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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那一剎那,她真的覺得,他是把自己的一顆心,放在了她掌中。
他對她說,要好好活下去,你的人生還很長。
她想著想著,就微微笑起來。那些渾濁的晶瑩的淚,紛紛落下。
他不知道。
其實(shí)在他說離開的那一刻,她的一生,已然完結(ji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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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標(biāo)簽: 民國 正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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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絮
紫萸


一句話簡介:原來最美的東西,往往最易消逝。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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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暗香盈袖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874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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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寂寞煙花扣

作者:浮塵若更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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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壹】
      甫入五月,天氣還有些許涼意,陽光卻很好,杜鵑花一簇一簇,開得歡欣濃烈,是誰欲訴說心事,未曾開言笑先聞。
      暖絮倚著軟枕,昏昏沉沉歪在黃花梨大床上。丫頭小帛靠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二少奶奶,人到了。
      她猛地張開眼,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又緩緩闔上。
      小帛側(cè)過臉,向跟在后面的大夫比個手勢,身子再俯低一些,將暖絮的手牽出煙羅帳,仍按舊習(xí)拿塊絹?zhàn)友诹,搭在床邊讓大夫號脈。
      未幾,大夫退出來,眉花眼笑地朝涂家兩房太太拱手作揖,恭喜太太們,少姨奶奶有喜了。陽光灑落的回廊下,一地人低聲歡呼,喜悅?cè)绯薄?br>  牧灝緊鎖的眉頭一下舒展開,一個箭步邁進(jìn)屋子,側(cè)著身坐在床畔,伸手撥去她額前濡濕的幾縷留海,快活地說,絮絮你聽到了么?我要做爹了。復(fù)又撫掌大笑,激動地像個孩童,好,真好!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微微的笑,輕輕將手貼上他臉頰。
      陳舊的風(fēng)穿堂而過,曳地的月白帳幔鼓脹起來,又被緩緩掀開。案上,博山爐泛著點(diǎn)點(diǎn)銅綠,鶴嘴銜一縷沉水香,細(xì)如蛛絲,若有似無的香甜。
      她記得,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真好。那時,暖絮還不叫做暖絮呢。
      樹影婆娑地?fù)u上窗紗,似回憶緩慢鋪開。

      不知到底睡了多久。
      燭火撲撲閃閃,落在眼皮上,似千萬個影在扭動,跳躍,她漸漸有了些知覺,口里渴且燥,頭如千斤重。舔舔豁裂的嘴唇,她蹙著眉,呻吟一聲:水。
      伏在桌邊打盹的人立刻跳起來,一壁轉(zhuǎn)頭喊人,一壁端起杯盞湊到她嘴邊。她便就著他的手,使勁灌了幾口。
      真好!醒了就好!那男子咧嘴笑著,眉目清朗,語調(diào)溫妥。放下茶盞的手卻忘了避忌,就那般徑直握上她的?礃幼樱故菤g喜極了呢。
      然而,她只是睜大眼睛,目光落到極遠(yuǎn)的地方,心頭迷惘一片,仿佛身處濃白大霧之中,不辨方向,未知進(jìn)退。
      男子本想告訴她,家丁們搭救她的經(jīng)過,一抬頭,見到這幅迷迷瞪瞪的模樣,不由生了疑惑。
      只聽她低聲說,我是誰?
