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祝于太師府園內(nèi)支起炭火，烘烤一只被叉在黃銅烤架上的肥豚，他將上身皮袍卸下掖在腰帶中，袒露壯碩上身，手里持著骨柄金刀割著豚肉放到一邊調(diào)味碟中一蘸，放入口中大嚼。
　　“太師遣人召下官至，可是讓下官分享這等美味？”驍騎校尉夏侯芷步入后園，深深呼吸空中肉香，大聲贊嘆。
　　卓祝朝他揮舞一下沾了豚油的金刀，待他走近時(shí)從豚后腿上割下一臠肉插在刀尖上遞去。夏侯芷接過那臠肉，放口中仔細(xì)咀嚼品味，含糊再贊：“滋味絕佳。”
　　“不知道比韓邕府上美味如何？”卓祝如不經(jīng)意問。
　　夏侯芷手中豚肉不過食了一半，用手背拭著嘴角油漬笑：“太師說笑了。侍中大人府上能有什么美食？便連好酒都沒有。我白聽了他一些抱怨�！�
　　“他抱怨甚？”卓祝大塊吃著豚肉，又舉起一邊酒囊仰頭飲酒。
　　“自然是太師您那句威脅�！毕暮钴浦还苈耦^大嚼，卓�？此贂r(shí)，金刀插入豚身竟至沒柄，就用力拍夏侯芷后背：“文人多事，不知道孟馨是否與我同感？”夏侯芷被他大力拍得咳嗽一陣，兀自連連點(diǎn)頭，話頭一轉(zhuǎn)卻為韓邕開脫：“終究文人多心，也說不得什么�！�
　　卓祝背著手在身后，連連點(diǎn)頭，竟嘆了一聲：“周公王莽，原本凡人便難辨其心。”夏侯芷此時(shí)手上豚肉已經(jīng)食盡，便去拔了卓祝插在豚身上金刀自割一臠，卓�；厣砜匆姶笮Γ骸懊宪叭绱讼策@豚肉？這是西涼食法，中原人總道食不慣�！�
　　“下官卻喜歡，不單下官喜歡，與下官往日為友的一行人也喜歡如此食肉，只是從未有太師這里味美，不知什么道理�！�
　　“這無妨，當(dāng)教我這廚下教教孟馨，抄份食譜就是。”
　　“那就多謝太師了�！毕暮钴埔幻嬲f著一面已割下一塊，再度大嚼起來。

　　翌日又是天子升殿召見百官，卓祝如常帶劍昂然直上，所宣政事都出他一人之口，文武雖多，也無一人敢做仗馬之鳴。夏侯芷昨日夜間才同傅驍往歌樓飲酒，他酒量不及傅驍遠(yuǎn)甚，偏又貪杯，今日雖然強(qiáng)撐著列班，終究醺醺然滿臉?biāo)拮響B(tài)度。
　　“夏侯校尉昨日好悠閑�！贝缴⒊�，夏侯芷只想回宅中休息，不想身后有人叫住，言語中多有怨怒之意。他轉(zhuǎn)身回看說話人，辨出是司徒尹恪，在百官中也算是三世老臣，他也不敢怠慢了，笑道：“司徒大人笑話了，下官毛病甚多，這貪杯好色之病一時(shí)半刻的實(shí)在去不得。”
　　尹恪用眼盯他半日，似要用目光在他身上刺出兩只窟窿，夏侯芷只道自己身上官服打扮出岔，低頭整頓不住，尹恪這時(shí)才肯咳嗽一聲：“夏侯校尉，今日老夫生辰，不知夏侯校尉可否賞臉來府中哪。”“原來是司徒大人生辰？”夏侯芷臉上失色，急忙告罪：“司徒大人生辰，下官竟然一無所知，也未認(rèn)真購辦禮物，這……這怎地好，司徒大人千萬海涵下官失禮之處�！币±^續(xù)牢牢盯住他表情儀態(tài)，再半日低哼一聲，自顧自走了。
　　到晚間尹恪司徒府中果然張燈結(jié)彩辦起壽筵，夏侯芷小半日慌張購置些禮品送去，門上人也沒給他看臉色，收了禮物造冊登記便讓他進(jìn)去，壽星翁尹恪自坐在上首，下面的俱是些深領(lǐng)皇恩的老臣子，他往四周看看，同齡者幾乎不見，謝君羨早在數(shù)月前與卓祝爭辯后出洛城去徑投河北，太傅謝隗此刻正在對面席上第一位，臉帶病容，卓祝雖未對他奪官下獄，想來日子也不會好過。
