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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無邊風(fēng)月
戚少商又回到了那片大漠黃沙。
戚少商孑然一身的獨(dú)立著。
戚少商望著眼前那與“物是人非事事休”十分應(yīng)景的景色,感到無邊的寂寥。
唇邊勾起一個輕輕淺淺的微笑,看著自己那在幽暗的月光下影影綽綽被拉長的影子,對影成三人?戚少商邊走邊沒來由的這般想到,將腳印留給身后那一片寂寞的黃沙——怕是今后自己將會有很多很多機(jī)會去驗證和體驗?zāi)菍τ俺扇说淖涛读恕?br>
昔日的旗亭依然是如此的破敗,戚少商對著那被冷月清輝桂華流瓦的簡陋寒酸的酒肆長嘆了一聲,提著劍沉重的走了進(jìn)去,在熟悉的位置坐下,看著周圍一片的冷清,習(xí)慣性的就想叫一聲“掌柜的”,張了張口卻才驀然想起高雞血已經(jīng)不在了……很多,很多都已經(jīng)不在了,這里雖然還是旗亭,卻已經(jīng)沒有了高雞血,沒有了當(dāng)初的那抹斜陽,沒有了那襲青衫,沒有了那盤杜鵑醉魚,沒有了那可以讓自己真心贊一句“一表人才器宇不凡”的那個人——所以,現(xiàn)在這個地方,只是有一個旗亭酒肆的名字地方而已啊。
自嘲的笑著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酒壺,傾斜,看著那清冽的酒散發(fā)著淡雅的香氣氤氳而出——這里,也沒有炮打燈了……——惜朝——我只有在你死后才能大膽毫無顧忌的這么喚你啊……——惜朝,你說旗亭一夜永生難忘,可那令我們永生難忘的旗亭,如今卻是這般光景,所以,過去的一切,果真就只能活在記憶中了么?
戚少商閉著眼,將杯中那清淡之物一飲而盡,然后將杯子往地上重重一摔。
他從未想過會是這樣……從未想過……他以為那人意氣風(fēng)發(fā)神采飛揚(yáng)孜孜不倦的追殺了自己千里,如個妖孽般的為禍武林掀云起浪,定然會長命百歲……不是有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存千年么?可如今……如今他這個禍害卻是就這么死了,簡簡單單的被一支毒箭給取走了性命,徒留他這個一直被他嘲笑的大俠還孤獨(dú)的活在這個世間,戚少商恨恨的想,顧惜朝,你倒真是出人意料。
——“戚少商,如今是你欠我的了!
他腦中無法遏制的一直循環(huán)著這句話,那人蒼白的面容,恨恨得意著的笑容,青衫上斑駁的血跡,他不由得想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殺了他眾寨兄弟,毀了他半世基業(yè),所以現(xiàn)在,他用性命守護(hù)住了他這個大俠從來最看重的家國天下,這份賠禮,真是大的讓他受不住,……而且,他何時說過要收下他這份賠禮,惜朝……你連給我拒絕的機(jī)會都沒有,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不行么?什么家國什么天下,什么俠道什么正義,我都不想要了,不行么?
戚少商突然笑了起來,先是淺淺低低的沉笑,后來越笑越大,那笑聲也越發(fā)的破碎,仿佛還藏著壓抑了許久的現(xiàn)在瞬間爆發(fā)的悲愴,那人死了……那人就是這么死了……那個在六個月前重遇時還對自己沒心沒肺不知悔改的憤慨報以冷笑和惡毒的譏諷的人,竟是真的就這么死了!若是早知會是這般結(jié)局,戚少商想,六個月前,他就不應(yīng)該去那家酒樓,這樣他就不會遇上他,不會被追兵追上,不會引發(fā)那場打斗——而其實那時,顧惜朝完全可以袖手旁觀的吧?他沒有想到他會幫助自己,沒有想到他會跟著自己逃亡
——“戚少商,你還真是逃亡的命,就算我不追殺你,也還是會有那么多人追殺你,你說你當(dāng)初是不是死在我手上比較好?”
他恨恨的瞪了顧惜朝一眼,“那顧公子,你又為什么要救我?”
“我樂意。”
戚少商看到顧惜朝的眉毛挑的異常好看。
后來,他們終究是抵不住一撥又一撥的追兵,被圍在了一片山谷之中,做困獸之斗,一天又一天,直至彈盡糧絕。
“戚少商,我以前可沒看出來你這么會惹事!”
他嘆氣,又摸了摸懷中的那封信,那封諸葛神侯委托他送去邊關(guān)郝連將軍那增派援兵抵抗金軍壓境的信,還好,還在,這封信……無論如何……是一定要送到的!抬眼卻看到顧惜朝對他露出那抹熟悉的嘲諷的笑容,“戚少商,你還真是勞碌命,天生的,勞碌的大俠!
清月下,他和顧惜朝就這么相對而立著,他望著他說不出話來,只是不由自主的仔細(xì)注視著那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眼睛就這么,片刻都離不開。
“顧惜朝,你祝我逃出這里,讓我將諸葛神侯的信送到邊關(guān),我戚某欠你一個情!
他看著顧惜朝對他只是笑,笑而不語。
再后來,他也不會想到,他不僅欠了他這個情,還將會欠這個情欠上一輩子,更或許,是生生世世,那天,圍在山谷外的兵馬突然又多了一倍,還增派了弓箭手,不斷地朝山谷之中放冷箭,他和顧惜朝,就這么飛旋在一撥又一撥的箭雨之中,慢慢慢慢的打出了一個缺口,然后,某個瞬間,他看到顧惜朝眼中閃過一陣驚慌,隨后就突然朝自己飛身而來,再下一個瞬間,就是一抹清影的下墜,他記得自己驚慌失措的大喊了一聲“顧惜朝!”,伸手想拖住那抹清影,卻對那正中胸口的毒箭如此的無能為力,“戚少商……如今是你欠我的了……”
他對他最后的記憶就是那一抹惡毒的得意的笑容。
戚少商突然將桌上所有的杯碗全部掃落在地,聽著他們發(fā)出清脆的破碎聲,又恨恨的將桌子也一掀,仿佛這樣就能將什么后悔了的逝去了的顛覆追找回來,惜朝,惜朝,你真是霸道,你真是狠!你說我欠了你一份大情,好,我承認(rèn),我的確是欠了你一份大情,可你……你讓我欠下了這份情,卻不給我一個償還的機(jī)會么?我想說,我想將過去的一切都忘掉,想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和你重新開始來償還,這些……這些現(xiàn)在……都晚了么?
戚少商跌跌撞撞的從那破敗的根本已不是旗亭酒肆的旗亭酒肆中走了出去,看著清冷的月光下自己孤獨(dú)的單影,突然就將手中的逆水寒狠狠地朝前一擲,然后跌坐在了地上,低著頭,在這空曠無邊的大漠黃沙中形成一座寂靜的雕塑,手捧起一捧黃沙,無可奈何的任由眼睛干澀,斯人已去,那些欠下的,已還的,又欠下的,未還的,再也還不了了的,如今都已不過只如這一捧黃沙。
惜朝,既然還不了你,我就一直陪著你吧。
戚少商唇邊泛起一抹凄苦的笑容。
塵風(fēng)吹過,彌漫了那一片黃沙,吹皺了那滿夜的清輝。
此夜,或許還有今后千千萬萬個夜,戚少商都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的,獨(dú)坐在那大漠黃沙之上,看著那月華流水,想著昔日的旗亭酒肆,想著……那個已不復(fù)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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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