      他驚愕,驀地松開手。
      我是誰呢?她反復(fù)低喃,忽覺頭痛欲裂,捂住臉,淚水大顆大顆地涌出來。
      他請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替她診治。大夫搖頭,想必是腦中淤血尚未散盡的緣故,若要完全復(fù)原,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房中,兩人相對無言。
      蠟燭密密地串著火苗。她穿一身粘糊糊的粉色鏤花旗袍,無比柔順地坐在床沿。頭低低垂著,脖頸纖細(xì)美好,像落在塵埃里小小的花,單薄的,只須輕輕一捻,就能灰飛煙滅。
      他偷眼看去,心中添了幾分不舍,卻亦清楚知曉,如果就此帶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家,定會惹來閑話。涂家在芮城是有頭有臉的大戶,這頭一層重要的,便是名聲。
      你要走了?她有點(diǎn)兒心酸。
      他不語,一味嘆氣。
      她別過頭,表情跌落在陰影里,眼淚沾濕了臉頰,就牽起袖子使勁去擦,露出下面白瓷般晶瑩的皓腕。
      他看著那一截藕臂,心底突然流過軟軟的情愫,像午后飽滿的云朵,縷縷透著陽光的暖意。
      你同我一起走。他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她的臉,貼近他胸膛,聽見心臟跳動的有力節(jié)拍,聽見他用異常溫軟的聲音對她說,牧灝此生,絕不負(fù)卿。
      于是她跟著他回到錦葵鎮(zhèn),走進(jìn)了一重一重院落。
      那端坐高堂的錦衣婦人勃然大怒,拂袖摔碎幾上茶具,而他始終堅(jiān)持著,終于為她換得一個進(jìn)門為妾的身份。
      園子里曲水環(huán)繞,假山威儀,溫煦的風(fēng)將夾徑的柳絮吹得漫天翻飛,白羽般輕柔,有一小朵飄飄搖搖落入她掌心,她歡天喜地捧住,呈給他看。
      他內(nèi)心不覺溫柔震蕩,伸指,在她眉心輕輕一點(diǎn)。
      以后,你就是暖絮。

      【貳】
      那微擰的眉下,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
      他站在湖邊,朝一個女子遙遙招手。
      那女子穿一身胭脂紅的旗袍,手里是新采摘的梔子,葉上猶有密密的露水。乍一看,以為是誰的眼淚。
      女子緩緩轉(zhuǎn)過頭來,似笑非笑地朝他扮了個鬼臉。
      暖絮心里徒然一驚,咦,這個所在,好生熟悉。再一想,頓時清醒大半。額前起了密密匝匝的一層汗。
      夢中女子,竟有張和自己一樣的臉。
      還有那雙眼睛,深邃的令人心碎。
      這時小帛在簾外一聲輕咳:二少奶奶,是時候去給太太們請安了。
      庭院深深,走過縵回的長廊,不時有丫頭婆子停下腳步,笑盈盈問安。自她有孕以來,每個人都像換了張臉孔似的,堆出蜜桃一樣的笑容,獻(xiàn)媚得幾乎能滴出水。
      斯時已是月中,綠意深濃,草木繁盛。明艷的榴花,不知何時開成這般如火如荼的勢頭,大氣磅礴地連成一片,險些灼傷她的眼。再仔細(xì)瞧,每一朵都似嬰兒仰起紅彤彤的小臉。她越看越歡喜,忍不住掐下一朵別在鬢里。
      妹妹好興致啊。一把冷冷的聲音迎面劈來。
      她抬頭,看見紫萸正裊娜地站在花架前,檀紫色的織錦旗袍滾著金邊,芙蓉花妖妖嬈嬈從裙角一直開到腰際,每一折花瓣,都盛滿心事。
      暖絮心中一凜,慌忙斂容福身。
