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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的面具－－評《考古手記》
妖精的面具－－評《考古手記》
《考古手記》不同于一般的耽美小說，主要講述的是以考古為線索的探險故事。 作者寫考古過程跌宕起伏，險象環(huán)生，幾位伙伴之間同生共死，相扶相伴。然而在夏明若和楚海洋兩位主人公的感情處理上著墨卻并不是很多，二人的愛沒有經(jīng)歷什么大風大浪或是掙扎阻撓。青梅竹馬，自然水到渠成，清且淺淡，甜蜜溫馨。穿插全文其中，猶如在一盤熱氣騰騰的考古大餐上，撒上了點點翠綠的蔥花，清香悅目，爽口爽心。 作者擅長情景對話和平凡生活中的細節(jié)處理，人物動作語言真實自然，人物角色形象特色鮮明，同時，略微夸張的溫馨搞笑，讓人看來輕松捧腹的同時又不由覺得幸福溫暖。 撇開劇情，以下以文中實例對《考古手記》的人物角色形象塑造上的兩個特點進行分析。 一、夏明若男性形象的弱化和妖化。 由于性別差異，一個性別對另一性別的觀點總是帶有一定從自我性別出發(fā)的性別偏見。女作者筆下BL文中的男性形象的性格和內(nèi)涵同時也折射出了女性的心理和性別文化。 我國父權(quán)制社會下所孕育的文學非但沒有像西方那樣充滿陽剛之美，反而在許多作品中都反應(yīng)出了男性形象的一種弱化。從衛(wèi)玠潘安等美男子，到秦鐘賈寶玉等美少年，許多古代文學作品里的男人都缺乏男性所本應(yīng)具有的陽剛、英武之氣，反而表現(xiàn)出一種個性弱化，被動化，女性化傾向。 外表上他們通常都是“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男性特有的雄悍、粗獷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類似于女性的柔婉的形體特征。他們通常顯得陰柔、無助，不像拿得起、放得下的血性男兒，動不動就眼淚汪汪，叫人看了心疼憐憫。 這種傾向在耽美文中常常顯得尤其的明顯，許多BL文中的受方除了沒女性的生理特征之外，不管是從外貌還是性格，幾乎都與女人無異。 因此讀者常說，只需將其中小受的“他”換作“她”，一些BL文完全可以當作BG來看。而《考古手記》中作為受方的夏明若就是這么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 第一， 名字的中性化。 夏明若，古時形容女子明若秋水，雙眸明若星辰，光聽他的名字，是很難辨認其性別的。而作者另一篇文《不瘋魔不成活》的男主人公名字陶可，就幾乎與女孩名無異了。 第二，人物的外貌特征。 開場便道“夏明若小朋友，漂亮而和善，一個人吃掉了半盆螺螄，毫發(fā)無傷�！敝髮λ男稳莺兔枋觥皾皲蹁醯念^發(fā)緊貼在后脖子上，肩背纖瘦，人仿佛官窯里出產(chǎn)的瓷器，細白、瑩潤、觸手冰涼�！� 在文中同樣沒有陽剛之氣作為受方以美男子形象出現(xiàn)的還有夏明若的爸爸夏修白和醫(yī)生程靜鈞。說夏爸是個“眉清目秀的騙子，個性狡猾”“四十歲了還膚色白皙眉清目秀。”而程靜鈞“斯文白凈，臉上總是帶著笑�！� 第三，人物體態(tài)語言動作。 夏明若第一次出場，便是“翹著二郎腿，叼了半只蘋果在那做鬼臉”，發(fā)出“壞絲絲的笑聲”“假惺惺噓寒問暖說老師呀今天怎么樣啊御體是否安康啊”。 如果事先并不知道這是一篇BL文，而文一開始也沒有用到“他”來說明。你一定會出場的這個是一個嬌俏調(diào)皮的女孩子。 第四，人物的性格。我們舉例來看： 1．夏明若可憐巴巴望著他。楚海洋毫不猶豫把被子往身上一卷，翻個身繼續(xù)睡。夏明若拱到他身邊：“洋洋哥～～”－－跟楚海洋撒嬌。 2．