　　還要再向其他人望去，首座尹恪已經(jīng)端起案上酒樽，“今日老夫小小生日，不想諸位同僚如此看重，老夫?qū)嵲趹M愧，來來，無甚好酒菜，只好以一杯薄酒答謝諸位�！�
　　夏侯芷昨日酒還未全醒，只好強(qiáng)飲了一杯，頭上不太舒適，所幸坐在遠(yuǎn)處，也沒幾人注意他舉動。他放下酒樽未多時(shí)，筵上還未有人起身回敬壽星翁，尹恪突然以大袖掩面痛哭失聲。眾官都大驚，人人手足無措，竟不知大好日子為何如此悲痛。
　　“今日實(shí)非老朽生日，老朽故說此話引諸位前來，只為如今天子蒙塵，大奸橫行……”尹恪暫住了哭，不過說兩句話時(shí)間又觸了自己情腸，“我忝列司徒之位，竟然，竟然眼看奸賊欺凌天子，毫無辦法……”他如此一哭，滿筵賓客無一不傷心，好端端的壽筵變成靈棚一般。其中太傅謝隗想起長子尚不知究竟如何，更加傷心欲絕。
　　“日日哭，月月哭，歲歲哭，也不知能哭死朝中奸臣否？”夏侯芷以箸輕擊著酒樽口慢慢道，他聲音雖不大，卻蘊(yùn)了份輕笑在里頭，于這片哭聲中驚人得很。尹恪立刻戟指他道：“這是何話！你需是祈朝臣子，祖父也沐皇恩�！敝T人也都對他怒目而視。
　　“似司徒大人與各位大人如此，就能報(bào)答得了皇恩？”
　　尹恪端正顏色：“照孟馨說，當(dāng)如何報(bào)答皇恩？”
　　“我這些日子對卓祝曲意逢迎，得他信賴，漸可登堂入室。若我尋機(jī)刺殺他，不知可能報(bào)答皇恩？”
　　尹恪當(dāng)即大喜，轉(zhuǎn)眼卻又懷疑：“這刺殺卓�！宪翱梢餮��！�
　　夏侯芷在席上跪直身子，舉手向天：“我可對天發(fā)誓，所言句句真心，若有虛假處，請上天以五雷殛之�！毖哉Z之中早沒有他一貫的隨便。
　　尹恪以手捋著胸前花白胡須，緩緩點(diǎn)頭：“孟馨能有此心，費(fèi)亭侯泉下有知也當(dāng)含笑。謝太傅所言果然不虛，孟馨也可稱我祈朝中流砥柱�！敝x隗搖搖頭，面上戚容仍未去：“君羨臨行前再三道若遇大事孟馨為可托付人，以我老邁無能之輩，哪敢說慧眼二字�！�
　　“謝家夏侯家兩家公子都是世上英杰。來人，將我昔日所得寶刀取來贈于夏侯校尉�！币〕约河H信家人下令，不多時(shí)便取來一口裝飾華美的短佩刀放在夏侯芷面前案上。他看夏侯芷抽刀出鞘，一邊道：“這刀削金斷玉，甚是鋒利，寶刀贈烈士，也是一宗美談�！�

　　再不過半月，一日卓祝再度遣人喚夏侯芷入府中，此番是有人獻(xiàn)上兩名貌美歌姬，說話間夸得天上絕無地上僅有，知夏侯芷在這上下了功夫，便招來評論。夏侯芷自然不敢怠慢，打起精神聽了幾句唱，又看她們跳了兩支舞，笑道：“確實(shí)不錯(cuò)�！�
　　卓祝揮揮手令人領(lǐng)著歌姬下去，“許是在西涼久了，這些看得不太慣，總覺綿軟些�！毕暮钴菩πΓ姼凋敳辉�，于是問，卓祝道：“有人送了好馬來，勇湛喜歡，去看了。你每每來遲，都說馬慢，我也叫他挑匹好馬與你�！闭f著張口打了個(gè)呵欠，說昨晚一宿未睡，今日困倦了，夏侯芷也不問原因，看人服侍他睡下，就要告辭，卓祝在榻上翻個(gè)身止�。骸坝抡咳ヅc你挑選馬匹，你在外堂等著便是，待他來叫醒我�！毕暮钴朴谑且姥猿龅酵馓�，其余侍從婢妾更連外堂都退出去，只留了他一人，不多時(shí)就聽見里面卓祝鼾聲如雷。
