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凝神時已是絕代風華，一顰一笑更顯盡傾城無雙。只是為何，你不愿對我敞懷一笑？”
　　“我愿為你收心，只為你傾心，所以，我要定了你的心！”
　　“你的人如天上月，皎潔清明；你的心為何也要作那天上月，藏得渺遠？”
　　“九月生生世世只做我一人的九月不好么？”
　　“九月……”
　　……
　　我驚坐而起，冷汗涔涔：又是夢！一樣的、二十多年不變的夢！夢里永遠只有一個男人在喃喃自語，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他時而溫文，時而霸氣，時而痛苦壓抑……但不變的，是流露明顯的情深似海。
　　他，究竟是誰？與“九月”有什么關(guān)系？
　　為什么，為什么只是夢卻也能讓我痛得揪心透髓？
　　我摸摸臉頰，滿面濕潤，如同每一次醒來，我再度怔愣失神……

　　腰腹處驀然一緊，我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光裸的后背與男人結(jié)實的胸膛緊緊相貼，灼熱得像要起火了一樣。
　　男人靠上我的肩窩，輕輕啃咬我的頸項：“怎么？又做噩夢了？”嗓音清醇宛如上好的陳年佳釀，倒和夢里的聲音有幾分相似，只是少了些許的狂放不羈。我暗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習慣了。”我擦擦眼睛道。
　　“九月平時總是堅強得過分，天天夢里哭哭發(fā)泄下也好。很可愛呢！”男人收緊手臂，像懷抱大布娃娃一般輕輕搖晃。
　　“別把我說得跟個女人一樣！”我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
　　男人反而一陣大笑，他吻上我的唇，輾轉(zhuǎn)吮吸：“可愛的九月，漂亮帥氣的九月，倔強堅忍的九月……我的九月……我愛你！九月！……“
　　迷失在他炙熱纏綿的掠奪中，我無力回答，亦無心回答。深切的哀慟從心底洶涌而出，我知道：我也愛上了這個男人！但是，離淵，對不起……對不起……我無法原諒你，我無法用“愛情”來掩飾一切。離淵，我愛你……但是注定……對不起……
　　時間就快到了，我為享受你的愛同自己所訂的期限就快要到了……

　　三月的天，陽光像一層紗網(wǎng)一樣暖融融地將人從頭罩到了腳。
　　我坐在后院里的櫻樹下，傻傻地發(fā)呆，看著風輕輕吹過，扯動棉絮一樣的云朵……
　　我喜歡櫻花，一朝開放，幾夕凋零，絢爛得讓天地萬物失色，為這極致的美好動容。于是，他便為我栽來，種下滿滿一院落的櫻樹，笑著說要和我到時候一同賞櫻，紀念我們的相識一周年。
　　原來已經(jīng)要一年了么？真快��！
　　我竟真的愛上了他！愛得無法自拔，只從第一眼起……
　　“九月啊九月，你怎么不是睡覺就是在發(fā)呆呢？”黑影罩來，遮住了陽光，遮住了流云。語氣顯得很是無奈，但有著藏不住的寵溺。
　　他在我身邊坐下，順勢將我摟入懷中輕嘆：“九月，我的九月，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九個月亮的心事呢！誰能猜得中？”
　　我的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輕斥道：“就會亂曲解別人的名字！”
　　“哦？竟是我曲解了嗎？那九月倒是說說看你為什么要叫‘九月’呢？”他嬉笑著扯扯我的臉頰。
　　“那‘離淵’又為什么要叫‘離淵’呢？你離深淵……又有多遠？”我別開臉去，斂下的眼睫恰好覆住閃爍游離的眼。
　　“哈哈，說不過九月，說不過九月！”他點點我的鼻尖，忽而又正色道，“若有了九月，我便離深淵百丈千尺遠，若沒有九月，我便掉入深淵之中！”
　　我喉頭一緊，抱住他的腰將臉深深地埋入他的懷中：傻瓜，離淵你這個大傻瓜！你說反了呢！有了我……你才是掉入深淵之中！離淵，對不起！離淵，我沒辦法，沒辦法呀……
　　他只是摟著我，久久地不說話。
　　記得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問過他：“為什么你會喜歡我呢？兩個男人啊，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只是喜歡九月，這也有錯嗎？無論九月是男是女，對我而言，愛你，只是因為你是‘九月’，生生世世是我的九月！”男人每當此時便會斂了平時的嬉笑，顯得正經(jīng)異常，正經(jīng)到讓我恍神，以為那眼中藏了千百年的凝重愛戀，重到讓我無力負擔。
　　“生生世世”嗎？好！我許你“生生世世”！只除了……此生……