夏明若嚎啕大哭，抱頭蹲下：“媽啊~~~~媽~~~~~~~”－－被老媽追著滿院子打時孩子一樣哭喊。 3．夏明若撲到他懷里嬌羞地說：“奴家怕鬼呀！”－－跟楚海洋打情罵俏。 4．夏明若嗚嗚哭起來，抱緊楚海洋的腿可憐巴巴說：“海洋~~~看在你我青梅竹馬的份上……”－－向楚海洋耍賴。 5．楚海洋摟緊夏明若，與他咬耳朵：“你看吧，我就說人太多嘛�！毕拿魅糇崴蝗�。－－被人發(fā)現(xiàn)親熱后顯現(xiàn)出的嬌羞。 6．夏明若跪坐著抹眼淚，委屈極了：“海洋，我再也不理你了……”－－找不見陰兵時落淚。 另外還時常唱歌哼小調(diào)，有低血糖，時常發(fā)暈，需要吃糖需要人照顧。 他有其軟弱的一面，依賴楚海洋，像個孩子。也有其堅韌的一面，能言善辯，狡詐靈敏，隨機應(yīng)變，喜歡捉弄人，而且洪福齊天，命比貓硬，當真像極了吃人不吐骨頭的勾人小妖精。 文中宇文大叔幾次驚問：“你說那孩子，難不成真是妖怪變的？”楚海洋只道不知，說印象中明若他爸就帶點兒妖氣。 而夏明若這種男性形象的弱化，乃至妖化，卻使得他的形象反而更加鮮明，更加深入人心。由此亦可知，BL文中美麗小受的出現(xiàn)，并受到許多女性讀者的喜愛并不是偶然，它折射出的是我國幾千年來的歷史積淀和文化背景，也與我們整個民族傳統(tǒng)的審美意識息息相關(guān)。 《古老心靈的回音》一書中曾對男性弱化的成因有這樣的闡述，作者認為：“那種非男非女、亦男亦女，陰陽協(xié)調(diào)、鋼柔相濟，但以陰柔為主的‘白面書生’正符合中國人的審美意識核心的中正符合中國人的審美意識核心的中庸之美。如果一個男人的男性色彩表現(xiàn)得過于鮮明、充分，他也就走向了極端，打破了中庸的平衡，從而破壞了‘和諧’，因此他也就不美了�！� 由上可知，在文中，這種男性的弱化和妖化是恰當?shù)模庆`動的，是符合大部分讀者的審美意識的，使夏明若的形象更鮮活、更特色、更令人過目不忘。 二、人物形象十分鮮明，但是復(fù)雜性和多元性不夠，人物形象趨同化。 再通觀全文其他人物的塑造，作者依舊筆法生動，流暢自然，人物體態(tài)豐富多姿，語言風格夸張幽默，極具有戲劇性效果，仿佛人就站在你面前說話站在你面前笑一般，一個個活靈活現(xiàn)，躍然紙上。 然而我們也不能忽視其人物形象上失敗的一面。就是人物的虛有其表，內(nèi)在空虛，沒有做到形神兼?zhèn)�，里外和諧。 關(guān)于這點，我們首先可以看到，作者在文中幾乎沒有用到多少心理描寫，劇情至始至終由探險故事來推動，人物塑造一直靠外貌、語言、體態(tài)和行動描寫來撐場。就像一部沒有旁白的電影，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和情感，只能靠讀者自己通過細節(jié)去揣度，并沒有發(fā)揮以文字為載體在人物內(nèi)心刻畫上的優(yōu)勢。 但是這樣不依靠直接心理描寫的作品在人物塑造上也有做的非常成功的，為何《考古》一文卻失敗了呢？ 我們可以簡單歸納總結(jié)為以下三個原因。 第一，情感及內(nèi)心刻畫上的不深刻，導致人物缺乏探索性和可挖掘性。 作者偏重于故事劇情，對于文中人物的情感都是點到即止，水到渠成，沒有從中太多的體現(xiàn)出人物的成長和心理狀態(tài)，讀者也無需過多的去關(guān)注他們情感道路上的未知和發(fā)展。 同時不管是夏明若還是楚海洋或是其他配角，內(nèi)心都清淺通透，簡單易懂，有叫人一眼看穿的感覺，想法心思可以輕易猜透，下一步的行動也在預(yù)料之中，而未知和產(chǎn)生變化的只是外部的環(huán)境因素，在內(nèi)心層面上也就失去了更多可挖掘的余地。夏明若始終戴著一張妖精的面具，讀者只能始終作為看客，看到他和其他角色光鮮生動的外殼，而無法更深一步了解和靠近，觸摸他們的內(nèi)心和靈魂。