      紫萸也不應(yīng)答,只拿一雙黑瞋瞋的眸子盯著她,凌厲的目光射得她無處遁逃。
      她不由打了個激靈,寒意迅速爬上脊背,雙手本能地護(hù)住小腹。紫萸的目光,順著她的手一路下滑,落到她微微隆起的肚時,忽有片刻怔忪。
      良久無聲。
      唯有灰色的小鳥兒在枝椏間竄上跳下,啁啾個不停。
      妹妹真是好福氣。紫萸冷笑著挑高下頜,擺出一貫睥睨天下的姿態(tài)來。仿佛方才的安寧,不過是一時錯覺。
      她的眼光穿過暖絮,遠(yuǎn)遠(yuǎn)落在回廊某處,沒有熱度的微笑刻薄地翻動雙唇:萬一你生不出兒子,這福氣怕是要變晦氣了!誰讓咱們涂家是三代單傳呢。
      偏一偏頭,立刻有丫鬟走上來,扶住她款款前行,不再理會暖絮。
      然。
      擦肩而過的一瞬。
      她出其不意的伸出手,飛快地,往暖絮鬢邊一拂。火紅的榴花,從她指尖轟然跌落。
      面上依舊淡淡笑著,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抬起繡鞋,卻狠狠地,一腳踩下。淺丁香色的鞋面,于是濺到幾滴猩紅的花汁,很快,浸入軟緞里,仿佛還帶著新鮮的血的氣味。
      直到她走遠(yuǎn),暖絮才敢背過身子,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

      秋天快過去時,牧灝娶了江南芙蓉鎮(zhèn)第一繡莊的小姐,周紫萸。人人都說,涂家的綢緞生意,必會更上一層樓。
      成婚那日,全鎮(zhèn)都在議論著涂家的排場,周家的嫁妝,大紅鞭炮從街頭一直放到街尾,碎屑飛揚(yáng),響徹天際。
      這樣的熱鬧持續(xù)了整整一天,暖絮在屋里也坐了一天,從天光微亮到暮色四合。
      風(fēng)有些大,月有些涼,將愉苑那一角小小天空,染成幽幽的銀。
      她斜倚在門上,聽著熱鬧的鞭炮聲,混夾著嘈嘈切切的絲竹聲以及賀客的笑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只覺恍如隔世。
      天上有新月如鉤,地上有煙鎖重樓。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誠然,她從不敢奢求,牧灝能愛她白發(fā)蒼顏的樣子,卻沒想到當(dāng)初那個說永不負(fù)她的男子,就這樣輕易地娶了別人。抬頭望見門上那些斗大的喜字,連顏色都還未褪盡呢,她這新娘子,就成了舊娘子。
      原來,所有說過的話,都可以不算。
      原來,所謂愛情,也不過絢如蝴蝶,朝生暮死。
      她扯動嘴角,干澀地笑了。心底最隱秘的地方,有什么東西,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碎掉。
      晚風(fēng)徐進(jìn),碧瑩瑩的竹林鬼影般搖曳起來,發(fā)出一陣長長的咽嗚。杜鵑花早已謝了,稀稀拉拉的杵在柵欄里。
      直到半月后,她才見到紫萸。
      那天清晨,她照例去馥苑給兩位太太請安,恰好碰上歸寧回府的牧灝夫婦。
      很久沒有見過他了。簇新的衣衫,利落的雙鬢,神采飛揚(yáng)的一張臉,在她看來是那樣陌生。
      他朝她微微點(diǎn)頭,轉(zhuǎn)過臉照樣同母親、二娘說說笑笑。
      她裝作沒看見,退到一旁,頭垂得低低的,咬著嘴唇不吱聲。
      坐在旁邊的紫萸嗤嗤笑,這是暖絮妹妹罷。
      她只得抬頭,喚了一聲姐姐。這才看清這個女子的樣貌,杏眼,薄唇,眉毛細(xì)細(xì)挑入鬢,笑容里有淡淡的疏離與傲慢。