　　夏侯芷以手摸外袍下罩著的短佩刀，他自從得這刀來每逢卓祝召喚必然藏在身上，只等機(jī)會，卻沒想到機(jī)會來的如此之快，外堂內(nèi)室中都無人看護(hù)，卓祝又睡著，正是下手好時(shí)機(jī)，他就慢慢站起，剛直起身子卻聽得一聲尖細(xì)叫聲，駭了一跳轉(zhuǎn)眼看去，只是只小小貍貓，不知是府中哪位女眷愛物游走到這里，停他腳前仰頭看來。他抬手擦了額上冷汗，彎腰將貍貓抱起至堂口放掉，看它跑遠(yuǎn)方才回來，掀內(nèi)室垂簾看見卓祝臉朝里正好睡，就躡手躡腳走向榻前，伸手進(jìn)袍底把那口佩刀慢慢抽出，可真是柄好刀，一出鞘便發(fā)龍吟，他猛地一驚，熟極而流將刀回鞘，榻上卓祝被龍吟聲驚動，翻身坐起，睡眼惺忪見夏侯芷手持短刀立在榻前，問：“孟馨有何事�。俊�
　　夏侯芷出了一身透汗，雙手將刀遞上：“前日覓得寶刀一口，不敢自用，特來獻(xiàn)上太師，不料方才聽歌觀舞忘卻了，剛剛想起，聽見太師榻上翻身便以為大人已醒，所以擅入，死罪�！弊孔１旧頌槲鋵⒊龑汃R外最喜刀劍，伸手接過抽出看時(shí)果然是耀人眼目的好刀，才要稱贊，堂外腳步聲響，是傅驍挑選完好馬進(jìn)來，也一眼見到卓祝手中寶刀，目中同樣甚喜，卓祝就遞給他收了，邊問：“為孟馨挑選的好馬如何？”
　　“在園外�！备凋旑I(lǐng)頭走出去，夏侯芷只跟在最后，到的園外就見一匹黃鬃駿馬被小軍牽著，卓祝看了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向夏侯芷：“孟馨來看，此馬如何？”夏侯芷大喜過望地躬身拜謝，上前去撫摸馬身上毛片，又要過鞭韁，往卓祝道：“太師大人，下官想試騎一試，不知道太師大人可準(zhǔn)？”卓祝揮手：“此馬便是你的，只管騎乘�！毕暮钴浦x過了翻身上馬，也不管其他，只揚(yáng)鞭催馬往城門口沖去。迎頭撞上卓祝女婿韓伹，見他神色匆忙疑問，他以鞭往身后指：“太師遣我出城有事�！闭f完更加用力鞭馬，韓伹看他背影少時(shí)，速往卓祝太師府趕。

　　夏侯芷自出得洛城門就一路往故里趕馬趲行，也不過是走了幾個(gè)縣城，從京都來的緝捕令就到了，一路上城池里滿滿貼的都是。時(shí)至今日他也無法可想，只好將蓄在頦下的幾綹胡須引刀剃了，想著如此或可瞞過，又往一些行商隊(duì)伍中摻和進(jìn)去，總是人多好藏身，竟也真被他又混過了幾場。這天又到一處，他一眼就望見城門口貼著自己圖影，便不敢過去，只等身后再有行人隊(duì)伍來時(shí)夾在里面蒙混過關(guān)，不想此日進(jìn)城的都是些拖家?guī)Э诘牧髅瘢种袪狂R，是萬萬混不進(jìn)去，縱是棄了這馬，單憑身上衣衫打扮也是不能。眼看著一群群流民從面前經(jīng)過，再看頭頂太陽已望西移了大半，他咬咬牙，也就只有棄馬，又將身上外袍脫去，上前將一名扶杖蹣跚的年老體衰者負(fù)在背上，假充也是逃難人，硬著頭皮往城門走去。
　　正到城門口，他不覺低了頭，身上老者吭吭咳嗽不住，又往地上吐口粘痰，守城門的對這些流民也早厭惡不堪，看了看并沒有什么特別顯眼人物就要放進(jìn)去，夏侯芷到這時(shí)松口氣，尚未心中說完句“僥幸”，一旁那老者孫女牽他衣角手指城門上貼著圖影：“阿叔，那上頭影像好像你模樣�！毕暮钴平新暡缓茫�未等他棄了老者奔逃，城門兵丁已經(jīng)將雙戈架在頸前，強(qiáng)押他去此處主官衙前。