而就算努力去了解和靠近了，脫下他的面具，也會發(fā)現(xiàn)原來面具下根本就沒有什么更多可挖掘的東西和內(nèi)涵，使得文章的深度大大降低。 第二，忽視了外在因素對人的性格的影響，導致人物性格與其經(jīng)歷不相符。 我們知道，環(huán)境和經(jīng)歷塑造一個人的性格。同時，性格又影響和改變著外部的環(huán)境，決定著人物接下去可能會有的經(jīng)歷，乃至整個人生。情節(jié)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著眼于、服務(wù)于人物性格的發(fā)展邏輯的，若沒有人物獨特的性格發(fā)展，就不可能有生動的情節(jié)。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情節(jié)的本質(zhì)就是人物的性格，情節(jié)不過是性格的運動而已。由此可見，人物的性格和情節(jié)及外部環(huán)境因素是互相影響互相作用的。 然而作者在創(chuàng)造人物形象時，并沒有太多的留意構(gòu)成人物性格的社會歷史動因和人文動因。要知道，每個人物都會有自己的經(jīng)歷與夢想，有著自己的心理趨動和情感追逐。而文中如夏修白、程靜鈞等角色所表現(xiàn)出的性格特質(zhì)，則是完全與其經(jīng)歷和環(huán)境不相符的。 第三，人物性格的刻畫不夠復(fù)雜性和多元化，導致了角色形象的趨同性。 由于第二點作者對外在對人物性格影響的忽視，導致人物性格的不夠復(fù)雜和多元化也就不足為奇了。 眾所周知，人物形象的塑造不光要注意突出人物外形上的主要特征，還應(yīng)該賦予形象多方面的性格特點，使其具有人格上的完整性和獨特性，這樣一個人物角色才能在鮮活的同時也擁有一種厚重，真正的顯得真實豐滿，形神兼?zhèn)洌? 而《考古》作者最大的敗筆之一，便是角色形象的趨同化。以下我們舉幾個實例說明。 1．楚海洋。 楚海洋長吁一口氣，拍拍手上的灰，扭頭看見貓，動情大喊：“老黃�。�！”老黃也喊：“喵嗚！��！”楚海洋展開雙臂，老黃伸直前腿，背景有光芒四射，二者慢動作奔向?qū)Ψ�，緊緊抱住后連轉(zhuǎn)數(shù)圈：“老黃你受苦了！”“喵嗚！”“哥哥沒有照顧好你！哥哥對不起你！但革命勝利了！你解放了！你站起來了！”老黃熱淚盈眶：“喵嗚……”“從今往后！你就是為自己而活了！” 2．大叔。 楚海洋把自己的襯衣脫下甩給他：“穿我的�！贝笫逋αw慕：“真體貼……”楚海洋問：“大叔你真想挨揍嗎？”大叔馬上撇頭呈委屈狀……含怨帶嗔地望了他一眼。 3．夏明若的爸爸夏修白。 夏大師對罐底的大洞視而不見，一個勁嗥叫“嗷嗷嗷！成了！我煉成了！”。 楚海洋爸爸正在寫遺書，寫到“我愧對國家，愧對四化建設(shè)，我將給黨和人民一個交代”時，老淚縱橫。楚海洋說：“爸，你哭什么？”“海洋……”文物學家抬起淚汪汪的眼睛：“你爸爸是民族的罪人啊……” 4．貓咪老黃。 于是在距離豹子鼻子僅十厘米處，在門洞大開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墓室口，在一盞昏暗的電燈泡下，老黃努力咧開它的三瓣嘴，艱難地、筋攣地、扭曲地、笑了。 老黃看著他，開始思考：一個體制內(nèi)的、現(xiàn)代化的、榜樣化的優(yōu)秀小攻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 通過以上可以窺之，夏明若式的張牙舞爪的幽默，這是作者寫文的一貫特色�？赐耆�，我們可以很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那就幾乎所有文中角色所具有的一種趨同性。 