      接過丫頭手中的茶盞,她恭恭敬敬地舉到紫萸面前。跪下。說,請姐姐用茶。
      紫萸看也不看,來回轉(zhuǎn)動指間的鑲寶戒指,閑閑道,我素來怕燙,妹妹多端一會罷。
      她只好端著茶繼續(xù)跪在生硬的磚地上,滿面通紅,香汗淋漓,幾乎快要暈倒。
      茶盞滾著白煙,似乎能聽到沸水舔卷茶葉的嘶嘶聲。屋子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幸災(zāi)樂禍地看這場好戲。
      她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極力忍著淚。茶水不小心灑出一些,手腕處立刻竄起一溜亮晶晶的小泡。
      大太太不動聲色地打個圓場,叫牧灝匆匆?guī)ё咦陷恰?br>  暖絮轉(zhuǎn)身跑回房。一進(jìn)門,就撲倒在床上放聲痛哭;鹄崩钡膫冢瑥氖稚,一直痛到了心里。

      【叁】
      風(fēng),像刀刃一般削過耳邊。
      深如寒潭的眼睛,始終凝視著崖上女子,而他的身體輕如塵埃,不停下落。那女子趴在崖邊,悲悲切切地喊著他的名字:檀風(fēng)。
      暖絮驀地睜開雙眼,汗水濕透了半面枕巾。
      是夢。又是那對眼睛。
      聽到動靜,守在房中的丫頭、大夫一股腦涌到床邊,輪番上前問安診脈,唯恐冷落了貴人。
      她狐疑,把目光投向身邊的小帛。
      小帛會意,將嘴貼近她耳邊,極輕聲的回答:大少奶奶在團(tuán)子里下了毒想害您,結(jié)果連少爺都著了她的道。現(xiàn)在太太們正審她呢。
      她恍恍記起,紫萸昨日的確派人送來一碟江南糕點(diǎn)。那瓷碟通體晶瑩,胎質(zhì)輕薄,重瓣蓮交纏于內(nèi)壁,芒口以白銀鑲嵌,再盛上各色糯米團(tuán)子,實(shí)在精致可愛,她瞧著歡喜,撥了一些叫人給牧灝送去。
      小帛恨恨道,這次人贓并獲,看她還敢不敢抵賴。最好讓少爺休了她。
      是,上次她被她推下湖,幾乎要了半條命去。盡管明眼人都知道是誰下的手,但大太太礙著周家的面子,自己又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最后只推了個無關(guān)痛癢的人出來頂罪。當(dāng)然也狠狠教訓(xùn)了紫萸一頓。
      她沉吟片刻,突然抓緊小帛的手,扶我去馥苑。
      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紫萸在哭。
      她哭得聲音都啞掉了,長發(fā)披離,左足的繡鞋也不見了,只著一只襪,同往日那個驕傲女子判若兩人。她軟軟跪在牧灝腳前,雙手掩住面孔,淚水從指縫里不斷流下:不是我,不是我。
      牧灝見到暖絮,微微有些不悅,你來干什么,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紫萸聞言抬頭,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撲過來,用手捉住暖絮的裙角,仰面看她,凄厲地叫:這一次,真的不是我啊。
      暖絮低下頭愣愣地瞧著她,不禁想起那一回,被嫁禍偷了她的法蘭西金剛石項(xiàng)鏈,自己也是像這樣,哭得氣哽聲噎,翻來覆去只說一句,不是我,不是我。她百感交集,漸漸有淚,濕了眼眶。
      牧灝惱恨地將紫萸一腳踢翻。丫頭婆子們立刻跑上來把她拖開。他扭頭朝母親說,娘,這個女人留不得了!
