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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壺滴盡蓮花漏
宮壺滴盡蓮花漏
————祭深情于無望中
蒼山如翠，遠嵐煙平。
晚風(fēng)微微吹拂崖頂那人的袍袖，便響起了動聽的“叮咚”之聲。天藍色的衣服在滿目的翠綠中十分顯眼，以至于后來的另一人普一抬頭，便注目到這身影上。
四種靜寂，杳無人聲。
白發(fā)梳起高肅的發(fā)髻，藍衣人未曾回頭，只似嘆非嘆的道：“你來了……”心下忽然有些悲哀，走到如今這步，到底是誰的錯？
來者白衣廣袖，修長入鬢的眉聞言挑起，鳳眸中紅光流轉(zhuǎn)，仿佛其中蘊含著烈焰熊熊的巖漿。
殺氣一閃即逝。
一只誤入的飛鳥驚叫一聲，斜斜墜下，掉入茂密的樹枝中。
“哼！”
白衣人不屑的冷哼，停下腳步，看著那熟悉的背影，目光一時迷離恍惚。
視線落到那醒目的白發(fā)上，白衣人頓時回神，眸中的恨意仿若實質(zhì)一般，冷凝的氣氛并不曾使藍衣人動容回首，他微微揚起下頜，繼續(xù)遠望。
云海如濤，波瀾起伏。
“玄霄師叔，今日一別，永無再會之期，只希望以往的愛恨情仇從此一筆勾銷。”
白衣人怔住。
“慕容……紫英？”瞇起眼，玄霄忽然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慕容紫英聽著低沉的聲音中難以抑制的疑惑，心下一嘆，緩緩回頭。
入目的是披散的長發(fā)，以及很久以來一直都熟悉的白色衣袍。那人仍舊未有多大改變，只是冷傲的氣勢更盛了些。
玄霄也在打量慕容紫英。除了頭發(fā)全白以外，那容貌倒是與百年前所見沒有絲毫差別。
慕容紫英唇邊掛著淺笑。
“師叔……”輕輕低喃一句，語氣柔的仿佛不是百年前怒斥過他的人。
點點熒光從慕容紫英左胸中蔓延而出，銀白的色澤一圈圈擴大，逐漸遮掩住那微微的笑容，玄霄睜開瞇住的眼，這是？！
山風(fēng)再次吹來，光點消失，無影無蹤。
玄霄籠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又松開，最后再次握起。一點銀光被他留在手中。
“結(jié)束了�！�
扔下毫不留戀的話語，他轉(zhuǎn)身離開，這里早已經(jīng)桑田變幻，不是吾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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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咚……”水聲不緊不慢的傳來，玄霄閉目聽著那聲不一樣的響動，知道已經(jīng)三更天了。
忽然從夢中醒來，便再也睡不著，他披衣而起，推門而出。
月光格外皎潔，灑下遍地銀輝。
不遠處的水池里波光瀲滟，細碎的銀光點點泛起。
玄霄冷淡的目光柔了柔，注目池中一支高高豎起的蓮花。
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師叔，這么晚了，你還沒就寢？”
是慕容紫英。
他的身影隱藏在樹影暗處，玄霄一時也未曾發(fā)覺。
沉默。
玄霄看著走出的人，目光復(fù)雜的像被打碎的琉璃，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分不清那個才是真，那個才是假。
夜風(fēng)泠泠，吹香送暖。
夏天果然炎熱。蒸騰的霧氣迷茫了視線，玄霄轉(zhuǎn)過頭，他知道剛才不過是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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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心的燃起爐火，玄霄注目跳躍的火焰。
高熱的溫度很快將爐中的金屬熔化成流波一般的銀色。
提煉。再提煉。直到滿意。
玄霄是魔，擁有凡人難以想象的能力。不過此刻他基本上沒有動用那些動輒天翻地覆的法術(shù)，只是催動真元，讓手指充滿力量。
修長的指觸摸著提煉好的銀塊，按照心意讓它隨意變化形狀。
銀色的尖端一個個出現(xiàn)，周圍的曲折越來越圓滑，細細的折痕仿佛雨水一般蜿蜒。
玄霄全神貫注，那件東西終于一點點成型。
蓮花的形狀。
花瓣宛然，栩栩如生。
“師叔制器技藝之高，紫英欽佩不已�！�
玄霄的手滯了滯，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回首望去。
紗簾裊裊，余聲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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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蓮花早已經(jīng)謝了。
清冷的池邊滿是枯黃的殘枝敗葉，秋風(fēng)瑟瑟吹過，卷起幾片黃葉，零落如雨。
玄霄看著最后一片花瓣支撐不住的落入潭中。
輕若無物，盤旋婉轉(zhuǎn)。
但，仍舊使平靜的池水漾起漣漪。
“慕容紫英……”玄霄低垂了眼，探手伸入懷中，取出自己制作的浮漏。
銀色的蓮花狀浮漏被放入水中，玄霄伸出另一只手，淡淡的銀光流瀉而出，被放入那花漏之中。
像是被點燃的花燈。
蕊間亮起閃爍的銀芒。
“滴！”
一顆亮晶晶的銀沙被吸引而來，跌入蓮花漏中。
接著是下一顆。
“滴”聲不絕，清脆悅耳。
過半的銀沙讓花漏沉入水中，接著是一聲不同的“咚”聲。
玄霄睜大了雙眼：時間到了。
銀色的光芒放射而出，匯聚成熟悉的身影，藍衣青年含笑相望：“師叔，好久不見�！�
“哼，你不是說永無再見之日嗎？”
“再見情在，不見情消�！鼻嗄贻p聲道。
“因爾之故，吾得百年困倦；因吾之行，你如今形神消散，只能寄身與時間夾縫之中，可有……”
“未曾。”青年笑吟吟未有變化。
“你……”簡直執(zhí)迷不悟！
“滴！”
水中的花漏浮起，藍衣青年又化作銀光消散，只是那笑容卻仿佛刻在心上，忘不掉，也不相忘。
晝夜十二沉，為行道之節(jié)。
一節(jié)一現(xiàn)，一節(jié)方顯。
盼到燈昏玳筵收，宮壺滴盡蓮花漏。
可有愛？可有恨？可有忘？
————唯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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