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來了個新的國文老師，還是是從國外留洋回來的，年紀也不大20剛出頭，姓張，所以學堂里的學生們總叫他小張老師，學生之中喊小張其實更多的是不屑，在小張老師回國之前，張校長把孩子送到國外為投資，并且常常借此夸耀，覺得孩子回來肯定能做上軍閥大人的參謀，自己也會跟著水漲船高，在這個世道，讀書對于普通人來說都是要咬咬牙才能湊夠學費的，對于窮苦農民更是砸鍋賣鐵才能讀起，不少家境差的學生在剛入學的時候受過夏校長冷眼，學生之間對于小張老師眾說紛紜，他以前是個律師，回國剛工作就被辭退，有的說的是他在租界上不滿審判決議在法庭上怒罵洋人，有的說是他言行輕佻，得罪了內閣的人，才混不下去，只能來到學堂當個國文老師 。
　　李春生討厭小張老師，討厭中夾帶著不甘，嫉妒，甚至暗爽，他平等的嫉妒這一切有權有錢的人，在這個世道沒有投一個好胎就是罪孽的，低人一等的，可小張老師不還是一樣嗎，就算留洋還是回來做了一個學堂老師，不過如此，他惡劣的想。
　　又開始了，小張老師不喜歡講四書 ，進完就邊，開始講莎士比亞，他講“你將像山上的風一樣自由”（1）他講黑夜無論怎樣悠長 ，白晝總會到來”（2），對于李春生來說這打開里新的大門，能在報紙上報道的只有經過審查后的文章，嫉妒，發(fā)自內心的嫉妒，還有說不清的羨慕，小張老師能見到更多 ，讀到更多，對于李春生來說走過 ，見過最長的路，風景，是從村里到學校的路，這一路真的很難，是姐姐嫁給了村里屠夫嫁妝換來的和家里東拼西湊錢換來是 ，姐姐的丈夫酗酒，喝酒后總會大姐姐，起初姐姐會跑回家哭著尋求幫助，可是時間長了，村里風言風雨，總跑回娘家是什么事，春生父親這么說到，母親就抱著姐姐，給姐姐上藥 ，不說話，也默認了父親說的話，春生想帶姐姐走走出村子，姐姐很愛他，但春生也很迷茫，父母深愛著他 ，還讓他讀書，他也恨著父母，父母奉行棒子底下出孝子，小時候和朋友出去玩，回家就被藤條抽了，真的很疼 恨父母讓姐姐嫁給這樣的男人。春生渴望自由，渴望逃離到無人之境，他想要逃避父母的期許，逃避自己害的姐姐的罪惡，無數個午夜夢回想起姐姐的哭泣 ，父母借錢時的卑微，他都不得解脫
　　下課，江南的雨來的如此突然，水汽鉆入春生的領口，帶來一種粘膩的、揮之不去的涼。會把布包里的書打濕的，躲在角落 ，看見小張老師在一旁抽煙，果然是少爺啊，和村里常見是煙袋不一樣是香煙，小張老師抽煙很好看，白皙修長的手夾著煙，小張老師的手很好看，不像李春生手上布滿了繭子，白霧自下而上，圍繞在小張老師臉上 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鬼使神差的李春生問出了“這是什么味的”小張老師愣住了抵出嘴中的煙，玩味問到你要試試嗎，李春生從來不是個老實的人，點點頭 ，接過 ，吸上一口 ，隨即就不停的咳嗽，小張老師看著噗呲的笑起來說：李同學，你真有意思。
　　李春生目光更多被小張老師，張耀所吸引，學堂不少人評價張耀“不著調”，幫工們也私下議論張耀的美貌，也有人笑著說小張老師要是女的上海灘女明星非得是他莫屬，李春生心中張耀是不一樣的，學堂沉悶壓抑，學生們基本穿著灰暗的學堂制服，張耀，他穿在白襯衣，配著闊腿褲，像只無拘束的飛鳥，掠過學校，卻不為誰駐足，李春生嫉妒著 想要扼住飛鳥的脖頸，更想要握住自由本身。
　　日子過著，馬上就要畢業(yè)了，期間走了很多學生，和他一個村子的男學生，爸媽病了，村子里多少雙眼睛看著，“不孝”的名頭就能壓死人，男學生用盡家財，最后他爸媽還是走了，村里人才帶著不錯的點點頭，然后假惺惺的哭幾句老劉是多么好的人，夸幾句你也是好孩子，就開始給男學生介紹婚事，在春生眼里可笑，更可笑的自己也依舊生活在這個村子里，女學生不讀下去走了的原因無非就那幾個，家里有新孩子了或者嫁人了。張耀聽到這些消息，都是嘆了一口氣，便不再說話。