      二太太小心翼翼地插嘴:可是周家……
      大太太揉揉太陽穴,說,此事稍后再議,先找?guī)讉人把她看管起來。

      今晚的月,如水如銀,精亮的格外詭異,就連窗欞上的露水,也似乎打得比往日重了幾分,令人肌膚生寒。
      暖絮坐在妝臺前,執(zhí)一柄象牙小梳,恍恍惚惚地梳理長發(fā)。
      牧灝見她坐著出神,以為是先前受了紫萸的驚嚇,把她攬?jiān)趹阎腥崧晞裎浚河形以,沒人敢欺負(fù)你。
      她聽著,微微失笑。不以為然。
      就像手掌覆上手掌,依舊綿軟溫馨,卻因?yàn)橐活w心早已空寂如墳,皮囊的溫度再也無法令它鮮活,綻放。
      那年,她已是見捐秋扇,每個黑夜都漫長到令人絕望。忽然有一日,這個男人重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歡喜異常,以為他終于回心轉(zhuǎn)意。誰知他說,紫萸不能生育,娘讓我搬回愉苑小住。
      她破碎的心,再一次被他狠狠踩碎。只是度過了長久的冷寂歲月,她開始盼望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漸漸,也忘了這個男人當(dāng)初,究竟是怎樣的薄情寡義。
      直到今天,她眼睜睜見他極其冷酷地對待另一個深愛他的女子,如何不令她心生怨懟。
      她壓下不滿,轉(zhuǎn)過頭,對他認(rèn)真地說,也許這回真不是姐姐做的。
      他皺著眉說,你嚇糊涂了么?除了她,還有誰下的了這個毒手?家里誰不知道她視你如眼中釘肉中刺。他頓了一頓,放軟聲調(diào)說,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誰知他明日來或不來呢?除了她與紫萸,他尚有三房侍妾。鎮(zhèn)上的堂子里亦有幾名相好。最近又迷上了聽?wèi),天天去偎翠班捧小桃紅的場。
      她沒有回答他,自然不是因?yàn)槎始伞?br>  心頭突突直跳。
      她記起一些事。
      昨晚她拿起一枚團(tuán)子剛送到嘴邊,那定窯白釉蓮瓣刻花碟忽然自己動起來,朝桌邊不住挪動,最后啪一聲跌到地上,碎成幾片。那些紅的碧的團(tuán)子亦骨碌碌滾出老遠(yuǎn)。她被駭住了,要過好一陣才能彎腰去拾,大抵是心神不寧的緣故,不知讓什么絆了一下,身體往前撲個空,前額便咚的撞上桌腳,暈厥過去。
      還有,那次她被紫萸推進(jìn)湖里,就在快失去知覺時,有一股力量穩(wěn)穩(wěn)托住了她,才使得那吸足湖水的笨重軀體得以保全,不再下沉。那一霎,她分明知道,自己得救了。
      但是這些,究竟是誰做的?所有怪事的背后,仿佛隱藏著一個驚天秘密,有如一張巨大的黑色蛛網(wǎng)悄然靠近,然后鋪天蓋地向她罩下,而她煢煢孑立,無從知曉。
      暖絮累極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故影影憧憧的光線下,西洋鏡里反照出一雙寒瞳里,那略帶哀傷的眼神,她并沒有看見。

      【肆】
      暖絮端起藥,正欲往嘴邊送,忽聞家丁求見,說少爺請二少奶奶去前廳一趟。
      小帛拿過一件月白披風(fēng)替她披上。
      她微笑,這披風(fēng)我昨天才穿過,你怎么忘了?
      小帛漲紅了面皮,吞吞吐吐地說,可能是昨晚受了涼,腦子有些不清楚。
      暖絮體貼地說,那你在屋里歇著好了。說罷,清風(fēng)似的去了。
      小帛在門口怔怔地站了很久,直到那杏紅色的身影消失在掩映的竹林中。

      前廳的氣氛有些凝重,安靜得只聽見低促的呼吸聲,看得出每個人都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廳里多了幾名陌生人,除了為首一人外,其余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制服。
      暖絮一進(jìn)門,所有人都將視線集中到她身上,羞得她飛快地低下頭。
      牧灝將她的手一握,引她到為首那人跟前。那人穿了件淺駝色風(fēng)衣,領(lǐng)子高高豎起,拿著手杖,戴古怪的圓帽,樣子頗有些滑稽。
      牧灝倨傲地說,這是拙荊,尚探長有什么話,盡可問她。轉(zhuǎn)頭朝她解釋,這位是芮城警察局的尚汝明探長。
      尚汝明清清嗓子:少夫人,有件案子我們想請你協(xié)助調(diào)查。
      暖絮吃了一驚,抬頭說,我……話尚未出口,便生生咬斷在喉嚨里。
      眼睛!這個男人的眼睛。
      她怔怔地釘在原地,雙肩微顫,口干舌燥。
      這個男人,與她夢中的男子有一模一樣的眼睛,冰冷,沉默,深如寒潭,讓人無法從表面,感知內(nèi)里暗涌的情緒。
      她慌亂地絞著手指,心如鼓槌。
      牧灝拍拍她的背,像是安慰她別擔(dān)心。
      尚汝明從手下處接過一方手帕,帕子里托住一顆緋紅的珊瑚珠,遞到暖絮面前,問,少夫人是否見過這枚珠子?