　　“我是流民，家中受災(zāi)逃難到此，為何抓我！”夏侯芷一路掙扎辯解，守城兵卻不理他，直把他帶到衙中，此刻城內(nèi)主官正在后衙，聞聽自己城內(nèi)擒了朝廷欽犯不敢怠慢，匆匆著上官服趕來，夏侯芷此刻尚在衙上狡辯：“我生平未作傷天害理事，你等為何無故抓我！”衙中小吏也不理睬，見主官來便退到兩旁，這城內(nèi)主官入座，抬眼看夏侯芷，直盯了有些時(shí)候，夏侯芷見他相貌依稀相識，一時(shí)間心里焦急也想不起是誰，只是到面前繼續(xù)申辯：“我家中受災(zāi)背井離鄉(xiāng)到此，為何一進(jìn)城門就遭擒拿，難道說要我在家鄉(xiāng)活活餓死。天下容貌相像者絕多，怎就一口咬定我是欽犯？”
　　主官卻是不說話，只揚(yáng)手令人將夏侯芷押進(jìn)牢里聽候處置。待到晚間更深人靜，他方才獨(dú)自一人手提燈籠潛入牢里，夏侯芷在牢中仍為自己申辯不已，見到他來倒吃一驚。
　　“孟馨當(dāng)真便不識得我了？”他直問，夏侯芷更加大吃一驚，卻仍不忘自己身份是“流民”，“我一介小民，怎會認(rèn)識大人。”
　　“數(shù)年不見，孟馨卻連單正行忘了不成？”單楷無奈開口，夏侯芷這時(shí)才趕到牢門前仔細(xì)打量他：“數(shù)年前一別，不料正行竟在這里，怎么憔悴如此？”單楷取鑰匙開牢門大鎖，邊道：“如今孟馨是承認(rèn)了？”“遇上正行還有何好說，只等被解送京都了。”牢門一開夏侯芷就大步走出來，舒動一下手腳。
　　“孟馨竟然如此看我！”單楷將鎖鑰都擲在地上，怒道：“我雖不才，及不上你等，卻也知道臣子大節(jié)，孟馨將我看作何等人！”他怒氣沖沖于空中揮手：“我在此處聽孟馨刺殺國賊事泄，心中急如火焚，如今夤夜前來正為放你出逃，你卻以我為助紂為虐人？！”
　　夏侯芷慌忙上前躬身謝罪：“自然知道正行兄為人，只是我已成驚弓之鳥，哪有不膽怯心慌的？還望正行兄海涵�！眴慰此谎郏缃袷录�，他也不好再和夏侯芷多分辯，就帶著他往僻靜處走，單家心腹老家奴已經(jīng)備下了兩匹馬，雖不甚好，總也聊勝于無，老奴自己騎著一匹騾子，等跟他們出城就往別處去了。夏侯芷自和單楷兩人往族人居處譙奔去，一路上兩人商議定，待到了譙，便傾家財(cái)起義軍勤王，又想著將司寇，北宮正及其他人一并尋來共成大事。

　　一日談得興起，不覺得日已西沉，原可投宿的小村客棧被兩人拋在身后，連日來都不得不宿在野外的夏侯芷微有些沮喪，按著腰畔從單楷處得來的護(hù)身長劍，立馬當(dāng)?shù)厍昂笸�，嘆道：“難不成今日便又要于這荒郊野外宿下了？”單楷微微皺眉不語，看著夏侯芷突然間策馬向前奔跑一段，又轉(zhuǎn)回來大笑道：“正行快隨我來，今夜我等可以安心宿一宿了�！薄叭绾�？”
　　“昔日我父曾有名好友，名喚佘泊，莊院正在前方，方才我還想此地應(yīng)當(dāng)有投宿處，原來就是他家�！毕暮钴祁I(lǐng)著單楷行去，果然遠(yuǎn)遠(yuǎn)見到燈光，他一直來到莊院門口下馬，佘泊正在莊院門口似乎納涼，看見有騎馬人來就迎上前，見到是夏侯芷不由地大吃一驚，慌忙張羅著將他們兩人讓進(jìn)去。單楷在燈下看佘泊模樣，年紀(jì)大概將近六旬，面目慈祥，精神還好，夏侯芷行完禮后他也上去叫聲“世伯”。
　　佘泊令人準(zhǔn)備飯菜，待兩人用完后又讓人領(lǐng)他們前去歇息，用餐中間嘆息了幾次，左不過是年長者對沖動少年人的一些輕責(zé)，又回憶了些往日夏侯和在時(shí)的事情，也就是了。
　　兩人臥在榻上，單楷覺得甚累，一旁夏侯芷卻翻來覆去不停，似乎心事極重，他便問原因，夏侯芷起初不答，后來才道：“我與佘泊往來不多，今日見到他神色不定，心里不安�！薄懊宪霸趺慈绱硕嘈摹！眴慰灰詾槿�，“佘世伯待我等哪有什么歹心，又是你驚弓之鳥的胡亂想法�！毕暮钴朴质遣淮鹪挘瑓s也靜下來，單楷總算朦朧睡去，睡到一半被夏侯芷猛力推醒：“正行，你聽是甚聲音！”果然屋外傳來陣陣似乎磨刀聲響，他也吃了一嚇。