作者幾乎將每個人都當作了夏明若來寫，哪怕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性格，甚至不同種類。每個人身上都具有了夏明若的性格特征，每個人都是長著不同臉的夏明若。 不光幾個主角，包括配角豹子，小陳，錢大胡子，史衛(wèi)東，劉狗剩，路上的司機，彝族老漢，炊事員，圍觀的昆明人民，甚至包括一只貓，都有著夏明若的語言風格和行事特點。 楚海洋是更加男性一點的夏明若，夏修白和大叔是老了以后的夏明若，老黃是變成貓了的夏明若…… 全文下來，大多數(shù)人竟然具有同樣的性格特征，同樣的說話方式，語言姿態(tài)，嚎叫哭鬧，嬉皮打諢，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夏明若的影子。 仿佛是同一個演員，在戲中飾演了每一個人的角色，雖然盡力去扮演不同的形象，但是放眼望去，還是到處都是夏明若，并沒有以每個角色各自本身的性格特征和生活環(huán)境，而表現(xiàn)出不一樣的語言和行事風格出來。 為什么會出現(xiàn)以上所說的這些問題？我們一點點來分析。 首先，在男性特征的弱化和妖化上，作者不一定就是有意識的這么寫，本文的主人公，還有另一文的主人公陶可，都很自然的呈現(xiàn)在作者筆下，我們可以認為也是其受中庸文化和審美意識等多方面影響的結(jié)果，也可以認為是作者筆下的自我投射。而女性作者在寫B(tài)L文時，受方受到自我性格的影響是很普遍的事，就如同部分讀者喜歡將自我代入，BL文當作BG文來看一樣。 而從作者有話說還有文案，包括其他文中，我們可以進一步看到，作者無論是在語言風格還是性格特點上和夏明若都是有些相像的。那么夏明若的性格很可能就或多或少的受了作者本身性格的影響。因此我們可以進一步推斷，造成人物出現(xiàn)趨同性的原因是因為作者一開始就沒有從內(nèi)到外，根據(jù)各個人的不同年齡，背景，性格去設(shè)計人物角色，而是受到了個人性格的影響。不是文中大部分人都與夏明若趨同，而是包括夏明若在內(nèi)，所有角色都與作者趨同。忽略了人內(nèi)在的性格本質(zhì)，而從自身為出發(fā)，所以造成了男性的弱化和其他人角色的移位。 我們再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如果作者全文是有意識這樣寫的。有意識的刻畫了夏明若的妖氣逼人，以此來突出人物性格，獲得較強烈的感染效果。然后再以自己的一貫的幽默而夸張的風格，將那種嚎叫哭鬧，嬉皮打諢注入夏明若和其他的每個人物形象中，試圖營造一種輕松溫暖的文章氛圍，和叫人捧腹的喜劇效果。 可是這種性格特質(zhì)在夏明若這么一個小妖精的身上還顯得十分成功和叫人印象深刻，放到其他人的身上，卻顯得十分刻意和笨拙了。畢竟世界上的那么多種性格，不可能都像作者筆下如此“可愛”。雖然這種夸張搞笑的風格是十分吸引人的，然而運用的不恰當，卻會使讀者產(chǎn)生很強烈的錯位感，以至于最后反而所有人的形象都變得模糊不清。所有的人物角色都合并成了一個戴著妖精面具的夏明若，成為可有可無，到處移動的平面圖形了。 以上可見，成功的人物形象一定要從內(nèi)到外去塑造，既要把握好外在的容貌特點，也要刻畫出內(nèi)在的靈魂，里外缺一不可。內(nèi)里空虛了，人物自然無法擁有自己獨立而完整的個性。就猶如一個充氣枕頭，外表雖然充實飽滿，美麗鮮活，可是里面空空如也，沒有可讓人挖掘和深思的東西，經(jīng)不住推敲和品味。同時，還要把握好人物內(nèi)在和外在的和諧統(tǒng)一，形神兼?zhèn)�，才能塑造出真正鮮活靈動的人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