      她脫口而出:是小帛的。
      尚汝明揚(yáng)起一角眉,示意她繼續(xù)說。
      她解釋,這珊瑚珠本是簪子上的流蘇,是去年小帛生辰時,我送給她的。聽華云齋的老板說,那簪子是宮里出來的,整個錦葵鎮(zhèn)就只有一支。
      尚汝明滿意的將珠子收好,交與手下,轉(zhuǎn)頭對牧灝說,這就對了,小帛就是殺死吳大夫的兇手。
      暖絮大駭,眼睛望向牧灝。
      牧灝點(diǎn)點(diǎn)頭,略帶無奈地說:為我解毒的吳大夫,昨晚被人毒死在后巷。
      尚汝明一邊授意手下抓人,一邊朝眾人說:我在死者嘴邊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女人用的胭脂,經(jīng)人驗(yàn)過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含有黃杜鵑花的毒,就是涂少爺中的那種,所以,我才懷疑兇手和涂家有關(guān)。而這枚珠子就落在死者腳邊,想必是兇手無意中留下的。
      小帛為什么要毒死吳大夫呢?牧灝不解地問。
      尚汝明噙起一抹冷笑:如果說,他早就發(fā)現(xiàn)在團(tuán)子里下毒的人是小帛,并借此要挾的話,那小帛要?dú)⑺,就不難解釋了。
      暖絮腿一軟,跪倒在地。
      我們都冤枉紫萸了。大太太看著牧灝說。
      牧灝面露慚色,幽幽地嘆息一聲。
      一直靜靜聽著眾人議論的二太太,此刻突然插了一句:小帛是暖絮的貼身丫頭,有什么理由要下毒害她,還要嫁禍給紫萸呢?
      這時,警察們從外頭慌亂地跑進(jìn)來,為首的俯在尚汝明耳邊說了句話,冷靜如他,居然立刻面色大變。

      小帛淹死在池塘里。
      家丁將她撈上來時,仍可見她雙目圓睜,猶有不甘。
      暖絮不顧旁人的拉扯,撲出去將尸首摟在懷里,失聲痛哭。
      尚汝明沉吟了好一陣,舉起手杖,指著小帛的尸體朝牧灝說,這絕不會是畏罪自殺?磥磉@件案子背后,別有內(nèi)情呵。
      他的目光冷冷掃過眾人,在落到其中某人身上時,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伍】
      暖絮消瘦不少。
      小帛死了,外間不免有些蜚短流長。說,涂家姨太太為了嫁禍大房,指使丫頭下毒,哪知陰謀敗露,連丫頭也殺了。又說,警察局之所以還不抓人,是礙著她懷有身孕。到后來,連涂家上下都拿異樣的眼光瞧她。
      暖絮抑郁難申,常常在深夜里獨(dú)自哭泣。
      卻有紫萸來看她。她經(jīng)歷這次變故,人變得沉穩(wěn)許多。她拉著暖絮的手,懇切地說,妹妹一向心地善良,我相信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絕非你所為。
      暖絮深深感動。

      尚汝明再次出現(xiàn)在涂家。
      天空仿佛壓抑了很久似的,黑云沉沉欲墜,滿腔憤怒一觸即發(fā)。一時間,雷鳴電走,霍霍作響,像天庭在抓捕漏網(wǎng)疑犯。
      整個前廳忽明忽暗。大家各懷心事坐在廳里,臉色隨著雷光忽閃不定。
      牧灝忍不住問,尚探長這次來,可是查出了殺害小帛的兇手?