　　四月了。
　　指不定哪一天，清晨起來，白的粉的櫻花便會滿樹滿樹地開放。
　　我的心一陣揪疼，暗暗有些后悔當初沒有讓他栽下滿院的晚櫻……
　　笑自己的自欺欺人，“晚櫻”又如何？會晚到地老天荒，晚到這一世過盡才開放嗎？
　　最近還是頻繁地做著一樣的夢，夢里的男人仍是癡癡地喃喃：“九月，我的九月，九個月亮的心思，你可愿告訴我？……” 意外地和他說的話相似得異常，讓我分不清夢境現(xiàn)實，分不清今夕何夕。
　　嗤笑。
　　我哪有什么“九個月亮的心思”？分明只有兩個：一個愛你愛得發(fā)狂，一個恨你恨得發(fā)狂，似乎要將我生生從心底撕裂，挫骨揚灰地疼。
　　離淵，我愛你，可我無法原諒你！對不起！雖然失去你，我也將無法生存……

　　終于，那一天，滿院花開。
　　他笑著任我把刀子捅入了他的心窩，沒有絲毫的驚恐與忿恨，似乎一切都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風拂過，紛紛揚揚地下起一場花雨，簌簌落下的紅白花瓣，美得凄婉絕倫。
　　他伸手撫住我哀傷欲絕的臉，淺淺笑道：“九月，我的九月……九個月亮的心思，我終于還是猜中了一回……”
　　“為什么？！為什么你還要對我笑？為什么還要對我這么溫柔？……離淵，你是傻瓜��！是我將你推進深淵��！……”淚緩緩溢出，滑下臉頰，卻被他一一輕吻而去。
　　“不，沒有九月……我才是墜落深淵……”他仍是堅持，“我早知道……你是千濯的弟弟……可你是九月�。∈俏业木旁隆业攘饲О偕木旁隆彼难凵窬鞈俣鴾厍�，就是這樣的眼神，讓我一夕淪陷，萬劫不復！
　　“你毀了哥哥的一生�。∧阒恢�？你怎么可以那樣對他？”我痛哭失聲。
　　想起那天見到的狼狽不堪的哥哥，像破布娃娃一樣被丟在家門口，光裸的全身滿是青紫紅痕，腿間不斷流出的□□液體混雜著觸目驚心的紅色。醫(yī)生說：他的腿骨被打碎了，再不會站得起來；他被□□了，被以一個男人最不齒最感到屈辱的方式傷害得體無完膚……
　　總是像子夜星辰般耀眼的哥哥，隕落宛若流星，剎那間失盡光華。
　　我聽到他在昏迷中的哭喊，全是一個名叫“離淵”的名字，哭著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對他；哭著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救他……
　　于是，我發(fā)誓：我會替哥哥報仇！不管他們之間有什么怨恨難消，我只知道：我要替哥哥報仇！
　　意外的只是陷落的心。……只消一眼，愛上一個人原來竟真的只消一眼，仿佛就是為了等待與他的相逢我才誕生于這個世上一般。若是能再早點見到他……若是再早點……或許一切真的會不一樣了吧？
　　尤記，他執(zhí)起我的手，溫柔地輕笑：“九月，我終于等到你了！我的九月！”
　　頓時，柔情蜜意的網(wǎng)織住我的心。我許諾：放縱自己到下一個櫻花開放的季節(jié)，做他這一年的九月。

　　鮮紅的血染透他的衣襟，他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止不住的血。
　　我模糊的視線幾乎看不清眼前：“離淵，我只是你一年的九月，可我是哥哥二十年的九月��！對不起，離淵！對不起……”
　　“呵……你是我……生生世世的九月……生生世世……下輩子……記得早點來找我……別……別讓我等太久……”似乎有什么片段在腦中閃過，曾經(jīng)，有誰對我說過同樣的話語？
　　我握緊他的手，第一次主動親吻上他的唇，滿口都是血的腥味：傻瓜，為什么還是那樣的眼神？為什么不恨我？……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竟是一臉的滿足與無憾。他緩緩閉起雙眼，一切宛如是慢鏡頭回放，好象……好象只是睡過去了一樣……
　　我在他耳邊輕輕吐出他今生永遠不會聽到的話語：“愛你！我愛你，離淵！……”
　　呵，到底是誰為誰墜落深淵？到底是誰把誰推入深淵？或者，兩者都是？……
　　既然九個月亮的心思你都能猜得中，為何一個離淵的心思，我竟看不透？
　　緊緊地抱住懷里余溫尚存的身軀，我抬頭，任淚水回流，嘗到滿口滿心的苦澀。盛開的花海外，是緩緩流動的云，美好得如夢如幻。
　　離淵，我答應(yīng)許你下輩子！下輩子，再沒有怨恨，再沒有誰欠誰的債，好不好？
　　離淵，等我，記得等我……