　　“不料真是知人知面。”夏侯芷一咬牙站起身來，提起長劍摸出門去，到這時(shí)單楷也隨出去，兩人一路摸到一間亮著燈大屋子窗下，側(cè)耳細(xì)聽，只聽得屋內(nèi)有人道：“你們?nèi)プチ怂麃�，就在這里殺了�！蹦顷囮嚹サ堵曇彩菑奈輧�(nèi)傳來，此刻已不再聞，想來是磨好了。
　　“先下手為強(qiáng)！”夏侯芷哪里管身后單楷怎么想法，直身闖到門前一腳踢到門板，進(jìn)去便提劍殺人，單楷見事情到如此地步，沒讓夏侯芷只身面對的道理，也一同沖入援手，將屋內(nèi)人殺了個(gè)干干凈凈。夏侯芷用死人衣服擦了劍上血，這時(shí)才有空四周觀望，只見磨刀石旁落著兩柄雪亮的殺豬尖刀，他再看被殺人，都是佘泊家的精壯漢子，當(dāng)下冷哼一聲：“果然有不軌之心！”殺人時(shí)自有動靜產(chǎn)生，莊院中其他人都過來觀看，單楷還在猶豫，夏侯芷已經(jīng)動手，他沒奈何只有充作幫兇，將小莊院內(nèi)人盡殺卻后點(diǎn)數(shù)尸首只少了家主佘泊一人�！翱珊�，那老匹夫定然是去官府通風(fēng)報(bào)信，此地再不可留，我等速走�！毕暮钴坪莺萏咭荒_攔路尸體，提著鮮血淋漓長劍走向馬廄，見里面有兩匹馬較自己騎來馬好，就直接拉了一匹騎上，另一匹給單楷騎乘。
　　單楷乘在馬上，看前方夏侯芷背影，忍不住道：“孟馨，方才我等下手，可過于狠辣�！�
　　夏侯芷在前頭馬上頭也不回：“待到他們殺我們時(shí)，不知是否仁慈些。”
　　他還要再問，迎面來了一匹灰驢，驢上正是佘泊，見他們兩人驚問：“兩位賢侄怎么就走，不在寒舍多留片刻？”他看看自己驢頸上掛著酒壺：“我正去沽了些好酒要同兩位賢侄痛飲，又叫小兒輩們宰只肥豚，炮制了下酒，怎么賢侄也不多留幾日�！�
　　“我是朝廷欽犯，怎好拖累世伯，世伯肯讓我留宿一宿，已是足感高義，這就告辭了。”夏侯芷邊說邊看單楷，見單楷一臉義憤悔恨神情，眉頭緊皺起來，佘泊有些許失落，仍舊強(qiáng)留道：“這是說什么話，我和令尊當(dāng)年是如何友好，現(xiàn)在賢侄說這種話，不是寒磣我？”夏侯芷笑笑，還未說話突然大驚抬手一指佘泊身后：“世伯，那邊來的是誰？”佘泊回頭，他手起劍落將人砍倒。
　　“孟馨！”單楷大叫一聲，看著地上身首異處的尸體渾身發(fā)抖一時(shí)間說不出任何話來，好半日才指著夏侯芷口吃道：“你……你，方才……如今又為何！”夏侯芷深吸口氣，將劍緩緩插回鞘里，面沉如水：“一不做，二不休！”
　　“這是甚話！”
　　“人已殺了，又能怎樣�？v不說此人說話是真是假，若讓他回莊見到家人盡死，卻會善罷甘休！索性殺卻，以絕后患。正行怎么連這事都不明白？”
　　單楷更加氣惱，瞧夏侯芷徑自前行，居然毫不懊悔，仰天長嘆一聲往他背影道：“原來如此。好，好，我知我無法從你為大事，既然如此，便于此處分道揚(yáng)鑣罷。”說完也不管夏侯芷，策馬往另一邊去。
　　夏侯芷勒住馬回頭看了單楷去向一眼，此時(shí)天上日頭已然高高升起。他低頭望望身上血跡，再度解去外袍棄在一旁荒草叢中，奮力朝馬臀上抽下一道血痕，向著不遠(yuǎn)處譙地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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