      尚汝明沒有接話,而是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贊道,好香的茶。
      二太太笑說,這祁門紅茶雖是后起之秀,但勝在香濃味醇,比起龍井、毛尖,又另有一番滋味。
      聽說蜀中蒙山是產(chǎn)茶圣地,人人品茶懂茶,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尚汝明意味深長地笑了,寒潭般的眼眸愈加深不可測。
      紫萸奇道,尚探長如何知道二娘是蒙山人氏?
      尚汝明輕輕叩響茶蓋,不緊不慢地說,聽說蒙山附近亦以盛產(chǎn)杜鵑花而聞名,是不是呢?二太太。
      見眾人依然云里霧里,他索性挑明了說:杜鵑花品種繁多,若非常年接觸熟知藥性,又怎會知道只有黃色的一種有毒?
      暖絮的心像被緊緊揪住一般,聲線顫抖。二娘,原來是你……
      二太太面如死灰。半晌,她霍的站起來,放聲大笑:是,所有的事都是我讓小帛做的。她本就是我安插在你身邊的人。
      尚汝明淡淡地說,這個局設(shè)的確實(shí)精妙,不管他們怎樣猜測,都不會懷疑到你身上。只是你沒想到,小帛會殺了吳大夫。你擔(dān)心事情敗露,不得不除掉她,接著又派人到處造謠,妄圖嫁禍給暖絮。
      大太太勃然大怒,沖上去劈頭蓋臉的打了她幾巴掌,罵道,賤人!我自問待你不薄,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
      二太太捂住臉,呵呵笑:你待我不?當(dāng)年我嫁進(jìn)涂家,你帶了一幫人堵在新房門口,指著我的鼻子說:你記!有子為妾,無子為婢。還有我那可憐的孩兒,生下來尚不足月,就被你找來的奶娘給活活悶死了。
      她的眼睛放出奇異的光:從那天起,我發(fā)誓,一定要讓你絕子絕孫。
      旁邊的紫萸急急問道:難道我不能懷孕的事,也是你搞的鬼?
      二太太冷冷地說,我不過買通了大夫,在你日常用的安息香里加了一點(diǎn)麝香而已。誰叫你整天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惹人厭。
      紫萸尖叫一聲,便欲撲過去抓她。
      尚汝明厭惡地將兩人分開,示意手下將二太太銬起來。
      牧灝有些迷惑,你到底是怎么懷疑到她的?
      尚汝明微微一笑:當(dāng)日除了下水打撈尸首的家丁外,只有她一人的鞋子是濕的。說罷,他拱一拱手:涂少爺,人犯我?guī)ё吡恕?br>  經(jīng)過暖絮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壓低聲音說,少夫人可聽過檀風(fēng)這個名字?
      暖絮吃了一驚。
      明晚子時,我在永安橋頭等你。

      【陸】
      夜如墨,月亮似一塊澄明的琉璃懸在中天,冷冷清清,靜影沉璧。
      尚汝明穿了一件月白長袍,袍角隨風(fēng)飄拂,無比儒雅。他站在青石橋上,一只手反復(fù)撫摩橋上的石獅,漫天長吟: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fēng)露立中宵。
      暖絮聽在耳中,只覺得纏綿悱惻,心中漫生出一種熟悉又恍惚的悲傷來。她輕聲問,你到底是誰?