　　恍惚中，我又做起二十多年不變的夢，只是這一刻的夢變得更加清晰�！獕衾锏哪腥伺c我的離淵長著相同的一張臉，但他是年輕不羈的王，傲睨天下，有著這一世我不曾見過的霸氣與傲然。
　　我看見他轉(zhuǎn)身卻對一個少年笑得溫柔，卸下一身鋒芒。
　　一身月牙白的少年如羽化的仙子，清雅絕倫，雖是一臉淡漠無波，但我知道他的眼底其實蘊滿了愛戀�！驗槲矣浧穑耗巧倌昝麊尽熬旁隆保n九月，蒼之一族唯一僅存的血脈！
　　蒼九月，我前世的名，今生亦未變的名，他等了千百年的九月。
　　九月到底是誰的九月？是離淵的九月？是蒼族的九月？是千濯哥哥的九月？無論是誰的九月，我只知道：九月從不曾是九月自己的九月！從不曾！若是有足夠的自私，那我又怎會放不下前世他滅我族的怨，放不下今生他毀我兄的怨，執(zhí)拗地要他還清這份債？若是有足夠的自私，我是否……會過得不必如此煎熬？
　　我知道：我要的是平淡純凈的愛，沒有責任負擔的愛。否則，我無法接受，便惟有毀滅！誰說我的性格清冽如月，那是他們不曾見過九份清冽也壓不下去的激狂。怨與愛，我的選擇仍是要他還清所有的債！

　　神魂似乎漸漸游離到體外，昏昏沉沉地飄蕩。
　　看到前生的宮殿，富麗堂皇，竟也開滿一樹樹短命的粉紅嫩白。
　　看到衾羅軟帳內(nèi)的旖旎銷魂，卻在后一刻濺起一室血腥。
　　蒼白的少年握著滴血的匕首，笑得滿面是淚，是悲痛亦是解脫：
　　“離淵你這大傻瓜，你若當初將我一并除了，豈不省了如今的心傷又命去？”
　　“離淵，我愛你，可是我不能當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你滅我蒼家一族，你可知留下我本是不該？莫說什么‘冤冤相報何時了’，有冤不報你讓我心何安？讓我以何顏面去見我的族人？你是離國之王，我知道你有驚世的抱負，但我只是一介卑微之人，我管他什么國若無主，紛爭將至，管他什么亂世流離，民不聊生！你滅我族，我取你命！公平！公平！……”
　　“我知道你愛我，正如我愛你……所以，來生，我將一生給你，歡歡喜喜相見，再不相負相傷！”
　　“你睡吧……我很快就會來陪你……”
　　“離淵，我是真的……愛你……”

　　不想看了，不想再看了！心，像要被剜去一樣地疼……
　　不能再流連了，所有的前塵往事，我要統(tǒng)統(tǒng)埋葬！我只需知道：不能讓他等太久了，下輩子，不要再沾上怨與債！只是做離淵的九月，做九月的九月……
　　我要讓你親耳聽到我對你訴說的愛語，我要讓你親眼見到我為你日日展盡的笑靨，再沒有掩飾，全心全意！
　　“你的人如天上月，皎潔清明；你的心為何也要作那天上月，藏得渺遠？”
　　不會了，再不會了，下輩子我定把九個月亮的心全擺到你面前，只做離淵生生世世的九月……

　　花海凋零落盡，仿佛上一世的故事，這一世的故事皆歸于沉寂。
　　下一個輪回里，不想再愛短命的櫻花，不想再背負怨債，我要：與他長長久久！
　　輪回之神，請不要再戲弄我們，貪看盡一世又一世的恩怨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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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荚嘜K~~~
　　再貼輪回系列之二咯~~~
　　有米有大大喜歡看短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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