徹底無法催動。
慕容紫英的手順著衣服的邊緣向下,他慢條斯理的解開一個個束縛,“師叔,你知道我的心思,也知道你自己的心思!
目光又在空中交接:“你以為我會承你的情?做出這種事情,以后只有恨!”
“……”慕容紫英沒有接話。
玄霄忽然有些慌了,他不想對方出事。
慕容紫英似乎看到玄霄遮掩的神情,俯下身,唇在額頭輕觸:“師叔,紫英不會死的!
鳳眸里有什么東西在沉淀,玄霄恢復(fù)淡然,只深深注視對方一眼,便又闔上。
慕容紫英最重承諾,他不會騙人的。
衣服一件件離開,另一具身體壓了上來。
慕容紫英沒有說謊,他確實(shí)不能算死。
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上是一層細(xì)細(xì)的汗,慕容紫英溫柔的吻上那雙眼,心底的舍不得濃郁的像化不開的墨。
一絲絲的陰氣度過去,感受到身下身體的溫度逐漸變的正常,慕容紫英終于松了口氣。
雪色的發(fā)和赤色的糾纏在一起,觸目驚心。
時間過去不知道多久。
玄霄睜開眼,看見的卻是對方逐漸虛化的身子:“你說謊!
慕容紫英淺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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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峰。
玄霄拿著一枚淡紫色的晶石,珍而重之的把他埋下。
“紫英,你說過,你不會死的!
玄霄直起身,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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