      他轉(zhuǎn)過身,望著她說,你希望我是誰呢?四目對視,她不由面上作燒。
      他悵然一笑,用手輕輕拍著石獅子的頭,說,我本是不信鬼神的人?墒怯刑,我夢見一個叫檀風(fēng)的男子來向我求救。
      暖絮屏住呼吸,靜靜地聽。
      江風(fēng)沙沙地吹過橋面,他的聲音像經(jīng)年的石板路,沉穩(wěn),妥帖,還有點(diǎn)兒苦澀的味道。
      檀風(fēng)對我說,他曾和身份懸殊的戀人相約私奔,哪知途中遇到搶匪,不慎跌落山崖身亡。他掛念愛人,始終不肯離去,一直飄蕩在周遭護(hù)她周全。然而她命中注定要遭逢一劫,此劫非鬼力所能及,只好救助于我。我問他,他的戀人叫什么。他說以前叫做霜泠,現(xiàn)在是錦葵鎮(zhèn)涂家的二少奶奶暖絮。
      雖然她早就猜到答案,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一瞬間,仍禁不住微微一驚。眼中仿佛吹入了一粒沙,隱隱有淚意。尚汝明,我能見他一面嗎?
      他看了她很久,然后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往前跑。
      她閉上眼睛,隨著他一路飛奔。跑著跑著,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越變越輕,輕的像一片羽毛。她天真地想,如果可以這樣天長地久,不離不棄地跑下去,該有多好。
      當(dāng)她再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落在某處的屋檐上。她對面的男子,有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眉頭微擰,似乎鎖著無盡的哀傷。這分明是尚汝明,可再仔細(xì)看一看,又不像他的臉。
      她伸手撫上他的眉骨,癡癡地喊著,檀風(fēng)。
      檀風(fēng)一手按住她的唇,一手指向天空。噓,你看。
      千百朵煙花突然沖上天際,齊齊綻放,將整個天空妝扮的姹紫嫣紅,如絢如幻,瞬間攝住了她的心神。好半天,她才歡呼起來,笑意自眼角眉梢飛濺開。
      他神秘地笑著,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那些五光十色的焰火,一下子聚攏來,絞成一個巨大的扣,從半空中劃落長長的一道弧,緩緩墜入他掌中。他立即合攏手掌,緊握成拳。
      他拉過她的手,將拳頭穩(wěn)穩(wěn)放入她掌心。她張開手心一看,呵,是光華流轉(zhuǎn)的一枚扣。
      她淚盈于睫。
      我要走了,霜泠。可是你的路還很長,答應(yīng)我好好活著。她看見他一貫深沉的眼睛泛起浩淼的煙波,最后,決堤淹水。
      原來最美的東西,往往,是最易消逝的,比如煙花,比如,愛情。

      回過神的尚汝明,為她擦去淚水,半是期待半是緊張地問,若我?guī)汶x開涂家,你可愿意?
      她笑著搖頭,不,我哪里都不去。

      【柒】
      這一年,是多事之秋,滿世界都在打仗。
      涂家的綢緞生意,似乎絲毫沒有受到戰(zhàn)火的影響,幾十年來長興不衰,還有一房子孫在省城做不大不小的官。
      彼時,暖絮已是威嚴(yán)的祖母。人人都羨慕她好福氣。
      她生辰那日,涂家的子孫們包下幾艘大船,順著沔江緩緩而行,一壁宴請四方賓客,一壁在甲板上放煙花慶賀?礋狒[的人擠滿夾岸。
      只聽一聲破空響,整個夜空瞬間亮起來,漫天的煙花,將星月的光華都遮掩了。
      她吃力地仰著頭,看那些五彩繽紛的花火開與落,不由悵然想起,那年的煙花扣。那一剎那,她真的覺得,他是把自己的一顆心,放在了她掌中。
      他對她說,要好好活下去,你的人生還很長。
      她想著想著,就微微笑起來。那些渾濁的晶瑩的淚,紛紛落下。
      他不知道。
      其實(shí)在他說離開的那一刻,她的一生,已然完結(ji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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