　　日子繼續(xù)過，臨近畢業(yè)不少人都在想去哪所大學，思考未來從事的行業(yè)，對于李春生來說，當然是向這“權，錢，榮”，他想要不擇手段往上爬，哪怕成為所謂洋人的狗腿，那也無所謂，這不過是一個來自他人的評價而已，李春生真的窮怕了，他沒法像張耀一樣如此耀眼，衣著光鮮，他像只陰暗處的老鼠默默窺視這張耀，留意著張耀做出大逆不道的打上了耳飾，因此也被張院長打個半死，留意著張耀將頭發(fā)留長，扎成了小辮，好可愛，好想摸
　　“誒，李春生 ，外面有人找你”在學期快要結束前夕，一切如同戲劇的轉折般措不及防，姐姐跑了出來，她實在忍受不了丈夫越來越過分，不是酗酒后的拳打腳踢 ，而是突如其來的一頓揍，李春生知道姐夫是沒用的男人，世道不太平，生意不好做，姐姐丈夫便把平日怒火悉數灑在姐姐身上，李春生知道姐夫對村里鄉(xiāng)紳的巴結，巧言令色，姐姐哭著說她真的忍受不了了，那個男的真的會打死她的，爸媽只是說一味忍讓，于是跑出了村子來到城里，誰也不認識，只能來找弟弟了 ，李春生看著姐姐的傷，眼里閃過心疼，為什么不在晚一點，再多等幾年，等幾年他有了工作，就帶著姐姐離開，該怎么辦，難道讓姐姐回到那個地方嗎。
　　小張老師剛下課想來是找個僻靜地方抽根煙 ，沒想到剛好能碰到學生，本來想默默走開，卻聽見了姐姐的哭泣，往事席卷而來，不由分說的快步沖出，對著李春生問到：村里沒有律師嗎，離婚應該是女性的合法權利。姐姐愣住了，李春生也愣住了，沒想到張耀會突然沖出來，他像個受傷的小獸吼到：律師？村里沒有那種東西，只有訟師，不會向著姐姐的。小張老師臉上的笑意消失問到不試試怎么知道。小張老師透過時間看到了往日，注視著姐姐鄭重說到：夫人我會幫助您的。李春生伸出手攔住姐姐說到：張耀，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小張老師拿出錢夾子扔給春生說到：帶她去醫(yī)院看看，找家旅宿好好休息。明天我來找你商量。李春生呆住了，少年的自尊讓他無法接受，可是事關姐姐，他接下鞠了一躬重重的說了一句謝謝
　　后來，張耀找了他的前同事，史小姐一位專門為了女性辯護的女性律師，與不斷村里扯皮條，萬幸，結果順利，姐姐離開了村子，來到城市成為了一個女工人，這也好過是個被毆打的女性。事情結束后張耀主動和李春生說到，他原本是一個律師，想著為公正，正義做出貢獻 ，在一次庭審中，在租界的法庭中，正義是低于洋人的，他用英文大罵，最后反被逐出，有的同事不理解，認為只是一個普通百姓的權益相關而已，無關輕重，更本不可能打贏，理解的同事也只是默默拍了他的肩，不再言語。張耀逃避了回來當老師，那日的法庭格外的窒息，他對著李春生說到：那太不自由了，法庭一個應是為正義發(fā)生的地方卻為權利讓道，這一次春生姐姐的事情他不想再次逃避了，小張老師如釋重負說到，你呢，自由嗎？李春生靜靜的聽著。
　　最后李春生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決定，他選擇成為了一個飛行員，那天父母哭著求他不要離開，他不語，父母開始打他，他沒有躲，他想為小張老師爭取法庭上追求正義的自由，而他也想追求自由，想要如飛鳥般飛過天空。
　　戰(zhàn)爭爆發(fā)了，學堂里少了個小張老師，法庭上多了個張律師 ，他為學生游行辯護為普通人發(fā)聲，李春生成為了戰(zhàn)斗飛行員，一次戰(zhàn)斗中駕駛著戰(zhàn)機駛向敵人，火光在徹底吞沒一切的巨大轟鳴和刺眼白光席卷而來的前一剎那，似乎……似乎飄進來一個極其遙遠、沙啞、卻又熟悉的聲音。耳邊響起來那年課上小張老師說著的你將像山上的風一樣自由。
　　尾聲，戰(zhàn)敗國投降的法庭上，張律師去了，他已不再年輕，走出法庭的那刻，他說：春生，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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